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教育如何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基于优势视角的研究

□柳士彬 马俊丽

一、问题提出

经过8年的持续奋斗，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1]。然而，贫困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脱贫攻坚目标的完成绝不意味着扶贫工作一劳永逸，脆弱性脱贫人口依旧面临着返贫风险。农村脱贫残疾人由于生理或心理缺陷、受教育水平不高、资源机会不公平等原因，持续增收能力较弱，存在较大的返贫风险，受地理因素和社会经济因素双重影响而较为落后的农村地区，则是农村脱贫残疾人等脆弱性脱贫人口的主要集中地，因此，预防和治理（以下简称“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的返贫问题仍面临重重挑战。与此同时，激活农村脱贫残疾人所具有的独特优势、智慧与潜能，能够有效防治其返贫。教育是治理贫困问题的根本大计，理论和实践均证明，面向农村脱贫残疾人的继续教育是发挥农村脱贫残疾人优势和潜能，赋予其可持续内生发展能力的优先选项。因此，挖掘农村脱贫残疾人脱贫致富的典型案例，总结继续教育防治返贫的先进经验，成为今后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必要基础。本研究基于优势视角，聚焦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编写的《破解因残致贫的中国方案——残疾人扶贫典型案例》一书和“中国残疾人”网站“人物”专栏中20 位农村脱贫残疾人脱贫增收轨迹①，透视继续教育通过挖掘农村脱贫残疾人的内在资源和优势从而增强其内生发展能力，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的实然功能与未来方案。

二、优势视角的含义及基本理念

优势视角是社会工作领域中逐渐发展起来的社会工作实践新模式，由美国学者丹尼斯·塞勒比（Dennis Saleebey）在《优势视角——社会工作实践的新模式》一书中进行了系统总结。优势视角强调人类精神的内在智慧，强调即便是最可怜的/被社会所遗弃的人都具有内在的转变能力[2]4。优势视角的实践要求我们从一个有别于常规的角度看待案主及其生存境遇和目前的状况，不像往常一样片面地以问题为中心，而是着眼于可能性。因此，“‘优势视角’是对以往‘问题视角’的回应和超越，侧重强调‘问题视角’不仅不能有效解决案主所面临的问题，而且增加了案主的无助感和悲观情绪，导致案主可能陷入‘被边缘化’的尴尬境地。”[3]着眼于优势视角，就是要鉴别且尊重内在于每个个体、家庭和社区的，有可能用于改变不幸的命运、与病痛做斗争、祛除痛苦、实现理想目标的优势和潜能。创伤和虐待、疾病和抗争具有伤害性，但它们也可能是挑战和机遇[2]20。总之，优势观点主张以正面、合理的干预方法重组人与环境的优势资源，使人们从逆境和问题中挣脱出来；同时基于案主的目标和希望，聚焦人的优势和潜能，制定工作计划与干预策略，与案主合作探索，利用其自身与环境的内外部优势资源来培植和提升案主的应变能力、主体性以及对内外部环境的控制力，引导案主在实践行动中逐渐认识到自身的意义，提高自我认同感，鼓励案主持续通过有意识的改变和科学合理的行动达到预定目标，最终实现理想的生活状态[4]。

优势视角的基本理念包括：第一，赋权。赋权意味着通过在周围及其内部的探求及扩展，协助个人、小组、家庭以及社区丰富其资源与优势的目的和过程。第二，成员资格。成员资格的缺失意味着个体面临着被主流群体排斥、疏远和被欺压的风险。第三，对话和合作。个体的生存和发展依赖于和他人之间实际的或潜在的关系。在这种互动中，我们能够探求与评估某人的能力，通过知识的获得来提升其自我觉察与内在潜能[2]17。第四，抗逆力。“抗逆力是个人的‘自我纠正倾向’，可以弯曲而不折断或被弯曲时可以反弹的能力。”[5]笔者认为，成员资格是经由赋权的过程获得的，循此，本研究将优势视角的分析框架确定为赋权、对话和合作以及抗逆力。

