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仲武,付 坤
(山东建筑大学 艺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1)
《河南梁东安乐肥君致碑》又称《肥致碑》,此碑出土时间较晚,于1991 年出土于河南偃师的东汉墓葬许幼之墓,许幼墓是其子许建所建,而许幼则是肥致的门徒。据樊有升《偃师县南蔡庄乡汉肥致墓发掘简报》获悉,“该碑刊刻于汉灵帝建宁二年即公元169年,碑文共计512字,碑高九十七点三厘米,宽四十七点五厘米,隶书十九行,满行二十九字,有界格。”《肥致碑》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碑座、碑身以及碑首,其中碑座为长方形,碑身则为长方形竖石,正反两面分别刊刻碑文和题名。碑文中记述了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碑肥致的个人信息,墓主肥致字苌华,东汉梁县人,是一位蜚声海内、群士景仰的道家人物,活跃于东汉王朝由盛转衰的转折期,因擅方术而被诏入宫,受封“掖庭侍诏,赐钱千万”。第二个方面,记述东汉道流活动相关,章和二帝与道士的交往,也颇为道教研究者所重视。碑文内容对于解读和了解汉代方术的发展以及早期道教的面貌有重大意义。纵观碑文,其以大段文字赞颂碑主个人生平所为,肥致仙风道骨,是当世著名的方术士,碑文中亦有详细记载,而《肥致碑》作为汉碑特例的碑额,额正中“孝章皇帝孝和皇帝”,左为“孝章皇帝太岁在丙子崩”,右为“孝和皇帝太岁在己丑崩”,鉴于此我们可知汉代的社会风气以及肥致的社会地位,并可以更好地探析《河南梁东安乐肥君致碑》的艺术风格。
众所周知隶书是汉字转为笔画化新文字的重要标志,《肥致碑》作为东汉后期的作品,其时已经处于汉字隶化的收尾期,已经在一些细节上出现了楷隶之变的特点,此碑的结字特点对后世的书法艺术发展带来了一定的影响,虽然外表观感十分端重,但在结字上并不片面地追求方正,而是结合每个字的特点、结构来确定章法,更加侧重于横展姿态。其波挑之中将笔锋的顿挫、提按、起收一一映现;其结构的疏密将点画相对应,呈现出更为复杂化、多样化的姿态。其点画之间呼应多变,既保持了笔画的变换,又使其空间结构亦显现出规整性。
《肥致碑》整体布局规整,秩序感强烈,但是在单字的组合以及整体结构布局方面仍然有着鲜明的特点,随意性较强,别有创意。一方面严格遵守着隶书的书写规范,另一方面却也有自身的独特意趣,所以其书法艺术价值也极高。《肥致碑》行间分布舒缓,但是字内的空间极为紧密,舒缓之中使得字字更为传神。从整体上来看,虽然字形结构方整,但是其中也融入了圆浑的元素,并与横扁的字形相映成趣,端正、肃穆的同时不失质朴、灵动的一面,作为东汉末期的碑刻作品,可以窥见其极为鲜明的艺术风格。
图一 肥致碑
《肥致碑》不仅书法风格鲜明,结构空间规整,其细节更为考究。单字之中暗含许多绝妙之处。例如碑刻中的“声”字(见图1),此字结构处理地极为巧妙,此字字形结构较为复杂,笔画繁复,横画较多,属于复杂性结构。但是《肥致碑》中对此字进行了特别细致入微的处理,减少了大开大合的撇挑,处理上以圆润为主,突破了左右对称的形式,却规整而精巧。
碑刻中的“食”字(见图1)结构规整精巧,体现出此字舒朗开通的特点,此字起笔落笔轻松而不刻意,字形结构自然,撇捺笔画减少锋芒和波挑,更加圆润厚重。其中间部分的“日”字虽成倾斜状态,但使得整个字并不失方正和统一,却多了一丝趣味性在里面,更加丰富了字形的意趣,险中求平体现出了厚重且飘逸的字形特点。
