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本文采用案例分析法,对瑞典服装品牌H&M抵制新疆棉花惹众怒舆情事件中多元主体的传播实践进行分析,研究发现,短视频通过赋权作用将更多主体纳入到信息生产场,提供具有当地视角的在场信息,构建有利于国家认同的信息环境;综合利用多种象征符号连接人的情感体验;在粉丝文化的作用下开展传播行动与社会行动,实现国家的认知认同、情感认同与行动认同。
【关键词】短视频 国家认同 赋权 象征符号 粉丝文化
近年来,短视频发展迅猛,已经成为人们接收信息的一个主要方式。2021年3月,瑞典服装品牌H&M抵制新疆棉花引发众怒,人们利用多种传播手段展开了一场针对H&M的线上集体行动。在这场传播行动中,短视频发挥了重要作用。研究人们以短视频为手段开展的爱国主义媒體实践活动,有助于我们理解新媒介技术与国家认同的关系。
一、短视频构建有利于国家认同的信息环境
(一)短视频赋权让更多主体进入信息生产场
国家认知认同是指一个人产生属于某一国家的意识,而个人的认知受信息环境的影响。媒介变革为个体了解国内外信息、发表关于公共事件的意见、生产在场与现场信息提供了巨大的表达空间与行动空间。新媒介的赋权作用促使更多主体进入到信息生产场域,利用个人的社会网络和优势技能争夺注意力。短视频降低了公众的接触门槛,尤其是突破了文字对新媒体普及的限制,短视频的观看与拍摄几乎不需要阅读的能力,可以迅速向农村地区、老年人、低教育程度人群扩散,构建起庞大的用户群。据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为8.73亿,占网民整体的88.3%。①
(二)短视频提供具有当地视角的在场信息
更多主体进入信息生产场带来的一个结果便是信源的多元化,不同主体可以越过传统媒体直接向广大受众提供信息。而多源的用户生产内容有利于构建更真实的信息环境,增强报道的可信度。网络社会所塑造的“去中介化的直接连接”,让每一个个体能够直接参与到国家认同的现场。②短视频通过两个方面营造了在场感:一是“我”正在和很多人同时观看;二是“我”观看的是“他”在现场直接拍摄的实际发生。站在“我”的视角,“我”是群体中的一员;站在“他”的视角,“我”是现场的一员。具有当地视角的在场信息将“我”与远方联系起来,成为个人了解整体信息环境的一部分。在H&M舆情事件中,不同主体从不同角度澄清谣言还原真相,短视频为“新疆人呈现新疆”提供了便捷渠道,面对西方媒体精心捏造的谣言,普通人带着镜头走进现场,谣言便不攻自破。
(三)意见一致与多元解读营造显著议题氛围
更多主体进入信息生产场的另外一个结果是意见的多元化。赋权常与“参与”联系在一起,与电视媒介相比,短视频具有更强的互动性和连结性。人们可以利用短视频评论、转发、分享、拍摄制作等互动过程参与到各种社会讨论与社会行动中。意见多元化既指人们围绕同一事件可以有不同立场的观点,也指人们对相同观点可以有不同视角的解读。当人们的共同利益不一致时,意见多元化会带来争论,但共同利益一致时,解读多元化可以帮助群体形成更坚固的共识。H&M事件对网民来说是一件共同利益高度一致的事件,传统媒体发挥舆论引导作用,提炼一致意见,自媒体将信息向不同圈层扩散,进行多元解读,促使其成为显著议题。
二、综合利用多种象征符号凝聚人们的情感体验
短视频综合运用声音、图像、语言和非语言等符号形式对事件进行全面立体的呈现,具有解释性、场景化和感染力特质,在认知、态度和情感方面具有更好的效果。③国家情感认同是指一个人对于这个国家的热爱。象征符号对国家认同的重要作用在于它可以使不能被直接感觉到的意识形态变得可见。在政治仪式中,象征符号是价值产生的基础,仪式参与者在符号的集中作用下因情感或信念被带入相同的阈限空间中,形成彼此交融的同志关系。④我国人类学家瞿明安将象征符号划分为六种,本文就其中的物化象征符号、感觉象征符号、社会象征符号、行为象征符号进行分析。⑤
