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亮
内容提要:在先进生产力和工商资本的冲击下,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遭到了冲击甚至破坏。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厚植的文化底蕴、先进的生态文明知识、精湛的技艺、建筑美学以及传统美德等是其现代性重构的基础,而与城市空间的良性交流、先进而务实的发展理念是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动力。文章认为,物质文化空间要因地制宜,有机更新:制度文化空间要良性互动,科学组织;行为习俗文化空间要原真传承,创新发展,思想与价值文化空间要治理有序、移风易俗;文化空间的内外交流要做到全局性规划,区域性发展。要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弘扬社会主义新风尚,构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村庄共同体和村落联合体,城乡互补协同发展系统。
2020年12月,习近平指出,我们要坚持用大历史观来看待农业、农村、农民问题,只有深刻理解了“三农”问题,才能更好理解我们这个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1)《习近平出席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xinwen/2020-12/29/content_5574955.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一如冯骥才所说,“传统村落绝不仅仅是个建筑景观,那里有我们中华民族对传统家园的精神需要,是根性的、母体的需要。”(2)李韵:《传统村落保护:留住“活态”的村庄》,《光明日报》 2015年6月23日第7版。中国的文明史和农村体量不可能走向美国式的“农业工人”式的发展道路,中国的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人类生活的基础不是自然的安排,而是文化形成的形式和习惯。没有自然的人,甚至最早的人也是生存于文化之中”(3)〔德〕M.蓝德曼:《哲学人类学》,彭富春译,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年,第206页。。在文化空间内实现族群的文化认同,在空间之外形成区域性文化认同、社会协同,空间内外既有明晰的界线,又相互影响,这也是传统村落长期以来相对独立与稳定的原因所在,在脱贫攻坚战全面胜利和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历史背景下,研究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问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通过对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现代性的关系的分析,试图厘清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现代性的协同和龃龉,提出对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路径。
空间由于和物体的运动及其运动规律关联在一起,与时间一起构成哲学思辨的对象,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存在的两个维度。所谓文化空间,本文遵循国际惯例进行界定,认为是“定期举行传统文化活动或集中展现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兼具空间性和时间性”(4)《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申报评定暂行办法》(国办发〔2005〕18号),《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全书24》,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494页。1998年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条例》指出,文化空间“一个集中了民间和传统文化活动的地点,一般以某一周期(周期、季节、日程表等)或是以一事件为特点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和这一地点的存在取决于按传统方式进行的文化活动本身的存在”。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正式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作出了定义,它是“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与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文化空间)”,我国学者乌丙安、向云驹、陈虹、张博等对此多有论述,本文定义引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申报评定暂行办法》(国办发〔2005〕18号)文件的规定。。文化空间无法单独存在,它本身既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又是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存在、发展、传承的土壤和载体,必然与村落文化表现形态呈“同生共死”、“协同共促”的关系,并随之不断变化。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也并非静止的,而是与时代发展相适应,不断地发展、变迁。总之,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代表的传统村落文化的时空表现形态,其空间的延伸性、时间的延展性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最直接的表现形态,文化空间是物理场域,既包括有形的文化场所,也包括无形的文化场所,二者重叠共生,一同构筑起村落特色文化。比如,有论者将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基于Forman的“缀块-廊道-基底模式”,而把乡村文化节点、乡村文化轴线、乡村文化域面做为文化空间结构内涵与表现形态,进而具体化为建筑物和区域。(5)闫冬冬、夏安桃:《城镇化进程中乡村文化空间优化研究——以山西街村为例》,《山东农业大学学报》2021年第1期。这种分类并不能全面反映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全貌,传统村落文化的价值观、伦理、语言、歌谣、文学等是无法用有形的物理空间所容纳的。
