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2021-05-18 08:50
关键词:蜀道难抒情诗结构性

高 群

□修辞学论坛 主持人:高群教授

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高 群

(阜阳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在对《离骚》共时分析与抒情诗语篇历时研究的基础上,发掘夸张作为推动语篇叙述要素的修辞诗学价值。抒情诗所具有的主观性、强烈情感宣泄等特征呼唤着夸张这种主观化语言手段的强力参与。抒情诗主观情感的浓烈程度越强,夸张成为该语篇修辞要素可能性越大。“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作为抽象语言规则的存在,是很多抒情诗产生审美魅力的深层原因之一。

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修辞要素

夸张作为创作手法与认知世界的独特方式,凸显事物特征,表达主观情感,很早就在诗中显现。《诗经》中《云汉》篇:“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体现出表达者强烈的主观情感与所要传递的“旱灾重,周民无”等重要的夸张语义。

夸张与诗联系紧密,学者已有论述,如:刘明华[1],张炎荪、于广元[2],于广元[3],范夏勋、胡传志[4]等。宗廷虎、陈光磊主编《中国辞格审美史》(第一卷)在分析《诗经》及先秦歌谣——《楚辞》——魏晋南北朝玄言诗、山水诗、乐府诗——唐宋边塞诗、李白诗、杜甫诗——元明清诗——现当代时期诗歌等作品的基础上,归纳出诗中夸张的各种美感形式[5]。我们在阅读其搜集的各个时期诗的夸张语料基础上,更坚定了夸张与诗关系密切的认识。

从《诗经》起,已有部分诗歌带有人的自我情感抒发特征,《楚辞》引领中国抒情诗的形成。夸张作为强化事物特征、表达主观情感的认知方式,可以很好彰显诗的抒情性特点,成为诗人抒发浓烈主观态度与情感的依托。夸张作为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取决于主观情感的浓烈程度。抒情诗主观情感的浓烈程度越强,夸张成为该语篇修辞要素可能性越大。夸张作为不可缺少的修辞要素,凸显物体特征,宣扬诗人真情,推动诗篇叙述,最大可能激活抒情诗的审美功能,抒发强烈的人类情感,具备强大的修辞诗学功能,呈现为结构性夸张特征。当下,很多学者关注诗的夸张运用研究,研究成果大多涉及李白、杜甫等诗人作品词句的夸张分析,探讨魏晋南北朝、唐代诗歌中夸张语言形式及审美特点,较少有学者涉及结构性夸张参与抒情诗创作、搭建语篇的修辞诗学研究,这些薄弱处的存在,激发我们再探讨的好奇心。

一、研究语料:抒情诗语篇的选择

为了将研究对象纳入可控范围,观察得更为仔细,我们依据时间先后,选择每个时代抒情诗的典型代表(详见表1),在纵横交错的观察中,探索夸张参与抒情诗语篇建构的修辞诗学功能,论述抒情诗主观情感的浓烈程度越强,夸张成为该语篇修辞要素可能性越大的假设成立。

表1

时间作者作品出处 先秦 《国风•王风•采葛》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211-213页 战国屈原《离骚》金开城、董洪利、高路明《屈原集校注》,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1-184页 汉 《上邪》郭茂倩编《乐府诗集》,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31页 唐 李白《蜀道难》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华书局1999年版,第162-168页 宋苏轼 《有美堂暴雨》冯应榴辑注《苏轼诗集合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453-455页 元杨维桢《鸿门会》张景星、姚培谦、王永褀编选《元诗别裁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51页 明王阳明《泛海》杜贵晨选注《明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72页 清魏源《晓窗》魏源《魏源全集》,岳麓书社2011年版,第224页

二、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抒情诗主观情感越浓烈,其语言描写与结构支撑具有夸张特性的比例越大。夸张本体呈现为丰富多彩的聚合体,用X标识。夸体具备超常x特征,语言形式呈现超越物体、人物、事件等的正常状态语义,带来表达与接受的冲击力。夸张点凸显浓烈情感与特定状态的程度极高,强化主观感受的抒情性,提升审美张力。此类夸张主要作用于搭建语篇叙述的结构层面,以期实现修辞诗学功能,属于结构性夸张,可以抽象为:

本体(X)+夸体(超常×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具体抒情诗语篇的结构性夸张是此抽象式的变体,聚合在一起,抽象出“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这个语言规则,此规则也是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一个重要修辞动因。我们先以《离骚》为例,详细论述之。

