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刚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北京 100029)
西班牙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陆路终点,欧洲移民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之一①José Luis García,Delgado et.,al:Lecciones de economía espanola,14 edición.Madrid:R.Myro(Ed.).Civitas.2019:p50,以及当代中国移民的主要移居目的国之一,其华人社会在欧洲具有较强的代表性。截止至2019 年12 月,根据西班牙官方统计,该国共有在册华人总数225 019 人,是西班牙第一大亚洲移民群体,占该国移民总数的4%②Secretaría de Estado de Migraciones(SEM),“Extranjeros Residentes en Espana a 31-12-2019”,Madrid:Ministerio de Empleo y Seguridad Social,2020.。虽然西班牙华人移民历史较短,中国建国之后移民流才逐步增加,大规模的华人移民浪潮更是要等到1978 年后,但该国华人群体发展迅速,自20 世纪90 年代以来,其族裔群体在近30 年间增长了近37 倍,甚至在西班牙2008年遭受经济危机冲击,他国移民均出现负增长的背景下,其依然保持了活跃和正向增长,充分展现了西班牙华人群体年轻而富有活力的重要特点。作为海外华人社会的三大支柱之一,华侨华人社团是海外华侨华人的重要组织模式,是海外华人社会的集中代表,更是了解华人社会的重要窗口,正如史学家戴逸所说:“不了解海外侨团的情形,就不可能全面、深入地了解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数千万华侨华人;不可能了解他们的视野、活动、成就和发展前途①方雄普,许振礼:《海外侨团寻踪》,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5 年版,第1 页。。”具体到西班牙而言同样如此,可以说,了解西班牙华人社团的发展特点对于把握当地侨情变化、了解华人社会变迁有着重要意义。
从20 世纪末开始就有学者对于大帆船时期华人在西班牙、阿卡普尔科、马尼拉与中国之间太平洋丝绸之路中的情况与作用加以研究②江道源:《大帆船贸易与华侨华人》,《八桂侨史》1996 年第1 期。,亦有学者较早地注意到了西班牙早期华文教育的发展③章志诚:《弘扬中华文化,培育海外精英——记西班牙马德里中文学校》,《八桂侨刊》2004 年第2 期。,但国内对于西班牙华人社会的系统性研究可以说是近年来才逐步被认识和关注的,并在数量上出现不断丰富的趋势。李明欢教授可以说是国内相关研究的开拓者,其基于多年田野调查收集了一批一手资料并对西班牙华人社会进行了深入剖析④李明欢:《西班牙华人社会剖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6 年第2 期。,对西班牙华人历史和现状的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笔者则同样基于田野调查对于西班牙华人企业家和相应社会发展变化进行了研究,并获得了相关发现⑤王子刚:《突破与创新:2008 年经济危机后西班牙华人企业的发展策略》,《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9 年第3 期。;谷佳维则在前人基础上进一步对西班牙华文教育的发展进行了深入探索⑥谷佳维:《从留根教育到综合素质教育:西班牙华文教育发展的新趋向》,《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20 年第1 期。。