周 赛 ,刘 虎 , 于鹏飞 ,车得福
(西安交通大学 动力工程多相流国家重点实验室,陕西 西安 710049)
NOx是燃煤电站排放的主要污染物之一,是形成酸雨和光化学烟雾的重要前驱物,且能够促进空气中二次颗粒物的形成,加剧雾霾天气发生[1]。煤粉锅炉燃烧过程生成的NOx中95%左右为NO,因此,深入了解燃烧过程中NO的还原机理对火电厂和环境保护具有重要意义。
NO可以通过与HCN、CO和烃基的均相反应或与焦炭的异相反应来还原。研究表明,NO的异相还原,是再燃技术以及低NOx燃烧器等去除NO 的主要机制[2 − 4]。世界各国已经有很多学者致力于研究煤焦对 NO 的异相还原机理[5 − 7],并得出以下结论:
式中,式(2)和式(3)为竞争关系,Cac代表焦炭表面的碳活性位点,C(N)和C(O)分别代表焦炭表面碳氮组分和表面碳氧组分。
但是,在实际的燃烧条件下,NO的异相还原机理将发生较大改变。CO2作为煤燃烧最主要的产物,在常规空气燃烧后期,其体积分数可达到14%−16%,将会对NO异相还原反应产生显著的影响[8, 9]。CO2对焦炭-NO反应的影响规律已经有不少学者进行了实验研究,Liao 等[10 − 12]均在悬浮床反应器中分别进行了N2和CO2气氛下的煤焦-NO异相还原实验,发现CO2气氛下的NO还原率更低,即高含量的CO2会抑制NO被煤焦有效还原,他们将这种抑制作用归因于CO2抢占NO的碳活性位。除高含量CO2的抑制作用外,Aarna等[13, 14]还发现添加2%的CO2对NO-焦炭反应几乎无影响。相反的,吕刚等[15]则在900 ℃条件下研究了不同CO2体积分数(0−30%)对煤焦还原NO的影响,结果表明,CO2体积分数的提高有利于NO-焦炭的反应。Zhao等[9]进一步发现,较低体积分数的CO2(< 5%)可使NO还原率提高5%−16%,而高体积分数的CO2对NO异相还原作用影响不大。两位学者均将促进作用归因于CO2气化生成大量CO,CO进而促进煤焦-NO反应。张永春等[16]的实验则发现高体积分数CO2对NO-煤焦反应存在明显的双温区效应,即当反应温度低于770 ℃时,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当温度高于770 ℃时,则呈现出抑制作用。此外,他们还发现,高体积分数CO2气氛下,虽然反应过程中生成了大量CO,但其并未对煤焦-NO还原反应起到明显的促进作用。
综上,对于CO2对焦炭-NO还原反应的影响,目前仍没有统一的结论。虽然众多学者进行了单独CO2气氛下的煤焦-NO异相还原实验,但由于CO2的气化反应与NO的异相还原反应同时进行,致使CO和CO2在反应过程中同时存在,不能完全分离。因此,目前CO2对NO-焦炭反应影响的实验研究,将促进作用都归因于CO,而对于CO2的直接影响仍不清楚。
近年来,量子化学在燃烧领域的应用越来越广泛,使得对燃烧过程中反应机理的理解提高到了分子水平。Kyotani等[17]首次利用从头算理论分析了不同焦炭模型与NO/N2O的反应特性,Montoya等[18]利用密度泛函理论研究了焦炭氮与NO 反应生成 N2和 N2O 的反应机理,Sendt等[19 − 21]同样利用密度泛函理论阐述了O2与焦炭的反应机理,都与实验取得了良好的一致性。对于焦炭-NO-CO2反应的量子化学研究,目前,主要集中于CO2在焦炭表面的吸附以及后续的气化反应,缺少对于CO2直接影响焦炭-NO反应的研究。Montoya等[22, 23]对CO2在炭质表面的吸附进行了系统的分子模拟研究,发现CO2吸附后可以形成内酯、杂环和呋喃三种稳定络合物结构,随后C−O键易发生解离生成CO和表面C(O)络合物,加深了对CO2气化的理解。此外,他们还发现三种结构中内酯最稳定,放热性最强,这与Roberts等[24]的研究结果相同。Zhu等[25]用密度泛函理论研究了CO2对炭气化的影响,发现CO2的化学吸附仅发生在两个连续的边缘活性位点上。
综上所述,由于实验研究的局限性以及气固反应的复杂性,目前,CO2对NO-焦炭反应的直接影响仍然不够清楚。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利用密度泛函理论探究CO2对NO异相还原影响的反应机理,明确CO2对该反应的影响,以加深对燃烧过程中NO异相还原的理解,最终实现燃烧过程中调控NO生成,这对NOx生成控制具有重要意义。