作为一种聚焦人的潜在能力和内在优势资源的视角，优势视角是一种以开发和利用人的智慧潜能为中心，帮助人们摆脱窘境和磨难，以达到其目标的工作模式和思维方法[6]，为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传统的残障观将农村脱贫残疾人贴上社会负担的标签，无论是通过有形或无形的方式，都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其社会排斥程度。着眼于优势视角，不仅有助于挖掘农村脱贫残疾人被忽略、压抑的潜能和资源，而且有助于降低社会标签的“蚕食效应”，挖掘农村脱贫残疾人自身的优势和潜能，从而提升农村脱贫残疾人的自我认同感，使其积极参与到防治返贫的实践中来，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进而促进乡村振兴。

三、继续教育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的实然功能

从“扶贫先扶智”到“治贫先治愚”再到“脱贫防返贫”，教育贫困治理的功能地位变化体现为从基础性到先导性再到根本性的接续前进。立足乡村振兴这一时代背景，要有效防治返贫，就要通过教育促进脱贫人口的素质能力持续发展。达肯沃尔德（Darkenwald，G.G.）等认为，教育是有意识的、系统的、持续的努力以传授、诱导或获取知识、观点、价值或技能，包括有意识的、系统的、持续的学[7]9。换言之，教育既包括他人指导的教育也包括自我指导的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教育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本之策”。进而言之，面向脱贫成人的继续教育，更是具有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时代伟力。正如《贝伦行动框架》所言，成人学习和教育能为人们提供行使和保障权力并把握其命运所必要的知识、技巧、能力和价值观，还是增加自信、提升自尊、稳定的认同意识以及相互支撑的一个主要因素，同时也是消解贫困的土壤、形成平等和包容的社会氛围以及形塑可持续的知识社会的坚实基础[8]。继续教育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的功能表现为：通过持续的、有针对性的继续教育，巩固拓展其所掌握的一技之长，全面激活其积极因素、社会资本、潜在能力，促其发挥积极的主体能动性，主动追求有尊严、有价值的生活，摆脱福利依赖，阻断返贫退路。

（一）实用技能培训助力农村脱贫残疾人赋权

优势视角认为，作为一个种类的成员，所有人都具备的自信自爱品质、受人爱戴和尊敬以及担当应有的使命和职责是成员身份在每个个体身上的缩影。赋权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成员的安全，使其平等参与并承担应有的责任[2]15。赋权即赋予个体或组织应有的权力，消解其“缺乏技巧、知识和/或物质资源以及情绪管理能力，以致无法令自己满意地有效扮演重要的社会角色”[9]290的无力感，最终通过有针对性的措施降低或改变社会中主流群体的、可能影响某些个体或弱势群体的消极评价[9]290，助力其获得对自己生活的自决权，从而达到并保持理想的生活状态。质言之，赋权意味着达到更高水平的自尊、在周围环境的社会关系中获得扮演有意义社会角色的关键性能力[9]281。优势视角下，案主的赋权体现为两个相互独立而又交错的层面：个人赋权和社会赋权。社会流动有非常规化的体制改革和常规化的教育两种基本机制，毋庸置疑，教育是促进社会流动的一剂高效药方[10]30。相较于其他的继续教育内容，实用技能培训能快速、直接地赋予及巩固拓展农村脱贫残疾人基本的增收知识和技能，使其有能力掌控自己的生活，防治返贫。除经济效益之外，参加职业培训也倾向于增加人们对公民的、政治的、文化的活动的参与[11]。考察本研究聚焦的农村脱贫残疾人的脱贫增收事迹可知，实用技能培训在助力农村脱贫残疾人赋权方面具有正向效应（见表1）。一方面，个人赋权体现为案主更多地控制个人决定，学习新的方法去思考其情境，采取适切的行为获得更满意和更有收获的结果[2]100。例如，肢体残疾人HGY 通过参加职业技能培训班，学会了摩托车修理技术，脱贫后不断更新摩托车修理技术，自己开了家摩托车修理门店，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另一方面，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实现的社会赋权是一个在社会关系中并通过社会关系而获得权力的过程，得到赋权的个人、集体或社区拥有资源和机会在形塑其生存环境中发挥重要作用，从而影响自己和他人的生活[2]101。盲人SCH 通过参加盲人按摩师培训班取得初级保健按摩师资格证，经营4 家按摩连锁店，为贫困盲人提供按摩岗位，累计帮扶10 余位盲人摆脱贫困。肢体残疾人WXZ 经培训养殖马鹿脱贫致富后，为了帮助残疾人解决就业难题，成立了扶贫助残基地，积极动员身边残疾人来基地学习养殖马鹿技术，帮助其提高收入。

