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严,郭志文,赵 琳
(湖北大学商学院,湖北 武汉430062)
2020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企业家座谈会上提出“企业家要带领企业战胜当前的困难,走向更辉煌的未来,就要在爱国、创新、诚信、社会责任和国际视野等方面不断提升自己”。孟子曾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从古至今,经济活动参与者的社会责任和道德责任都受到高度重视。但近年来,从“瑞幸财务造假”到“长沙‘问题混凝土’案中案”,监管缺位、道德缺失现象频繁发生。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马科维茨教授认为,市场没有大脑和心脏,因此不能指望它能自觉地意识到它所带来的严重社会问题,也不能指望市场自己去纠正处理这种问题,所以这种情况下必须要用法律和伦理去规范人们的行为。
大学生是未来市场活动的主要参与者,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力军,其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的高低将决定未来整个经济市场运行的道德水平和伦理导向。而大学生个人的伦理敏感性水平也将决定其是否与日益重视经济活动中道德表现的市场需求相适应。
本文以在校大学生为主体对象,开展较大规模的商业伦理敏感性调查,力图弥补国内商业伦理研究前瞻性、实用性、针对性等方面的不足,为商业伦理敏感性研究深入开展提供思路。研究中编制的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调查问卷,为相关商业伦理敏感性测量提供参考。研究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的调查分析结果,为推动高校商科专业乃至全专业加强商业伦理教育提供数据支撑,并为全社会开展商业伦理普及教育、构建和谐市场环境提供助力。
1983年,以Rest为代表的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伦理发展研究中心提出道德四成分模型,从个体道德行动如何产生出发,探究个体道德心理现象,即面对具体情境时个体形成道德行动会经历的四个心理过程,揭露了道德背后所隐藏的心理成分,主要包括道德敏感性、道德判断、道德动机和道德品性。道德敏感性是指在某个特定的伦理情境中能够察觉并理解对当事人产生的影响,即能够敏感地认识到这是一个“道德问题”。道德敏感性是识别道德情境、析出道德问题的基础和前提,是道德判断和道德行动的前置条件。本次调查将聚焦道德敏感性问题进行集中探讨。Bebeau将道德敏感性扩展到职业领域的研究,开发了牙科领域的道德敏感性测验,将道德敏感性的概念操作化和可量化,认为其不只是“识别一个特定情境中的道德问题”,强调的是个体识别到隐含在其他信息中的潜在道德含义的能力。Darcia和Narvaez则主张把道德敏感性分为道德察觉和道德解释。道德察觉是无意识或潜意识的事件处理,而道德解释主要是有意识的控制加工。国内学者徐贵权认为道德敏感是一种道德维度的意识,是一种道德自觉意识,是从人文社会现象包括人与自然关系中发现道德问题的能力。郑信军和岑国桢认为道德敏感性是对道德问题的一种察觉和解释能力,在道德生活和经验中形成。道德敏感性包含倾向性道德敏感(dispositional moral sensitivity)和情境性道德敏感(contextual moral sensitivity)两个成分。道德敏感性被定义为个体对道德事件的感知,认识到个体行为会对他人造成影响并给予关注与反应(本文不对道德敏感性与伦理敏感性进行区分)。
商业伦理指任何商业组织或生产机构,以合法手段从事营利活动时所应遵守的伦理准则。研究商业伦理的本质其实是在研究各种错综复杂的商业关系。在已有的伦理敏感性与商业伦理概念基础上,我们认为商业伦理敏感性是指个体对商业情景中伦理问题的察觉、判断及识别。根据其定义,我们将商业伦理敏感性从以下三个维度展开,分别是道德移情、道德判断和后果识别。道德移情是指从他人内在状态的认知而产生一种对他人道德情绪的体验。道德判断指对情境中道德内容的领悟和关键性信息的察觉,并能客观分析判断他人思想情感中的道德成分。后果识别则是指敏感地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对他人将产生什么样的道德影响。
商业伦理思想在中国源远流长,朱熹祖籍地的徽商就以其“正其义则利自在”的义利观为指导,形成忠诚信义、克己爱人、取予有义的商业伦理观。虽然有深厚绵长的传统沿革,我们对商业伦理进行研究的历史却异常短暂,目前主要集中于商业伦理的企业应用价值,只有少数研究者关注到商业伦理本身的内涵以及人们对商业伦理的认知和敏感性,另外对商业伦理的规范化测量也极其稀少,本研究的探索价值正在于此。
因伦理敏感性自身特点,其测量较为复杂。对伦理敏感性的测量目前主要采用案例-访谈法,例如Bebeau开发的牙科医生伦理敏感性测验(dental ethical sensitivity test,DEST)开创了基于情境的伦理敏感性测验模式。之后,Volker在DEST的研究基础上,开发了一个更完整的伦理敏感性量表(moral sensitivity scale,MSS),用于心理咨询人员伦理敏感性研究。DEST和MSS作为较早的伦理敏感性测量工具,后期众多学者在此基础上结合具体问题,对测量工具进行改良,并将其应用于各个行业的研究。除了面对面访谈法,也有书写访谈方式对被测量者伦理敏感性进行衡量。郑信军和岑国桢以7个不同的情景故事,如“招聘经理”“人员测评”和“药物牛奶”等,创立道德敏感性定量记分方法,开发出书面式道德敏感性测量工具。曲学丽则从案例性质定位、移情、后果识别和道德判断四个维度,以问卷形式对新闻从业人员进行道德敏感性测量。