(一)结构性夸张——《离骚》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离骚》《九歌》《天问》《九章》等系列作品,一改《诗经》风格,如刘勰所言“自铸伟辞”,开创了文人抒情诗时代。《离骚》更是中国文学史上的鸿篇巨作,是屈原用理想、生命熔铸而成的心灵史诗。

《离骚》内容丰富,全诗由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描写自己的出生、世系、品质、修养等,回忆辅佐楚王进行政治改革、遭谗被疏经历,表明政治态度和信念。

第二部分:借女媭劝告,向重华陈词,坚持“举贤授能”主张,执着“上下求索”理想。

第三部分:请灵氛占卜、巫咸降神、寻求出路、去国远游,抒发恋恋不舍的深情厚谊。

《离骚》的语篇夸张由第一、第二、第三部分形成的3个局部夸张组合而成,本体“《离骚》”与局部夸张的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根据所处的语境,表现出多种形式的聚合与变化,促使“离忧”情感得以充分展现。

1.局部夸张“自叙身世、忧君忧民忧己”

局部夸张“自叙身世、忧君忧民忧己”通过5个下位层次的夸张“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愿依彭咸之遗则”“伏清白以死直”“虽体解吾犹未变”组合而成。

(1)本体(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自述家世,出身名门,吉瑞降生,拥有相应美名。但自己并没有沉溺良好天赋,追求后天努力修能,于是诗人笔下的修能,就带上强烈的主观情绪,呈现丰富多彩的夸大状态。诗人除了自报家门属实以外,其余表达皆带有想象成分,披挂采集香草,比喻品格高洁,比喻只是手段,目的则是强调“内美”与“修能”。虽然夸张点没有在语言形式上直接呈现,接受者很容易把握表达者着力表现的“超常程度强”的良苦用心。在“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夸张结构和夸张点“超常程度强”合力压制下,采集香草、光阴似箭、策马驰骋等句子的语义皆超出现实世界的常量、超常量,达到精神世界夸张量范畴,因而,整个小语篇带有了凸显诗人强烈情感的夸张语义。

(2)本体(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阐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观点,但这些建议却不被君王采纳。早知忠言直谏会带来灾祸,仍旧执着于约定。诗人笔下的被君王所“数化”,就呈现出伤心欲绝的夸大状态。为了劝谏君王,诗人举出三公德行完美,尧舜光明正直,亲贤人,远小人,登上坦途的正面事例,反衬桀纣的狂妄邪恶,走投无路。怒斥结党营私之人带给国家的巨大伤害。自己一片丹心,却遭小人离间,君王怀疑,夸张点强调了被疑伤心的“超常程度强”,当诗人痛苦吟诵出“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时,不仅对君王失望,也带有无法实现自己政治理想深深的夸大呈现的伤痛。

(3)本体(愿依彭咸之遗则)+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为国家培养人才,但众芳变得污秽,利欲熏心、勾心斗角。诗人的积极自修,呈现出众人皆浊我独清的夸大状态。《章句》:“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听,自投水而死。”诗人此处的明志,并不是真的投水而死,而是抒发遵循先贤遗留的教诲,在群芳芜秽的环境中洁身自好的气节。此处描述的生活不是现实世界真实场景,夸张点强调了积极自修的“超常程度强”,当诗人发出“愿依彭咸之遗则”的誓言时,表明了“謇吾法夫前修”的决心,此处表达带有诗人主观感情介入后的夸张语义。

(4)本体(伏清白以死直)+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在君王的昏聩、群小的谗毁之下,感到孤独,但他矢志不移,宁可“伏清白以死直”,也不“背绳墨而追曲”。诗人宁死不屈的志向,呈现出主观强调的夸大状态。诗人三次提到至死不变的坚贞气节,“死”不是肉体真的消亡,代表一种程度处于极限的状态,夸张点突出即使在此极限状态下也不能改变志向情感的“超常程度强”,“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所强调的语义,表达出诗人心灵深处的坚持,皆超出现实世界的超常量,抵达精神世界夸张量范畴,整个表达因之带有诗人强烈情感的夸张语义。

(5)本体(虽体解吾犹未变)+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的理想虽然不能实现,但坚决不放弃,努力强化自己的道德情操,绝不屈服。诗人的迷茫与迟疑只是暂时的,进取不成反而获罪的不公也不能停下“好修”的品行,“虽体解吾犹未变”呈现出主观强调的夸大状态。面对众人的诋毁,诗人也有软弱、犹豫的时候。后悔看不清前途,迟疑着走回原路,彳亍于兰草水边,徘徊在椒木小山。“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鼓起勇气,驱散这瞬间的软弱,继续修行,为自己的理想,粉身碎骨也愿意。诗人再次使用表达极限程度的粉身碎骨不能移其志,传递出带有夸张语义的强烈情感。

