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语“打工人”的语义演变与流行成因

摘要：信息时代的急速发展在方方面面惠利万民，汉语的语音、词汇、语法等使用习惯也受其影响，频出的新词表达意义积极且颇具表现力。作为2020年的网络流行语之一，“打工人”凭借其独特魅力进入大众视野，该词所具有的特殊的表意和语用价值使其得以快速传播。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打工人”;语义演变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5-0-02

2020年12月16日，上海《语言文字周报》编辑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了2020年“十大网络流行语”。随着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信息时代的进程不断推进，网络语言以其简洁明快的特征在短时间内快速流行。其中“打工人”一词得到了职场人士的强烈共鸣，其以独特的幽默调侃的方式表达自励、自强的精神。博大精深的汉语文化流传至今仍熠熠闪光，以古典诗词为例，其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在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这点自不待言[1]。但是在当今时代，网络词语的存在也具有一定的意义，且它的发展仍有一些不足，值得我们思考与探究[2]。

1 “打工人”的语言变异及词义引申

最初，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被称为“打工人”，这类群体通常为外来务工人员，用来表达类似含义的词语还有“打工仔”“打工妹”“社畜”等。“打工仔”“打工妹”经常被视为从事体力劳动、收入低的人群，隐含着不平等的意味;“社畜”则带有安于现状、没有斗志与理想的感情色彩。因此，“打工人”这样一个既具有自我调侃意味又颇具奋发向上的积极精神的词语，填补了网络表达的空白，赋予了人们新奇的代入感和不同的体验[3]。“打工人”在网络环境下的语言变异，既保留了其本义，又增添了社会性与现实性，更能够引发网友的共鸣[4]。

“打工人”的新义广为流传与一名视频博主“带篮子”有关。他曾在一段视频中做出要出门打工的样子，并对着镜头向观众说：“勤劳的人已经奔上了塔吊，你却在被窝里伸了伸懒腰，你根本没把自己的生活当回事儿。早安，打工人！”创作者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嘲讽态度表现了环境和个人之间的互不协调，并把这种互不协调的现象放大，传达出了广大劳动者的心声[5]。正如小说《北京折叠》所说，都市人在快节奏的生活中不得不面对城市焦虑。但无论我们多么焦虑，更重要的是要在焦虑中继续勇敢地生活下去[6]。“打工人”就像人们忙碌生活中的调味剂，暗含自嘲的意味，又不乏向上的精神。此后，“带篮子”又发布了几条关于“打工人”语录的短视频，并很快引起了网友的转发和模仿——无论是一线城市里的白领高管，还是小城市的基层务工者，所有的劳动者都用“打工人”这一称呼调侃自己，并用该词造句表达自己的心境。

例1：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

例2：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但却不敢迟到，因为迟到要扣钱。加油，打工人！

例3：世上有两种最耀眼的光芒，一种是太阳，一种是打工人努力的模样。早上好，打工人！

前文已經提到，“打工人”的本义与“打工仔”“打工妹”类似，是不分等级、不分工种的所有劳动者的统称。他们为挣工资而被雇佣，从事体力或技术劳动，该类人群本身不占有生产资料，只能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取工资性质的收入[7]。以上几句以“打工人”为主题的句子，感情充沛，直抒胸臆，节奏感极强，在广大劳动者的个人社交平台中极为常见[8]。而在新的网络环境中，“打工人”除了具有客观概念义以外，还以跨媒介的方式得到了二度创造，提高了审美价值，增强了艺术魅力，又有了新的词义引申。

1.1 主观色彩义

主观色彩义指的是人们在认识事物并遣词造句反映客观概念意义的过程中，会使所选词义表达出情态、语体等主观倾向的含义。在情感色彩义方面，“打工人”一词多为劳动者自称，或是对包含自己在内的整个群体的指称，既含有自嘲、调侃的意味，又体现了在平凡中执着追求、在隐忍中不懈奋斗的向上精神。“打工人”一词反映的是人们对职场压力的共识，职场人深知，只有脚踏实地地耕耘和奋斗，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在语体色彩义方面，“打工人”一词大多用于非正式场合，具有娱乐性，不拘泥于特定的使用范围，没有使主观干涉文本所呈现的态度，而是把情感的反馈权留给读者，让其自作评判[9]。其趣味性与经济性也符合人们的语言使用习惯，因此广为传播。

1.2 固定修辞义

如同小说中的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一样[10]，网络词汇除了产生与流行之初最原始的含义以外，还具有为大众所普遍认知的固定修辞义，能够抒发情感、表达思想。固定修辞义是指一个词频繁用于一定的修辞手段，并在词义系统中成为固定的词典义项之一。“打工人”虽被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们广泛使用，但因其带有自嘲的意味，更受基层劳动者的青睐。因此，该词具有独特的借代义，指起早贪黑却拿着微薄工资的劳动者们，所用语境也大多是人们在表达自己工作辛苦、薪酬不够理想的情况时。在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所著的《飘》中，女主人公斯嘉丽面对挫折时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打工人”就显现出了经生活与挫折打磨棱角和浮尘后劳动者们璞玉般的精神和意志[11]。

2 从“打工人”看类词缀语法的运用

类词缀指的是在构词功能上起词缀作用，同时，词汇意义尚未完全虚化的词素。类词缀要对叠合后的词意有所助益，同时也不能抛弃词根和词缀的功能性。一个词根演化出的类词缀要能够舒适地与其他词根组合。类词缀有类前缀和类后缀两种。各式类词缀在网络流行语中颇为常见。

