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胜
印度是南亚大国,并一直追求世界大国地位。自冷战结束以来,印度经济、军事和科技实力迅速增长,国际地位也相应提升。一个国家的崛起不仅会对世界秩序产生冲击,也会为国际关系的知识增长提供新的经验与视角,但在国际关系研究方面,印度本土学者还缺乏重要的理论贡献,国际关系学科在印度还处于发展不充分的阶段。
印度首任总理尼赫鲁曾在《印度的发现》里指出,“印度以它现在所处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就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1)[印] 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印度的发现》,齐文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56年,第57页。他不仅亲自设计印度经济社会发展道路,而且深刻影响了印度的对外政策与国际关系研究。印度独立前后,在他的直接推动下,一批国际关系与地区国别研究机构得以建立,这其中就包括1943年成立的世界事务委员会、1955年成立的德里大学印度国际关系学院与非洲研究系、1956年建立的贾达普尔大学国际关系系。1961年印度国际关系学院从德里大学独立出去,1970年又被并入尼赫鲁大学,成为尼赫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1963年,为推动高等学校教学与研究工作,印度联邦政府还专门设立大学资助委员会(University Grants Commission, UGC),这促使国际关系教学与研究在本科、硕士和博士等各个层次上的发展。(2)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9, 46(1&2): 9-12.印度媒体曾评选出全印最著名的五所提供国际关系硕士学位的大学,分别是尼赫鲁大学、贾达普尔大学、德里大学、基督大学和南亚大学,其中南亚大学的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同时得到南亚区域合作联盟会员国的共同认可。(3)详情参见《今日印度》杂志官网:“The Best Five Universities for MA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https://www.indiatoday.in/education-today/featurephilia/story/ma-in-international-relations-247024-2015-04-03.据统计,目前印度共有71所大学设有国际关系或地区国别研究专业,其中40所公立大学、31所私立大学,提供本科学位的24所、硕士学位的46所、博士学位的26所,主要分布在加尔各答、金奈、浦那、诺伊达(新德里附近的一座卫星城)、新德里、孟买、甘地纳格尔等城市,其他城市多为1-2所。(4)详情可参见印度国际研究专业列表:“List of Top International Studies Colleges in India Based on 2020 Ranking”, https://collegedunia.com/arts-colleges?sub_stream_id=665&sort=popularity_desc.
尼赫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是印度高校中最重要、最权威的国际问题与地区研究机构。该学院在促进国际关系作为一门独立学科以及在跨学科视角下增进对国际事务的知识与理解方面做出了开创性贡献,也由此获得广泛的国际声誉。目前,该学院师资规模已达101人,其中教授50人、副教授26人、助教25人。截至2019年3月31日,学院已培养了1 597名博士和4 141名硕士;仅2018—2019学年度,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132人和211人分别在该学院取得博士学位和硕士学位。(5)Jawaharlal Nehru University: 49th Annual Report (1 April 2018 to 31 March 2019), New Delhi, pp.65-66.该学院教师的研究领域涵盖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建有13个研究中心。此外,学院自1959年起就开始主编印度最权威的国际关系学术刊物《国际研究》(InternationalStudies),其稿件来源于全球各地的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者。(6)关于尼赫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详细情况,可参见其官方网站(https://www.jnu.ac.in/sis/)。需要指出的是,该网站的信息更新比较滞后,在其学院简介部分尚未提供最新内容。学院设立的13个研究中心分别是:非洲研究中心、加拿大—美国与拉美研究中心、比较政治与政治理论研究中心、东亚研究中心、欧洲研究中心、印太研究中心、内亚研究中心、国际法研究中心、国际政策—组织与裁军研究中心、国际贸易与发展研究中心、俄罗斯与中亚研究中心、南亚研究中心、西亚研究中心。
除高等学校外,智库在印度国际关系与地区国别研究中也扮演着重要作用,而且比高校更为活跃。印度比较著名的国际研究类智库有世界事务委员会、观察家研究基金会、国防分析与研究所、辨喜国际基金会(Vivekananda International Foundation,VIF)等,不一而足。这些智库大多从事与现实问题相关的政策研究,智库研究人员多与政府、军队、高校和媒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可以引领舆情动向,影响政策制定。
世界事务委员会是印度最早建立的致力于国际问题研究与外交实践的综合性智库,至今仍然有着广泛的全球影响力。该委员会每年出版年度报告,还主编一份名为《印度季刊》(IndiaQuarterly)的学术刊物,吸引了一大批从事印度研究的学者,在国内外印度研究界具有较强影响力。该委员会的宗旨包括:推动关于印度与国际事务的研究,形成对国际事务的独到见解;通过学习、研究、讨论、讲座以及与印度国内外从事类似活动的其他组织交流思想和信息,改善印度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作为关于世界事务的信息和知识的交流平台;推出国际关系方面的出版物;与该领域的类似组织建立联系;组织印度外交政策领域的学术论坛与研讨会;承担其他能够实现思想交流的活动。(7)详情可参见印度世界事务委员会官网:https://www.icwa.in/.