5个下位层次的夸张组合成《离骚》语篇第一部分。诗人自叙出身高贵,道德情操高尚,政治理想坚定,虽然被权贵群小所嫉恨,被君王疏远,但为了国家利益,人民的生活,自己要克服艰难险阻,洁身自好,虽死不改志向。此处内容虽然依据现实勾勒而出,但诗人饱满的深情极好地渲染了抒情诗所要传递的强烈主观感情的特性,突破词句夸张语言形式,借助结构性夸张这个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尽情地凸显诗人所要表现的心灵深处寻找知音反而被弃的痛苦,塑造出“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的伟大形象,走上浪漫主义文学的审美之路。

2.局部夸张“女媭劝诫、向重华陈辞、上下求索”

诗人遭受不见容于君,不受知于世的巨大重创,被贬谪流放。在回顾追求之路的时候,面对失败,不得不进行反思,连情深意重的“女媭”都责备、劝说自己,还能期待有谁能理解呢?诗人被逼着去找重华评理,拉开上叩天门下求美女皆不得的失败帷幕。

此处局部夸张通过3个下位层次的夸张“女媭劝诫”“向重华陈辞”“上下求索”组合而成,夸张表现为两个层次。

第一层次:本体(诗人反思)+夸体(女媭劝诫、向重华陈辞、上下求索)+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第二层次:本体(女媭劝诫、向重华陈辞、上下求索)+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现实世界的被驱逐惨景,让诗人心生幻想,期待在想象世界寻觅知音。诗人想象出女媭、重华、上叩天门下求美女的场景,目的不是刻画这些事件和场景的真实存在,而是通过这些场景的设计,创造合适的语言形式表达诗人内心痛苦、反思的深度。从人们认知的角度说,首先认可第一层次夸张虚构的“女媭、重华、上下求索”人物、事件的存在,其次才能理解第二层次诗人在对这些人物、事件刻画的同时,倾注巨大心血,夸张性表达出上天入地不死心的执着。换句话说,只有在“女媭、重华、上下求索”先是夸体后是本体确立的前提下,才能推进“诗人反思”的叙述。

(1)本体(女媭劝诫)+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女媭对“我”的遭遇非常关切,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虽然不能让“我”放弃主张,但她言辞激烈,爱恨交织,夸大了诗人情绪的抒发。对女媭的解释有多种说法,金开诚认为“女媭”只是寓言,并非实有其人,身份当是女伴中的长者,是一个“老大姊”式的人物[6]。诗人虚构出“家姐”这个人物,假借女媭之口,连用三个“独”字,“纷独有此姱节、判独离而不服、夫何焭独而不予听”,表明自己与世人趋炎附势的对立。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理解自己,何况外人呢?设置出最小量都无法满足的悲惨现状,至于世人的理解,比登天都难。此用法符合否定最小量连带否定一切的夸张规则。自己依照先圣行为节制性情却遭孤立,愤懑之情难以平静。诗人借用违抗女媭劝诫,传递连最亲密家姐的劝说都不能使“我”抛弃节操,至于世人围攻就更不足惧的极端决绝态度。

(2)本体(向重华陈辞)+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在虚设的家姐面前遭受重创,为了续接一丝渺茫的幻想,去找虞舜评理。评理是虚,倾诉为实,愤懑情绪被夸大呈现。诗人内心因家姐的劝说倍感迷茫,在向重华倾诉的过程中,志向又逐渐坚定起来。鞭挞愚君的丑恶,赞美贤君的圣明,在善恶两极的夸张对比中,增强叙述张力,夸张点强调坚定信念、至死不悔程度强烈,“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反问句连用,“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更是强化情绪激烈程度,夸大了语义的主观性。

(3)本体(上下求索)+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因为女媭劝诫,不得不向重华阐述举贤授能的政治主张,结果却不得不面对贤人遭殃的事实。诗人泣不成声,想离开尘世,上下求索,表现为两个更下位的局部夸张。

①本体(上叩天门)+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在诗人幻想的光怪陆离的天界,诗人虽然具备驱日驭月、驾龙乘凤、号令雷师等夸大、超凡的能力,夜以继日赶到天门,却被拒之门外。夸张点凸显上叩天门无果,失望程度强烈。即使在幻想世界,也寻找不到知音,无法获得实现政治理想的办法。巨大落差,灭顶锤砸,诗人虽有幽兰之香,也被浑浊世界吞没,邪恶力量无比巨大。