根据文化结构理论,本文将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分成思想和价值层(空间)、行为习俗层(空间)、制度文化层(空间)、物质文化层(空间)四个层次。四个层面互相作用,构成了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体现了鲜明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就是这四个层面进行有效传承、发展、演进的过程,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还是由多个子系统空间构成的复杂的文化场域。比如,自然文化空间、建筑文化空间、生产文化空间、生活文化空间等,这些文化空间承载着传统村落居民的生活经验和生命哲学。
如果说“文化或文明是一个复合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作为一个社会成员的人所习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惯”(6)〔英〕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页。,那么传统村落现代性重构的过程则是“个人改变传统的生活方式进入一种复杂的、技术先进的和不断变动的生活方式的过程”(7)〔美〕埃弗里特·M.罗吉斯、拉伯尔·J.伯德格:《乡村社会变迁》,王晓毅、王地宁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305页。。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实质上是用富有时代性的理论引导其向更先进、更有活力的方向构建的过程,本文之所谓重构,实则是对旧有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进行现代性的再建构的过程。
全面乡村振兴战略也为“现代性”勾勒出了一个具体而生动的发展遵循和基本蓝图。《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指出,“乡村是具有自然、社会、经济特征的地域综合体,兼具生产、生活、生态、文化等多重功能,与城镇互相促进、共生共存,共同构成人类活动的主要空间。……要坚持乡村全面振兴,准确把握乡村振兴的科学内涵,挖掘乡村多种功能和价值。”(8)《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zhengce/2018-09/26/content_5325534.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因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不应将现代性限定某一种模式或者标准,应是空间文化形式遵循文化空间嬗变规律的创新性转化、创造性发展的过程,兼有保护好文化空间文化母本的样本意义和剔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中仍然存在封建糟柏的双重使命。
费孝通先生提出“文化自觉”的概念,认为对自己的文化有“自知之明”,即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特色和发展趋向,从而增强自身文化转型的能力,并获得在新时代条件下进行文化选择的能力和地位。(9)费孝通:《中国文化的重构》,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88、42页。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归根到底是传统村落的一次文化自觉,既非盲目地将传统村落建设成为“缩微版”的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亦非抱残守缺,空留残存的古老屋舍,固守着贫瘠和落后,坚守着一成不变的边界,静待居民流失和机遇流走。因此,要梳理清楚文化空间中有哪些是先进的、哪些是落后的,明析现代性重构的文化基础和机理。
我国社会20世纪以来经历了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和信息化社会跨越的“三级两跳”(10)费孝通:《中国文化的重构》,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88、42页。,这最先在城市文明中得以体现,而由于传统村落的相对封闭性和边缘性而显得无所适从,甚至“被想象成为落后、蛮荒、萧瑟的‘前文明’状态”(11)吴翔宇:《沈从文重构“乡土中国”的文化机制与话语实践》,《吉首大学学报》2018年第6期。,但事实上,现代性则是在传统文化的嬗变中形成和发展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文化具有许多现代社会认为的超前的价值和理念,诚如艾森斯塔德所说,“现代性并未使传统解体,这些传统反而是现代性永远的建构与重构的源泉”(12)〔德〕多明尼克·萨赫森迈尔、〔德〕任斯·理德尔、〔以〕S.N.艾森斯塔德编著:《多元现代性的反思——欧洲、中国及其他的阐释》,郭少棠、王为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20页。。
1.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蕴含着现代的生态价值。中国传统村落文化生态系统中环境、空间、市镇、人文诸生态要素构成了相互作用的整体关系,人们通过对地理、山水、季节、风物等自然规律的观察,对自然万物相生相克现象的哲学启示及自然万物枯荣的生命共感,逐渐演生成生命意识、因果伦理和审美教化,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依据地势、风水、生态等,随势赋型,自然风物因而形成,形成了“天人合一”、“和谱共生”的生态哲学,不仅可以看成绿色发展和生态和谐的范本,对于城市空间的建设和发展也有巨大的启示。