相比较而言,国外学者对于西班牙华人社会的研究则起始更早数量也更多,华金·贝尔特兰(Joaquín Beltrán)教授是西班牙中国移民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之一,他自1995年起便开始针对西班牙华人历史和现状进行研究,其涉及领域较广,包括西班牙华人历史、经济、文化、跨国联系等多个方面⑦Joaquín Beltrán Antolín,“Transnacionalismo asiático.Globalización e internacionalización de la economía espanola”,Universidad Autónoma de Barcelona,2008;“La empresa familiar:trabajo,redes sociales y familia en el colectivo chino”,Ofrim suplementos(6)(2000):p129-153;“El empresariado como modo de vida.El caso de los inmigrantes chinos”,Empresariado étnico en Espana,2006,p231-248。此外阿美利亚·萨伊兹(Amelia Sáiz)、格拉迪斯·涅托(Gladys Nieto)和艾琳(Irene Masdeu)等分别各有侧重地对西班牙华人群体展开研究,并在这一领域占有重要位置⑧Sáiz López,Amélia,“La migración china en Espana:Características generales”,Revista CIDOB d’afersinternacionals(68)(2005):p151-163;Nieto,Gladys,“La inmigración china en Espana.Definiciones y actuacionessobreintegración social”,Revista CIDOB d'afersinternacionals(2003):p167-189;MasdeuTorruella,I.“MigrantsDescendants and New Mobilities between China and Spain”,International Migration(3)(2020):p134-147.。具体到西班牙华人社团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国内著述还当属李明欢教授⑨李明欢:《21 世纪初欧洲华人社团发展新趋势》,《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5 年第4 期。,她从历史角度对西班牙乃至欧洲华人侨团的发展和特点进行了详细梳理,还将侨团类别进行了系统分类和深度剖析,其中便援引了西班牙华人社团为例证揭示了欧洲华人社团的发展特点;当地著名民间华人学者麻卓民,则是以亲历者角度,记述了自身所经历的西班牙华人社团的发展和变迁⑩欧华网:“值得永远铭记的巴塞罗那华人历史——致敬改革之五”,http://www.ouhua.info/2018/1203/22685.html.;巴塞罗那自治大学的周敏康教授由于担任多个华人社团顾问,因而从内部对西班牙华人社团的组织结构、性质与作用给予了分析和研究11○周敏康:《欧洲华侨社团的组织结构、性质与作用——西班牙华侨协会为例》,shorturl.at/qsKW6.○。而西班牙学者华金·贝尔特兰、阿美利亚·萨伊兹、阿米莉亚·佩蒂(Amelia Petit)和格拉迪斯·涅托,则分别从华人结社主义12○Joaquín Beltrán Antolín,“Fuera de China.Autoorganización de las comunidades chinas en el extranjero y transnacionalismo”,Inter Asia Papers(48)(2015):p1-37.○、女性社团13○Sáiz López,Amélia,“Mujeres y sociedad civil en la diáspora china”,Inter Asia Papers(47)(2015):p1-35.○、族裔社群组织性14○Pérez,Amelia Petit,“Una mirada a la comunidad china desde Occidente”,Cuadernos de geografía,(72)(2002):p321-336.○和社会融入15○Nieto,Gladys.“La inmigración china en Espana.Definiciones y actuaciones sobre integración social”.Revista CIDOB d'afersinternacionals(2003):p167-189.○角度对在西华人社团的分类、发展和变迁进行了研究。