合理的焦炭模型是保证计算结果准确的重要因素。研究表明,单层石墨烯结构是量子化学中良好的炭基模型,Chen等[26]对不同数量苯环的石墨模型进行分析比较,发现六个及以上苯环组成的石墨模型可以很好的模拟焦炭。Kyotani等[17]发现使用具有armchair结构的模型模拟焦炭-NO的异相还原反应,结果与实验结果比较相符。因此,本研究选用具有四个活性位点的六环armchair模型模拟焦炭[27 − 29],进行煤焦-NO 异相还原的计算。使用氢原子封闭模型边缘的碳原子来减弱边界效应,其中,上部边缘的碳原子去除氢原子来模拟活性位点[26]。具体模型结构如图1所示。
图1 Armchair焦炭模型Figure 1 Armchair edge model
计算精度和耗时受到计算方法和基组的严重影响。研究表明,B3LYP/6-31G(d)方法[30]不仅可以在合理的成本下得到满意的结果,而且模拟焦炭 时 自 旋 污 染 小[18, 19, 31, 32]。 同 时 , 为 了 弥 补 B3LYP在描述色散力方面的不足,本文加入DFT-D3色散校正[33]。因此,用B3LYP-D3/6-31G(d)计算级别对各驻点结构进行几何优化和频率分析。B3LYPD3/def2-TZVP级别对能量的计算更加精确,用于计算反应路径中涉及到的所有能量[34]。电子基态的确定是通过对不同自旋多重度下的结构能量进行计算,并用零点能校正后的吉布斯自由能计算基元反应的能垒,得到整个反应的势能面。内禀反应坐标(IRC)[35]计算用于对过渡态的合理性进行确定。本文量子化学计算均利用Gaussian09[36]软件完成。
根据经典过渡态理论(conventional transition state theory,cTST),反应速率常数计算公式[37]如下:
式中,Г为量子隧道修正系数;Ea为反应势垒,kJ/mol;R为气体摩尔常数,J/(mol·K);T为温度,K;kB为玻尔兹曼常数,J/K;h为普朗克常数,J·s;QTS、QA、QB依次为过渡态TS和反应物A和反应物B的配分函数。
式中,vm为反应路径振动的虚频值,cm−1;c为光速,m/s。
图2给出了煤焦-NO异相还原反应路径的势能面,图3给出了反应路径中涉及的各驻点结构及部分键长数据,其中,“R”代表反应物,“IM”代表中间体,“TS”代表过渡态,“P”代表产物。为便于描述,对图3中的相关原子进行编号。
图2 煤焦-NO 异相还原路径的反应势能面Figure 2 Potential energy surface of NO heterogeneous reduction
图3 煤焦-NO 异相还原反应的各驻点结构(键长:Å)Figure 3 Structures of stagnation points of NO heterogeneous reduction (bond length: Å)
首先,两个NO分子分别占据两个活性位点,以side-on模式吸附在焦炭边缘,生成具有两个四元环的中间体IM1。此吸附过程无需翻越任何能垒,并释放出405.4 kJ/mol的热量,这与Kyotani等[17]和张秀霞[5]的研究结果相符。其中,N10−O9键由NO 的 1.16 Å伸长到 1.53 Å,这表明随着 C−N、C−O化学键的形成,N−O键有断裂的倾向。IM1克服73.4 kJ/mol(TS1)的能垒将 N10−O9 键和 C2−C3 键破坏,得到中间体IM2,该过程放出169.4 kJ/mol的热量。TS1 有且只有一个虚频 692.14 cm−1,其振动方向是O9和N10原子分别向纸面外和纸面内相互远离。IRC能量路径表明,N−O键断裂的同时,C2和 O9原子靠近(1.39 Å→1.30 Å→1.16 Å)、C3和 N10原子靠近(1.32 Å→1.29 Å→1.16 Å)以及C2−C3 之间的距离增加(1.42 Å→1.46 Å→2.79 Å)。第二个N−O键(即N11−O12键)的断裂需要克服171.7 kJ/mol(TS2) 的 能垒,并放 热 271.3 kJ/mol。TS2 同样只有一个虚频 230.35 cm−1,其振动方向为N11原子和O12原子的远离,导致N11−O12键断开。在该反应过程中,C2和C3原子重新成键形成苯环(2.79 Å→1.64 Å→1.51 Å),N10 和 N11 原子成键形成六元环结构IM3。