2.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传承着先进的建筑理念。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传统建筑依据风水学的基本规律和村落基本生存状态而构成与自然环境、外部社会、生产生活、人的主观体验等多重对话关系,诚如鲁道夫斯基(Bernard Rudofsky)在《没有建筑师的建筑》(Architecture Without Architects)一书中,提出乡土建筑有“难得的知识”,“建筑智慧超越了经济与美学方面的思考,教导我们如何生存而且继续生存下去”。(13)Bernand Rudofsky,Architecture Without Architects,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2001,转引自张莎玮、 沈康:《传统村落与水共生的生存智慧》,《美术学报》2019年第1期。
3.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承载着厚重的文化价值。冯骥才认为,“中华文明的大树最绵长的根在村落里,我们难以计数的物质的、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在村落里,少数民族的文化基本上都在村落里。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根性和多样性在村落里。”(14)冯骥才:《古村落是中国最大的文化遗产》,中国广播网,http://wyts.cnr.cn/2012art/zhongdianjiemu/201406/t20140613_515661152.shtml,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传统具备很多富有时代特征仍然具有巨大生命的人文精神、美的传统、建筑艺术、精湛技艺等,这些文化并没有因为传统村落在经济上的落后而与时代脱节,相反更适合现代社会建设和有助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贺雪峰将传统村落划分为自然边界、社会边界和文化边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在三个边界内形成相对封闭、完整的系统,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是在传统村落外在的物质环境、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等不断改变的情况下,不断地调整、协同、协调和发展。其中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空间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成为焦点。
1.差异性是传统村落与城市文化空间之间良性交流的基础。城市建设相比乡村当然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但同时某些方面也存在倒退。比如城市建设割断了人和大自然直接的联系,也彻底打乱了人自由的田园生活和生命节奏。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空间并非先进与落后的绝对矛盾,而是表现为差异化的文化空间,具体表现为城市与农村“同源异路”的互补关系。所谓“同源”是指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文化空间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性结合的产物,只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更显原生态和乡土化,所谓“异路”则是指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文化空间又呈现出不同的发展方向,其根本原因则是城市以工业化为基础的文化空间呈现出与世界的最大化接轨,比如城市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文化、与自然环境的渐行渐远以及高强度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但是同时也丧失了很多民族特色,而传统村落,特别是国家对于生态文明建设的高度重视、传统村落固有的文化生态以及乡村振兴的基本理论,都支撑起传统村落的现代性,这是一种更加绿色可持续发展的、适宜人居的、具有诗意魅力的文化空间。
2.市场性是传统村落与城市文化空间之间良性互动的动力。近年来,逆城镇化现象开始出现,与城镇化形成了“双向运动”关系。有论者作如是解释:一方面市场经济的体制使村庄的经济、社会、文化、政治等方面呈现危机,另一方面国家“看得见的手”,通过相关的制度安排,“以一种近乎‘逆市场潮流’的姿态,重新将人财物输送回农村”(15)田孟:《“合村并组”的政治逻辑与治理困境》,《华南农业大学学报》2019年第3期。。这一观点并不准确。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确实有赖于乡村振兴战略这只“看得见的手”发挥作用,但也并非是政府强硬地把资源投入乡村,事实上,城镇化也是政府政策的导向与大量资金和资源投入的结果,在“工业反哺农业”之前,我国主要是以农促工的,在逆城镇化的进程中,“看不见的手”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尤其是乡村巨大的投资市场给予社会资本得以增值的无穷空间,城镇化的道路虽还远未终结,“归雁经济”已方兴未艾,也就意味着“城市-乡村”两个不同市场的互动模式逐渐形成:一方面城市先进的技术和庞大的经济体量影响乡村,并与之形成互补关系;另一方面,传统村落的田园牧歌生活方式成为城市浮躁生活的有益补充。
