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方,周 浩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
目前,我国的经济发展正处于由高速增长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过渡的时期。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需要一支高素质技能人才的队伍,以使我国由工业大国向工业强国迈进。在技能人员发展成为高素质技能人才的过程中,职业成熟度作为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深切地影响着技能人员的成长与发展。
Super在1953年最早提出职业成熟度这一概念,它是指在职业生涯的每一阶段,个体所表现出的心理准备程度。以往研究反复证明,职业成熟度是一项重要评估指标,能够体现出个体职业发展的质量。个体表现出较高的职业成熟度不仅意味着其就业质量更高、择业焦虑更低,而且在职业发展方面的满意度也会更高。高等职业技术院校是技能人才培养的重要基地,因此探讨高职院校学生职业成熟度的影响因素可以为后续职业辅导提供理论依据,也更具针对性和必要性。
以往研究关于人口学变量、个体经历以及家庭因素如何分别对职业成熟度产生影响还未得出统一结论。基于此,本研究聚焦高职院校,通过调查和分析个体人口学变量、个体经历以及个体家庭因素如何系统地影响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从而客观地分析职业成熟度的影响因素,并为高职院校在人才培养中如何有效地提升学生职业成熟度提出相关建议。
研究问卷由张智勇等人(2006)的学生职业成熟度量表修订版改编而成。问卷内容主要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为职业成熟度以及各维度的测量,共包括六个维度;第二部分为职业成熟度的相关影响因素测量,包括调查对象的个体人口学变量、个体经历、家庭因素等相关信息。在职业成熟度的六个维度中,“职业目标”是指个体是否清楚自己未来想要从事某一职业;“职业自信”指学生对于自身职业发展的信心;“职业价值”指个体在选择职业时受到哪些价值取向的影响;“职业自主”能够反映学生能否按照自己的标准寻找工作;“亲友依赖”能够反映出亲友的意见对个体职业选择的重要程度;“职业参照”测试了个体在职业选择过程中愿意参考别人的行为态度。
问卷采用李克特五点计分法测量职业成熟度及其影响因素,邀请调查对象进行自我评价,其中部分题目需反向计分。职业成熟度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56,表明该量表的可靠性较高。
本次调查取样的样本来源于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调查历时两周,发放问卷共计为850份,有效问卷回收量为606份,回收有效率71.3%。在调查对象中,男生284人,占总人数的 46.9%。专业为文科类的学生为 202人,占比为 33.3%,专业为理科类的学生为 135人,占比为22.3%,专业为工科类的共115人,占比 19.0%,专业为艺体类的共 107人,占比17.7%,医学类36人,占比5.9%,其他为11人,占比1.8%。调查对象构成情况见表1。
表1 学生性别、年级、专业、家庭背景等分布情况(N=606)
在分析个体人口学变量、个体经历及家庭因素对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的影响时,主要采用了描述性统计、T检验、方差分析等统计学方法。
职业成熟度量表满分为5分,在本研究中深圳市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均分为3.19分。总体而言,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的职业成熟度水平为中等偏上。从表2描述性统计的结果来看,深圳市高职学生得分较高的前3项分别为“职业自主”、“亲友依赖”与“职业参照”。对“职业价值”中的三个取向进行分析,结果见表 3。由表可知,职业声望在职业价值维度中得分最高,为3.54分,处于中等偏高水平。
表2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的描述性统计结果(N=606)
表3 职业价值倾向分析
2.2.1 个体性别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由表4可知,深圳市高职院校男生的职业成熟度总分均值要高于女生的职业成熟度,男生在“职业目标”、“职业自信”、“职业自主”、“职业参照”这四个维度中得分显著高于女生;而在“职业价值”维度上,女生的得分则显著高于男生。
表4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的性别差异
2.2.2 个体所处专业类型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以深圳市高职学生所在专业类型进行划分,因专业类型相似,将理科与工科与医学类统一合并为理工科类,共计分为文科类、理工科类与艺体类三组。根据表5可知,具体到各个维度,“职业目标”、“职业价值”、“职业自主”与“职业参照”四维度在个体所处专业类型上具有显著差异(F=5.15,p<0.01;F=3.53,p<0.05;F=6.49,p<0.001;F=6.24,p<0.001)。其中,在“职业目标”维度与“职业参照”维度中,文科类专业高职学生的得分显著低于理工类和艺体类的学生;在“职业价值”维度上,文科类学生得分更高;而在“职业自主”这一维度上,艺体类学生的得分更高。
表5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的专业差异
2.3.1 社团经历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法,检验深圳市高职学生在职业成熟度各方面是否存在社团经历的差异,总结为表6。研究发现,参与社团的高职学生在职业成熟度得分上显著高于没有参加社团的学生(t=2.42,p<0.05)。具体而言,在“职业目标”、“职业自主”两个维度上,有过社团经历的高职学生的得分更高(t=2.46,p<0.05;t=2.84,p<0.01)。
表6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是否参加社团上的差异
