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庄昱
杜 雁*
道学①与中国古典园林关系密切,从秦兰池宫肇始,挖池筑岛象征海上仙山的湖岛模式一直是封建社会宫苑的重要景观。周维权[1]、李允鉌[2]、王振复[3]、中村苏人[4]等从“天人合一”哲学总纲及园林美学思想等层面阐述了中国园林与道学思想的文化渊源。这些观点已成为理解中国园林的基本常识并被西方学者广泛接纳和认同[5-6]。当前有少量研究成果[7-9]对道学在古典园林中的内涵与表现进行了初步探索,但是各研究几乎都基于一个被整体化的“中国园林”认识下,多从中国园林自秦汉时期的起源、园林所反映出的自然思想等宏观角度描述,但园林在历史发展各阶段如何受道学影响,具体影响的程度和表达方式如何等问题仍需进一步深入研究。
明代中晚期是中国园林风格剧变并走向繁荣的重要转折时期,此时的园林建设更加关注景物营造自身形态,重视游者的直接感官体验,园林由注重内心感受的“适意”欣赏过渡到“画意”欣赏[10]205。因政治需要,明初有多位“神仙”形象被皇家建构,张三丰、冷谦“仙化”的故事从洪武、永乐起经多年的持续发酵和传播,到世宗朝,符箓方术之士深入宫廷参与朝政,“天下士大夫靡然从风[11]”。隆庆万历年间,凡人可“仙化”的信仰也扎根于诸多江南士人和普通民众的理想世界[12],并在昙阳子仙化事件②中达到高潮,进而直接影响晚明乃至清初文人崇道求仙。当其时,江南士绅造园之风日盛,“三分匠七分主人”,园林不可避免地受到园主崇道的影响,并成为“人世之外,别辟幻境[13]”的理想之所,仙道意境和画意成为超脱于现实的隐逸表征。
吴中地区③自古便有深厚的文化传统,文人觞咏唱和,结社活动频繁,良好的地缘关系便利了吴中文人联合,促使文人团体形成,今人称其为“吴中文人集团”[14]。明成化至弘治年间,吴中文人先后以沈周④、“吴中四才子”为首;正德嘉靖以后,吴中文人以王世贞为宗主,这些文人共同追求文学艺术至上,注重情感与文化沟通,普遍研习儒道释三家之学并信奉三教一致。如李日华《紫桃轩杂缀》记载其书屋“东屋置道、释二家书,西置儒箱”,王世贞晚年更是“佛不离心,丹不离身”⑤。禅宗“自性”说、道家“适情任性”与阳明心学一同倡导人性本真与自由的观念浸染于文人内心,其中昙阳子仙化事件更是充分展现了道学传播中士绅精英身份的表率作用。万历八年(1580年),王世贞与王锡爵拜师昙阳子,赵用贤、管志道、屠隆、冯梦祯、张凤翼等大批江南文人跟随信之,号称“数百人”⑥。这些江南文人共同崇道求仙,一方面受文人共享的价值观影响,另一方面与吴中文人集团远离政治中心的失意感有密切联系,宣扬昙阳子仙化的背后包含情感信仰等诸多复杂因素,更多是寻求政治失落后投身宗教信仰的自我存在感[15]。
明初的禁奢法令对官民居所有严格限定,士大夫鲜有治园。明中后期房舍僭拟之风炽烈,造园之风日盛,“代变风移,人皆志于尊崇富侈,不复知有明禁,群相蹈之[16]”。深受文学艺术审美熏陶的吴中文人往往擅于造园,“完庵先生刘公(珏)……其家长洲之野,江湖之上,日玩云水不足,引水为池,累石为山,号‘小洞庭’,与客登眺以乐”⑦,乾隆《吴江县志·隐逸》记载吴中隐士史鉴“居擅园亭池馆竹木之胜,而鼎彝图书陈列满室,莫不精丽”。至嘉靖末年,以王世贞为首的吴中文人崇道造园活动频繁,如张凤翼崇道尤甚,自号灵虚给儿子取名玄星和玄宿,并在宅园后建“小漆园”借庄子典故以自喻,王锡爵东园建“期仙庐”等。江南士绅通过营造园林、借园林雅集实现“名士”“隐士”此类身份的标榜和认同,同时借园林超越现实,寄予人生理想、精神意趣与审美追求,如陈继儒所言:“家居苦事物之扰,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17]”