3.区域整体布局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空间良性交流的准绳。《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要求,“构建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形成主体功能明显、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16)《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zhengce/2019-11/05/content_5449023.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空间之间的关联会随着二元结构的不断演化而发展变化,英国学者埃比尼泽·霍华德提出“城市-乡村”模式,认为“可以把一切最生动活泼的城市生活优点和美丽、愉快的乡村环境和谐地组合在一起。城市和乡村都各自有其主要优点和相应缺点,而城市-乡村则避免二者的缺点”(17)〔英〕埃比尼泽·霍华德:《明日的田园城市》,金经元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6页。。将传统村落与城市作为一个整体去分析,既要强化“城市-乡村”的二元互补特色,明确和实现城市文化空间与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之间的功能差异化定位,构建文化空间之间的交流与对话关系,又要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成为区域协同发展的区域综合体。
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长期生产、生活、聚居和繁衍在一个边缘相对清晰、特定地域中的农业人群所组成的空间单元”(18)刘森林:《中华聚落:村落市镇景观艺术》,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页。。钱学森先生用系统论的观点研究城市建筑问题,提出了复杂巨系统的概念。(19)钱学森:《论宏观建筑与微观建筑》,杭州:杭州出版社,2001年,第13页。这一理念也同样适用于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不同层次、不同类别的系统共同构成的“巨系统”。传统村落的落后并非是文化和文化空间的落后,更多的是传统村落生产力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生产关系的落后,因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需要现代化的生产力的支撑和适合传统村落的现代治理体系。
1.现代性重构是空间要素的良性互促的过程。《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明确提出传统村落要“尊重原住居民生活形态和传统习惯,加快改善村庄基础设施和公共环境,合理利用村庄特色资源,发展乡村旅游和特色产业,形成特色资源保护与村庄发展的良性互促机制”(20)《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zhengce/2018-09/26/content_5325534.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近年来,很多传统村落把旅游开发作为村落发展的突破口,但是没有其他要素配合和协同的旅游产业并不可取,“旅游发展虽然能够带来一定规模的人口回流,却并没有办法挽救日渐式微的地方文化,反而通过脱域机制的两种类型加速了现代文明的介入,并割裂了传统村落居民生活内容与物质空间的一致性,瓦解了传统村落作为人与自然共同体的基础”(21)刘军民、庄袁、俊琦:《传统村落文化脱域与保护传承研究》,《城市发展研究》2017年第11期。。空间要素良性互促机制要求,包括自然文化空间、建筑文化空间、生产文化空间、生活文化空间等的良性互促、和谐发展,实现村落的生产生活功能系统化和有序化。
2.现代性重构是空间治理的科学化的过程。有论者认为,“传统村落系统的自然形态演变过程,在外界输入的信息和能量相对稳定的情况下,遵循着一定的自组织演变的规律,其组成的各个子系统之间存在着较为良好的互动关系和相互催化、共生的关系,这也是其在保持同构性的前提下有着持续发展活力的原因所在。”(22)王浩:《村落景观的特色与整合》,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08年,第6页。学术界普遍认同传统村落的发展应居民自治为基础,引进先进的治理理念,实现空间治理的科学化发展。这一科学化的关键在于村落居民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习近平曾经多次强调农民之于农村的重大意义,他认为,“要充分尊重广大农民意愿,调动广大农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把广大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化为推动乡村振兴的动力”(23)《习近平在参加全国人大会议山东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打好转方式调结构这场硬仗》,《人民日报》2018年3月9日第1版。。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首先要让文化在传统村落中“活”起来,其关键是村落居民活起来,因为传统村落“它的本质是民间的,必须是民间的,……这一点也很严格,不可逾越”(24)冯骥才:《抢救与普查:为什么做,做什么,怎么做》,《河南大学学报》2003年第3期。。
3.现代性重构是空间文化的现代性转化的过程。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财政部等部门列入中央财政支持范围的首批中国传统村落平均每村可获300万元资助,主要用于传统建筑保护利用、区域生态环境维护、历史环境要素修复、文物保护等传统村落保护项目,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可获资助资金8000元/人/年。以笔者调研来看,很多没有进行规划的传统村落,这些资金尚不足以做一些基本的维修工作。而非遗传承人的资助资金也无法实现非遗技艺的传承。《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指出,“立足乡村文明,吸取城市文明及外来文化优秀成果,在保护传承的基础上,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赋予时代内涵、丰富表现形式。”(25)《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zhengce/2018-02/04/content_5263807.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要引进现代技艺实现现代性转化和工业性生产,村落特色产品要实现规模化发展和科学化经营,使诸多传统村落的特色产品“飞入寻常百姓家”,最终实现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造血”功能和文化传承的有机统一,对建筑物和生态空间在保护的基础上加以适当应用,使之充分展现出“人文活力”。