在仔细进行文献梳理后,笔者发现,在西班牙华人社团相关著述不断增加的背后,这一研究领域的探索事实上正面临与其它地区华人社团发展研究类似的不足:其一是数据匮乏。正如前人所言:“华侨华人社团数量很难做到精确统计……不同的方式推测出的数据差距也比较大。”①赵红英、宁一:《五缘文化与华侨华人社团》,《东南学术》2013 年第5 期。,学界至今缺乏相关精准的数量统计②刘泽彭,陈奕平等:《华侨华人在国家软实力建设中的作用研究》,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8 年版,第64 页。,因此,虽然数量信息是华人社团发展最为直观和重要的外在体现和广泛定性研究的重要基础,但可以看到前人在进行相关研究时大多较为模糊或回避这一问题;其二是传统研究方法出现局限性。现有研究多为通过个别案例、田野调查、有限文献搜集等方法进行的主观意识和客观材料相结合的定性或有限定量研究方法,这一方法在社团数量和复杂程度有限的情况下有着较好的适用性并能准确把握样本中的细节性特征,但随着当代社团数量和特性繁杂程度的增加,一方面样本差异和主观判断差异将导致学者得出的结论差异增加,从而在社团发展的结论上难免有相左之处③如李明欢老师与任娜老师得出的关于地缘社团发展的结论。详见:李明欢:《21 世纪初欧洲华人社团发展新趋势》,《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5 年第4 期;任娜:《海外华人社团的发展现状与趋势》,《东南亚研究》2014 年第2 期。,另一方面由于调查者或信息提供者本身精力和圈子的限制,传统定性研究事实上会将研究范围限制在少数较知名、规模与影响力大的华人社团,难以覆盖到为数众多的中小型社团,在结论的全面性上仍有提升空间。因此可以说,现有对于西班牙华人社团的发展研究正处于“虽察秋毫,难探舆薪”的境地:虽然能深入发掘小范围社团的细节特征,但似乎仍缺乏基于对更大样本的整体把握和发展分析。因此,在华人社团数量、复杂性和多元性均不断增加的背景下,我们或许应结合定量研究思路来进行宏观层面的社团发展研究,从而获取一些新的发现。
与传统定性研究着重考虑社团创建人、社团组建宗旨、社团成员结构、社团实际运作与社团功能及影响等具体微观细节着眼点不同,本研究将着眼于海外华人社团发展中更为宏观层面的信息,利用量化研究方法以世纪之交为分界点探索西班牙华人社团发展,重点期待解决以下此前宏观层面问题:一是西班牙华人社团的数量规模发展具体呈现了怎样的趋势;二是西班牙华人社团在特征上展现了怎样的宏观变化方向。
诚然,华人社团成立于异国,不同国家存在不同的社团管理制度,而且信息与我国并不相通,这也是传统历史学与社会学人工收集信息困难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正如罗玮和罗教讲所言:“社会学研究方法所面临的困境,实际上是人类行为研究所受时代条件限制的反映。大数据时代的到来,正在为社会学研究方法突破困境创造条件④罗玮,罗教讲:《新计算社会学:大数据时代的社会学研究》,《社会学研究》2015 年第3 期。。”在对西班牙华人社团成立流程和相关法律法规进行研究,并充分考虑可行性后,最终选择西班牙内政部国家社团登记处的“社团命名档案查询系统(Consulta del fichero de denominaciones)”(以下简称“档案查询系统”)为原始数据资源,因所有在该国成立的社团,无论大小均需进行备案登记⑤详见:西班牙组织法Ley Orgánica 1/2002,de 22 de marzo,reguladora del Derecho de Asociación,《BOE》núm.73,de 26 de marzo de 2002,páginas 11981 a 11991(11 págs.).,该档案查询系统所拥有的数据在特征上较为符合研究所需的理想数据来源。通过在该系统中进行预置条件设置进行初步筛查,经过自动过滤采集到可能的华人社团及信息⑥这些信息包含:部门(Sección)、国家注册号(Númeronacional)、名称(Denominación)、详细地址(Domicilio)、市区(Municipio)、省份(Provincia)、邮编(Código Postal)、登记日期(Fecha de inscripción)和活动类别(Actividad)。1 743 个,为使所采集到的社团信息更加完整,本研究也结合了人工收集信息的方式从不同媒介⑦包括当地华文媒体,前人研究,当地华人社团活动名单和其它二手公开信息资料。进行补充,并将所得信息与档案查询系统中的信息进行核查比对。最终,通过数据筛选、清洗和补充,本次研究共收集2019 年12 月31 日前成立的在西华人社团共474 个,包括其名称、注册地点和绝大部分成立时间信息①为保证数据收集、筛选和清洗工作的准确性,对于个别华人“社团身份”存疑或信息缺失的情况,研究依靠人工进行基于互联网信息的逐一搜索和比对:根据现有信息寻找相关佐证,包括但不限于:新闻报道,注册地址,联系信息甚至谷歌街景地图和图片等。。