观察家研究基金会是印度最活跃、最著名的半官方智库之一。基金会总部位于新德里,在金奈、加尔各答和孟买建有研究中心,下设战略研究、技术与媒体、能源、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经济与发展、政治经济学等项目组,许多前政要在该智库担任高级研究员。自1990年成立以来,观察家研究基金会一直致力于通过对国内外局势的深入研究影响政府决策,其研究范围涉及政治、经济、外交和社会治理等各方面。基金会现有研究人员80余名,来自各行业各学科,他们不仅能够独立从事相关领域的研究,而且在各自领域还具有很强的影响力。最近几年,该基金会联合印度外交部举办的“瑞辛纳对话”(Raisina Dialogue)成为国际关系与外交界的知名论坛,每次对话都会邀请全球知名政要、前政要和学者共同参加。该基金会在地区国别研究方面还特别重视对中国的研究,不仅有专门的研究小组、娴熟中国内政及语言的研究人员,还定期发布《中国周刊》。(8)详情可参见观察家研究基金会官网:https://www.orfonline.org/.
国防分析与研究所建立于1965年,是全印最著名的战略研究智库,能够直接向政府和军方提供咨询报告,具有强大的政策影响力。目前,该智库由印度知名外交官齐湛(Sujan R Chinoy)掌舵,他曾任印度驻上海总领事和驻日本大使,精通汉语、日语和法语,具有丰富的外交经验。该智库现有研究人员60余名,主要从事国防、外交及全球范围内的地区国别研究,尤其重视对南亚和中国的研究。关于中国的研究非常细致,包括中国的外交关系(尤其是中美、中俄、中国与中亚、中国与亚太等)、中国内政、经济、军队、西藏自治区以及中印关系,甚至还专门研究中国的台湾与香港。研究所定期出版多种刊物,其中最著名的双月刊《战略分析》(StrategicAnalysis)已成为印度最权威的国际关系类刊物之一,此外还出版一份名为《国防研究》(JournalofDefenceStudies)的季刊。(9)楼春豪:《印度军方第一战略智库》,《解放军报》2012年3月12日;印度国防研究与分析所官网:http://idsa.in/.
印度还有专门从事中国研究的中国研究所。印度中国研究所是在印度外交部支持下成立的、专门从事中国研究的智库,研究范围涉及中国内政、国际关系、经济、历史、卫生、教育、边界、语言和文化等多方面,并进行中印比较研究。印度原驻华大使阿肖克·康特(Ashok Kantha)担任该研究所主任。目前,该研究所有9名专职研究员和8名访问研究员,定期出版《中国报告》(ChinaReport)季刊。(10)详情参见印度中国研究所官网:https://www.icsin.org/mission-history.
自独立以来,印度国际关系研究呈现出以下几个鲜明特点。一是国际关系研究产生于印度追求大国地位的直接战略需求。印度独立前后,为深入了解国际事务、科学服务对外决策,在尼赫鲁的直接推动下,一批高校和智库得以建立,国际关系研究在早期深受尼赫鲁影响。二是智库先于高校开展国际关系研究,也比高校更加活跃。这表现为世界事务委员会在印度独立前就已经成立,许多印度智库在世界智库界非常著名;而在高校方面,知名的国际关系研究机构只有尼赫鲁大学,德里大学和贾达普尔大学的实力和影响力比较弱。三是地区国别研究先于严格意义上的国际关系研究,且二者没有明显区分。印度学者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默认地区国别研究就是国际关系研究,事实上国际关系研究主要是对国际体系、世界秩序和大国战略关系的研究,这与对某个地区或国家的研究显然不同。四是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多于对理论问题的思考、政策研究多于理论研究。印度学者大多关注现实问题,很少有学者直接讨论理论问题并推动理论创新,或使用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分析现实问题。
高兴(Binod Singh Purushottam)曾在介绍印度国际关系的理论研究时梳理了四个流派,分别是甘地学派、尼赫鲁学派、社会主义学派和民族主义学派。(11)[印]高兴:《印度国际关系研究现状:理论发展与特点》,《世界经济与政治》2009年第3期。其实深究起来,他划分的这四个学派并非属于国际关系理论研究的流派,而主要是一种思想渊源。甘地和尼赫鲁的思想还对印度国际关系研究产生了影响,但社会主义或民族主义并不是国际关系理论的一种流派,也并非印度所特有。印度国际关系研究主要关注现实问题而缺乏理论创新,不存在理论流派之分。不过,古代印度并非没有本土国际关系思想,在现代历史上也曾有诸如甘地的非暴力主义、尼赫鲁的不结盟主义等非常丰厚的思想渊源。
其一,印度许多古典著作中就已经有关于治国、战争与外交方面的论述,比如印度两大史诗《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中就包含战争与结盟方面的论述,但专门就政治与外交进行系统论述的是孔雀王朝时期的政治家考底利耶(Kautilya)所著的《政事论》(Arthashastra)。考底利耶推崇世俗政治观、非伦理政治观、权力政治观和全面战争观,他提出了著名的“曼陀罗”(mandala)国际体系思想,认为国际政治的本质就是“中心国、盟国、敌国和中立国”这几种类型不断地分化组合。中心国的邻国是天然的敌人,而敌国的邻国又是天然的盟友。中心国通过不断征服,从而改变盟友或敌人的身份。因此国际关系是一个动态等级体系,中心国与外围国不断互动从而推动国际体系演进。