传统村落发展的滞后性和自成体系的特点与外部环境经济利益至上的价值理念、现代化的生产方式产生了矛盾,尤其是在“城市中心主义”、“工业中心主义”的发展逻辑之下,传统村落与城市发展极不均衡,体现在文化空间上是建筑物的破败和资源的短缺,尤其是资金和劳动力流向城市,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呈现迁移、残破甚至消失。在先进的生产力和工商资本的冲击下,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会随着这种开放而逐渐解体,诚如论者所述,“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村落的边界发生分化,这种分化遵循着一个从边缘到核心,从表层到深层、从经济边界到社会边界的次序。而每一层边界的分化,都伴随着新的社会冲突和社会整合”(26)李培林:《村落的终结——羊城村的故事》,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142页。。根据本文第一部分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圈层理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从物质文化层面的变革和矛盾开始逐次深化。
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现代性矛盾是从物质层面开始的,传统建筑物的工艺虽然精湛,但是建筑风格和建筑材料已经无法适应现代社会需求,很多老屋狭窄、潮湿、阴暗,而且建筑材料也是老砖窑烧制,是国家淘汰的对象。这就造成传统村落的营造思想、建筑风格、空间布局、装饰艺术都与现代钢筋混凝土的建筑风格与建筑艺术价值相对立。村落建筑物的更选过程中,很多传统村落的建筑物存在着新旧杂糅、拆旧立新现象,传统与现代的断裂导致村落建筑物的破坏,村落呈现出“新”、“旧”、“异”空间的“多重时空重叠整合”。而在利益驱使下,开垦荒地、填埋湖泊、铲平山坡等现象屡有发生,势必压缩了自然文化的空间。
传统村落在空间治理上传承一套内生的、富有韧性的规则体系正在消解,由于缺少资金,很多传统村落引进社会资本,政府、企业与村民同是传统村落的管理者,但是由于村民的相对弱势,作为传统村落的构建者与使用者的原住居民则被有意无意地忽略,甚至被很多人看成是村落保护的障碍。很多传统村落存在村民的边缘化问题,有的传统村落将居民整体搬迁,使传统村落变成了一个展示历史文物的博物馆或者休闲度假的旅馆。总之,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如何进行有序治理,这一问题在村民中显得无力而苍白,生产力的落后和信息不对称性使村落文化空间在嬗变中不断撕裂和消弭。
伴随着物质层面和制度层面的变革,民俗和传统工艺也在遭遇危机。一是旧有的节庆、习俗、宗教、信仰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在商业思想的冲击下,大量的伪民俗、假民俗粉墨登场,以丑为美、以陋为美等现象不断涌现,破坏淳美的乡风民俗。二是现代化的转型使传统村落自身的手工技艺无法适应现代化的社会需求,传统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无法与大工业时代和信息化时代相提并论,这种代差导致传统村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只能通过政府保护的方式予以延续。当前很多非遗传承人大多年事已高,而年轻一代继承者的积极性不高,主要原因是生产效率低下、工艺复杂,现代艺术无法有效与之衔接,尤其是营销能力不足,使产品尚处于“待字闺中”状态。
有学者认为,中国大众形成的“新五伦”(父母与子女、夫妇、兄弟姐妹、同事或同学、朋友)正在代替旧五伦(忠、孝、悌、忍、善)。(27)龙静云:《新五伦:核心价值观的有效载体》,人民论坛网,http://www.rmlt.com.cn/2017/0221/460705.shtml,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表现在传统村落的集体和族群意识被多数人所忽略,家庭不再依附于家族的力量,村落的宗法制度、土司制度等都不断消解,传统美德逐步淡化。但是,同时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陈规陋习、宗法制度以及封建迷信仍然存在,小农意识的鼠目寸光、人情高于法制等现象并未消失,又无法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需要,这种在矛盾、错位、真伪、精粗之间不断调整、变化、适应的状态在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中将持续存在。
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是一个系统的、复杂的工程,一方面,有形的文化空间以建筑物、广场、绿地、廊道、戏台、牌坊、宗祠等有形的物质物态存在,这些环境的破坏也就意味着文化空间的破坏;另一方面,无形的文化空间也会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形态、样式等的发展变化而不断调整和变化。因此,需要有全局意识和整体观念推进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是文化和文化空间一起主动融入现代社会发展的格局,变被动为主动,在时间和空间上实现物理平衡的过程。保护好文化空间的历史风貌,扬弃封建糟粕,促进文化资源的现代性转型和创新性发展,在与外部空间接触、融合、整合、对话中不断进行良性的演进,构筑大地上诗意的栖居。
吴良镛先生在《北京旧城与菊儿胡同》中提出“有机更新”理论,(28)吴良镛:《北京旧城与菊儿胡同》,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4年,第2页。认为城市作为一个有机体,其“细胞”不可避免地在“代谢”之中,传统村落也是如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在运动中不断发展变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一个继续发展、不断创新的过程,不可能终结于某个阶段,要依据传统村落的发展规律,通过生产力的发展使村落的生产关系不断调整,实现“有计划的社会变迁”。