表1 实用技能培训助力农村脱贫残疾人赋权情况

（二）社会协作学习促进农村脱贫残疾人对话和合作

优势取向下，对话的概念要求我们认可别人的价值并加强个人、他人和制度之间的联系，在此过程中，我们要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人、包容与肯定他人；在合作中，与合作伙伴的商榷应畅所欲言，欣赏其见解与期望的真切性[2]18，“使脱贫个体能够获得与使用社会资源，拓展社会交往的网络，建立社会合作的关系，获得社会的长久包容和接纳。”[12]分析研究文本可知，社会协作学习在促进农村脱贫残疾人对话与合作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社会协作学习是个体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习得欣赏他人并建立和维持支持性关系能力的过程，是社会情感学习（Social Emotional Learning，SEL）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3]。2018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开始了有关国际社会情感能力测评的大型跨国调查项目，并借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心理学教授提出的“大五人格模型”（Big Five Model），构建了社会情感能力的测评框架，包括合作与信任、同理心三个测评指标在内的“协作”也是框架的五大维度之一[14]。LJ 等20 位农村脱贫残疾人的故事表明，农村脱贫残疾人通过社会协作学习实现在平等对话的基础上协同合作，在合作过程中积极探索并利用自身及周边优势和资源，提高内生发展能力，持续增收，防治返贫。第一，社会协作学习养成合作信任意识，促进农村脱贫残疾人技能合作。例如，残疾人SL 和DJYZ，在民族手工业合作社接受技能培训脱贫后开始合作自主创业，买上了汽车，家中生活水平逐年改善。残疾人SGX 在阳光助残扶贫基地致富能人的帮助下，习得了不少种植技术，芒果的产量有了很大提高，家庭收入每年都有所增加，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第二，社会协作学习唤起同理心，加强农村脱贫残疾人心灵对话。通过社会协作学习，农村脱贫残疾人之间形成精神共同体，成员间以共同的价值取向为指引，植根信仰一致的精神土壤，彼此之间相互协调、凝聚并传递积极能量。如高位瘫痪的残疾人LJ 用嘴控制手机实现网上销售、带领全县果农脱贫增收的故事，使其成为很多贫困户特别是残疾人的“知心姐姐”，她每天都抽出时间帮助、鼓励同是残疾人的朋友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重拾对未来的希望。因车祸导致脊髓损伤的XLL 感到痛苦、迷茫、彷徨，后来在网上认识了脊髓损伤的病友们，渐渐开朗起来，也慢慢融入了社会。2017年，在病友的介绍下，她接触到了北京新生命平台，逐渐学会自理，并开始在中国移动在线众包外呼平台工作，每月有5000—8000 元的收入。