本文基于曲学丽的新闻传媒人员职业道德敏感性问卷,结合商业伦理敏感性定义和商业情景中易出现的非伦理行为,选出“公司裁员”“球场建设”“违规送礼”和“学历造假”四个情景故事和相应题项,组织专家讨论并对题项进行反馈—修改—反馈循环,直至意见收敛。问卷最终决定设置4个情景故事,并在每个故事下设定4个题项,从道德移情、道德判断和后果识别三个维度考察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的高低。大学生在阅读故事情节后作答,可以加深自身对情节的代入感,从而减轻防备心理。本调查问卷在不同题目中分别采用Likert五点量表,代表选项包括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等,并结合具体问题赋予每个选项正向或负向分值。
由表1可以看出,大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的平均得分为3.6062,道德判断为3.3799、道德移情为3.7628、后果识别为3.6152。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为中等偏高水平,这就说明了大学生普遍的商业道德认知比较高,但仍然有提升的必要性。另外,对三个维度的平均分进行比较后发现,三个维度的均分差别不大,其中道德移情较高,道德判断较低。
表1 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描述统计表
1.不同性别的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差异与分析
本次问卷有效填写人次497人,其中男性232份,占比46.68%,女性265份,占比53.32%。对于性别这个因素,本研究表明性别对大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影响不大,分析结果见表2。男女被试者在的商业伦理敏感性的三个维度量表和总量表得分上没有显著的性别差异,这与大部分道德敏感性研究结果一致。女性被试者在总量表的平均得分为3.59分,男性被试者得分为3.62,二者得分差异不大,因此男女大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差异不大。其中在道德判断维度,男女被试者得分差异较小,可以视作几乎没差异;道德移情维度,女性被试者平均得分为3.73,男性平均得分为3.80,男性略高于女性;后果识别维度,男女平均得分差异很小,基本可视为没有差异。结合t-检验可以得出性别对商业伦理敏感性不会产生显著影响,这些数据现象我们可以解释为,商业伦理敏感性是认知与情感的结合体,需要调动认知和情感两种资源,而男女之间在这些方面的差异并不明显。
表2 不同性别被试者在商业伦理敏感性三个维度及总量表上的平均分
2.不同年级的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差异与分析
基于控制变量的研究思路,我们选取商科不同年级的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对比分析二者的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差异。调查结果见表3,不同年级的商科学生在商业伦理敏感性三个维度和总量表得分上无显著性差异,这表明专业知识的掌握对商业伦理敏感性并无显著性影响。这与文献中的一些研究结果一致,一方面可能说明大学里的商业伦理教育并不能直接转化为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的提高,也有可能说明大学里并没有重视对于学生的商业伦理课程的教育,教育效果并不好。基于此结果我们建议学校应重视商业伦理的教育,学生应认真学习商业伦理相关课程,将理论顺利转化为自身的伦理敏感性并运用于商业实践中,从而有效提高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
表3 不同年级学生在商业伦理敏感性三个维度及总量表上的平均分
3.不同专业的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差异与分析
大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与其在大学接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分不开。为了研究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与所在学校以及专业的关系,此次问卷涵盖多个专业,调查结果显示:商科专业共332人填写,占比66.8%;非商科专业共165人填写,占比33.2%。其中商科专业包括工商管理类、旅游管理类、经济学类、经济与贸易类、金融学类、财政学类、管理科学与工程类、农林经济管理类,非商科专业包括工程技术类、农林类、数学与基础科学类、文史哲学类、医学类。