处于这种国际体系里的国家,要坚持现实主义外交战略的六大法则,分别是和平、战争、中立、备战、联盟与离间。(12)Kautilya, Arthashastra, New Delhi: Penguin Books, 1992, pp.542-549.考底利耶的思想对印度后世对外战略产生了重要影响,是印度对外战略行为的思想渊源之一。研究者认为《政事论》已经融入印度政治、战略和学术精英的思维,成为印度外交政策的基因。(13)周慧:《印度战略文化的现实主义取向研究》,外交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7年,第56页。不过,虽然最近几年印度学界与战略界对《政事论》的研究越来越多,但还鲜有系统研究考底利耶思想并由此提炼现代国际关系理论的学术著作,印度学者本身也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印度学界对《政事论》的研究还远远不足,中国学者对此关注也很少,但已经有专门研究《政事论》的著作出版。(14)曾祥裕、魏楚雄:《〈政事论〉国际政治思想研究》,时事出版社,2019年,第36页。事实上,考底利耶的《政事论》的确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可以将其视为印度现实主义国际关系思想的源头,《政事论》既有对国际体系、国际秩序的论述,也提出了具体的治国方略和对外政策,不失为人类历史上国际关系与战略研究的杰作之一。甚至早在国际关系学科建立的1919年,就已经有学者称《政事论》是国际关系的印式理论。(15)Benoy Kumar Sarkar, “Hindu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1919, 13(3): 400-414.
其二,如果说《政事论》代表了印度现实主义的源头,那么印度教中的非暴力思想则有些许理想主义成分。印度教在南亚、东南亚和南非拥有广大信徒,该教中的种姓制度依然在印度发挥着重要影响,种姓制度原本意在固化次大陆外来征服者与土著民之间的身份差别,并进一步规范国内社会阶层的高低贵贱,但这种思想后来便造成了印度对国际体系的等级制认知。甘地主要吸收了印度教中的和平、仁爱、非暴力等思想,并将这种思想与印度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的斗争结合起来,形成了颇具特色的甘地主义。非暴力思想反映了印度文化中的道德主义,甘地认为真理是神,非暴力就是追求真理的手段,只要坚守人性中的善,就能战胜或感化一切的恶。甘地思想虽然在印度国内外都产生了巨大影响,但在甘地之后并没有得到有效传承。即使甘地在世期间,其领导的国大党高层也有许多反对的声音,甘地也由此多次丧失党内领导地位,甘地思想反而对其国内普通民众“重精神、轻物质”的特征有较大影响。甘地思想看似令人费解,实则符合民族混杂、信仰多元、处于殖民统治时期的印度国情,并为印度赢得独立地位发挥了重要作用,甘地本人也因此被誉为“圣雄”和“国父”。印度获得独立后,随着美苏两极格局的形成、英国撤离南亚后印度面临的现实问题以及国内进攻性民族主义的上升,甘地思想不再具有有效影响力。
其三,与非暴力思想不同的是,尼赫鲁所推崇的不结盟主义以及他领导的不结盟运动至今依然对印度的对外政策发挥着重要影响。不结盟政策是印度独立后坚持的一项外交政策,它是指在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不选边站,而是领导广大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亚非拉新独立国家维护自身的独立地位。不结盟政策并不是一种国际关系理论,而属于对外政策的范畴,但不结盟政策却暗含着接受国际体系等级制的理论前提。不结盟政策虽然意味着不倒向任何一个超级大国,但并不是不与超级大国往来。相反,印度正是依靠不结盟政策获得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各类援助。不结盟的实质有两点,一是接受国际体系的等级制,二是高度珍视战略自主。不结盟的目的就是维护这种战略自主,始终保持印度能够独立自主地促进国内发展并参与国际事务,这也是不结盟政策的出发点。(16)周慧:《印度战略文化的现实主义取向研究》,外交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7年,第111-120页。不结盟是尼赫鲁最著名的对外政策,这与他对印度国际地位的定位密切相关,他认为印度应该成为一个“有声有色”的世界大国,所以才反对印度在探索对外政策时,加入两极格局的任何一方。尼赫鲁的思想兼有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特征,他既为印度设计了宏大的理想主义目标,又在对外政策上维护并扩展印度的现实利益,在国内发展方面还曾仿照苏联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模式。他接受等级制,认为印度应该是国际体系等级里的世界大国,同时在对外政策上高度珍视战略自主。这种思想对此后的政治家产生了深远影响,以至于2012年2月,印度还发布了《不结盟2.0:21世纪印度的对外战略》。(17)Sunil Khilnani, et al., Nonalignment 2.0: A Foreign and Strategic Policy for India in the Twenty First Century, New Delhi, February 2012.