碑刻中的“液”字(见图1)结构疏朗中不乏紧密,可谓疏而有秩,密而不积,此字有较为明显的篆书特征,三点水的排列与形状为三个大小形状相近的不规则圆点,三点集中且没有用原始意义上的三点水,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此字的横扁的字形和结构。而提手旁的处理以及“夜”的异体字的使用,使得此字更加协调。
以上简例我们可以看出《肥致碑》的用笔、结字、字形以及笔画的丰富多样,对探析《肥致碑》的艺术风格与汉隶的书写与创作皆有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汉代碑刻中《张迁碑》、《鲜于璜碑》、《西峡颂》等皆为代表之作,《张迁碑》结体方严高古,宽舒茂密,是东汉隶书成熟时期的作品,书法造诣极高,多为后人效仿,且用笔以方为主,笔致多变化,朴厚中有雄秀之气。与《肥致碑》相较,亦不乏有共通之处,下简要举例探析其艺术风格的异同之处。
《张迁碑》落笔稳健,运笔劲折,起笔方折宽厚,转角方圆兼备,行笔阔笔直书,笔势直拓豪放力感强烈,线条极具表现力。而《肥致碑》字型结构与《张迁碑》相近,在线条的构筑上强调积点成线,加强点的运用,使每个点步步为营,力注笔端。两碑不以秀逸取胜,而是率真朴质、方朴古拙、峻实稳重,面貌极为强烈,艺术风格突出。
例如《肥致碑》和《张迁碑》中“君”字(见图1与图2)都有着较为方正的结字形式,两字相较,《肥致碑》中的“君”字和《张迁碑》中的“君”字都采取尹部结构较大,而口部结构则明显较小的字型处理方式,造成了头重脚轻的结构,虽然视觉效果重心偏上,但“口”字位于右下方使得单字不失方正之感。两字“口”的大小与位置的不同也对具体风格产生了一定影响。
在左右结构的字形中,“于”字(见图1 与图2)与“能”字(见图1 与图2)中,两碑中的“于”字和“能”字都采取了左右结构疏朗但又相互依势而生,减少结构的大开大合,总体结字较为含蓄。《肥致碑》中的“能”字左右两部分大小保持了相对平衡,字内外空间均匀,分为错落穿插的四小部分,但又紧密结合不失空荡。《张迁碑》的“能”在左右收放上有更为明显的趋势,捺画的起笔靠上,延伸也较长,与左半部分相比,有更为明显的大小对照。另外其对于字内的空间有更为明显的压缩。
图二 张迁碑
相比于左右结构的字,在上下结构的“思”(见图1)“忠”(见图2)中,结构均呈扁方形结构,并且将字的重心置于中间,心字底偏中求正,错落中不失方正。半包围结构的“字”(见图1 与图2)中,《肥致碑》的“宀”有较为明显的篆书特征,而“子”由于起笔较为写意,所以其勾画有着明显的圆转特征,整体字形又颇有简帛书的趣味,两字形成了鲜明对比。相比之下,《张迁碑》中的“字”在书写中向右上方倾斜,“子”的左移使得整体结构稳固、均衡的同时,字形也更加饱满。
总体上来看,《肥致碑》与《张迁碑》两碑相较,其用笔、结构、字形处理以及书法趣味性上有着很大的共通之处,但又有各自的艺术风格与独特之处,对探析《肥致碑》艺术风格有着积极的借鉴与考据作用。
《肥致碑》融入了汉代隶书质朴、稳健的书法风格,书写意趣突出,整体布局规整,字形厚重而不乏飘逸之感,具有楷隶之变的典型特征,对书法创作与字形处理具有极大的思维发散作用。其刊刻的内容也很好地反映了东汉的社会风气,对于学界研究了解早期道教文化的发展也具有积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