1.分类保护与功能调整相结合。“承认文化之间存在实质性的不同,它们是由一个社会与其环境互动的特殊适应过程造成的。”(29)〔美〕朱利安·H.斯图尔特:《文化生态学》,潘艳、陈洪波译,《南方文物》2007年第2期。这就意味着不同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要依据其自身特点进行因地制宜地个性化保护与传承,对于不可再生的文物进行刚性的保护,绝不可以继续破坏,甚至进行清空处理,形成“露天博物馆”;对于淘汰建筑物的重新建筑设计要符合村落建筑美学特点且适合现代人居住需求;对于无法适应现代人居的传统村落的民居、街道等,可以通过建筑新村的方式,把旧文化空间腾空,形成“新村-旧村”的互动关系和新旧建筑物功能互补、相映成趣的模式。
2.修复与利用相结合。近年来很多传统村落的“修旧如旧”改造不仅没有恢复历史风貌,而且还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因此,修复不等于修缮,传统村落的建筑物和自然景观要恢复原来的风貌,尤其是建筑物的修复在材料的制作工艺、建筑风格、建筑物布局上应遵循传统建筑工艺和理念,在修复的同时进行合理利用。“在适当情况下,这些文化和自然遗产的组成部分应恢复其原有用途或赋予新的和更加恰当的用途,只要其文化价值并没有因此而受到贬损。”(30)《关于在国家一级保护文化和自然遗产的建议》,曹良智、邱跃:《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和传统村落保护法律法规文件选编》,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5年,第375页。尤其是对不适宜现代人居的传统建筑物进行现代性的利用,使之焕发出新的活力,也让居民增加财产性收入。
3.退耕与治理相结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绿水青山是乡村的最大资源。《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明确要建设“国家级民族民间文化生态保护区”,传统村落与周围的山、水、田、林、标志物、村庄等都具有历史和现实联系,可以一并加以保护和统筹利用。“对传统村落的保护既不是像对待文物那样孤立的封存,也不应当是城镇化建设和旅游开发那样喧嚣热闹。要关注人、物、景、情的协调一致,突出人在村落中,村落为人用的目的。”(31)《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jrzg/2006-09/13/content_388046.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要恢复生态景观,退耕还林、还草、还湖,将“生生不息”的生命哲学与自然生态完美结合:要利用科学技术进行生态治理,对于已经污染的湖泊进行生态修复,对于草地、山脉等恢复其自然状态,在搭建观景平台、走廊等建筑时要科学规划,不影响和破坏景观的连续性和和谐性。
在法制并不完善的农耕社会,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治理主要依据一套内生的、富有韧性、自成系统的行为法则与规则体系,实现各种关系的平衡,这也是构建更加科学合理的新制度的基础。其中关键是调动村民的积极性,统筹各方资源,谋划村落治理的科学化和法制化。
1.构建“居民-政府-企业”良性互动关系。有论者认为,“村落治理结构代表了村落权力结构的现实形态,其主要与三个变量密切相关:政府嵌入、村落秩序及村民集体行动。”(32)汪锦军:《嵌入与自治:社会治理中政社关系的再平衡》,《中国行政管理》2016年第2期。村落良性秩序的维护是三个主体分工协作的结果,通过地方法规、合同等形式规范三方的权责关系:使地方政府获得政绩,企业获得利润,村民获得最佳人居空间,从而为文化空间营造一个更好的发展环境。一是激活居民的主体性地位。要想真正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活化”起来,那么首先要使传统村落的居民能够“动”起来。习近平指出:“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关键在人。……解决好‘地谁来种、新农村谁来建’的问题。”(33)《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2016年),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59页。传统村落的空间重构理所当然要依靠村落居民,最终传统村落的空间重构也是村民的重构。二是建立并畅通村民参与保护发展的渠道和制度,目前比较好的形式是合作社制度,将村民利益进行集体性捆绑,形成乡村的“团体生命”,与政府、开发商形成“鼎足之势”。三是合理利用工商资本。由政府出台法规划定开发红线和资本利用范畴,实现保护与开发的平衡,避免出现“越俎代庖”现象。四是充分发挥政府的主导和监管职能,尤其是强化住建部门与农业部门的协作,整合更多资源,改变长期以来住建部门强调建筑物和文物保护、农业部门强调现代农业发展的状况,实现有机统一。
2.构建“文化-产业-旅游”协同发展机制。恩格斯曾指出:“政治、法律、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34)《1894年1月25日致瓦·博尔吉乌斯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199页。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必然是以经济再发展为前提,要形成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内部的文化、特色产业和旅游业协同发展机制,系统地解决村落“文-旅-产”的矛盾。一是通过文化以及文化产业吸引游客,树立品牌和口碑;二是通过产业发展和旅游服务积累保护和改造的资金,实现文化空间的维修与保护;三是协调传统特色农业与现代农业的关系,实现标准化生产和现代化工艺有机结合。
3.建构“管理-技术-教育”相结合的自组织团队。探索以村民行为主体的管理模式,通过成立合作社、聘请职业经理人、组建专家团队等方式协调村内外的人力资源。尤其是吸引“乡贤”、“归雁”并发挥其作用,这些本乡本土的人才群体深谙村落的价值和习俗,更容易发动群众和组织生产,让从村落走出的企业家、文化人士、党员干部等回馈桑梓,自觉投入到“文化再生产”和村落再发展之中,弥补村落劳动人口低素质的短板;通过教育与培训,提升居民的文化素养,培育、提高居民主体性保护意识,培养职业农民,重塑居民的村落自豪感和凝聚力;传承好非物质文化遗产,培育好传承人,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有效的物化处理,产生可观的经济效益。