印度国际关系与地区国别研究的期刊较少,学术共同体缺乏对专业学术期刊的建设。《国际研究》《印度季刊》《战略分析》《南亚调查》(SouthAsianSurvey)和《贾达普尔国际关系》(JadavpurJournalofInternationalRelations)被认为是印度学界最重要的5本国际关系类期刊。(18)印度国际关系学术界认为这5本期刊是印度国际关系研究领域最具代表性的期刊,可参见:Rajesh M.Basrur, “Scholarship on India’s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ome Disciplinary Shortcoming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9, 46(1&2): 99; Nabarun Roy, “Realism in the Study of International Relaitons in India”, ORF Issue Brief, September 2018,(253): 3.此外,印度洋研究集团下设的《印度洋地区杂志》(TheJournalofIndianOceanRegion)是研究印度及印度洋周边国家非常重要的一本期刊,但该期刊并非由印度学术团体主编,而是由环印度洋地区的20余国学者共同参与;(19)可参见学术网站关于印度洋研究集团及《印度洋地区杂志》的简介:https://www.tandfonline.com/action/journalInformation?show=societyInformation&journalCode=rior20.《印度评论》(IndiaReview)也是研究印度的权威期刊,但该期刊由英国出版,主要发表一些关于印度文化、宗教、经济、政治、文学、经贸与国际关系等方面的文章。(20)可参见学术网站关于《印度评论》的简介:https://www.indiareview.co.uk/about-us.印度本土并没有专门的国际关系理论研究的期刊,这些期刊上的论文也很少使用社会科学定量研究方法。为大致反映近年来印度国际关系学界的主要研究议题及热点问题,下文将分析《国际研究》《印度季刊》《战略分析》《南亚调查》和《贾达普尔国际关系》等5本学术期刊自2015年以来所发表的所有文章(Articles),共计415篇。(21)这些期刊上有书评、时事评论、研究型论文,这里主要统计研究型论文。自2015年以来,《国际研究》(季刊)上共有研究型论文72篇;《印度季刊》117篇;《战略分析》(双月刊)140篇;《南亚调查》(半年刊)42篇;《贾达普尔国际关系》(半年刊)44篇,共计415篇。当然,这些期刊上的论文大多由印度学者所写,也有少部分文章的作者来自英美澳加等国,甚至还包括为数不多的中国学者。虽然如此,这些文章也能反映出印度学术界对不同议题的关注度。
为了增强准确性与科学性,本文使用文本分析法,借助统计软件将搜集到的415篇文章的题目进行词频统计,从而发现近五年来印度学界最关心的研究热点及研究区域。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这5本期刊在印度国际关系学界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另一方面是因为通过对文章题目的词频统计,可以直观地反映印度学界近几年的热门选题。通过数据分析可以佐证印度学者的确大多热衷于研究现实问题,理论研究少之又少。在现实问题研究方面,最关注的议题是安全,其后依次是经济、能源、核、贸易等,关于能源与核问题的研究显然也是一种安全研究;在全球层次,非常关注全球治理,最关注的全球治理机制是金砖国家峰会,其次是联合国;在地区层次,最关注的是南亚及亚洲,其次是非洲;在国别层次,近几年中国研究是非常明显的热点,其后依次是巴基斯坦、美国、俄罗斯、孟加拉国、尼泊尔和斯里兰卡(见图1)。这些研究议题与区域的集中度与当前印度的国际地位和对外政策非常吻合,除世界大国外,印度最关注南亚小国,也期望通过参与全球治理机制提高国际地位。
图1 印度主要国际关系期刊近五年热词词云图(22)该图使用集搜客(Gooseeker)网页抓取软件在线制作,首先搜集印度5本国际关系期刊上所有文章题目,形成415条数据,清除数据中的虚词,再将选定的所有实词进行词频统计,最后形成词云图。关键词越居中、字体越大,则该词出现的频率越高。