园林以“城市山林”的符号成为文人隐逸途径的选择,更有道教洞天被解释性地创造于园中,俨然成为吴中文人的桃源仙境,弇山园即为其一。因园主王世贞名望之盛与弇山园的承准之高,弇山园一直是研究吴中园林的典例,相关成果较为丰富。如顾凯、高居翰等多位学者对弇山园的空间布局[10]125[18-26],园居生活[27-29]、造景艺术等方面做出了全面细致的研究,其中王笑竹、刘君敏等为本文奠定了较好的研究基础。除此之外,人文艺术领域亦有较多研究王世贞文艺思想的成果,部分涉及道学思想及文化意义[30],但目前鲜有学者注意到王世贞崇道行为与道学思想对弇山园营建的影响。仔细分析王世贞的崇道际遇和弇山园的立意、命名、布局和造景不难发现,这种影响是显性而全面的。
万历八年(1580年)的昙阳子事件是王世贞崇道的直接表现,但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其父亲王忬之死带来的巨大哀痛及对朝中权臣把持朝政的失望则是王世贞转向老庄的起点。就此,王世贞曾坦言“念往昔沧桑变故,感前路渺茫莫定,既重拾诗酒爱好,欲寄余生于学道寻真、饮酒文章及优游隐逸之中,然终有躬途偷生、强颜称人之感[31]”。遭受巨大打击的王世贞欲借庄子之力抚平精神创伤,追求内心的悠远与平静。万历二年(1574年)王世贞北上迁右副都御史,抚治陨阳期间多次游览武当山问道⑧,后于八年拜师昙阳子,积极参与昙阳子飞升之事,并撰写了《昙阳大师传》等纪念昙阳子的文章和《列仙全传》等书籍推动了仙道思想的传播,自言“夫山河大地皆幻也,吾姑以幻语至吾幻矣”。万历十四年(1586年)王世贞应友人多次相邀,思游东海寻弇山,后未能成行,游至上海崇明返。
王世贞学道寻真,渐对神仙故事中的仙圣栖居之地心生向往并立行践之。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王世贞始居离薋园,因不堪园外烦嚣⑨侵扰意图另寻一居,遂该年秋建小祗园,园中建一阁奉佛、道经,又辅之以岛榭台馆。但其后道学思想的影响令王世贞期盼建一座异于现世凡尘,足以媲美海上三山的弇山幻境。隆庆五年(1571年)扩建小祗园营造三弇,万历七年(1579年)王世贞始为小祗园作记文,并定名弇山园,“始常构一阁,奉佛藏,旁有水竹桥岛之属,名之曰小祗园。后増奉道藏,而傍亩颇益辟出,后家人辈复有所増饰,今定名曰弇州园,盖取庄子山海经语也”⑩。王世贞自述园所以名“弇山”缘由:“始余诵《南华》而至所谓‘大荒之西,弇州之北’,意慕之,而了不知其处。及考《山海西经》有云:‘弇州之山,五彩之鸟仰天,名曰鸣鸟。爰有百乐歌儛之风。有轩辕之国,南栖为吉,不寿者乃八百岁。’不觉爽然而神飞,仙仙傞傞,旋起旋止,曰:‘吾何敢望是。’始以名吾园,名吾所撰集,以寄其思而已。⑪”《庄子》《山海经》《穆天子传》⑫等书中“弇州”的描写坚定了王世贞“弇山园”的命名,寄予其“并所谓苦与乐而尽付之乌有之乡”的愿望,欲借弇州之国人们神思爽然、长寿健康而无生命之虞的幻想摆脱对现实世界的失望。
弇山园分为8片区域,其中以小祗林区、弇山堂区与西弇、中弇、东弇3座体量巨大的假山群为主。受道教山岳崇拜和昆仑神话的影响,弇山园形成了“去尘寰,历异境”的空间氛围和“海上吐三山,俨若芙蓉城”⑬的规划格局:以广心池、天镜潭为“海”,从西向东分布主要山体“三弇”为“三山”。“海上三山”的经典造园模式自秦汉沿用,“池上理山,园中第一胜也……莫言世上无仙,斯住世之瀛壶也”,《园冶·掇山》篇中计成也肯定了“池山”在文人园林中的重要地位,论道池山与神仙境地的关系。