例1：云XX：云课堂、云会议、云拜年;

例2：亚XX：亚硫酸、亚健康;

例3：宅X：宅男、宅女;

例4：神X：神器、神回复、神曲、神举;

例5：XX精：戏精、柠檬精、杠精;

例6：XX人：打工人、尾款人、工具人。

例1中的“云XX”结构，语义上用的并不是云的本义，而是在本义的基础上进行的隐喻现象。这一结构产生于2006年科技领域“云计算”的概念。“云计算”所具有的虚拟化、超大规模、高扩张性、动态可延展等特点，与自然云繁多、变幻无穷、速度快、不可触等特点高度契合，于是自然云的含义通过隐喻附着在“云计算”“云技术”这些科技“云”的含义之上，表示广泛利用互联网产生并发展的某种形式或行为。

长久以来，中国传统思想中表现出来的大国大于小家的概念深深地体现在各个方面[12]，2020年全民共同努力的疫情防控阻击战也体现了这一点。为配合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全国上下共克时艰，人们居家办公、在线上课、就地过年，利用网络手段完成日常工作生活必需的环节，因此“云拜年”“云会议”“云课堂”等词语广为流传。

例5中的“XX精”在网络用语中常被用于表示具有某种突出特征的人或是爱做某事的人。“戏精”用来表示某人善于给自己“加戏”博得大家的关注，善于表演，活跃气氛，但一般具有贬义，表示爱作秀的一类人。“柠檬精”指的是因某件事而心生羡慕、嫉妒情感的人，常常用作自我调侃，而“柠檬”恰好是一种酸度极高的水果，符合说话者在当时语境下“酸”的心理状态。“杠精”指的是爱与人抬杠、斤斤计较的一类人。这样的后缀结构与过去常见的“白骨精”“妖精”等含义不同，重点在于修饰语暗含的形象特征。此类词语采用类词缀的结构使语言精粹凝练，感情低徊要眇，意蕴含而不露，广受网友喜爱[13]。

例6中的“XX人”结构与传统的结构意义也有所区别。两者都是偏正结构，指代具有某一特征的某类群体。但传统的“XX人”偏正结构中心语落在“人”上，而在网络流行语中，该结构的重点位于“XX”上，因为人们更关注的是该群体的独特之处。“尾款人”来源于“双11”电商平台的促销优惠手段，即顾客选购商品、支付定金之后，仍需在特定的时间付清尾款才能够享受购物优惠。“工具人”指的是为他人任劳任怨地付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法获得等额的物质回报或精神反馈的人，其如同没有情感的机器、工具一般供人使用、为人服务。“尾款”“工具”本身都是名词，在这一结构中，充当偏正短语中的修饰语，重点强调该群体的主客观特征，与“打工人”颇为相似，往往具有自嘲、调侃的意味。这一类词强调个性化的抒情，用最明白晓畅的词和短句道出真情至理[14]，都是通过词缀对词根的外在特征进行阐释，而整个结构在语义上仍指的是一类事物的集合。

3 “打工人”的流行成因

在历史的长河中，传统的汉语精华在其发展过程中不断吸收完善，经过数千年的岁月，现在依然引人回味[15];而网络词语依托于互联网技术的飞速发展，也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深远的影响。2005年，百度贴吧里就曾出现过“打工人”一词，但其真正流行起来还是因为网络博主的视频。互联网时代，网络信息快速传播，自媒体平台日趋成熟，人人都可以当主播，都可以成为信息的传递者。人是社会中的人，具有社会属性。所谓社会属性，是指个人存在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中[16]。身处于互联网这个大环境中的人，被“网线”相连接，自然而然地便会产生一种归属感和从众心理。能够引得许多人效仿的词语，必然符合使用者当下的心理特征与情感需求，这与诗词的创作是一致的，语言修饰再美，只要与诗作主题不符，或是各句之间不能调和，那么也是枉然[17]。得益于便捷的互联网，公众可以拥有自己的网络社交平台，并在法律与道德约束的范围内，自由地表达思想，传播信息。互联网的自由性、匿名性、虚拟性激发了更多人表达的欲望，而“打工人”等网络热词本身的特征也在为其传播助力。网络流行词汇具有经济性的特征。生活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戏剧，一个普通人尝到的酸甜苦辣，正是构成生活的原料[18]。劳动者们的生活节奏极快，工作环境中也常常面临压力和束缚[19]，一句简单精练的“打工人”，背后是劳动者们对繁重的工作压力和焦虑情绪的排解，以及對生活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个人的价值观只有契合对方的观念才具有真正的价值[20]，网络流行语也是一样，其只有真正表达网友心声，才能得到大众的认可。一声“打工人”所传达的情感恰恰与信息碎片时代网络群体的心理状态相符合。不用经过精心的构思与润色，简单几个字就可以表达内心的想法。

4 结语

网络词语广为流传、极受欢迎的现象是快餐文化的产物，网络流行语使语言文化变得多层、多彩、多元。但是，我们在运用网络词语丰富生活的同时，也要注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将传统与潮流相结合，使两者共同发展，才能推动汉语文化的繁荣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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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周林晔（2000—），女，江苏南通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

指导老师：杨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