②本体(下求美女)+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上叩天门求索失败后,心有不甘,下求美女再次明志。诗人一求宓妃,二求有娀氏,三求二姚,虽说有云师护驾,有蹇修、鸠鸟做媒,都求之不得。“闺中邃远”和“哲王不寤”是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夸张点凸显下求美女失败后痛苦程度强烈。

从女媭劝诫,引出向重华陈辞,进而上下求索,即使在幻想世界中也难逃失败命运,更何况污浊的现实世界呢?此处内容借助结构性夸张,从推进叙述进程层面,传递出诗人政治理想不被世人接受、不被君王赏识的深沉悲哀。

3.局部夸张“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远逝以自疏”

诗人遭受上叩天门,下求美女的失败,仍旧不忍离开故国,心存留恋,继续寻找能理解自己的人物,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局部夸张通过3个下位层次的夸张“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远逝以自疏”组合而成,夸张表现为两个层次。

第一层次:本体(诗人去留难决断)+夸体(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远逝以自疏)+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第二层次:本体(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远逝以自疏)+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想象出灵氛、巫咸、远逝以自疏等情节,通过这些虚构人物和场景的设计,借助创新性语言形式表达出诗人内心对无人赏识的悲愤,去国离乡的犹豫。从认知的角度说,认可第一层次夸张虚构的“灵氛、巫咸、远逝以自疏”人物、事件的存在,才能理解第二层次诗人在对这些人物、事件刻画的时候,夸张凸显“将远逝以自疏”的不舍与不甘。换句话说,只有在“灵氛、巫咸、远逝以自疏”先是夸体后是本体确立的前提下,“去留难决断”的叙述才能继续推进。

(1)本体(灵氛占卜)+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诗人找来灵草和细竹片,请灵氛占卜,幻想着美好必将结合,好修皆被爱慕,天下如此广阔,不应该找不到知音。诗人残存的一点希望,被灵氛夸张话语彻底碾压。诗人在去留问题上犹豫不决,虚构出灵氛占卜,帮助自己做决断。灵氛讲出世道奸诈、邪恶,香臭、好坏颠倒,力劝诗人离去。夸张点强调应该离去的态度强烈,不要再心存留恋。

(2)本体(巫咸降神)+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诸神齐降,九疑山神迎接,灵光闪闪,奇妙无边。巫咸替神代言,劝说诗人看清眼前形势。美好的琼佩,出于嫉妒被摧毁,从前的香草变成荒蒿野艾,兰草流俗,花椒谄媚,茱萸充香,揭车江离变心,事态习俗随波逐流,诗人保持的美德“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诗人如此不容于世,还是离开“聊浮游而求女”“周流观乎上下”。夸张点强调离去理由充分,劝说诗人不必再抱幻想。此段语义,夸大传递万千思绪,淋漓尽致展现诗人复杂矛盾的心理。

(3)本体(远逝以自疏)+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灵氛占卜力劝,巫咸替神代言鼓励离去,促使诗人下定决心,选个好日子出发。诗人做足了远游准备,幻想着驾龙御凤远离是非之地,千辆宝车伴随云霓出行。被疏远的诗人不可能有此待遇,外在的辉煌热闹皆虚张声势,这种超越现实的心灵抚慰,难掩不忍离去的忧伤。虽说“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但是,诗人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理想,发誓至死不渝,“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整段话语以乐景衬悲伤,夸张点凸显悲伤程度强,夸大了诗人高尚志向终落空悲伤的深沉,虽死不悔绝望的绵长。

组合三个局部夸张,建构出带有结构性夸张的《离骚》语篇(详见表2)。

表2

《离骚》语篇的结构性夸张:本体(《离骚》)+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 局部夸张本体夸体夸张点 自叙身世、忧君忧民忧己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超常x特征 超常程度强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 愿依彭咸之遗则 伏清白以死直 虽体解吾犹未变 女媭劝诫、向重华陈辞、上下求索女媭劝诫 向重华陈辞 上下求索 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远逝以自疏灵氛占卜 巫咸降神 远逝以自疏

《离骚》语篇由结构性夸张:本体(《离骚》)+夸体(超常x特征)+夸张点(超常程度强)推动叙述形成。在叙述的过程中,“自叙身世、忧君忧民忧己;女媭劝诫、向重华陈辞、上下求索;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远逝以自疏”三个局部夸张形成的三个分语篇,融合组建了《离骚》总语篇。夸体(超常x特征)的丰富性成为语篇叙述动力,决定了语篇个性化生成。由此可知,结构性夸张具有层次性,不管处于上位、下位的哪个层次,都表现出引领叙述走向,承担支撑抒情诗叙述结构的重任。

