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

王 召 军

(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南京 211200)

一、话语分析与新闻价值研究概述

话语分析，原来主要用于研究日常口语会话的功能与意义，后来又延伸到研究一些专业性比较强的行业话语如课堂话语、访谈话语等；再后来又被进一步应用于研究机构话语、生态话语、政治话语等书面语中。在这一过程中，涌现了以John E.Richardson,Renée Moernaut ,Jelle Mast,Martina Temmerman；Paul Brighton,Andrea Mayr,Norman Fairclough,Van Dijk等代表性学者。目前，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Bednarek,M和Caple,H.教授，将话语分析应用在新闻价值研究中，提出了“基于话语的新闻价值分析法”(Discursive News Values Analysis/DNVA)这一理论。

DNVA把新闻价值研究从先前的非语言学(non-linguistic)研究转向了语言学(linguistic)的研究,即新闻价值研究的话语分析转向 (discursive approach to news values analysis)。从“语言符号学的视角研究新闻价值，探讨符号资源是如何构建新闻价值的[1]，而先前的新闻价值研究主要采用“要素法”，不管是“五要素”还是现在的十几个要素，或者根据需要增加新的要素，都把新闻价值研究置于语言使用之外，从根本上忽略了新闻价值的话语建构过程以及话语与现实之间的关系。

在话语转向的大背景下，国外除了Bednarek,M和Caple,H.外，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将话语分析用于新闻价值研究，如Martina Temmerman研究了“新闻价值与框架之间的协同关系是如何凸显现实，使意识形态得到了隐藏”[2]；Paul Brighton研究了“报纸、电台等不同媒体报道的新闻价值”[3]等。

二、传统要素法研究新闻价值的局限性

尽管学界对新闻价值的定义没有达成一致，但这丝毫不影响它成为学者们尤其是传播学界的学者们热衷的选题。这也“不影响新闻价值作为新闻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应用于对新闻性含量(newsworthiness)的判断[4]。” 国内有学者曾认为“新闻价值是个迷思，虽名为价值，但实际是一套价值评判标准，而非价值本身；虽被称 为“客观标准”，但在实践中往往是凭新闻工作者主观经验即新闻感来确定”[5]。即便没有统一的定义，学界对于新闻价值的探究仍然热情不减。

“新闻价值是个历史范畴”[6]，具有时代性和文化性。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文化，对新闻价值要素的量化也是不同的。国内最初借用了国外的五要素法，即时效性(newness)、重要性(importance)、接近性(proximity)、显著性(significance)、趣味性(interestingness)，大部分的研究也都基于这几个要素。现在国外有的学者把五要素进行了扩容，变成了十几个要素如接近性(proximity)、影响范围(power)、争议性(controversy)、延续性(continuity)、破坏性(damage)、周期性(frequency)、事实性(facticity)和影响力(impact)等。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变化，这些要素也会跟着变化，有些要素会消失，新的要素又会出现，不同的研究者也会根据自己的经历和理解提出不同的要素，也就是说，要素法具有不确定性，因此用要素法研究新闻价值具有很大的局限性，违背了“语言可以显示、强调新闻价值[6]”或者“新闻价值是镶嵌在语言中的”[6]这一客观事实。

国外在传统的新闻价值研究过程中先后出现两种观点。一种认为，新闻价值就是存在于真实事件中，即新闻价值存在于物质现实中-物质观视角(material perspective)；另一种认为，新闻价值是存在于记者大脑中的-认知视角(cognitive perspective)；这两种观点都“强调了新闻事件的选择过程是决定性的，那么在回答为什么作出这一选择时，新闻价值要素就会无限膨胀”[7]。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不同于前两者，认为新闻价值是通过话语构建的-话语分析视角(discursive perspective)。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是前两者的有益补充,是一种新的研究方法。

三、新闻价值研究话语转向的必要性

认知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把新闻价值概念化为“信念(belief)”“标准(code)”“内心的假设(inner hypothesis)”，并且认为这些概念是人们用来评判某件事是否具有新闻含量的标准，比如“新闻记者或者机构会认为某件事具有新闻含量(newsworthiness)，因为主人公是威廉王子(Princes Williams)，符合新闻的显著性(eliteness)要求，或者某个事故值得报道是因为在这次事故中有人员伤亡”[8]。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对话语构成进行分析,考察的是话语(语言与图像等)的构成以及话语是如何构建新闻价值的，如下面的几则标题：

1.India may face the worst financial crisis in decades as rupee retreats.