习俗文化空间随着行为习俗层的文化形态的变迁而变迁,而习俗文化以其原生态的存在而成为旅游和科普的热点,也形成了“习俗文化空间生产”、“习俗文化空间旅游”、“习俗文化空间演出”等开发手段,要厘清习俗文化空间内文化的属性,适合商业开发的可以拓展文化空间,不适合的则要保护好文化空间,还要分清良习与陋俗、规范空间形态,促进行为习俗文化良性发展。
1.原真性保护与传承。传统村落千百年来形成的节庆文化、风俗习惯等要回归村民乡风的本真,对篡改民俗、节庆等的现象要坚决制止,因为民俗文化一旦脱离具体的村民和村落就会呈现出“无根性”状态,也就意味着这种民俗、节庆等失去了价值。但是在现代性的冲击之下,传统的微调和变迁也在所难免,因此,通过现代化的数字技术给予记录和整理,对这些艺术形态进行深入细致地发掘和研究,尤其是其中艺术魅力的探索,最终形成村落软实力和品牌。
2.科学化利用与发展。对于传统技艺、医药、体育以及游艺等具有现代化开发潜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要在保护的基础上合理研发和利用;对于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的展示和演出场所、空间形态制定相关的标准,通过乡规民约的方式予以认定和保护,在保留原有的特色和品质的前提下,进行现代性的技术改良,实现商品的现代化生产,增加产品的市场竞争力,让传统的工艺焕发出现代的光彩。
3.拓展文化空间形态,对于适宜传播和发展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要拓展文化空间形式,提升传播能力,比如戏曲、山歌、故事、传说、文学等形式,建设公共服务平台,通过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体进行改造传播,实现文化价值拓展,进而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4.充分利用数字化的技术。《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提出“构建以知识更新、技术创新、数据驱动为一体的乡村经济发展政策体系,(35)《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zhengce/2019-05/16/content_5392269.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对村落的文化及文化产品通过信息化技术进行3D直观处理,保留住这份集体记忆。对濒临失传或者走向消弭的文化技艺、文化建筑和文化现象进行原真性记录,为之后的再利用提供支撑,对村落的旅游、特色农产品等销售进行宣传,通过线上统一平台模式的生产商到零售商(P2R)商业模式等创新,消除城乡信息不对称,实现线上线下同心圆的效应。
习近平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能光看农民口袋里票子有多少,更要看农民精神风貌怎么样。”(36)《拥抱新时代,迈上新台阶——习近平总书记江苏徐州考察回访》,中国新闻网,https://www.chinanews.com/gn/2017/12-15/8401153.shtml,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乡风文明是文化空间重构的“灵魂”,也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目标。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乡风文明建设是一个综合的、全方位的、系统性的工程,需要汇聚政府、社会组织、村民等多方的力量。只有以正确的价值观为引导才能真正实现乡村振兴。
1.弘扬传统村落优秀传统价值。弘扬传统村落“耕读传家”、“勤俭持家”、“邻里和睦”、“孝悌慈爱”等传统价值,以新农村建设、乡村振兴战略为契机,推动传统村落乡土文化的复兴,重塑新的乡村精神。尤其要强调家风、乡风、村风等系统化建设,通过正面引导、舆论激励,发挥文化的传承和浸润作用,将传统村落的文化精神传承和发展下去。
2.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去除传统村落腐朽陈旧的观念,保存精华,剔除糟粕,开辟新风。尤其是村落中的陈规陋习、红白喜事大操大办、封建迷信活动等进行教育、引导和抵制,树立崇尚科学、崇尚道德、崇尚美德的良好乡风,使传统村落的精神风貌与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
3.健全法治、德治、自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习近平指出,“要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加强农村思想道德建设和公共文化建设,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深入挖掘优秀传统农耕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培育挖掘乡土文化人才,弘扬主旋律和社会正气,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改善农民精神风貌,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焕发乡村文明新气象。”(37)《习近平参加山东代表团审议》,央视网,http://news.cctv.com/2018/03/08/ARTIKU-DOg9z61J5q28d2lpE180308.shtml,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建设法治乡村,克服小农的人情高于法制等问题,用法治思维思考传统村落的发展问题;建设德治乡村,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倡自治乡村,尤其是传统村落的乡规民约是文化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有效规范村民言行的重要法制补充,可以提升乡村治理的水平。
构建“城市-村落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有序交换系统。传统村落个体发展是在“聚落”范畴之内形成的,并且与城市一同构建区城性的文化空间,要有前瞻性规划、区域性布局,自觉融入区域性发展的大格局中,系统地构建起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内外部空间环境。
