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锋,马思云,王 芹
(1.湖北省中医院,湖北 武汉 430061;2.湖北中医药大学,湖北 武汉 430061)
痉挛性瘫痪为中风后临床常见并发症,相对于肌张力降低的“软瘫”而言,痉挛性瘫痪治疗难度较大[1],改善其痉挛状态短期内往往很难取效。近年来,笔者采用补肾祛瘀针法联合浮针进行治疗,疗效良好,报道如下。
1.1 一般资料 68 例观察病例均为2018 年8 月至2019 年6 月湖北省中医院针灸科病房的中风后痉挛性瘫痪患者,按就诊顺序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34例。两组在年龄、性别、病程等方面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
表1 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
表1 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
组 别n 年龄(岁) 女 病程(月)对照组治疗组34 34 59.4±4.2 57.8±5.5性别(例)男18 17 16 17 12.6±4.2 12.7±4.3
1.2 纳入标准 ①中医诊断标准参照《中风病中医诊断疗效评定标准(试行)》[2],西医诊断参照《各类脑血管疾病诊断要点》[3]标准;②病程>1 个月;③年龄18~70 岁,改良 Ashworth 痉挛状态量表痉挛状态评级[4]>1级。
1.3 排除标准 ①脑肿瘤、脑炎并发脑梗死及脑外伤患者;②孕产妇、精神病患者;③伴有严重糖尿病、肝功能衰竭、心功能衰竭、肾功能衰竭或其他严重并发症者;④未按规定治疗;⑤资料不全等影响疗效者。
2.1 对照组 采用补肾祛瘀针刺法,取穴:百会,患侧肩髃、曲池、合谷、上八邪、阴陵泉、丘墟,双侧内关、血海、阴谷、足三里、丰隆、悬钟、三阴交、太溪、太冲穴。结合患侧痉挛部位取穴透刺法,上肢痉挛:肩髃透臂臑、曲池透少海、内关透外关、合谷透后溪,上八邪透八邪,均为患侧;下肢痉挛:阴陵泉透阳陵泉、三阴交透悬钟、丘墟透照海、太冲透涌泉、太溪透昆仑,均为患侧。随症加减:吞咽困难、语言謇涩予点刺聚泉、廉泉、金津、玉液,口角歪斜予加迎香、颊车、地仓。操作:患者仰卧,以75%酒精常规皮肤消毒。选用华佗牌(规格:0.35 mm)毫针,指切式进针,针刺头部百会穴向后顶透刺,以患者有局部酸胀感并向头后部放射为度;足三里、阴谷、三阴交、太溪用补法,血海、丰隆用泻法,八邪穴上1 寸为上八邪穴,向八邪方向透刺,予提插泻法,使针感传至各手指末端;除上述透刺外,余穴常规针刺,以患者感酸胀为度,行平补平泻捻转手法,每10 min 行针1 次,留针30 min。每日针刺1次,连续 6 次为 1 个疗程,每疗程间隔 1 d,共治疗 3 个疗程。
2.2 治疗组 采用补肾祛瘀针刺法联合浮针治疗。补肾祛瘀针刺法治疗方案同对照组。浮针治疗:在补肾祛瘀针刺治疗结束后,患者仰卧位,选取偏瘫痉挛侧上肢肱二头肌、肱桡肌、尺侧腕屈肌、桡侧腕屈肌、掌长肌,下肢阔筋膜张肌、股外侧肌、股直肌、腓骨长肌、腓肠肌外侧头,触摸局部有紧、僵、硬、滑者或条索、结节状部位为靶点,以距靶点3~5 cm 处为进针点,注意避开皮肤局部浅表血管及瘢痕,进行皮肤常规消毒后,采用一次性中号浮针(由南京派福医学科技有限公司生产),借助浮针进针器,针尖朝向靶点,针体与皮肤呈15°~25°夹角,弹射刺入皮下,随后沿皮下疏松结缔组织平刺,平刺时要求局部皮肤呈线状隆起,患者无疼痛、得气感,如有胀痛感,多为针刺过深进入肌肉层,应将针尖缓慢退至皮下重新进针。进针完成后,将针尖后退至软套管内,旋转针柄固定,右手持针柄对准靶点进行扇形扫散动作,每次扫散持续时间10 s左右,频率为100~120次/分钟。