从成立时间来看,可以发现最早进行官方登记的华人社团是1984 年成立的西班牙华人协会(Asociación de Chinos en Espana),自彼时起至2000年末,共成立华人社团45 个,在进入21 世纪后(2001—2019)则共成立华人社团429 个,为便于表达,我们在后文中分别将之称为“早期社团”和“新社团”加以区别。虽然这一数字并无法滴水不漏地包括所有在西华人社团,但已尽可能覆盖了在西华人社团的绝大多数,无论从信息采集的广度还是准确度来说均高于此前相关研究所取得的数据,从整体上来看保证了其后对于在西华人社团发展分析的完整性和准确性。
在充分考虑和平衡准确性和可操作性的前提下,为抓住每个社团的主要特征,本文最终选择基于社团名称,运用常用量化方法“文本发掘”来从中发现、寻找和提炼“隐藏”其中的特征。这一方法在社会学、情报学等多个领域应用广泛,旨在从非结构自然语言文本中通过一定算法来获取人无法在大范围内发现和归纳出来的信息②宗成庆,夏睿,张家俊:《文本数据挖掘》,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9 年版,第1—2 页。。社团名称是每一个社团都有也必须拥有的最基本的信息,但也正是因为过于平常因而也往往被学者忽略。但正如《尹文子·大道上》中所言:“名称者,别彼此而检虚实者也,自古至今,莫不用此而得,用彼而失。”社团名称看似平常却也能提供“检虚实”“定得失”的重要信息。无论从社团本身出发还是客观管理要求而言,绝大部分社团名称需要反映也应当反映社团本身最为核心的特征。从社团本身而言,其名称是其在社会活动时最为直观的外在符号,故其本身需要带有可以反映其本质特征的关键信息,以便在社会中开展活动或进一步延展其组织。而从客观管理相关要求来看,不乏对社团名称的要求规范和相关约束。以中国为例,在社团组织管理条例中就明确要求“社会团体的名称应当与其业务范围、成员分布、活动地域相一致,准确反映其特征”③见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http://www.chinanpo.gov.cn/1202/107277/index.html;见西班牙组织法:Ley Orgánica 1/2002,de 22 de marzo,reguladora del Derecho de Asociación.。西班牙组织法中亦有类似规定:社团名称应符合其自身性质避免造成混淆④虽然仍然存在“名实不符”的社团,但一是这类社团为数不多,二是其名称事实上仍然反映了在其结社意图,如相关热点和兴趣点等显性特征,对于宏观把握社团特征同样具有意义。。前人将名称内涵诠释为“由一些相互独立的极小的内涵组合而成⑤吴新民:《逻辑实证主义知识论与名称的涵义和指称探析》,《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 年第4 期。。”社团名称所蕴含的特征也恰似如此。通过一般性观察不难发现,社团名称大多并非一句话或一段话,而是较为精炼和浓缩的词汇集合文本,这些词汇恰恰可以被认为是“相互独立的极小特征”的载体,这使得社团名称无论在结构上还是内涵上均符合前人所提出的对于进行文本发掘的基本要求⑥胡燕,吴虎子,钟珞:《中文文本分类中基于词性的特征提取方法研究》,《武汉理工大学学报》2007 年第4 期。。
基于上述思路研究利用Bibexcel 软件分别对成立于早期与21 世纪后的45 和429 个华人社团依原语言名称⑦本研究以协会官方注册的西语名称为准,这是因为西语名称具有官方性、唯一性和准确性,未找到充分证据显示所有华人社团都有官方且准确的中文名称,甚至部分社团因主要活动与西班牙当地社会相关,并没有中文名称或使用较为随意。进行文本分析,即对社团名称进行统一的文本结构化处理和标准化处理⑧文本结构化处理在研究中主要指的就是词条化过程(tokenization)由于使用了社团原语言(西班牙语)名称,因此使用Bibexcel 将其以空格作为分隔符即可完成文本切分词汇单位的过程。而标准化主要包括了a.“去停用词(stopwords)”即包括频繁出现却附带极少文本信息的助词、介词、连词等,对于西班牙语而言主要包括“前置词”和“冠词”。b.“词形规范化”,即对一个词的不同形态进行归并。如对西语而言主要是对词汇阴阳性和单复数的词形的统一。