2.North Sea oil spill disaster worst in a decade.

2.1 疼痛情况 干预前，两组患者VAS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干预6个月后，观察组患者VAS评分低于对照组（P＜0.05）。干预前，两组患者HSS及ROM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干预6个月后，观察组患者HSS及ROM评分均高于对照组（P＜0.05）。见表1。

3.British firms are adapting to lockdowns—and confounding worst forecasts.

这三个标题里的worst构建了新闻价值中的程度性(superlativeness)、负面性(negativity)和新颖性(novelty)。所以，新闻价值此时关注的是事件以及和事件相关人有关联的一些元素如态度(attitude)、评价(evaluation)或者立场(stance)。上面的三个例子说明了话语是构建新闻价值的重要手段，我们可以通过对新闻语言进行分析从而构建新闻价值。Bednarek,M.,Caple,H.总结了对新闻价值进行话语分析的一些核心语言手段。以构建显著性(eliteness)特征为例，他们认为角色标签(role labels)、显示地位或者身份的形容词(status-indicating adjectives)、公认的名字(recognized names)、对成就的描述(descriptions about achievement )等都有助于凸显新闻价值，如下图所示：

News valueLinguistic deviceExamplesEliteness(of high status or fame)Role labelsU.S.District Court Judge Scott Skavdahl; Professor Roger Stone; Snohomish county fire district 21 chief; celebrity chef Jamie Oliver; Status-indicating adjectivesthe prestigious Man Booker prize; the city’s top cop; a senior World Bank executive; a key federal government minister; long-term in-dustry observers; well-placed government sources;Recognized namesHillary Clinton; the Olympics; the Oscars; Harvard university; the World Health OrganisationDescriptions of achievements or fameRon Barker of the Two Ronnies fame; two people who were selling millions of records a year;

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体现了语言学与新闻价值研究的互融、互动。新闻中的词汇选择建构了新闻，体现了语言是一种社会实践/活动。对新闻价值的分析还有助于了解词汇结构、句法结构和图片、视频等是如何反映社会现实、参与社会关系的构建以及话语介入构建的过程；它们又“如何反映出经济的、社会的、和意识形态的这一再生产的过程的”[9]；原来的那些要素如地理接近性、趣味性等将不再是研究的重点，新闻语篇中的词汇和句法结构被赋予构建社会现实的功能，具有了反映社会问题的意义潜势。

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并不等同于新闻价值话语分析；相反，新闻价值的话语分析是“要融入更系统的话语分析的方法，通过与话语分析相结合实现跨学科的合作”[8]，继而推动新闻价值研究的话语转向，使得新闻价值研究更接地气。Hartley认为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深入认识“新闻报道中的如何报道而不是为什么报道”[10](it gives us insight into the how of the reporting,rather than the why)。

四、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研究方法

话语分析不是一个单一的理论，而是多个语言学理论的集合，“是一组不同的方法”[11]，如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Fairclough的三维辩证-关系理论、Wodak的话语-历史分析法、Van Dijk的社会-认知模式、话语-空间法、批评认知法、Dansperb &Wilson的关联理论等。这些理论在语言学上都被广泛地应用于语篇分析尤其是新闻语篇分析，但这些理论在新闻传播界应用于新闻价值分析却很少。下面以英国《卫报》(The Guardian) 2013年12月7号曼德拉逝世的一则简明新闻为例说明话语分析理论下话语对新闻价值的建构过程以及如何反映现实的：

WorldleaderswerelastnightmakingpreparationstoconvergeinunprecedentednumbersonSouthAfricaforNelsonMandela’sfuneral,likelytobeoneofthebiggestglobalgatheringsofpowerfulpeopleinmodernhistory.