C3−N10键的键长也由 IM2结构的 1.16 Å伸长至 IM3结构的 1.33 Å。C3−N10键的伸长有利于该键的断裂,同时N−N键得到增强(1.35 Å→1.14 Å)。过渡态 TS3有且只有一个虚频 289.86 cm−1,其振动方向是 C3 和 N10原子相互远离,直至断裂,进而导致C3原子靠近C1原子,最终C1−C2键断裂,C1和C3原子成键,生成具有五元环的IM4结构,此过程需翻越297.0 kJ/mol的能垒,并吸收 41.5 kJ/mol的热量。随后,C6−N11键被增强的N−N键削弱直至断裂,C6和N11原子的远离同样导致C6和C8原子的靠近,最终 C7−C8键断裂,C6−C8键形成,生成具有两个五元环的产物P1结构。该过程需克服147.5 kJ/mol(TS4)的能垒,并放出 49.3 kJ/mol的热量,TS4 仅有的一个虚频为 152.11 cm−1。综上,该反应的总体表达式为:Cac+2NO→P1+N2,整个反应为放热反应,共放出853.9 kJ/mol的热量,最高能垒为 297.0 kJ/mol。Sendt和 Haynes的研究表明,N2从焦炭表面脱附后,CO很容易克服焦炭表面碳原子的束缚释放出来,使C3和C6成为新的活性位点[19 − 21]。
2.2.1 CO2在Armchair型焦炭表面的吸附构型
CO2分子可以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吸附在armchair结构焦炭表面:C−O−down模式和 O−O−down模式。由于armchair结构焦炭边缘不同的碳位点常表现出不同的活性[29, 38],因此,首先对 CO2以不同方式吸附在armchair结构焦炭表面时生成的构型进行计算。吸附构型与能量变化如图4所示。由图4可知,CO2在armchair结构焦炭表面的吸附有四种构型。由能量变化可知,当CO2以C−O−down的方式吸附在armchair型焦炭表面的边缘C3和C6活性位点上释放出的能量最多,即Z1结构(内酯)最容易形成且最稳定。因此,本研究在关于CO2参与煤焦-NO异相还原反应路径研究中,均采用吸附构型Z1作为反应的起始反应物。
图4 CO2 吸附构型与能量Figure 4 Adsorption configuration and energy of CO2
2.2.2 CO2参与煤焦-NO异相还原反应
图5给出了CO2参与煤焦-NO异相还原反应路径的势能面,图6给出了反应路径中涉及的各驻点结构及部分键长数据。为便于描述,对图6中的相关原子进行编号。
图5 CO2 参与 NO 异相还原路径的反应势能面Figure 5 Potential energy surface of NO heterogeneous reduction with the participation of CO2
图6 CO2 参与 NO 异相还原反应的各驻点结构(键长:Å)Figure 6 Structures of stagnation points of NO heterogeneous reduction with the participation of CO2 (bond length: Å)
首先,CO2以C−O−down的方式吸附在焦炭边缘的C3和C6活性位点上,形成具有内酯结构的中间体IM1,并释放出191.1 kJ/mol的热量。在该吸附过程中,C11–O9键的键长由 CO2的 1.17 Å伸长至 1.40 Å,有断裂的倾向,这与 Montoya 等[22, 23]的研究结果相符。紧接着,第一个NO分子以N–down的方式吸附在C7活性位点上,生成中间体IM2,该过程同样是一个放热过程,释放出176.2 kJ/mol的热量。随后C11和O13之间的距离缩短,生成IM3,该过程克服 42.8 kJ/mol的能垒(TS1)。TS1 有且仅有一个虚频 168.07 cm−1,其振动方向为 N12−O13键的旋转。C11−O9键断裂需要克服162.1 kJ/mol的能垒(TS2)。过渡态 TS2 仅有的虚频为 936.63 cm−1。从TS2的振动方向分析,C11原子和O13原子有相互靠近的趋势。C11和O13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并成键,形成具有五元环结构的中间体IM4。随后,IM4发生开环反应,脱附出CO2,生成IM5结构。查看TS3虚频399.23 cm−1的振动方向,C11原子远离C6原子,直至C6−C11键断裂。N12−O13的键长也由1.38 Å伸长直至断裂,该过程是一个高能垒的过程,需克服214.1 kJ/mol的能垒。