（三）自我反思教育提高农村脱贫残疾人抗逆力

有效防治脱贫人口返贫的核心在于构建一个最初依靠外力帮扶，最终具备自我恢复能力的贫困治理机制，“这种治理机制不但要求在面对风险和各种不确定因素时具备相应的抗击能力和规避能力，而且在此过程中不断通过各种方式来寻求自我能力的提升和创新意识的培育，最终实现自我内生动力的形成。”[15]优势视角认为，作为一种抵御挫折的能力，抗逆力不是无视个人的逆境和创伤的人生经历，也不是忽视生活中的困苦，而是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和迎接生活的挑战而提升自身能力、知识、洞察力和道德品质的过程[2]16。心理学研究发现，“抗逆力”不是一个简单的物理学之力，它有自己的内在结构，是一种由内外保护因素所构成的精神合力。抗逆力的培养要调动个体固有的动机以及现存的内在学习和自我成长的驱使力[2]200。杜威（John Dewey）认为，反思是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一种主人翁的方式，抗逆力的获得可以借助外部教育的辅助力量，但最根本的是要依靠“主人翁式”的自我反思教育。自我反思教育作为一种内生性的自我教育学习过程，能“帮助实践者持续地理解职业实践，以及开发问题解决的能力”[16]。分析案例资料不难发现，自我反思教育是提高农村脱贫残疾人抗逆力的根本途径。第一，抗逆力提高来源于内生性的能动意识。换言之，农村脱贫残疾人改变自身落后扭曲的价值观念，由自卑、沮丧到积极、向上的转变是抗逆力提高的沃土。如因工伤失去右臂的肢体残疾人WXZ 曾自卑迷茫，但她意识到，“我没有权利放弃自己，我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有刚满三岁的女儿”，她告诉自己必须接受现实，重新面对生活，毅然创业养殖马鹿，成功致富。同时需要注意的是，自我反思教育绝不是盲目地、固步自封地反思，而是在主动吸收借鉴他人成功经验和合理观点上的反思。约瑟夫（Joseph）曾提出著名的JO-Hari 窗模型（见图1），该模型认为，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盲点——他知，我不知，即个人的举止和行为能够被他人观测而自我并不知晓。这意味着个体在自我反思教育的过程中，不仅要自觉地对自己的思想态度以及行为等进行反思，也要积极接受外部的力量。如肢体残疾人LHX 因丈夫意外成为重度肢体残疾人陷入痛苦绝望，被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村扶贫小组为她打气鼓劲，劝说她不要有思想包袱，一定要坚强起来，原本觉得坠入谷底的她，渐渐地重新燃起面对现实的希望，利用帮扶干部带来的技术发展养殖黄牛和种植五味子实现双产业增收，LHX 一家的生活没有了后顾之忧。然而，LHX 却又因意外成为四级肢体残疾，家庭再次陷入困境，村干部和帮扶责任人再次鼓励她，LHX 下定决心，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勇气面对一切困难，重新发展“双产业”，目前家庭年收入近十万元，实现了稳定脱贫并增收致富。第二，反思性实践为提高抗逆力提供直接动力。由于返贫的引致因素具有复杂性、多样性和不确定性，为防治返贫，农村脱贫残疾人面临诸多困境，而在克服困难的过程中不断反思磨练出的生存能力本身就是抗逆力提高的具体表现。洛克伦（Loughran）强调，不断实施反思，能够帮助实践者更好地理解他们所知道和所实践的，通过思考他们在实践中所学到的内容，帮助他们理解实践中遇到的问题[16]，从而以积极的态度面对未来的挑战，提高抗逆力。如残疾人LZS 通过参加电商培训班赚到了人生的第一笔钱，真正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和未来努力的方向，但创建电商公司后在电商销售的初级阶段就经历了两次惨痛的失败，第一次倒赔了1 万多元，第二次也是亏损。“两次失败，损失确实很大，但我还年轻，我有足够的资本去承受失败。”LZS 把失败当成了他继续前进的动力，并凭借他擅长的平面设计、不服输的精神以及真诚而细致的服务，其电商生意终于走上了正轨，并在原有公司的基础上，成立了宁都县航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公司电商事业蒸蒸日上。

图1 JO-Hari 窗模型

四、继续教育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的未来方案

理论和实践均证明，继续教育在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中具有根本性的作用，以优势视角为指导，充分挖掘农村脱贫残疾人的优势潜能，使其具备人才、智力、科技、信息优势，提高其内生发展能力，从而使继续教育的贫困治理功能逐步从“促脱贫”向“防返贫”转变，为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注入正能量。基于此，为进一步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未来继续教育应在以下四个方面持续发力，有所作为，实现突破。