在理论研究方面,印度学者主要关注国际关系理论与对外政策理论两个层次。迪普蒂·塔芒(Dipti Tamang)曾简要引介国际关系中的女性主义理论,从国际安全的角度介绍女性主义、性别视角下的国际安全概念以及性别研究对国际关系知识增长的贡献,指出国际政治同样受种族、性别、宗教等社会结构和实践的影响。(23)Dipti Tamang, “Gendering International Security: Seeing Feminist Theories as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3, 50(3): 226-239.但作者总体上是介绍既有的理论知识,没有尝试推动理论创新。印度学者也注意到国际关系中的道德问题,思考国家究竟是否是一个有道德的行为体,评价国家的行为是看行为本身还是看行为产生的后果。帕万·库玛(Pavan Kumar)从人性、国家、战争、军队、国际法、国际干涉等多角度回顾了马基雅维利和康德关于道德的论述,指出马基雅维利的道德只存在于国内政治,国际政治遵循丛林法则,而康德则相信人性中有理性的一面,可以通过机制、教育和实践改进人性。(24)Pavan Kumar, “Bringing Machiavelli and Kant Back in on Morality and World Politic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9, 56(4): 1-16.
相比较于国际关系层次的理论问题,印度学者更关注对外政策层次的理论与现实问题,并在世界秩序转型背景下研究印度的对外政策。在全球秩序层面,印度学者认为随着印度经济、政治影响力的提升,作为既有秩序的获益者,印度一方面维护既存的世界秩序,另一方面也谋求改良世界秩序尤其是核不扩散体系。在未来的世界秩序变革中,印度应成为规范演变的一部分,甚至改变一些不合理的秩序。(25)Ummu Salma Bava, “India and the Global Order: Negotiating between the Old and New Order”,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7, 54(1-4): 22-41.还有学者从全球化的角度全面反思印度冷战后的对外政策,逐一分析印度与美国、中国、南亚、东南亚等国的双边关系及金砖合作机制等,并指出在全球化时代印度面临的挑战主要是如何处理与邻国的关系及维护能源安全。(26)Surjit Mansingh, “Assessing Reorientation of India’s Foreign Policy in a Globalized World”,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0, 47(2-4): 143-161.也有学者专门反思冷战结束以来印度的经济外交,指出自1991年新自由主义改革开始以来,印度经济外交已经脱离了尼赫鲁的政策,即利用不结盟运动和77国集团机制追求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如今,印度对自由主义国际经济秩序给予不加批判的支持,这种转变虽然使印度融入了全球经济秩序,但也涉及对发达国家的政策妥协,导致其失去关键的政策空间。(27)B.S.Chimni, “Mapping Indian Foreign Economic Policy”,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0, 47(2-4): 163-185.在亚洲安全秩序层面,印度学者认为当前亚洲安全体系建立在多边机制和美国对亚太的持续介入这两个基础之上,但如果美国在亚太进行战略收缩,多边机制失效以及中国崛起,则亚洲安全现状有可能被打破。为了维持亚洲和平稳定,印度应采取合作性制衡的策略,与日本建立紧密的战略伙伴关系以制衡中国。(28)Joshy M.Paul, “Co-operative Balancing: Emerging Security Order in Asia”,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2, 49(1&2): 113-131.在国际发展层面,印度学者认为在世界经济的新形势下,发展中国家不能仅做发达国家的接收者,一直依靠发达国家实现经济发展,而应该在资源和能力建设方面增强互动,推动南南合作。(29)Sachin Chaturvedi, “The Development Compact: A Theoretical Construct for South-South Cooperation”,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6, 53(1): 15-43.
