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角•诗

/ 沙棘树 /

十，十一，十二

十二个冬天

偷猎那些红色

一年一年

村庄头发减少

其实这里

没有人需要冬天

没有人需要沙棘

需要那么多刺

用来长刺，长出红

正如

没有那么多人

需要我

/ 苦菜 /

妈老了

她弯下腰

戴起蓝头巾

我陪她走在田里

春天

那些年老的草的根

在脚下一动一动

妈有时会像我一样看看

远处的天

然后抖抖手里的苦菜根

像抖着一把

村里的小路

/ 那些女人们 /

初春，那些女人们

坐在小城的巷口

新布作帽

软语融融

谈论着

时蔬与年龄

太阳照在她们脸上

让她们想起

十多年前的早春

中午

用鐵器砍向玉米根须

劳碌

欢笑

谈论儿女

谁家儿子结了婚

谁家女儿走出了山门

偶尔累了

吞一颗止疼片

那些女人们

从不顾念青春

/ 胡麻花 /

那么大一个村子

只有一片儿蓝

蓝成纸和天空

蓝成另一座山

另一个村子

（其实只要蓝，这些就存在）

你们知道吗

其实我也很蓝

蓝到可以发芽

可以结籽

也可以

榨油

/ 惊蛰 /

它们

给这一天下雨，下雪

也下一点儿泥土味

同时给秋季的某个对应点

遂渐草灰解冻

遂渐虫子们唱起来

惊蛰

雨雪里下着我

/ 点地梅 /

村口到田里的路有三段儿

不长

段段都通往那些花朵

它们只在春天盛开

把自己眼睛弄破

故而脸上遍布彩虹

每次我提到这些

都同时提到家乡，烟气

或者记忆

/ 写诗 /

一张纸，写一支笔

一片苔藓，写一面墙

鱼写河，马写山

草写世上的路

提起春天

就想起秋天

写到农田

就想到死亡

/ 山羊 /

山羊是假的

一半长出山石

一半滋养羊圈

没有人，可以彻底获得它们

自懂事起

这些东西就从不白

在落日下，也灰暗而晦涩

你站在它面前

你就会知道

山羊叫声，类于孩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