(二)借助比喻、比拟等因素形成的另一种结构性夸张——《离骚》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离骚》在语言形式层面运用丰富的比喻、比拟修辞手法,借助设立美好与丑恶对立的喻体与拟体,彰显更深意味的表达者想要强调的美丑两级、善恶两分结构性夸张的修辞设计。细读语篇,美善的喻体、拟体主要有香草类、美人类、飞鸟类、大道类、贤君类、玉石类等六类(详见表3)。

表3

喻体、拟体类型喻体、拟体本体相似点 香草类江离、薜芷、秋兰、木兰、宿莽、秋菊、薜荔、菌桂、胡绳、芰荷、芙蓉、茝、蕙美好的素质、节操芬芳、高洁 申椒、菌桂、蕙、茝三后的贤臣芬芳、高洁 荃楚王芬芳、高洁 兰、蕙、留夷、揭车、杜衡、芳芷学生 芬芳、高洁 芳草别国的贤君明主芬芳、高洁 美人类美人怀王美好 蛾眉自己美好 芰荷为衣芙蓉为裳自己节操美好 有娀之佚女有虞之二姚志同道合的贤臣美好 高余冠,长余佩自己伟岸,俊美 芳与泽杂糅自己洁身自好不合污 飞鸟类鸷鸟耿直忠臣独立不群 “三次求女”中的凤凰“红娘”一类的贤者成人之美 凤皇随从跟随 大道类先路自己愿作共建美政的前行者先行 遵道而得路尧舜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正确 前王之踵武顺着正确道路强大楚国沿袭 复路前进道路阻塞不通、另觅出路阻塞 路上叩帝阍、下求美女寻找 贤君类尧舜、汤禹、武丁、周文王、齐桓公希望楚王效法的理想明君德才兼备 玉石类佩、珵操行的端正、美好光洁莹润、坚韧不变

由表3可见,《离骚》所用比喻,多为借喻形式,只出现喻体,不出现本体,没有出现“像”“似”等比喻词,语言形式更简洁,表达更委婉,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本体理解的不确定性,给语篇蒙上一层扑朔迷离的浪漫主义面纱。如:为“众女”所嫉“蛾眉”,本体先是美女,后在“三次求女”中变化为“未婚男子”。“芰荷为衣、芙蓉为裳”中“我”的本体是美女,紧邻的“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的“我”又以伟男子形象出现。“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的“灵修”指男性;“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的“灵修”指女性。喻体、拟体的不确定性是语言的瑕疵还是诗人有意的安排?我们更倾向后者,表达者采用含混、模糊、反常的语言形式,更易展示诗人在极端悲愤情况下,情绪不稳定的非理智状态。语言形式混乱用法还表现在语句重复上,例如:“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芳至今犹未沫”措词相似;“何方圆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句式雷同;“世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世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世幽昧以眩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句式重复率高。此种重复、混乱的语言形式,有助于表达者展现心情郁懑烦乱到达极端的夸张状态。

诗人在设置美善的喻体、拟体同时,还设置了丑恶的喻体、拟体(详见表4)。

表4

喻体、拟题类型喻体本体相似点 恶草类菉、葹、艾、椒、樧邪恶的品质恶臭 坏女类众女、宓妃世俗小人卑劣 恶鸟类鸩言行不良之辈有毒 小路类捷径、小路昏君举步维艰、奸党小人一意孤行歪斜 庸君类夏启、后羿、寒浇、夏桀、后辛祸国殃民的坏君王荒淫、祸害

用丑恶与美好对比出现,美者更美,丑者更丑,夸大了美与丑各自的程度,拉长美丑的两级,实现了超越语言形式对立的更高级别的表达者想要强调的美丑两级,善恶两分的夸张性的修辞设计。我们可以从语篇喻体、拟体只有美、丑两类,无中间状态呈现来佐证,也可以从美丑的完全转变来印证。如:“冀枝叶之峻茂兮”变成“哀众芳之芜秽”;“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皆悲叹子弟随波逐流,善良变为奸佞,正直变为邪曲哀伤之甚。

《离骚》的夸张表现形式多样,除了作为语篇生成修辞要素的结构性夸张外,词语夸张主要表现为“九”“百”“死”等虚指用法呈现出的夸张语义。句式夸张多次出现“朝……夕……”和“夕……朝……”等用法,如邹福清所言:“时间的流动既是对抒情主人公生命的否定,也是其价值追求的阻碍。可以说,在抒情主人公时间意识中心是时间的流动性而不是时间的秩序性”[7]。随着时间的流逝,诗人距离实现理想的目标越来越远,在时不我待的悲愤与忧愁中,留不住的盛世太平随之而去。“朝……夕……”和“夕……朝……”两个时间点,既可以显示全天之中其余的时间,强调时间的快速流逝,又可以夸大时间短暂,在横切面上展示空间的光怪陆离,呼应了时间飘忽不定,借不同时间承载空间画面的变化映射人生的反复无常。