辛壬年间王世贞从兄求美处购得故乡麋泾山居之石开始建设三弇假山,隆庆五年、六年(1571、1572年),在张南阳协助下建设中弇,万历元年(1573年),因王世贞外出为官,由管家“政”主持建设西弇假山,万历四年(1576年)由“吴生”所叠的东弇假山建成。从钱榖所绘《小祗园图》(图1)上可以发现西弇和中弇的明显高度差异,《山园杂著小序》中的木刻弇山园图景(图2)也可窥见中弇与东弇变化,即西弇规模数倍于中弇、东弇⑭,东弇、中弇至西弇假山从东向西立面高度逐渐攀升。《列子·汤问》记“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仑,不至弇山反还”,道弇山位于昆仑西,由此笔者推测三弇的高度变化暗含神仙世界境界的层层递进,西弇全园制高点缥缈楼即是整个三弇仙境的升华。
图1 钱榖《小祗园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2 王世贞《山园杂著》木刻弇山园景图部分:中弇与东弇(美国国会图书馆藏)
此外,东弇至西弇的景点序列上[32](图3),与道学意味有关的景点题名不断增多,尤为表明西弇的特殊性与较中弇、东弇宏大巨丽的合理性,更不啻为一种明确的提示。
图3 三弇道学景点序列(底图来源于参考文献[32])
东弇以土为主,植被覆盖,“平岗小阪,陵阜陂陀”,仿佛仙山之麓,其东南设有“山神祠”。
中弇壶公楼,取仙人费长房故事⑮,出自葛洪《神仙传·壶公》。壶公楼虽仅一楼,但其位置绝佳,借景广阔,入楼远眺仿若身处壶中天地,“壶公饮酒酒初干,谁道壶中天地宽”⑯。壶公楼旁步武有“徙倚亭”⑰:“长房少须臾,终享尘外乐”⑱,仿若山野隐居。壶公楼前有石壁“紫阳壁”⑲,意仿钱塘“紫阳庵”,下楼穿一石梁“鳌背”⑳,前有石峰,其苍者名“天骨峰”,王世贞题咏道“天公幻天骨,自然吐奇秀。宁如宋人叶,三年雕始就”,用《列子》三年成一叶之典故。过率然洞出中弇,因洞修长且中空,仿若率然之蛇穿过,《孙子·九地》载“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常山是道教第五小洞天,在北岳恒山。
西弇东北角有石出水名“忘鱼矶”,借庄光、王弘之隐居垂钓的典故,矶旁有一石曰:“鳌头”,《淮南子》中鳌背驮着海上仙山。西有“丛桂亭”,语出《楚辞·招隐士》。前“陬牙洞”,洞中石倾崎崖险如相角者名之曰“陬牙”,来自宋玉《高唐赋》,《高唐赋》深受道教故事和老庄影响,并有相关有方之士、醮诸神、礼太乙的描写。出洞遇石梁“雌霓”,雌霓为仙人御乘,见屈原《九章》、卢照邻《怀仙引》等。入“潜虬洞”,潜虬即潜龙,见《周易·乾卦》,后有门“隔凡”,进入仙境隔绝凡尘之意,此乃“三弇之第一洞天”。上“缥缈楼”,收一园镜中,相传仙人生活在虚无缥缈的仙山之上,援引白居易《长恨歌》:“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东西两侧,有“超然台”“大观台”等。下遇“青虹梁”,“青虹下饮水,徘徊不能去。为我作石梁,遂得天台路”,“天台路”和 “误游磴”用典均出自道教故事改编的杂剧《误入桃源》,讲述刘晨阮肇二人入天台山采药遇仙人之事。“千年菌”借用东晋鲍靓食之成仙的典故,“商山千年菌,一朝化为石。莫令鲍靓过,截作中时食”。误游磴后有涧水名“小龙湫”,从王世贞诗“流觞恰自兰亭出,瀑布如分雁荡来”推测此景仿写雁荡山小龙湫。水北为“息岩”,借谢灵运所描写衡山一采药人息岩下遇仙人之事,东南有一石屏“白云屏”,王世贞诗云“茅山陶隐居,自爱山云白。莫言难赠君,于今已成石”,借茅山派陶弘景修行处比拟仙山。