在外交思想方面,有的学者注意到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和考底利耶的《政事论》。桑吉·拉伊(Sanchi Rai)简要谈及甘地的非暴力思想,进而从印度古典史诗《摩诃婆罗多》中的《薄伽梵歌》一诗中寻找非暴力思想的根源,但主要是讨论一些形而上的精神层面的“非暴力、非残暴、非损伤、同情”等概念,并没有具体分析这种思想对印度外交政策产生的影响。(30)Sanchi Rai, “Alternative Conceptualizations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Exploring the Concept of Non-cruelty”,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3, 50(3): 209-225.马克·尤迪宁(Marko Juutinen)详细介绍了考底利耶《政事论》的主要内容,并指出如果按照《政事论》里的思想,虽然在战略上印度作为中美两国的平衡者非常关键,但在经济领域印度应该认同中国与南亚区域合作联盟加强合作,且应该参与共建“一带一路”,因为经济合作有利于所有参与方。(31)Marko Juutinen, “Kautilyan Foreign Policy Analysis: Sino-Indian Dynamics in South Asia and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Journal of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2018, 14(2):1-21.还有学者详细比较了考底利耶的《政事论》和孙武的《孙子兵法》,认为随着非西方国家经济的增长,发展中国家在政治和知识领域也应有所贡献,国际关系的对外政策理论也应有非西方视角。在这个前提下,作者分别介绍了考底利耶和孙武的思想,尤其是再次强调“考底利耶不是印度的马基雅维利,马基雅维利应该是欧洲的考底利耶”,从而突出了作者对考底利耶思想的推崇。作者通过论述考底利耶和孙武的古典著作,认为对这两种古代学说的研究,为分析非西方外交传统和实践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32)Anusmita Dutta and Manish S.Dabhade, “Diplomatic Theory of Kautilya and Sun Tzu: Assessing Interpret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4, 51(1-4): 162-179.
在研究议题方面,近几年关于中国及中印关系的研究已成为一个热点。具体看印度关于中国的研究,不仅有关于中国内政外交的文章,还有专门研究中国的新疆、西藏和南海问题,可谓细致入微。杜特(V.P.Dutt)首先回顾了中印关系史,指出中印关系的三个难题是西藏问题、边界争端和巴基斯坦问题。但他认为印度应与中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因为在当前世界,战略伙伴是普遍存在的,这种关系只意味着国家之间在某些领域和议题上的紧密合作。中印两国在以后很难成为朋友,但也没有必要成为敌人,印度应与中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同时保持警惕。妥善处理中印关系将考验两国领导人的政治智慧,两国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各自的民族主义。他在文章中还回顾了毛泽东、周恩来与尼赫鲁的外交轶事,多次引用中国领导人和中国学者的观点,甚至分析了中国的儒家学说、义和团运动、五四运动等思想或事件对中国外交的影响,体现了作者对中国历史、中印关系、中国政策界和学术界都比较了解。(33)V.P.Dutt, “India and China: The Past and the Future”,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0, 47(2-4): 403-412.印度世界事务委员会研究员桑吉夫·库玛(Sanjeev Kumar)详细分析了新时代以来中国周边外交的变化。他指出中国对南亚在政治、安全和经济上的重视程度都有所提升,并明显巩固了与印度之外的南亚国家之间的关系。为了抗衡中国在南亚的影响力,印度应实施印度版的互联互通计划。他认为2014年以来两国领导人的互访以及武汉非正式会晤,都没有解决中印之间的实质性分歧。(34)Sanjeev Kumar, “China’s South Asia Policy in the New Era”, India Quarterly, 2019, 75(2): 149-151.
有的学者聚焦于中国与世界贸易组织的关系,认为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进程对任何国家而言都是一次艰巨的挑战,中国不得不面临美国、欧洲和日本的压力,按照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削减关税并开放国内市场。(35)Anil Kumar Kanungo, “The Process of China’s Accession to the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Obstacles and Implic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1, 48(3&4): 305-316.普利扬卡·潘迪特(Priyanka Pandit)以世界贸易组织为视角讨论中国在世界经济领域是否是一个修正主义者,作者指出虽然许多现实主义者认为中国是世界秩序的修正主义者,但从金融危机之后的情况看,中国并非如此。(36)Priyanka Pandit, “China and the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Questioning the Revisionist Hypothesi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3, 50(3): 255-271.