《离骚》作为主观情感浓烈程度极强的抒情诗,借助两种类型的结构性夸张,在善恶两极的对比中,宣泄诗人去留难决癫狂状态下的悲愤,弘扬的忧国忧民的深情厚爱,成为民族文化模因,代代相传。

三、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的解释力

结构性夸张在抒情诗文体里是偶尔出现还是常规性出现?带着此疑问,我们考察了不同时期抒情诗代表作,以此印证“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的语言规则具有普遍性,具有强大解释力。

(一)结构性夸张——《诗经·采葛》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采葛》表现的急切相思之情,没有确指,具有情人相思、朋友相念、惧谗、淫奔之诗等多种说法。我们跳出哪种说法正确的羁绊,观察相思之情炽热,极具感染力的原因,认为结构性夸张功不可没。

在现实世界中“一日≠三个月/三个季节/三个年头”,但是在有情人的精神世界中“一日=三个月/三个季节/三个年头”,对物理时间的错觉感受,恰切反映出心理时间感受的相思之甚。夸张点凸显相思程度极强,超出现实世界的量范畴,到达主观精神世界中的夸张量界域,语篇因之具有鲜明的夸张语义,渲染了有情人之间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之情。《采葛》的夸张运用,不仅表现为词语层面的数字夸张,更体现在语篇层面的夸张强力牵引抒情走向的修辞诗学功能层面,通过与反复修辞手法的结合,产生一唱三叹的接受效果,成为表达人间相思的千古绝唱。

(二)结构性夸张——《上邪》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上邪》为《铙歌十八曲》之一,属于民间情歌,也有人认为是毛苹所写的爱情诗,说法不一。对此诗,历代名家皆有点评,明代胡应麟《诗薮》论曰:“《上邪》言情,短章中神品!”在现实世界中,不太可能出现高山变平地、江水干涸、冬日雷雨阵阵、夏天大雪纷纷、天地合而为一等违背自然规律的现象与事件,这位痴情女子,杜绝了“与君绝”条件发生的可能性,也就捍卫了“与君绝”的不可能。夸张点突出爱的程度极强,女子要和“君”永远相亲相爱。语篇以誓言形式剖白内心,指天发誓,口吐真言,笔势突兀,气势如虹,夸大情之炽烈。“长命无绝衰”铿锵有力,忠贞刚烈,用生命熔铸的爱情誓言与激情,呈现出绚烂的浪漫主义色彩,撼人心魄。

这首“短章中神品”,对后世影响极大。敦煌曲子词《菩萨蛮》继承其神韵。“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连续运用多种不可能,夸大说明一种不可能,尽情言说追求爱情和幸福的决心势不可挡。

(三)结构性夸张——《蜀道难》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李白对屈原的继承与创新,不仅体现在弘扬浪漫主义思想方面,还落实在具体创作手法的运用上。夸张作为彰显抒情诗情感,使其主观性以主观化方式呈现出来的修辞要素,在《蜀道难》里得到充分呈现。

从推动语篇生成角度观察,《蜀道难》第一叙述层由“夸张+反复”引导完成,第二叙述层由局部夸张组合出蜀道之难。《蜀道难》夸张表现为两个层次。

第一层次的夸张与反复结合,三次出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句式夸张,形成叙述结构的三次反复,夸体“上青天”在现实世界不可能实现,已经抵达精神世界夸张量范畴,主体的蜀道难,比此夸张量呈现出的难度量还要大,夸张点凸显的困难程度在极点上又前进一步,语义的夸张程度更甚,对接受者的心理冲击更大。三次的反复感叹,感情强烈,气势磅礴,令人心潮激荡,闻而生畏。此种结构性夸张形成《蜀道难》语篇的框架,也营造出雄浑高亢、回环往复的音乐旋律。

第二层次夸张表现为“蜀道难,高阻不可逾”“蜀道难,高危不可行”“蜀道难,高险不可越”3个局部夸张,对应结构上的第一、第二、第三部分,3个局部夸张组合起来,生成《蜀道难》语篇夸张,使得“蜀道难”的感叹得到充分展现。

1.局部夸张“蜀道难,高阻不可逾”