为了研究大学商业伦理教育是否对学生产生效果,基于控制变量的思路,我们将被试者的专业粗略分为商科和非商科两类。通过对商科学生和非商科学生的问卷得分进行比较分析,测算不同专业商业伦理敏感性差异。数据结果见表4,结果表明商科学生在商业伦理敏感性的三个维度上的得分以及总量表的得分都高于非商科学生。这说明大学中对于学生的商业伦理教育是有效果的。商科学生平时所接触的专业知识和商业学习环境使得他们通常对商业伦理更为敏感。如由表4中t-检验结果可知,商科学生与非商科学生的得分虽然有差异,但实际上差异并不显著,且二者商业伦理敏感性都仍处于一个不高的水平。所以我们建议加强商科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的培养力度,同时针对非商科学生得分较低的情况,我们建议也要注重大学中其他非商科专业学生的商业伦理的教育。
表4 商科学生和非商科学生在商业伦理敏感性三个维度及总量表上的平均分
4.不同院校的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差异与分析
通过对回收的有效问卷进行统计分析,得到的结果(表5)显示:本题有效填写人数497人,其中综合类学校148人填写,占比29.78%;理工类学校168人填写,占比33.8%;财经类学校179人填写,占比36.02%;其他学校2人填写,占比0.4%。
表5 不同学校学生在商科敏感性三个维度及总量表的平均分
根据表5的数据分析,我们发现这三类学校的总分都较高,说明大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普遍较高,其中财经类学校的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最高,理工类次之,综合类最低,并且财经类学校与综合类学校的差距较大,这说明财经类学校的学生商业伦理的敏感性较高。财经类学校关于商业伦理敏感性的教育比较成熟且有效,所提供的专业学习以及环境对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产生较大的影响,而综合类学校学科类型丰富,涉及专业较多,但是一些专业的深度没有达到,在今后的人才培养计划中应该加强这方面的安排。
而测量商业伦理敏感性的三个维度中道德判断和道德移情得分最高的是财经类学校,后果识别得分最高的是综合类学校,说明不同学校的培养重点不同,学校之间可以相互学习交流,相互提高,为把学生培养成为更加优秀的人才不断努力。
1.是否学习过商业伦理或一般伦理道德相关课程
学校开展商业伦理教育可以影响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提高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是高校开展道德伦理教育中不可忽视的内容。商业伦理教育包含了很多方面的内容,但是,它在国内开展的时间较短,可能有很多高等院校没有开设相关课程。为了了解学生在学校对商业伦理知识的学习情况,在问卷中设置了两个题目:
一是调查了学生是否单独学习了商业伦理这门课程,对回收的有效问卷进行统计分析,得出的结果显示:只有183名学生已专门学习了商业伦理课程,占比36.82%。未学习过的占比为27.34%,在某些课程内学习了商业伦理的内容的学生共有196人,占比39.44%。在完全没有学习该课程的人中大一的学生最多,为139人,占27.97%;大四的学生仅有38人,占7.63%。大一和大四的学生差异性比较明显,由此可以推断出大一的学生还没有进行相应的课程学习,而大四的学生已经进行了伦理教育学习。
二是调查了学生是否学习了一般的伦理道德课程,比如道德教育或伦理教育课程,结果显示,只有53人(占比10.66%)是没有学习过的,89.34%的学生已经了解或学习过相关课程。
这两个问题的结果说明绝大多数院校已经重视了对学生进行道德伦理教育,但是在已经开设相关课程的学校中,有一部分以商业伦理作为课程名称,但有的把该课程整合在其他课程中进行讲授。
2.商业伦理知识的获取途径
在学习商业伦理知识的过程中,获取知识的途径来源排名前三的依次是网络(共有163人,占比32.8%)、课堂(155人,占比31.19%)、生活经验(108人,占比21.73%)。结果显示,总体上来看大学生获取伦理知识的渠道是多样的。仅有153人(占31.9%)是从课内获得的商业伦理知识,从课外获得的伦理知识大多来源于网络。所以如何使大学生把课内与课外获得的商业伦理知识结合起来,把自己的人生体验感悟与书本上的理论知识相互结合,互相渗透,让学生受到真正的商业伦理教育,是高等院校开展伦理教学可以改进的一个方向。
非常同意或者同意“开设商业伦理相关课程是很重要的”这一结论的有432人,占比86.92%;不同意或者非常不同意“开设商业伦理相关课程是很重要的”只有7人,占比1.4%。说明绝大学生对商业伦理的总体态度是认可的、积极的,认为学习商业伦理的课程是很有必要的。
从调查分析结果来看,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处于中等偏高水平,其中不同性别和不同年级的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未有显著差异。但是商科学生的商业伦理敏感性高于非商科学生,财经类院校明显高于理工类与综合类,这说明商业伦理课程的开设有一定作用,而调查结果却显示学生学过商业伦理课程的占比较少,专门开设商业伦理课程的高校也为数不多,因此高校应加强对学生的商业伦理教育,重视提升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认识水平,丰富商业伦理教育模式,让学生将商业伦理理论转化为自身的商业伦理意识并付诸实践,从而真正有效地提高大学生商业伦理敏感性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