,如将“Asociación de MujeresEmpresarias Chinas y Espanolas(中西女企业家协会)”结构化为“asociación(协会)”“mujer(女性)”“empresario(企业家)”“china(中国)”和“espana(西班牙)”5 个特征;“Asociacióncomercial y cultural hispano china de Guizhou(贵州中西文化贸易协会)”则结构化为“asociación(协会)”“comercio(商贸业)”“cultura(文化)”“Espana(西班牙)”“China(中国)”和“Guizhou(贵州)”6 个特征。在该步骤之后本研究共提取到非重复华人社团特征377 个,其中早期社团共拥有特征67 个,当代社团共有特征358 个,这种解构一方面最大限度保留了每个社团的显性特征,另一方面也规避了对社团归纳分类的难题①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前人对于社团的分类达10 种以上,其中最少的为3 种(张国雄:《唐人街中的五邑侨团》,《五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 年第1 期),最多为16 种(文峰:《海外华社与中外文化交流:角色、实践与路径思考》,《海外华人研究》,2017 年第一辑。)。
通过一般性观察可以发现,377 个特征所体现和代表的社团特点各异:一些特征体现的是社团中参与者的身份,一些则界定了社团成立或活动覆盖的区域范围,一些则代表了社团组成的外在形式等。因此为便于深入探索西班牙华人社团发展特点,在对组别定义和编码标准充分讨论后,研究将所提取特征依据其不同特点划分为了8 个组别,早期与新社团样本中所拥有特征分类情况如表1 中所示。
表1 社团特征分组与组别特征数量统计
随后,研究通过运用不同分析手段对比早期社团和当代社团同一组别的特征差异和变化,便可以较为清晰和直观地了解西班牙华人社团发展,从而获得较为细致的发现。
社团数量依照时间的发展变化可以说是最为明显且首先被观察到的。通过将社团依其成立时间进行统计我们不难获得图1。从图中不难看出,随着年代的推进,年新增成立协会数量整体上呈现明显上升发展趋势。而进一步观察则不难发现,世纪之交恰恰将西班牙华人社团的数量发展分为了两个主要阶段:第一阶段是1984 年②在此以正式注册的第一个华人协会的时间为这一阶段起点。但事实上也可以将这一阶段的起点定为1978 年改革开放,即中国向西班牙的华人移民流恢复开始。—2000 年,该阶段西班牙华人结社活动相对松散,绝对数量较低,就整个阶段来看变化趋势趋增但并不明显,年新增社团数量维持相对较少,这说明在这一时期在西华人的结社诉求处于一个相对较低水平。若结合西班牙华人历史来看这一现象并不难解释和理解:首先这一阶段在西华人族裔群体规模相对有限(图2);其次,这一时期的华人多处于原始资本积累阶段,参与非生产经营类活动相对较少。因此,无论是在客观结社条件还是结社需求上均相对较弱。
图1 西班牙年华人社团新增数量及累计存量(1990 年—2019 年)
图2 西班牙华人数量及其增长率(1990 年—2019 年)
第二阶段为2001①虽然从图中看来在西华人社团的迅速增长发生在2002 年,但事实上从注册时间来看2001 年大部分社团均注册于下半年,说明这一增长应始于2001 年,因此在划分阶段上以该年份作为起点。年至2019 年。在这一阶段在西华人社团进入了快速增长期,年新增社团均高于前期水平。若进一步细分还可以发现存在前、后两个子阶段:第一子阶段始于2001 年而止于2008 年经济危机。这一阶段恰好对应西班牙华人历史上又一“黄金时期”,华人社团的快速增长可以被解释为移居国和迁出国社会环境变化共同作用的结果。从移居国本身来看,西班牙自2001 年起经济进入快速增长阶段,经济水平远超欧盟均值,不断向好的外部经济形势、“家庭团聚(ReagrupaciónFamiliar)”移民政策的正式推行②Ferrer,Amparo González,“La reagrupación familiar en Espana:algunas cifras para el debate”,Anuario CIDOB de la Inmigración,(2008):p120-137.进一步推动了以经济导向为主的中国移民潮的到来,这使得以资本分散而行业集中为特色的族裔产业开始出现饱和,这一方面在客观上将在西华人推向更为广阔的地理与商业领域,而另一方面亦增强了华人群体与西班牙当地社会的互动(积极与消极均有之)。作为必然结果,前者客观上要求华人建立新的组织来进行规范或管理,而后者则让华人主观上寻求个体联合的力量加以应对。