物化象征符号指代各种人工制造的、可触摸的物质形态。人民币的主要成分是棉花,人民币是一种物质,在这里成为一种象征符号。人民币在全国通用,上面有4种少数民族文字,其中就包含维吾尔文,象征着全国各民族团结一家亲。机械装备符号代表着棉花产业的现代化程度与发展水平,还是新疆人民生活与物质水平的体现,是对谣言的有利反击。短视频通过直接展现物化象征符号,将其所蕴含的意义嵌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体验中,型塑人们关于象征符号指涉具体对象的记忆和情感。
感觉象征符号具体指音乐、图案、数字、口语、文字等各类语言和非语言形成的信息传递方式。微博用表情包传达情绪,《人民日报》发起的话题“我支持新疆棉花”就用“话筒”表情包暗示扩散的含义,鼓励受众将“支持”蕴含的积极情感传递给更多人;央视新闻“美国有资格造谣新疆棉花吗”用“愤怒”表情包直接表达情感,鲜明地表达媒体的立场和态度。
短视频还可以运用声音、人的肢体语言、画面颜色对比与镜头变化等形式调动人的情感。央视新闻在B站的短视频《荒谬》,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音乐作品,节奏、人声、歌词与乐器全方位配合,流露出充沛的情感。短视频还可以用镜头语言表达情感,如对棉花、人物的特写镜头与仰视镜头可以激发人们对个体(物)的欣赏与喜爱,而对大片棉田的俯视镜头和全景镜头则可以调动人们对宏大、集体的感知,激发人们的自豪感、归属感与荣誉感。
社会象征符号包括制度、等级、职业、角色等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等。美国奴隶制度的历史与西方媒体所扮演的“看门狗”角色,是该次事件中被广泛传播的社会象征符号。通过揭示美国自诩的“自由”与西方媒体标榜的“客观公正”为假,不仅澄清了谣言还从反面角度解构了西方话语的权威性。
行为象征符号指代规范化和非规范化的行为举动。不买污蔑新疆棉花的品牌、支持国货、转发支持新疆棉花的文本内容都是此次事件的规范化行为举动。短视频为行为象征符号的传播提供了平民化的舞台,人们在观看他人的行为象征符号时获得了同步的参与感,在转发、评论、点赞的互动过程中将自己纳入到群体中,实现身份认同。值得注意的是,普通个体获得了接近舞台的机会,可以将自己的行为象征符号传播出去,获得他人的支持,实现深层的认同,如一些人录制支持新疆棉花的短视频。
言语行为理论为我们理解行为象征符号提供了另外一个视角,奥斯汀认为,语言发生的始末都是行为。对于舆情来说,将信息仅仅理解为“发声”“发言”是不够的,舆情中的言语也是一种行为。舆情可以通过话语行使相应的职权,《人民日报》发起的话题“我支持新疆棉花”就是一种承诺类的言语行为。语言与象征符号蕴含着权力关系,H&M舆情事件涉及国家的荣誉,只有中央级别的媒体发挥主体作用,才能对网民自发的爱国行动进行有序引导。
互联网为公众从多种渠道获取信息提供了便利条件,在主流媒体发声前,一些网民便已经知晓了相关信息并发起抵制行动,但组织性较低,公众在众多声音中难以把握行动的方向,容易导致行动失序。传统主流媒体尤其是中央级媒体所具备的权威性,为网民的言语行为提供了符号支持、意义支持和心理上的支撑。通过第一人称“我”将个人话语纳入到主流话语内,实现了个体与集体的融合、“官方”与“民间”的统一。
短视频不仅可以通过文字标题表示对言语行为的响应,还可以通过人物发声、主体在场与实际行动记录,全方位展现言语行为。如一些自媒体就前往新疆,用镜头将媒介行动与实际的社会行动进行统一,传播行为与现实行为实现高度的融合。
三、粉丝文化推动爱国媒介行动和实际运动展开
(一)民族主义受到了粉丝文化的影响
国家行动认同是指一个人愿意投身于该国家的事业。互联网的主要用户是青年,青年是参与各种网络社会与政治行动的积极力量。青年文化受到多种文化形态的影响,如主流文化、亚文化、粉丝文化。刘海龙认为,新媒体技术改变了民族主义运动的表达方式、组织动员方式和实施方式,消融了政治运动和追星等行为的边界。⑥粉丝与偶像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坚固的利益共同体,在消费主义视角下,粉丝更多是出于情感的需要对偶像进行消费,偶像只不过是一个符号和工具,所以在“爱国”这样大是大非的事件面前,粉丝的情感是非常清晰的,“爱国第一”。偶像的行为能够满足粉丝爱国的需要,粉丝才会为偶像埋单,相反,粉丝便会将偶像抛之脑后。