1.构建传统村落村庄共同体,将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作为一个共同体,共同体内各要素各空间形成协同发展局面:一是要将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生产生活功能进一步发挥,实现自身的“造血”功能、空间保护和“诗意栖居”的有效结合,形成“生产-保护-发展”三位一体的规划格局。二是要强化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延续-发掘-创新”三步一体的协同发展能力,在保护好绿地、山水、田园、民居、祠堂、街道、宗庙等的基础上,深入发现其中的美学价值、科学价值、艺术价值,转化成为生态景观和文化体验场所。通过科研对传统村落的特色产品、非遗技艺等进行转型升级,提升其造血能力。将空间的生态功能、旅游功能、人居功能和生产功能同步发展、互相促进,使村落成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美丽家园。
2.构建传统“聚落”的村落群空间联合体。冯骥才认为,“把相邻与相关的大大小小的村落作为一个整体对待,有助于村落人文的相互支持以及历史记忆的传承与传统生命力的保持。相反,一刀切地将所有村落孤立地“保护”起来,难免会走向标本化和景点化。”(38)冯骥才:《传统村落保护的两种新方式》,《决策探索》2015年第16期。传统村落的群落化和片区化规划应不囿于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的范畴,甚至可以将临近的非传统的村落一起纳入到规划中,更容易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形成“场”效应。因此,继承传统村落与周围环境的历史和现实的关联,形成产业互助协同、文化产业协同、旅游管理一体化,最终构建村庄空间联合体。
3.形成城村互补格局。习近平在2013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中指出,“要依托现有山水脉络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把城市放在大自然中,把绿水青山留给城市居民”。(39)《习近平在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zhuanti/2014-04/03/content_2652474.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要求:“加快形成工农互促、城乡互补、全面融合、共同繁荣的新型工农城乡关系。”(40)《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城市是地域生产力的集中表现……城市从内部社会结构的分化到开放式结构的地域性扩张,其功能之一就是通过市场关系配置区域和空间资源。”(41)张鸿雁:《侵入与接替城市社会结构变迁新论》,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410页。通过城市“巨系统”的庞大资源优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要弱化乡村与城市的冲突,充分利用城市的资金、技术、智力等优势,与城市形成共生、互补的逻辑关系。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城市转移生产力的场所,也是市民体验性消费的空间,城市是特色的农产品、手工艺品的销售市场,同时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也要置于城市发展的大格局中,形成城乡互动格局。
习近平指出,“科学预见形势发展的未来走势、蕴藏其中的机遇和挑战、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透过现象看本质,抓好战略谋划。”(42)《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民主生活会,习近平主持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http://www.gov.cn/xinwen/2018-12/26/content_5352467.htm,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11月8日。传统村落作为一个村落群甚至一个城市的局部,所以突出村落空间重构的系统性和整体性,要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战略性布局和整体性推进。因此,笔者认为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不仅仅是一个自外向内的村落社会变迁历程,也是因为外部环境的逐步变革而造成传统村落的自身与现代性融和与对接的应激性反应,兼具着政治、经济与治理的多重逻辑,这也就意味着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绝非仅仅是空间重构的问题,而是在全面乡村振兴战略、三农发展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的支配之下所进行的传统村落文化价值的再认识、再更新和再创造的过程。诚如袁伟时在《中国现代思想散论》一书中指出,“作为观念的文化只能在自由竞争中生存和发展,强迫别人接受或拒绝到头来都无济于事。……各种异质文化归根到底要在互相交流和冲撞中才能激浊扬清,互相融合和发展。”(43)袁伟时:《中国现代思想散论》,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第362页。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机遇就在于我国社会发展到了“坚定文化自信”、“生态文明建设”、“农村优先发展”的历史时期,这三组政策交织在一起,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提供了政策支撑,而我国传统的田园思想、乡愁情感以及农耕文明也注定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具有广阔的市场和巨大的发展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