浮针再灌注操作:①肱二头肌、肱桡肌:嘱患者屈曲肘关节,医者施以相反阻力对抗,每次持续10 s,同时医者进行浮针扫散,10 s 后嘱患者放松,再行扫散10 s;②尺侧腕屈肌、桡侧腕屈肌、掌长肌:嘱患者握拳、屈腕,同时医者施阻力对抗,每个动作持续10 s,同时医者进行浮针扫散,后嘱患者放松再行扫散10 s;③阔筋膜张肌:嘱患者行下肢外展同时医者施阻力对抗,持续10 s,同时医者进行浮针扫散,后嘱患者放松再行扫散10 s;④股外侧肌、股直肌、腓骨长肌、腓肠肌外侧头:嘱患者行下肢上抬、背伸,同时医者施阻力对抗,每个动作持续10 s,同时医者进行浮针扫散,后嘱患者放松再行扫散10 s。如患者不能配合完成上述动作,则代以肌肉被动牵拉,余扫散手法不变。
浮针再灌注治疗结束后,取出针芯及套管,消毒后以创可贴敷于局部以防感染。浮针治疗隔日1 次,每周3次为1个疗程,疗程间休息2 d,连续治疗3个疗程后统计疗效。
3.1 观察指标 ①美国国立卫生院神经功能缺损评分量表(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stroke scale,NIHSS)评分[3]:对治疗前后神经功能缺损程度进行评价。②采用改良Ashworth肌张力评分法[5]评价治疗前后两组患者瘫痪侧肢体肘、腕、膝、踝关节痉挛程度:肌张力无增高,患侧肢体行被动运动在整个活动范围内均无阻力者为0 级,记为0 分;肌张力略有增高,患侧肢体行被动活动到终末端有轻微阻力者为Ⅰ级,则记为1分;肌张力轻度增高,患侧肢体被动活动时在前半段活动范围内有轻微卡顿,而在余下关节活动范围内一直伴有最小阻力者为Ⅰ+级,记为2 分;肌张力中度增高,患侧肢体在大部分活动范围内行被动运动均有阻力,但仍然可活动者为Ⅱ级,记为3 分;肌张力重度增高,患侧肢体被动活动在全部范围内都有阻力者,为Ⅲ级,记为4 分;肌张力极度增高,患侧肢体进行被动活动非常困难者,为Ⅳ级,记为5分。
3.2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15.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处理,计量资料采用t检验,以P<0.05表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3.3 结果 两组治疗后神经功能缺损程度评分均较治疗前明显降低(P<0.01),治疗组降低较对照组显著(P<0.05);两组治疗后瘫痪侧肢体各关节痉挛程度评分均明显下降(P<0.01),治疗组下降较对照组更明显(P<0.05)。见表2、表3。
表2 两组治疗前后神经功能缺损程度评分比较(分,)
表2 两组治疗前后神经功能缺损程度评分比较(分,)
注:与同组治疗前比较,①P<0.01;与对照组治疗后比较,②P<0.05
组 别治疗组对照组n 34 34治疗前18.52±5.37 18.83±4.37治疗后12.04±4.68①②15.18±5.24①
表3 两组治疗前后各关节痉挛程度评分比较 (分,)