全文34个单词，却清楚呈现了话语中的词汇和短语在构建饱含新闻含量(newsworthiness)的独特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从Nelson Mandela(尼尔逊曼德拉)到the world leaders and powerful people (世界上很多国家的领导人和权势人物)(eliteness显著性)，in unprecedented numbers (以前所未有的数量)相聚南非，是one of the biggest global gatherings… in modern history(现代历史上最大的全球性相聚)(unexpectedness出乎预料性)(unusuality非比寻常性)和(superlativeness等级性)。从句法结构上看，过去进行体were last night making构建了及时性(Timeliness)，说明这是最近的事件(recency)，在报道写作之时，该事件还在发生中。这个例子说明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呈现的显著性(eliteness)、出乎预料性(unexpectedness)和等级性(superlativeness)等特征所体现的新闻含量会在主要的新闻事件(曼德拉逝世)之后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就是话语分析的功能和魅力，是传统的要素分析法不能实现的。

除了对新闻价值进行词汇选择、句法结构的话语分析之外，还可以将多模态方法融入话语分析，形成新闻价值研究的多模态话语分析法;将语料库的方法与话语的批评功能相结合，形成以语料为导向的批评话语分析方法，为新闻价值研究提供更加广阔的视野。

(一)多模态话语分析方法

被一种文化所认可的传递信息的信道即是模态(mode),如手势、目光、书面语中的字体、字号、颜色、视频等都是模态。所有这些模态协同作用，一起构成了多模态(multimodality)。“多模态研究从关注作为意义生成场所的语言转而强调所有符号资源之间的相互联系，以发展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来分析语境中包括图片、姿态手势、空间和美术等各种资源的综合运用”[12]。在数字化的今天，不管是国际性新闻报道，还是地区性的小事件报道，很少是单一信道传递的，往往都是文字、图片和视频以及超链接多信道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新闻价值的话语分析应该既包括文本的，也须包括其他的模态形式，比如图片或者视频作为多模态常见的意义符号应该得到更多的研究。

在对新闻价值进行多模态话语分析时，不能忽视对新闻画廊(news gallery)的研究。所谓的新闻画廊，就是某个新闻事件相关的报道被做成了一个超链接(super-link)，读者可以跟踪该新闻事件的系列报道，如在报道美国总统拜登登机摔倒时，新闻中间或者后面会链接有关拜登之前的一些新闻。新闻画廊或者超链接既能增强新闻价值的时效性(validity)和延续性(continuity)，又能对读者的阅读积极性和判断产生一定的影响。

(二)以语料为导向的批评话语分析方法

随着学科交叉的深入和网络技术的发展，可以根据研究需要自建语料库或者运用现有的大型国家语料库如英国国家语料库(BNC)、美国国家语料库(ANC)以及媒体机构拥有的报道语料等，结合相关的统计软件如Wordsmith/AntConc来研究新闻价值，增强新闻价值研究的说服力。Bednarek认为新闻价值如下的几个方面在语料库方法结合话语的批评功能后是未来的研究方向：

1.词频、词族分布对新闻价值的影响。

2.采用分布分析(dispersion analysis)和定量分析(quantitative analysis)的方法通过对语料库进行标注，分析代词(pronoun)、等级形容词/副词(gradable adjectives and adverbs)、数量(number)、句子的时(time)、体(aspect)、态(tense)对新闻价值的影响。

3.对新闻报道中的负面词汇(如destructive,damage,harmful等)进行语义标注，研究它们对新闻价值构建的影响。

除了以上三个方面值得研究外，作者认为以下两个方面对新闻价值的影响不可小觑，同样值得关注：

一是评价性词汇(evaluative vocabulary)对新闻价值的影响巨大，因此有必要对它们进行分类和研究。

二是句法结构(如被动句在新闻报道中的使用)的语用功能对新闻价值的影响。

五、结语

新闻价值研究的传统方法是要素法，属于非语言学的研究，忽略了新闻报道中的词汇、句法结构对新闻价值和受众的影响；话语分析法则从另外一个维度，将语言学中的话语分析与新闻传播融合，进行新闻价值研究;话语分析视角下的新闻价值是建构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既考虑事件的现实影响，更加重视话语(词汇选择、句法结构和图像、视频等)对新闻价值的影响，因此是新闻价值研究新的视角和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