还有学者讨论中国新疆与西藏等地区问题,将新疆放置于中亚层面讨论新疆对地区安全秩序的战略重要性。这些研究体现了印度学者对中国研究的细致性,但许多观点都难以令人信服甚至完全罔顾事实。(37)Mahesh Ranjan Debata, “Xinjiang in Central Asia’s Regional Security Structure”,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5, 52(1-4): 53-65; Mahesh Ranjan Debata, “India-Xinjiang Historico-cultural Linkage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7, 54(1-4): 218-230; Yeshi Choedon, “Challenges to Tibetan Diasporic Institutions in India: Imperative of Reforms and Way Ahead”,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7, 54(1-4): 196-217.还有学者讨论印度对“一带一路”的看法,分析了“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印度政府的历次表态,指出印度之所以拒绝“一带一路”但却参与“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建设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是因为印度在这两个项目提出的最开始阶段就参与了讨论,而“一带一路”是“中国的蓝图”。(38)Gulshan Sachdeva, “Indian Perceptions of the Chines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8, 55(4): 285-296.不过,也有学者不同意这种观点,左拉瓦·多利特·辛格(Zorawar Daulet Singh)认为印度应该反思对“一带一路”的态度,他比较了中国举办的两次“一带一路”峰会以及与南亚其他国家所实施的合作项目,指出印度应将关于“一带一路”的政策辩论从关注中国的意识形态和安全需求转变为中国在地缘经济上的参与和地区现代化的秩序建设。(39)Zorawar Daulet Singh, “Rethinking India’s Approach to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Economic & Political Weekly, 2019, 54(26-27): 10-12.
印度独立前后就已经开展国际关系与地区国别研究,在国际关系教学与研究方面理应做出更多贡献,但事实并非如此。正如印度学者所言,至20世纪80年代印度的国际关系研究都领先于亚洲。(40)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 7-35.这一方面是因为国际关系作为一门学科发源于欧美,逐渐被亚洲国家所引进;另一方面是因为印度脱胎于英国殖民地,继承了英印帝国时期的一些物质与知识遗产。然而,当中国改革开放后开始建设国际关系学科,印度在亚洲国际关系研究的领先地位就逐渐被超越。印度学者也注意到这一点,指出“印度在许多方面都落后于中国,这是因为印度缺乏中国政治体制所创造的国内秩序。但在国际关系学科的发展方面,印度之所以落后的原因是很明确的,即印度学术精英不像中国学者那么目标坚定且不屈不挠”。(41)Sneh Mahaj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Some Comment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0, 47(1): 66.具体而言,印度学者认为其国际关系研究之所以落后,是由国际关系学科起源先天不足、国际关系研究与地区国别研究定位不清、对研究对象缺乏深入的田野调查、在理论化方面问题意识不强、国际学术交流不充分等多种原因造成的。
第一,学科起源不自主。世界事务委员会和尼赫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是现代印度国际关系与地区国别研究的发端,也是尼赫鲁对印度国际关系研究的重要贡献。然而,由于印度建国之初的内外政策深受尼赫鲁影响,此后其国内的国际关系研究也被打上了尼式烙印。尼赫鲁的国际视野有助于具体机构的建立,但作为不结盟政策的总设计师,他对外交政策的支配影响了国际关系研究,导致许多学者的研究缺乏学术自主性,都是在佐证不结盟政策。即便有些学者尝试论述不结盟政策的内涵与原则,却没有提出实质性的理论贡献。同样,也很少有学者致力于挖掘后殖民时代的历史与外交经验,从而提出相关概念和理论体系,也没有学者关注自由化、民主化,以及印度作为一个崛起国、印度长期和丰富的多元文化与民主遗产的重要性,古典时代和前殖民时代的研究就更加缺乏。(42)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 7-35.
第二,学科定位不清晰。国际关系研究主要关注国际体系、国际结构、国际秩序、大国战略关系等宏观层次的问题,且主要从理论研究的角度分析现实问题,进而推动理论创新;地区国别研究则注重对特定地区或国家的政治、外交、经济、社会、宗教等全方位的调查与研究,其主要目的在于为科学决策提供佐证。印度国际关系研究与地区国别研究没有明显区分,地区国别研究又早于国际关系研究,因此,许多学者默认地区国别研究就是国际关系研究,而且地区国别研究究竟是一种学科内研究还是跨学科研究,印度学者对此也没有定论。(43)Varun Sahni, “The Fallacies and Flaws of Area Studies in India”,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9,46(1&2): 49-68.
第三,研究内容不深入。印度研究机构并没有按照大学资助委员会起初设想的那样成为不同学科视野的聚集地,而且由于国际研究专业开设当初,外国语言并不是必修课,许多地区研究专家不懂研究对象的语言。只有极少数高校或研究机构关注国际关系和国际法,关注全球治理的专家就更少。智库更关注“枪炮与炸弹”的研究,高校很少有实质的安全研究或战略研究项目。(44)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7-35.有学者指出,印度国际关系或地区国别研究有九大缺陷,分别是缺乏理论、缺乏跨学科视角、研究层次太宏观、缺乏田野调查、缺乏语言训练、缺少定量研究、事件引起的研究(而不是理论、方法或问题启发的研究)、二手资源占据了研究、不充分的教学。(45)Varun Sahni, “The Fallacies and Flaws of Area Studies in India”,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9,46(1&2): 49-68.