蜀道不可逾越,除了太白峰当道,还在于无路可行。五丁开山,天梯石栈相连的神话,渲染出蜀道难开的奇幻色彩。夸张点突出蜀道难的程度极强。“四万八千岁”也是虚指,显示时间的久远,蜀道难,险阻不可逾越,自古皆然,夸张语义尽现。

2.局部夸张“蜀道难,高危不可行”

高山接天蔽日,回川冲波激浪。黄鹤无法飞度,猿猴愁于攀援,用神话与想象递进映衬蜀道高危。蜀道难行还体现在青泥岭萦回峻危,人行其上,手扪星辰、呼吸紧张、抚胸长叹、艰难畏惧等细节被放大摹写,夸张点强调的蜀道难行困危之程度强烈,惊心动魄。加之“古木荒凉、鸟声悲凄”的烘托,旅愁和蜀道的苍凉皆被夸大,更觉蜀道难行。

3.局部夸张“蜀道难,高险不可越”

山峰离天不盈尺,绝壁枯松倒挂,水石激荡,山谷轰鸣,排山倒海的气势尽显。要塞剑阁呼之欲出,栈道蜿蜒,群峰如剑。诗人凭借超常政治敏感和对国事的忧虑,预言太平景象背后潜伏着的危机。夸张点着力的蜀道险恶达到极限,天险与人祸携手,勾勒出惨绝人寰的蜀道之难。

开篇“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感叹,形成慷慨激昂、一唱三叹的气势,借助第一层次与反复结合的夸张,搭建出语篇宏观叙述框架,支撑起语篇雄浑、奇幻的审美风格。第二层次夸张,注重每个细节的刻画,填充起“难在此处”的证明。第一、第二层次的结构性夸张与非结构性的词语夸张“四万八千岁、百步九折、不盈尺、万壑雷”、句式夸张“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等合力,完成《蜀道难》语篇叙述。诗人糅合神话与现实景物,把历史与未来连线,在蜀道逶迤、峥嵘、高峻、崎岖、变化莫测的景物中,倾注对山水的热爱,赞美人类征服险阻的豪情。

(四)结构性夸张——《有美堂暴雨》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有美堂暴雨》描绘了钱江暴雨惊骇壮观的场景。暴风骤雨将至,闷雷自脚下响起,云雾绕座不散,所处地势很高,所见与平处不同。自高处观之,黑风骤起,天地变色,暴雨由远而近、横跨大江、呼啸奔来,如海潮汹涌。还没有见雨,黑云、狂风营造的飞雨过江而来的迅猛、壮阔气势已经先声夺人。西湖像一只金樽,快要满溢,雨声急促,如羯鼓激切。暴雨如果唤醒了沉醉的李白,让他看见倾倒鲛人宫室、洒满珍珠的雨中奇景,该会写出何等珠圆玉润的诗篇来?夸张点突出雷声、黑云、疾风、雨势磅礴、西湖缩小如金樽,雨声大如羯鼓,雨催诗情勃发等程度极强,融合视觉、听觉等感官,将想象与实景结合,活现“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磅礴气势。

夸张引领叙述结构形成的《有美堂暴雨》语篇,凭借雄奇笔调、夸张语言,绘声绘色表现出急雨骤至的壮观、雨前刹那的云之黑、雷之响、雨过江之迅、海潮之汹涌,雨中暴雨之倾泻、谪仙人之才华。诗人把截取的雨前、雨中横断面的特征性情景夸大展示,将实写和虚想结合,突破眼前景物束缚,思接千里,在展现大自然壮丽雄伟之景的同时,抒发了阔大豪放的人类情怀。

(五)结构性夸张——《鸿门会》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鸿门会》是杨维桢“铁崖体”的代表作,意象奇崛、气势宏放,引领元代中期雄奇飞动的诗风。

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贤臣闪耀辅佐,军声震撼屋瓦,军威森严如赭。樊哙力大排山,气卷黄河。剑光冲天寒彗残,画地分河山。夸张点突出刘邦身份正宗,贤臣众多,军力强盛,樊哙勇力逼人,语篇营造出宴会剑拔弩张的气氛。虽说鸿门宴是楚汉相争的重要事件,影响至深,但历史事实的楚汉相争不是靠鸿门宴定输赢,分天下,语篇夸大鸿门宴的作用,开篇概括英雄并起、天下纷争的时代背景,与结篇“刘邦逃离鸿门”“范增怒击碎玉斗”作对比,预示出刘得项失的胜负命运,尽显主观性的夸张语义。此诗具有古乐府特色,借咏史、拟古进行艺术创新,继承李白、李贺风格,以气势雄健的奇思妙想见长。