表3 两组治疗前后各关节痉挛程度评分比较 (分,)
注:与同组治疗前比较,①P<0.01;与对照组治疗后比较,②P<0.05
组 别n治疗组34对照组34时间治疗前治疗后治疗前治疗后肘关节3.84±0.82 1.35±0.65①②3.65±0.88 1.82±0.52①腕关节3.52±0.79 1.42±0.70①②3.83±0.82 1.96±0.71①膝关节3.22±1.04 1.38±0.65①②3.30±1.12 1.85±0.72①踝关节3.37±0.86 1.56±0.70①②3.16±0.63 1.96±0.67①
肢体痉挛性瘫痪常出现在中风病恢复期,严重阻碍中风病患者的功能康复,如不积极治疗可出现患肢永久性肌张力增高、关节挛缩以及运动模式异常,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自理能力,降低其生活质量[6]。同时肢体痉挛状态也是中风后偏瘫治疗中非常棘手的问题,目前的治疗效果仍难以达到临床医师及患者的要求[7]。研究表明[8],根据中医病机理论进行选方配穴,是针灸治疗本病的优势,如基于“阴阳失调”理论的调和阴阳针法、基于“窍闭神匿”理论的醒脑开窍针刺法、基于“经筋失养”的筋针经刺法等多种方法治疗中风后肢体痉挛状态,均取得良好疗效。
李家康教授为第三、四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补肾祛瘀针法为李教授根据中风病恢复期“肾虚邪瘀”的病理机制所创。李教授经过多年临床观察发现,大部分中风患者发病后都存在不同程度肾虚基础,肾精亏虚、气血不足而髓海空虚,脑脉失养,出现头昏神疲、健忘耳鸣、肢体活动障碍等症;肾气不足,推动无力,则生瘀滞;“瘀”除血瘀外,还包括痰饮、湿浊、气郁等病理产物阻滞脑窍脉络,致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语言不利、肢体拘挛等症[9]。因此肾虚邪瘀为中风病恢复期及后遗症期主要病机之一,据此李家康教授提出“补肾祛瘀针法”[10]。本法主要选取百会、阴谷、悬钟、三阴交、太溪等穴补肾,内关、血海、丰隆、太冲等穴祛邪,针刺手法强调补虚泻实,同时结合痉挛侧关节筋肉局部穴位透刺法祛瘀通络、舒筋缓急。百会位居巅顶,为各经脉之气会聚之处,可补脑生髓,并生髓补肾。阴谷、悬钟、太溪滋补肾精,三阴交补益肝肾,诸穴濡养筋脉,缓解痉挛。心包络穴内关调节人体内外阴液,血海疏通血脉,丰隆化痰湿,肝经原穴太冲平肝潜阳、行气解郁,并取足三里补益气血以助扶正驱邪。同时考虑到痉挛侧肢体脉络瘀阻,血不荣筋,筋肉失养而拘急挛缩、屈伸不利,故结合关节筋肉局部穴位透刺法:上肢痉挛者肩髃透臂臑、曲池透少海、内关透外关、合谷透后溪,上八邪透八邪,下肢痉挛者阴陵泉透阳陵泉、三阴交透悬钟、丘墟透照海、太冲透涌泉、太溪透昆仑,意在调节关节筋肉局部经气,祛瘀通络,调和气血,濡养经筋,缓解拘挛。以上诸穴相配,可补肾祛瘀,调和气血,疏经通络,舒筋缓急,从而改善中风偏瘫患者肢体痉挛状态,促进其运动功能的恢复[11]。