第二个NO分子以N−N结合的方式吸附在中间体IM5表面生成含氮和氧的五元杂环结构IM6,并释放出 472.7 kJ/mol的热量。其中,N12−N14成键、C6−O15成键、N14−O15键由 1.16 Å伸长至1.47 Å,倾向于断裂。查看TS4唯一的虚频164.07 cm−1的振动方向,发现 N14 有远离 O15 原子的趋势。N14−O15键继续伸长至2.79 Å比较容易,同时 N12−N14 键长由 1.25 Å缩短至 1.19 Å,得到进一步增强,能垒仅为13.8 kJ/mol。最后是C7−N12键断裂脱附出N2分子,需要克服65.7 kJ/mol的能垒,并吸收29.7 kJ/mol的能量,生成产物P2。TS5 有且仅有一个虚频 370.80 cm−1,振动方向为C7原子和N12原子相互远离。综上,该反应的总体表达式为:Cac+CO2+2NO→P2+N2+CO2,整个反应为放热反应,共放出593.7 kJ/mol的热量,最高能垒为214.1 kJ/mol。同样,N2从焦炭表面脱附后,CO很容易克服焦炭表面碳原子的束缚释放出来。
通过对NO与煤焦异相还原的计算模拟可知,CO2分子参与下的煤焦-NO异相还原反应,在CO2脱附的过程中,最初吸附的CO2分子中的O9原子留在了焦炭表面,形成了表面C(O)络合物,剩余的表面羰基夺取了第一个吸附的NO分子中的O原子,形成新的CO2分子脱附出去,留下含有表面碳氮组分和表面碳氧组分的焦炭。CO2分子的脱附将表面碳氮组分邻近的C6原子活化,形成碳活性位点,这有利于后续NO的吸附以及N2的脱附。
对于无CO2参与反应的条件下,中间反应IM3→IM4 的能垒(297.0 kJ/mol)明显高于其他中间反应的能垒;对于CO2参与反应的条件下,中间反应 IM4→IM5+CO2的能垒(214.1 kJ/mol)明显高于其他中间反应的能垒。因此,IM3→IM4和IM4→IM5+CO2分别为两个反应的反应速率决定步。对比两个反应的能垒可以发现,CO2参与条件下的最高能垒明显于无CO2参与条件下的最高能垒。从热力学角度来看,CO2分子的参与降低了煤焦−NO反应的能垒,使得NO异相还原反应更容易进行。
为了加深对反应难易程度的理解,经典过渡态理论被用于上述两个决速步的反应速率常数的计算,如图7所示。由图7可以看出,反应速率常数均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增大,说明提高温度对NO异相还原起到促进作用;通过对比无CO2分子参与的NO异相还原反应可以发现,在298.15−1800 K条件下,CO2分子参与条件下的决速步的反应速率常数恒大于无CO2分子参与的决速步的反应速率常数。拟合得到两个反应的动力学参数见表1。由表1可知,CO2分子参与条件下的决速步的活化能低于无CO2分子参与的决速步的活化能,即CO2分子降低了反应的活化能。动力学研究表明,CO2分子参与反应时的NO异相还原过程更容易发生,CO2分子对NO异相还原存在促进作用。
图7 经典过渡态理论得到的反应速率常数Figure 7 Rate constant k calculated from cTST
表1 拟合所得动力学反应参数Table 1 Fitted kinetic parameters of Arrhenius expressions
CO2能够在煤焦表面吸附,并且以C−O−down模式吸附在煤焦模型边缘形成的内酯结构最稳定,放热性最强。
在煤焦-NO异相还原过程中,吸附后的CO2分子中的C−O键易发生解离生成表面C(O)络合物和表面羰基。表面羰基夺取吸附态NO的O原子后脱附出CO2,为后续NO吸附及N2脱附提供邻近的碳活性位点。
热力学和动力学分析表明,与NO异相还原反应相比,CO2分子参与条件下的NO异相还原反应决速步能垒低,反应速率常数大。参与反应的CO2分子降低了该反应的最高能垒并且加快了反应速率。CO2对煤焦-NO异相还原反应具有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