(六)结构性夸张——《泛海》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王阳明提倡以心为本、求理于吾心的“知行合一”学说。《泛海》是他受奸臣刘瑾迫害,在被追杀途中所写,诗意汪洋恣肆,正义豪情冲天,淡然世间荣辱。

人生艰难挫折不放心中,万物变化如同浮云,了无痕迹。惊涛骇浪中命悬一线的凶险旅程,像高僧手拿锡杖,驾着天风,在月光下自由飞越的梦幻表演。夸张点凸显心态淡然程度强,巨浪滔天如同光风霁月,处之泰然。夸张借助比喻,将人生的顿挫比作浮云过太空,借助开阔、雄奇的自然界物象,表明人生无常是常态,无需大惊小怪。借助“飞锡”典故,点明天地正气充盈而出,终会给人大能量、大智慧。结构性夸张建构的《泛海》语篇,在夸大表明诗人坚毅无畏品质的同时,反映其哲学观“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养得此心纯是天理”,人们只有找到赤子之心,才能解放自己,达到心灵的纯明境界,张扬出“心外无物”自我救赎的力量,终成“心学”之大成。

(七)结构性夸张——《晓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

《晓窗》借闻鸡起舞之典,提醒人们时不我待,要及时立志济天下。语篇截取个人生命少、老两个时间点,贯穿鸡鸣与眠、起之间联系,浓缩万代人间岁月于数声鸡鸣中,夸张点突出时间短促程度强,强化个体生命、群体生命皆无比短暂的共性。诗人将生命价值、时间飞逝等重大哲学命题浓缩在数声鸡鸣中呈现,夸大人生短促、时不我待的紧迫,对比鲜明,震撼巨大。人们更要力争改变无志消沉,蹉跎岁月状况,争取有志奋发,建功立业。

结构性夸张在先秦-汉-唐-宋-元-明-清各个时间段不同的抒情诗中皆有呈现,涉及乐府、绝句、律诗等多种体裁,内容虽包括咏史、写景等题材,但抒情是共性,结构性夸张皆成为推动语篇叙述的修辞要素。虽不能在有限的篇幅内将更多的抒情诗语篇纳入分析范畴,提供更多佐证材料,但对《离骚》共时分析与各朝抒情诗语篇历时研究结合后的观察,似乎部分验证了“结构性夸张:抒情诗语篇生成的修辞要素”的解释力。

结语

夸张与抒情诗语篇、文体关系复杂,值得探索。我们尽量跳出名句鉴赏式的夸张分析手法,发掘夸张作为推动语篇叙述要素的修辞诗学价值。抒情诗所具有的主观性,强烈情感宣泄等特征呼唤着夸张这种主观化语言手段的强力参与。抒情诗主观情感的浓烈程度越强,夸张成为该语篇修辞要素可能性越大。夸张作为抽象语言规则的存在,是很多抒情诗想象奇特,别具匠心,出乎意料,产生审美创新、审美张力、审美魅力的深层原因之一。

[1]刘明华.杜诗夸张二题[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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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于广元.唐代诗歌的夸张及其审美[J].平顶山学院学报,2012(4).

[4]范夏勋,胡传志.李白诗歌夸张艺术的客观基础[J].皖西学院学报,2018(3).

[5]宗廷虎,陈光磊.中国辞格审美史:第一卷[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2019.

[6]金开城,董洪利,高路明.屈原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6.

[7]邹福清.《离骚》中叙事的转化[J].孝感师专学报,1998(3).

Structural Exaggeration: The Rhetorical Element of Lyric Discourse Generation

GAO Qu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Fuyang Normal University, Fuyang 236037, Anhui)

Based on the synchronic analysis and diachronic study of lyric discourse in, the rhetorical poetics value of exaggeration as a driving factor of discourse narrative is explored. The subjectivity and strong catharsis of lyric poetry call for the strong participation of exaggeration, a subjective means of language. The stronger the degree of subjective emotion in lyric poetry, the more likely it is that exaggeration becomes the rhetorical element of the text. “Structural exaggeration: the rhetorical element of lyric discourse generation”, is one of the deep reasons for the aesthetic charm of many lyric poems as an abstract language rule.

structural exaggeration; Lyric discourse; Rhetorical elements

2021-01-12

国家社科基金年度项目“中国文学修辞百年研究史1919-2019”(19BZW010)。

高群(1971- ),女,安徽阜阳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文学修辞学。

H14

A

2096-9333(2021)02-0033-10

10.14096/j.cnki.cn34-1333/c.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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