第四,问题意识不突出。印度国际关系研究不够严谨,具体问题或主题经常被反复讨论,但科学意义上的学术研究在印度几乎不存在。国际关系学科的学生很少被要求基于困惑对研究问题进行调查与分析,很少有机构提供理论与方法课程,即使有研究方法的课程,也缺乏应有的设计或根本不是必修课。(46)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7-35.印度学者指出,如果不能基于困惑而提出有意义的研究问题,就不会形成知识聚焦;没有知识聚焦,就不会有国际关系学科的知识积累;进而就缺乏学术兴奋,学者与学生就不会被激励做出好的研究。(47)Kanti Bajpai, “Obstacles to Good Work in India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9, 46(1&2): 109-128.
第五,国际交流不充分。有许多学者在印度接受了本科阶段的教育,但他们在海外深造后很少再返回印度本土从事教学与研究工作。印度学者指出,几乎没有系统的研究机构或个人在国际关系研究方面与其他国家或地区对接,国际研究专业学术团体在国际学界的参与度很低,印度本土学者很少在高质量国际期刊发表论文,与印度的经济学和历史学、拉丁美洲学者在依附理论、东南亚学者关于安全与区域化的研究相比,印度国际关系学者还缺乏应有的理论贡献。(48)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7-35.2000年后,中国、日本和韩国的国际关系学者更接近学术前沿,而印度的国际关系研究逐步落后,一个重要原因是印度国际关系团体没有与欧美学术团体融合。(49)Kanti Bajpai, “Obstacles to Good Work in India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09, 46(1&2): 109-128.国际关系研究在印度还处于初级阶段,从事国际关系研究是一种最不受重视的事业,只有极少数印度学者的文章或专著受到国际关系或对外政策理论者的关注,而这也仅限于从事印巴冲突或核武器扩散与核威慑研究。印度国际关系学科之所以与印度在全球事务中的雄心和地位不相称,一个主要原因是印度国际关系学界尤其是国际关系理论界与全球国际关系学界缺乏互动。(50)T.V.Paul, “India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tudies: The Need for Integration with Global Scholarship”, ORF Issue Brief, December 2017,(219): 1-2.
印度学者普遍认识到国际关系研究的重要性,认为到2025年,印度应该为国际关系研究做出理论贡献。随着国际恐怖主义、经济金融危机扩散等各种威胁的出现,印度将被国际发展进程深刻影响,社会各个层面都应该更好地了解不断变化的世界。为此,印度学界应重新设计国际关系研究、重新界定国际关系研究和地区国别研究的领域;重新设计国际关系学科的学位、学校与研究项目;提高国际关系理论的教学与研究技能;重建地区研究中心;等等。(51)Muthiah Alagappa, “Strengthen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India: Vision and Recommendations”, 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7-35.也有学者指出,好的国际关系学科应该对理论更加关注、有问题解决型的研究议程、更好的研究方法、经过改进的教学、有规划的职业生涯等。这些因素将促进和鼓励好的国际关系研究但并不等于好的国际关系研究,好的国际关系研究意味着优秀的作品,主要是期刊论文、编著或专著,尤其是源自印度本土学者的作品。(52)Kanti Bajpai, “Obstacles to Good Work in India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International Studies,2009,46(1&2):112.
印度国际关系研究的主要机构包括高校和智库,但智库更为活跃。正因如此,印度国际关系研究更注重对现实问题的思考而缺乏理论建树。印度本有非常优渥的国际关系思想,比如考底利耶所著的《政事论》、印度教义中的非暴力及和平思想、尼赫鲁的不结盟主义、甚至是南亚次大陆政权更迭的历史经验,但印度学者还缺乏对这些思想及历史事件的深刻反思,或者说缺乏将古代经验与当前现实相联系的纽带,以至于在国际关系的理论创新方面,本土学者鲜有知识贡献。在研究议题方面,印度学者对全球治理尤其是金砖机制颇感兴趣,在地区层次上最为关注的还是南亚或亚洲,在国别方面近年来最热衷于中国研究,并且非常细致。印度学者已经认识到理论创新的不足,并呼吁反思国际关系研究,从而为国际关系的知识增长做出贡献。总体而言,印度国际关系研究处于一种发展不充分但正在逐步觉醒的状态。倘若印度学者能重视对理论问题的思考、对历史与发展经验的总结、对科学研究方法的使用,印度在国际关系的知识增长方面将会有更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