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看见以前，自己先有光

曹春梅

书名：刺猬的优雅

作者：【法】妙莉叶·芭贝里

译者：史妍/刘阳

出版信息：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2月第1版

《刺猬的优雅》里，54岁的荷妮是一栋高级公寓的看门人。她个子不高，块头很大，冷漠而不失礼貌。她常年开着电视机，屋子里有只肥胖的猫；每天按时开门关门，送信，公事公办。没人对她感兴趣，也没人想要了解她。

11岁的小姑娘芭洛玛住在这栋公寓里，她整日拿着一个摄像机拍一部電影。她认为大人们像鱼缸里的金鱼撞来撞去，生命本身就是一场荒谬，不值得活过12岁。但是家里人认为她只是古怪，没人对她真正感兴趣，也没人想要了解她。

日子庸常，直到日本人小津格朗入住，生活照进了光。格朗无意中问荷妮：上一户人家生活得怎么样？荷妮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格朗紧接着说，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托尔斯泰的名言电光石火般地把荷妮和格朗联结起来。隔几日，格朗邀请荷妮到家里吃饭，荷妮收到了格朗赠送的《安娜·卡列尼娜》。他们很开心地谈海蒂、列文、小津安二郎、《宗方姐妹》……格朗眼中的荷妮优雅地释放着艺术气质。这优雅是荷妮隐藏了很多年的精神内涵，是她一屋子书与阅读带给她的馈赠，是法国女人与生俱来的情调，只要一个新发型、一套新衣服，荷妮就会从自己的看门人旧壳子里跳出来。

格朗也认出了芭洛玛，小姑娘虽然只有11岁，对世界的洞察却让她可以与格朗平等地对话。她同格朗一样，敏锐地体察到了荷妮隐藏在刺猬般外壳下的细腻与优雅。芭洛玛被允许走进荷妮从不肯示人的卧室，她发现那里没有床，只有四面都是书的墙。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车祸让荷妮离开人世，那么《刺猬的优雅》简直要变成一个欧日版本的灰姑娘跨阶层逆袭的故事。荷妮死了，芭洛玛顿悟死亡，隔断爱与被爱，她的12岁生日死亡计划也戛然而止。

《刺猬的优雅》主题很多，最打动笔者的是“看见”。格朗透过荷妮普通的外表看见她内心的丰富；芭洛玛透过荷妮刺猬一样的自我保护壳，看见了她的聪敏和细腻。那么多人每天看荷妮收发信件、打扫楼道，都不是真正的“看见”。真正的“看见”是像格朗、芭洛玛这样洞穿灵魂的，是一束光看见了另一束光，一片风华看见了另一片风华；否则，哪怕挨在一起很久很久，也只是物理相聚，白头如新。

其实多数人，终其一生难以被真正看见一次，否则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感伤怀才不遇的诗篇流传。芭洛玛在荷妮想哭的时候紧紧地抱住她，她的怀抱温暖而无力；芭洛玛太小，对荷妮没有帮助。格朗在阶层上是超越荷妮的，他的“看见”挖掘出了荷妮的潜质。但是如果格朗一直没有出现呢？荷妮待在自己刺猬一样的保护壳里，极有可能平庸地终老下去。事实上生活中有很多人，躲在自己设定的堡垒里，披上带刺的外套，把最好的自己给隐藏了。

如果“看见”是一种动能，在男人对女人，有产者对无产者，施与爱的对缺少爱的世界里，它是倾斜的。我并不赞成原著灰姑娘般人生拯救的创作思维，因为女性、无产者、缺少爱的人在当今时代可以一步一步强大起来；但是无论强者还是弱者，想要“被看见”是人性共有的特质，是永恒不变的。

荷妮在被格朗看见之前，自己已经发出光，并照到了芭洛玛，这是故事的前提。这光不一定多么亮，但如果有人有心要好好找，还是可以找得到的。

你赞同吗？

（作者单位：山东省青岛市第十七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