（一）秉持助人自助理念，培植包容教育文化

在传统观念中，人们将残疾人视为社会资源的消耗者，这种标签具有“蚕食效应”，多次重复便会长久地融入并改变个人的自我认同和周围人对他们的认同。优势视角认为，人类具有的优势、潜能和能力，在协助他们摆脱生活中困难的同时，也能够增加他们的优势并由此而为社会的整体利益做出贡献[2]103。基于此，应更新继续教育观念，发掘农村脱贫残疾人内在的优势潜能，提升农村脱贫残疾人对自身的自我认同以及社会对农村脱贫残疾人这一弱势群体的认同。具而言之，可从如下两方面入手：第一，秉持助人自助的继续教育理念。教育要基于个体的希望、目标和愿望，不断提升其自我能力与抗逆力，激励个体在调动已有积极因素的同时，遵从自己内心的需要去利用已学习掌握的知识或能力[2]80，不断提高农村脱贫残疾人的内生发展能力，在巩固、强化优势和提高抗逆力的同时，充分发挥其自主性和积极性，带动其他农村脱贫残疾人发掘其内部和周围环境中的能力和资源，积极参与防治返贫的实践，使农村脱贫残疾人的优势迈向正常化和资本化，利用继续教育实现助人自助。第二，培植包容继续教育文化。世界银行发布的《实现学习的未来：从学习贫困到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提出未来的学习愿景为人人皆学、处处能学，且学习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有明确方向的和全身心投入的过程，同时也进一步指出，学生由于语言障碍、残疾、性别、种族或其他形式的边缘化而被排除在学习社区之外。为了实现未来的学习愿景，该报告提出，学校应为所有学习者（包括残疾人）提供一个包容性的场所，使他们有机会参与并接受优质的教育[17]。循此，为实现乡村振兴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继续教育应塑造没有排斥、没有歧视的包容文化，树立开放、多元的继续教育理念，尊重农村及残疾人群体的文化心态。农村脱贫残疾人有着独特的价值观，对贫困的理解以及对理想生活的期待也不尽相同。因此，继续教育应顺时而变，重新定位自身的价值取向，包容性地评估与参与农村脱贫残疾人的返贫防治，避免形成主流价值观对农村脱贫残疾人及其文化生活深层次的排斥与压迫，从而切实为农村脱贫残疾人增能赋权，减少农村脱贫残疾人的无能与无力感，真正实现继续教育的弱势补偿。

（二）完善继续教育方式，确保公平参与教育

参与相关且适切的继续教育是个人发展、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强劲引擎，平等参与继续教育是可持续性全纳教育和社会正义的鲜明体现[18]70。优势视角认为，成员资格意味着，人们要团结起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满足自身需求，受到公正对待，进而达到他们的理想目标[2]15。基于对研究案例的分析，本研究认为，要发挥继续教育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的效用，赋予农村脱贫残疾人成员资格，使其以主人翁的身份参与继续教育并发挥其在防治返贫中的主体作用是关键一环。正如《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所言，“充分尊重、积极发挥贫困群众主体作用，激发培育贫困群众内生动力，增强参与发展、共享发展、自主发展的能力，使贫困群众不仅成为减贫的受益者，也成为发展的贡献者。”[19]基于此，要完善继续教育方式，使农村脱贫残疾人获得公平参与继续教育的机会，利用继续教育发掘自身潜能，从而助力防治返贫。首先，充分利用线下继续教育方式。作为较为常见的教育学习方式，专家面授培训、技术员手把手指导、同行之间相互交流以及帮扶干部、致富带头人为农村脱贫残疾人提供帮助等线下继续教育方式成为农村脱贫残疾人参与教育、获得增收知识技能的重要途径。其次，鼓励推广线上继续教育方式。信息通信技术为实现终身学习、发展非正规教育机构以及允许个性化的学习提供了各种创新的可能性，同时也为残疾人以及其他被边缘化或处于不利地位的群体获得教育提供便利，使他们能更充分地融入社会[20]。农村脱贫残疾人的继续教育可以充分利用信息通信技术支持的在线继续教育方式，如根据农村脱贫残疾人的不同残障特点以及特殊教育学习需求，充分利用5G、互联网＋、大数据、区块链等新兴科技手段，营造优质灵活的线上教育学习环境，使农村脱贫残疾人通过移动设备、电子网络、社交媒体和在线课程随时随地进行学习，有效提高农村脱贫残疾人公平获得继续教育资源的机会，切实提升继续教育防治返贫的实效。最后，积极探索混合式继续教育方式。混合式教育提倡将不同的教育理论、多样的技术手段以及广泛的应用方式综合起来加以运用，从而达到最佳的教育效果，不仅能有效降低单纯线下教育的成本，突破单纯线上教育的局限，还能有效提高单纯操作学习的效率，通过对面授教育、线上教育和操作学习片面性的超越实现对三者各自优势的整合[21]。