(二)明星的意见领袖作用促使行为转换
当下社交媒体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明星等偶像群体与以其为中心形成的粉丝群体在信息、情绪和行为的传播与扩散中具有较大的影响力,是重要的中介机制。粉丝文化具有圈层传播的特征,偶像在群体意见、喜好、消费行为等方面发挥着引领作用。事件发生前,国内一些明星与H&M存在合作关系,面对这样的“挑衅”,其行为表现将被进行国家情感层面上的解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明星纷纷选择第一时间与H&M品牌解约,这种行为会被粉丝打上“爱国”的标签,并迅速轉换为行动的口号,如“跟肖战一起支持新疆棉花”。
(三)主流认同助粉丝实现行为意义转化
传统主流媒体也将“明星与H&M解约”作为此次事件报道的一个重要方面,如中国新闻网“听听他们的声音”,展现了众多明星与H&M解约的行为与结果,一方面可以发挥偶像意见领袖的作用,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主流文化对粉丝文化的收编和利用。明星偶像一般被认为属于娱乐圈,在我国视娱乐为“不务正业”的文化传统下,其社会评价往往不高,在圈内获得的荣誉也较难被认为是“主流”。因此,当明星被传统主流媒体尤其是中央级媒体邀请参与一些活动时,粉丝就可以凭此活动宣称其获得了“主流”的承认。在H&M事件中,偶像与传统主流媒体组成了共同行动主体阵营,个体在爱国情感、爱偶像情感的号召下开展的行动就具有了多重文化意义,实现小群体与大集体的双重认同。
短视频为粉丝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另外的空间,垂直领域的偶像可以实现圈层突破获得较大的影响力;网红兴起,偶像的范畴向更广的外延扩展,粉丝与偶像之间的情感联系因偶像的行为和粉丝的兴趣变化而变化,具有更多不确定性。
四、结语
短视频以其低接触门槛和多文本符号表现形式获得了大量的用户,广大用户以其随时随地地观看与内容生产参与国家认同的信息环境构建,并在广泛的讨论与协商中构建共识,实现国家认知认同。象征符号对国家认同具有重要作用,短视频通过直接呈现和重复暴露物化象征符号、感觉象征符号、社会象征符号和行为象征符号,将象征符号蕴含的文化意义嵌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在言语行为的作用下获得国家情感认同。在受粉丝文化影响的民族主义运动中,个体通过响应“主流”与偶像的召唤采取相关行动,将线上的传播活动转换成实际的社会行动,如支持国货,践行国家认同。
注释:
①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R/OL].(2021-02-03).http://www.cac.gov.cn/2021-02/03/c_1613923423079314.htm.
②吴志远.离散的认同:网络社会中现代认同重构的技术逻辑[J].国际新闻界,2018,40(11):112-134.
③王朝阳,魏杰杰.移动短视频新闻用户认知效果的比较实验研究[J].新闻与传播评论,2021,74(01):13-25.
④李华君,窦聪颖,滕姗姗.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仪式的象征符号、阈限和国家认同建构[J].新闻大学,2016(02):93-99+114+151.
⑤瞿明安.象征人类学视野中象征的构成要素[J].贵州社会科学,2013(08):40-43.
⑥刘海龙.像爱护爱豆一样爱国:新媒体与“粉丝民族主义”的诞生[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39(04):27-36.
作者简介:孙凤丽,广西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编辑:孟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