2.3.2 社会经验与兼职经历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以“是否拥有社会经验与兼职经历”为标准,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法,分析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是否参加社会实践或兼职上差异是否显著,整理为表 7。由表可知,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是否参加社会实践或兼职上差异显著(t=2.42,p<0.05),参加社会实践或兼职的学生在亲友依赖上大于没有参加过社会实践或兼职的学生(t=2.37,p<0.05)。
表7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是否参加社会实践或兼职上的差异
2.3.3 学生干部经历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按照上述逻辑,利用独立样本t检验分析深圳市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在是否担任学生干部上差异是否显著,并将结果整理为表 8。由表 8可知,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其学生干部经历上具有显著的差异(t=2.79,p<0.01),有过学生干部经历的学生在职业目标维度、职业自信维度以及职业成熟度总分上大于没有担任过学生干部的学生(t=3.24,p<0.01;t=2.98,p<0.01)。
表8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是否担任学生干部上的差异
2.4.1 家庭背景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的方法对职业成熟度在家庭背景方面的差异进行分析,结果整理为表 9。由表可知,无论是在职业成熟度总得分,还是在“职业自信”与“职业价值”两个维度的得分,来自农村家庭与来自小城镇家庭的学生均显著高于来自大中城市学生的得分(F=3.72,p<0.05;F=3.76,p<0.05;F=5.37,p<0.01)。
表9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的家庭背景差异
2.4.2 家庭经济收入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对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家庭经济收入上的不同差异进行分析,结果发现,具体到单个维度而言,家庭月收入超出 1万元学生的亲友依赖得分要显著低于来自其余收入水平家庭的学生(F=5.01,p<0.01)。
2.4.3 父母受教育程度对职业成熟度的影响
将深圳高职学生按照父亲、母亲受教育程度分为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或中专、大专及以上四组,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分别对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父亲、母亲受教育水平上的差异进行分析,并将结果整理为表 11、12。由表可知,职业成熟度在父亲受教育水平上具有显著差异(F=4.56,p<0.01),当父亲受教育水平为初中时,深圳市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最高(M=110.76)。“职业价值”与“亲友依赖”两维度在父亲受教育水平上具有显著差异(F=5.81,p<0.01;F=6.53,p<0.001)。当父亲受教育水平低于初中时或是母亲受教育水平低于小学时,深圳市高职学生的职业价值与亲友依赖最高。
表10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家庭经济收入上的差异
表11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父亲受教育水平上的差异
表12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在母亲受教育水平上的差异
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但总体而言,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呈现出独具深圳“开放、包容”特色的职业成熟度。例如,高职学生得益于深圳开放包容的态度及先进的信息资源,在职业规划过程中兼具“广开言路”与“坚定自我”的原则,倾向于倾听和参照自己的内心、亲友的建议、他人的案例,更看重职业的声望属性。然而深圳市的信息科技高速发展也给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带来了负面的影响。在职业规划过程中,他们受到信息变幻莫测的影响,无法精确地树立职业目标,并缺乏向着目标不断推进的信心。
深圳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的得分为3.19,较全国其他城市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略低。根据公开发表的数据结果显示,天津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均分为3.53,烟台市高职学生职业成熟度均分为3.48,贵州市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均分也达到了3.2的水平。笔者认为,深圳市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较低可能与学生所处的学习生活环境,以及即将面对的职场环境有关。不断迭代的企业,日新月异的科技水平也使得深圳市成为互联网背景下VUCA时代的小缩影。学生们在择业路口可能会感受到高度的模糊性,他们无法判断目前自己所接受的知识能否抵抗未来的变化,因此体现为较低的职业成熟度得分。