（三）尊重差异开展教育，提高内生发展能力

阿马蒂亚·森（Amarty Sen）认为，人们在伤病、年龄或性别方面具有迥异的体质特征，使得他们的需求具有异质性[22]。防治返贫，“具体工作应当考虑不同地区、不同文化、不同群体，甚至是不同教育阶段的不同个体的不同需求，对其致贫机理和当前需求进行深入分析，实施差异性治理策略，进行分类治理，才能达到应有效果。”[23]因此，防治农村脱贫残疾人返贫应着眼于农村脱贫残疾人的异质性特征，精准匹配其实际需求，“充分考量其能力、身体、经济、地域等条件，着眼于他们的‘最近发展区’，注重内容的可及性、可实现性，将精准、可及、实用作为内容开发的标准和原则”[24]。把握基本前提，做到因人施策，使继续教育与农村脱贫残疾人的实际相契合。具体措施可包括：其一，尊重农村脱贫残疾人的异质性特征，巩固拓展谋生技能。在学习识字、阅读等基本文化技能的基础上，根据性别差异，男性农村脱贫残疾人可侧重学习种植养殖、农副产品加工等技术，女性农村脱贫残疾人侧重学习妇幼卫生、子女教育和当家理财等内容；根据残疾类型，对于盲人应重点组织其参加按摩培训班，掌握按摩技术，对于听障残疾人，可对其进行听障货物分拣员培训，对于肢体残疾人，可引导其参加平面设计、网络客服等适切的培训项目。其二，发挥典型人物的正向辐射作用，增强内生性致富动力。作为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重要力量，农村脱贫残疾人具有增收致富的充分可能，农村脱贫残疾人应意识到，外来帮扶对于持续增收只是一种推进作用，内在致富意识的培养、文化素质的提升和参与积极性的提高才是关键所在。农村脱贫残疾人成为致富的楷模，往往能够起到常人起不到的感召和带动示范作用，因此要深入挖掘农村残疾人的典型人物和先进案例，通过电视网络等平台对“残疾人自强自立创业”“最美残疾人” 等热点新闻的推介，加强对现实生活中残疾人脱贫增收等先进典型案例的宣传，不断激发农村脱贫残疾人及其亲属勤劳致富和勇于面对困难生活挑战的内生动力。其三，挖掘和提高农村脱贫残疾人的抗逆力。优势视角认为，抗逆力是内在于所有人的一种能力。继续教育内容应从关注农村脱贫残疾人的优势出发，肯定其内在的增收致富动机和积极因素，从而使他们保持一种充满希望的心态去面对防治返贫道路上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挑战。

（四）整合农村教育资源，塑造场域支持网络

在优势视角看来，问题本身不是痛点，拓宽消解问题、运用问题乃至超越问题的发展性路径才是关键所在，着眼于优势的实践目的，就是调动个人、家庭和社区的资源去解决问题[2]15。优势视角的这一理念为继续教育防治返贫提供了可行思路。当前，如何从传统的治理模式向依靠农村社区场域实现内生增长以及农村脱贫残疾人个人、家庭、社区以及自助组织共享信息、分担责任、协同治理转变，激发农村继续教育在防治返贫中的潜能，形成农村继续教育场域内多元主体同频共振的返贫治理格局，是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关键之举。社区和它周围的环境可能隐藏着某种内在的资源，将居民推入一个能量、协作、成长、繁荣和进步不断扩展的处所，然而载体是信任、关怀和责任关系的建立[2]216。为了实现农村继续教育场域的赋权作用，可从如下几方面入手：第一，弘扬本土文化，塑造文化自觉。费孝通指出：“文化自觉是生活在既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25]基于此，既要继承和弘扬农村优秀传统文化，大力弘扬敦亲睦邻、守望相助的中华乡土文明传统，同时还应发掘农村社区优秀传统文化中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历史人物和典型故事，传承自强、坚毅的优秀品质，营造良好的教育环境。第二，依托基础设施，提升综合素质。如依托农村社区中的中小学，结合农村脱贫残疾人需求开展实用技能培训；依托农村社区文化室和农村广播，开展文化娱乐活动和政策法规学习；利用农村社区中的文化墙和宣传栏，宣传良好的家风家训和村规民约，潜移默化地提升农村脱贫残疾人的思想道德修养。第三，培育致富能人，分担教育责任。《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抓好“三农”领域重点工作确保如期实现全面小康的意见》指出，要深入实施农村创新创业带头人培育行动。“群雁高飞头雁领”，要把常年活跃在生产一线、对农村脱贫残疾人满怀深情的“领头雁”当成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接续推进乡村振兴的“金种子”来培育，有力提升“领头雁”的技能素质，并引导其成立合作社等组织，让其成为引领农村脱贫残疾人创业发展、带领农村脱贫残疾人共同致富的骨干力量。

注释：

①遵循学术研究的伦理性原则，本研究隐去了案例人物的真实姓名，使用其姓名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