除徙倚亭、忘鱼矶、丛桂亭以山林隐逸主题,三弇其余道学题名景点均为神仙楼台、仙山洞天和仙道典故3类语意。从东游至西弇,道学意味景点愈多,仙境主题愈烈,尤至西弇后,16处题名与道学有关,王世贞多用入山偶遇仙人之典题西弇景名,如青虹梁、千年菌、误游磴及息岩,侧面显示出西弇仙山仙人增多,至西弇仙境则已达神仙居所。
明代中晚期三教一致使众多文人园林染上超越尘俗的理想色彩,知识分子内心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映射其中,王世贞的弇山园只是众多文人崇道造园的缩影,通过整理文人园记,发现邹迪光、张凤翼、王时敏等名家纷纷借园林表达崇道意象。这些园林除少数在正德嘉靖年间建成外,大多建于万历至崇祯年间,文人崇道之盛对园林的影响可见一斑。其中王世贞离薋园、弇山园建设较早,弇山园建成之后获得巨大关注,前来参观的游人络绎不绝,侧面反映王世贞吴中文人集团之首的身份对文人崇道影响之广与其道学思想下治园的推动作用。这一时期的崇道之风令江南文人园林的物质空间、精神境界皆纳入了修道生活所需及仙山洞天意境,正如童寯先生所言“城市山林,壶中天地,人世之外,別辟幻境[33]”,如陈蔡在常熟有“壶隐园”,邹迪光在无锡建“愚公谷”,王献臣拙政园“别有洞天”等。
一方面道学的影响致使明中期江南园林中所追求的“天造”“自然”及“出尘”“隔凡”效果到明后期有着更加复杂、丰富的关注[10]219,道学影响下的江南园林有着精神性的园林意境,一方面道教传说中的金阙银台、琪花瑶草的神仙世界和乘云气御飞龙、上下八表、超越时空的神异行为[34]”映射其中。另一方面明后期尊生贵生思想流行士林,士人好谈养生,“三教法门,总是教人修身、正心、立身、行己、无所欠缺[35]”,道家主张保持心境的淡泊宁静与道教贵生保真的长生之术致道学影响下的文人园林又增添了养生内涵。晚明文人卢象升曾在《湄隐园记》中畅想其园居隐逸生活“角巾竹杖,归钓溪湄……究养生之秘典,窥述作之藩篱”。基于道家仙境和长生意象主题的创作在明代中晚期道学影响下的江南文人园林实践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36-37]。
1)比拟仙山仙境。如王献臣拙政园“瑶圃”、王世贞弇山园、侯澹泉东亭园“蓬莱阁”、史际玉女洞天“瑶台”等,或同弇山园一样直接以一池三山布局,如徐泰时东园等。
2)敬神炼药养生。如翁彦升集贤圃置土神祠;张灏学山园奉吕仙设祠;王世懋澹圃“昙阳靖”;受三教合一影响,园中也常见置一室奉三教像,如弇山园“参同”室内;修道养生需采药,因此王世贞离薋园“壶隐”后有小圃二,吴宗达家族园“药蘌”设斋,题“贞白”以养炼丹石等。
3)借景轶闻典故。不拘“知鱼之乐”“壶隐”“瑯嬛”“太乙”,多借“求仙”“通天”等传说故事,点明隐逸虚静的道学意境,如秦燿寄畅园“知鱼槛”、谐赏园“玉华仙馆”及弇山园的诸多用典。
明代中晚期道学对造园艺术的影响还具体体现在掇山理法的演变,文人通过自然山林意象的营造追寻道教洞天福地,在园中堆山叠石比拟峰峦岩洞,象征仙人修道之所。此类做法自明中期祝允明《南山赋》所谓“象洞天而为山”到明中晚期在园林叠山中有更深入、广泛的演绎,虽有园林建筑以洞天命名,但“洞天福地”更多以假山洞壑形式表现,赵宦光寒山别业“自辟丘壑,凿山硺石,如洞天仙源”[38];王心一归田园居有洞“小桃源”“杏花涧”“悬井岩”等,归湛初恰隐园“小林屋洞”,以道教“天下第九洞天”林屋洞为蓝本的太湖石假山最为有名。