与大多高职学生选择“财富”作为择业标准不同,深圳市高职学生择业时参考的首要标准为“职业声望”。一方面,这可能是由于深圳市的薪资待遇与国内其他城市相比相对较高,学生在薪资待遇方面没有过分稀缺感。另一方面,探讨高职生自尊的研究发现,相较于普通高校大学生,高职学生往往敏感、多疑、有强烈的自卑感,对自身的认知也存在一定偏差(尹玲,2007),因此会更加期待被所处社会环境接纳,以缓解强烈的自卑感(张潮&张佳楠,2015)。在职业选择时,“职业声望”较高的工作通常更被大众认可,而且与亲朋邻里提及时更容易获得他们的称赞,从而提升他们的自尊水平。因此,高职学生在职业选择时可能会更看重“职业声望”。
与大多城市女生职业成熟度水平较高不同,深圳市高职学生中男生在职业成熟度上的得分更高。这一现象也独具深圳特色。深圳汇聚了全国顶尖的各类公司,竞争激烈、工作强度高,因此在招聘时可能更偏好于男生,这在无形中为男生提供了多样的就业实践机会。因此使深圳市高职院校的男生表现出更高的职业成熟度。
个体所处年级对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影响并不显著。这一结果引起了笔者的关注。一般而言,二年级及以上的学生距离就业更近,理应表现出更高的职业成熟度,而本研究结果却显示无显著差异。可能的原因为学校在进行职业教育的过程中,并未根据各年级的实际情况开展分阶段的职业规划教育,或者是开展的职业生涯与规划的教育对学生职业成熟度的提高效果不明显。
个体所处专业类型对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影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相比于文科类专业,理工科和艺体类专业的学生都有相应的“技术”傍身,未来就业的方向也趋于稳定,在“职业目标”与“职业参考”两维度上表现出的得分较低。而终日被各类文学作品熏陶,可能会提高文科学生的“职业价值”维度得分。
总体而言,丰富的个体经历会有效提高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及其维度。这可能是因为社团和学生干部工作类似真实工作,学生通过此经历能够间接地了解自我,使职业目标提高。同时,社团和学生干部经历能够帮助学生们拓宽人际网络,打开信息来源渠道,学生能够从各种优秀前辈或同辈中汲取经验,提高自身的职业成熟度。
值得注意的是,在研究结果中,参加社会实践或兼职的学生在“亲友依赖”维度上显著高于未拥有此类型经历的学生。出于社会实践或兼职岗位的有偿性特征,笔者判断,在高职读书期间积极参加社会实践或兼职的个体,其动机可能是帮助家庭减轻负担,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这类学生更为家人着想,可能会表现出更高的“亲友依赖”。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结果可以看出,来自非城市家庭的学生职业成熟度更高,这可能是因为家庭状况要求他们肩负求职就业、赚钱养家的责任。而且这类学生在选择职业时倾向于选择家人较满意的工作,因此在“亲友依赖”维度上的得分也会较高。
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孩子的职业成熟度。概括而言,父母受教育水平处于较低水平时,其子女的职业成熟度相对较高。我们也可以将这种现象理解为父母受教育水平有限,难以为孩子提供丰富的就业求职资源,所以孩子们不得不独立成长,以成熟的姿态面对当前的就业局势。这一现象也从侧面反映了高教育水平或高经济水平家庭可能会出现“过度保护孩子”的现象。
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受性别、社团、工作经历、家庭经济水平、及父母受教育程度等多个因素影响。因此,笔者以提升深圳市高职院校学生职业成熟度为目的,从学生层面、学校层面、家庭层面三个方面提出针对性的建议。
首先,学生个体应拓宽眼界,大胆体验多种实践活动。研究发现个体兼职、社团、学生工作等经历均会对职业成熟度产生积极影响,且每种类型的实践活动作用于不同的职业成熟度维度。因此笔者建议,在高职院校就读期间,学生个体宜在完成学习任务之外积极参与各种实践活动。在多种类型的实践活动中,个体得以了解目前市场行情,探索自己的职业兴趣,结识志同道合的伙伴,也可以借此机会接触感兴趣领域的专家、学者,帮助自己明确职业目标,增强职业自信,树立职业参照,提高职业成熟度。
学校应因材施教,改善职业辅导策略。研究发现,两所院校的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在性别、专业两维度上有着显著差异,这突出显示了学校在职业成熟度培养方面忽略了不同类型学生的个体差异。基于此,笔者建议从事生涯指导的老师可以采用问卷法、访谈法等方法获取不同类型学生对职业辅导的需求,了解不同年级、不同性别、不同专业的学生所面临的不同问题。随后,以问题为导向,通过讲座、咨询等认知辅导方法,生涯辅导、团体训练等行为辅导方法开展有针对性的职业辅导,最终实现职业成熟度的整体提升。
此外,对近几年职业生涯教育进行系统总结发现,大多数的就业指导或职业生涯辅导都是以心理测试为载体,帮助高职学生了解自我,进而助其选择合适职业。这种方法的局限有二,第一个局限是该方法以职业决策视角为基础,容易诱导高职学生将职业发展看作是一个个的决策过程;第二个局限是该方法仅强调了解自我,认为个体应当去匹配工作,从而忽视了对职业的动态性了解,也忽视了对个体主观能动性的肯定。因此,在这种方法的教育下,高职学生往往畏惧于决策的失败,因此便会表现出“随大流”等低职业成熟度行为。基于此,笔者建议高职院校在设置职业生涯辅导课程时应以“职业发展”为主视角,鼓励学生以人生中的经历与机会为基础,发展出更高的职业成熟度。同时还应组织和鼓励高职学生进行深度职业体验,做到对职业、对自身的双向了解,为高水平职业成熟度奠定基础。
父母应做好高职学生职业道路的引路人。父母的心理、学业和文化支持对高职学生的职业成熟度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以往研究发现父母的过度支持会对孩子的职业发展带来负面影响(S. Kim & Lee,2007),本研究也发现来自生活条件较好,教育水平偏高家庭的孩子拥有更低的职业成熟度,侧面证实了这一点。这与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被家长过度保护和控制,从而缺少对职业决策的深入思考不无关系。因此,笔者呼吁,家长所扮演的角色应是“引路人”而非“牧羊人”,应当帮助孩子顺利的完成发展任务,而不是试图直接干涉或提供职业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