浮针疗法为符仲华教授所创,是使用特制浮针在皮下进行大面积扫散操作,并配合再灌注手法,以舒筋通络,从而激发人体自愈能力,主要适用于因筋脉不舒、血滞不通导致的颈、肩、腰、腿痛病证和部分内科、妇科杂病[12]。该疗法基于中医皮部理论[13]、近治理论、以痛为腧理论和“针至病所”理论[14],受腕踝针和《黄帝内经》中浮刺、毛刺、恢刺等多种刺法的启发而形成[15],采用有别于传统毫针的特殊针具,在患肌皮下疏松结缔组织处施以大面积扫散行针法,起到加强对皮部经筋的刺激作用[16]。浮针是治疗皮部病症的有效手段,对筋膜和肌腱也有良好的刺激效果[17]。从中医角度来看,中风后肢体痉挛表现为筋脉拘急,肢体关节屈伸不利,其病位在筋,属十二经筋病候,正如《素问·痿论》所云“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素问·痹论》亦云“痹在于筋,则屈不伸”,《素问·长刺节篇》则有言“病在筋,筋挛节痛,不可以行,名曰筋痹”,而浮针正是浅刺于经筋部位,加之扫散手法更有助于松解筋急,从而使关节滑利,缓解肢体痉挛状态[18]。
从现代医学来看,浮针疗法的作用机理与其作用在皮下疏松结缔组织密切相关,该组织可视为浮针疗法获得临床疗效的物质与结构基础:因皮下疏松结缔组织多为液晶状态,在进行扫浮针散治疗时,结缔组织受到有规律的挤压、牵拉,其空间构型发生改变,因此产生特有的压电效应,释放出生物电;又由于疏松结缔组织所具备的半导体导电属性,使其高效地进行生物电传导,迅速到达病变组织并随之引起反压电效应,电流被转变为机械能或化学能,从而恢复细胞功能[19]。此外,亦有研究提示,疏松结缔组织是筋膜学中支持与储备系统的组织基础所在[20],在躯干和四肢的筋膜中,皮下间隙具备很强的滑动性,其物质基础主要源于不断变化的一系列碎形凝胶气泡,这种几乎存在机体任何部位的气泡样物质,使得筋膜网内所有组织趋于血管化,从而被滋养和修复[21]。BENIAS等[22]利用共聚焦激光显微内窥镜检查亦发现,人体皮下组织内和组织之间存在充满着液体的空间——间质空间,间质空间是淋巴的主要来源,并且是体内的主要流体隔室。因皮下疏松结缔组织内部含有淋巴管、浅淋巴结、浅静脉等组织,具备连接、支持、保护、营养、修复的功能,在浮针的作用下,疏松结缔组织的空间构型发生变化,产生神经电信息和化学信息,引起基膜通透性以及微循环发生系列改变,同时免疫系统、神经系统参与其中,筋膜系统的调控功能得以激活和增强,从而促进细胞的修复、再生,最终机能活性程度获得有效提高[23]。浮针再灌注活动是借鉴血液再灌注的观点而提出的[24],一般解释为治疗过程中,在医师协助下患者完成所选患肌的收缩和舒张运动,或由医师完成其肌肉的被动牵拉,在肌肉收缩局部缺血状态下施以浮针扫散,然后舒张肌肉使其局部恢复充血,同时配合浮针扫散,如此反复,相比静止状态局部筋膜得到更加有效灌注,最终改善痉挛状态,促进肢体功能恢复[25]。
笔者在临床中观察到,中风后偏瘫肢体痉挛与痉挛侧上、下肢肌肉紧张引起的血液循环障碍有关,包括肱二头肌、肱桡肌、尺侧腕屈肌、桡侧腕屈肌、掌长肌、阔筋膜张肌、股外侧肌、股直肌、腓骨长肌、腓肠肌等患肌在内。通过选取患肌,在皮下进行浮针扫散,大幅度地牵拉疏松结缔组织,修复肌肉缺血缺氧状态,同时配合再灌注活动,通过患肌反复收缩-舒张运动,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以调和气血,舒筋活络,从而能恢复患肌功能,缓解肢体痉挛状态。此外,除疗效明显以外,浮针同时还具有无痛、操作时间短、费用低等优点,患者易于接受。
综上所述,补肾祛瘀针法联合浮针疗法能显著改善中风后痉挛性瘫痪患者的神经功能缺损程度及瘫痪侧肢体痉挛程度,临床疗效肯定,值得进一步推广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