万历年间王世贞弇山园盛名,三弇假山做法代表了当时江南假山营造的最高水准,立峰凿洞尤为出彩。张南阳通过峰峦岩洞的多样手法营造真实、整体的山林面貌,善用涧壑、蹬道、石壁表现大山气势,东弇和西弇假山以绝壁、深涧造险峻之势和拙朴浑厚的自然意境表现其仙山意象,并有陬牙洞、潜虬洞等象征隔凡洞天。这种传统叠山技法在当时造园中常见,同为张南阳营造的豫园、日涉园假山均为此,陈从周先生认为“明人假山,其布局至简,磴道、平台、主峰、洞壑,数事而已,千变万化,其妙在于开合。开者,山必有分,以涧谷出之,上海豫园大假山佳例也”[39]。这种假山手法因影响巨大,被普遍模仿,到了明末至清,叠山多取人工之巧,重高架累缀,洞窟环绕,反而导致柔媚纤弱,脂粉气太重,失去其洞天福地本意,自然山林意象渐失,因此计成与张南垣等人一再针对此类庸俗化倾向提出造园叠山要“宛自天开”“似有深境”[40]。
道学是根植于中国文化土壤的产物,其神仙观念已沉淀为士人特有的文化意识,文人对道家返璞归真、抱朴守一的思想默化于心,园林作为文人抒发心境、寄托理想的归所,与道学也有着密切联系。自明中叶,政治钳制松动,商业经济发展,士人受阳明心学浸染与儒道释三教共同影响,自我意识觉醒,尤以王世贞为首的吴中文人集团心境发生了很大转变。他们被排挤于政治中心之外,现世仕途生活的失意和道教神仙故事的传播令这些文人普遍带有对理想幻境的精神向往。文人娱情于山水之间,追求“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的精神世界,但现世物质诱惑令他们无法完全实现山林之想,园林艺术则是这种精神文化和物质生活的双重体现,道教幻想中的神仙世界恰好同时满足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享受,令文人在园林中获得“敛乾坤于壶中,脱城市之烦嚣”的“逍遥”,甚至可以有“方壶、蓬瀛、玄圃”的仙境畅想。
注释:
① 道学,始见于《隋书·经籍志》,道学在本文指道家学说和道教的总称。
② 明代王锡爵次女王焘贞(1558—1580)自称得道,取法名为“昙阳”,于万历八年九月初九得道“仙化”,王世贞《弇州山人续稿》卷七十八《昙阳大师传》记载“时栅以外三方可十万人,拜者,跪者,哭而呼师者,称佛号者不可胜记”。
③ 从地理上讲去,吴中地区指长江三角洲南半部的太湖流域。就明代而言,据《明史·地理志一》,吴中包括苏州府辖区,即吴县、长洲、吴江、昆山、常熟、嘉定、崇明和太仓州,以及临近常州府的无锡、松江府的青浦等地。
④ 除沈周之外主要人物有祝灏、徐有贞、刘迁、杜琼、史鉴、吴宽、文林等。
⑤ 明·王世贞《寄用晦》。
⑥ 清·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假昙阳》:王太仓以侍郎忤江陵予告归。其仲女昙阳子者得道化去。一时名士……无虑数百人,皆顶礼称弟子。
⑦ 明·吴宽《完庵诗集序》。
⑧ 王世贞抚治陨阳期间创作了《武当歌》《太和即事四首》等120余首诗歌及游记,在一些诗文中表达了厌倦官场,欲学道求仙的思想。
⑨ 明·王世贞《题弇山园八记后》。
⑩ 明·王世贞《答南阳孔炎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