从迁出国来看,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参与全球化的程度逐渐加深、对于民间外交与统战工作不断重视、中西关系逐步升级等大环境下,在西华人以社团形式建立和实践跨国联系的需求与自觉性亦开始显现,无论从商业角度还是政治角度而言,以社团为单位进行跨国活动与个体相比更具组织性,“规格”更高;第二子阶段则从2009 年至今。可以注意到,相较于2008 年,2009 年—2013 年间新成立的华人社团数量整体有所下降,但趋势稳中有升,从2014 年进入快速增长,并于近年达到历史峰值。这一阶段的变化体现出2008 年的经济危机在对西班牙经济造成严重打击的同时事实上给西华人社会也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这主要表现在新移民增长率出现明显下滑、华人在西经营活动遭受打击、华人群体受到社会环境甚至是政府管理的制约与针对。而该阶段后期的“井喷式增长”则意味着自2015 年开始在西华人的结社需求出现了激增,这一现象的成因无疑是多元和复杂的,从族裔外部来看,其与2015 年西班牙经济开始复苏、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国家层面路线图正式出台、十三五统战工作不断推进等客观利好因素高度吻合,对于华人建立组织从而参与到高制度化活动中有着积极拉动作用;而从族裔群体内部来看,更成熟及更广阔的商业领域、早期华人所完成的经济与社会资本积累、华人二代群体初入社会舞台、跨国商业活动不断频繁均成为了华人结社行为的有利推动力。可以说,这些变化因素很可能对在西华人的结社行为造成了影响。
图3 西班牙华人社团总量(纵轴)与华人社群规模(横轴)关系(1990 年—2019 年)
若继续探索社群规模与社团数量的内在相关性则不难发现,整体而言,在西华人数量与其社团数量呈明显正相关,意味着在西华人社群规模越大则社团越多,这符合经验判断。但仔细来看各阶段又存在不一样的特点:第一阶段在西华人数量与社团存量关系稍呈凸函数特征,即最初华人社团数量随社群规模扩大经历了较为显著的增长,但这种显著性约从1996 年开始明显降低,华人社群的扩大对于社团数量的影响愈发有限。这些初期社团很可能是随着在西华人社会初具规模而出于基本需要组建的综合性和功能性社团,其主要用以维系社群内部联系和组织相关事务,这种结社行为更多来自“被动”需求,因而很难认为其结社活动处于活跃水平,而这恰与宋全成对早期欧洲华人秉承“中庸之道”和“沉默的人群”①宋全成:《欧洲的中国新移民:规模及特征的社会学分析》,《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2 期。的描述互为印证;进入第二阶段后,在西华人社团随在西华人数量的变化较前期明显(斜率加大),社群规模与社团总量关系出现增强,在西华人结社活动开始活跃。在第一子阶段,社团总量与华人社群规模几乎呈现了标准的线性关系,这说明在这一阶段,华人社团与华人数量比值基本恒定,在西华人结社活动随社群规模稳定增长,社团数量与华人规模保持着较强联系,这也从侧面体现出这一时期外部环境的稳定和繁荣。而第二子阶段情况则有所不同,社团总量与社群规模比值逐渐上扬,呈现了明显的凹函数特征,换言之,相同规模的社群扩大却带来了更多社团的组建。这说明近年来远比曾经任何时候均更为活跃的结社活动并非单纯归结于华人数量增加,从整体在西华人社会的角度看来,这一现象突显出的是在西华人主观结社意识和需求的增强。事实上纵观整个曲线,可以发现其体现的是在西华人结社意识由薄弱经平稳转显性的过程,这与李明欢教授所得出的欧洲“华人群体的体制化诉求意识显性化”的结论不谋而合。
在对提取特征的观察研究中,事实上我们先可以从特征绝对数量的变化中得出社团发展多元化和复杂化的直观结论。并且这种多元化和复杂化在表1 所示的组别中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加,这说明进入21世纪后,在西华人社团所出现的多元化并非是某一方面或是某几面的,而是一种全方向的扩张。但具体比较而言,无论是早期还是进入新世纪后,西班牙华人社团的多元性似乎都集中体现在了“地理区域”和“结社议题”之中。
1.地理区域:范围双向延伸扩张,呈现细分、聚敛趋势
地理区域组别体现了社团来源、组织或活动涉及的具体地点或具体区域,其背后往往反映了华人群体在地理层面的变化趋势。通过一般性观察不难发现,地理区域组别特征可以主要分为两个板块:移居国相关和迁出国相关。顾名思义,前者与西班牙有关,体现的是社团的组织和活动范围;而后者则与中国有关,更多的体现其成员的来源地。在早期社团出现的11 个地理区域性特征中,其中7 个为与西班牙相关的地理区域,而剩下4 个为中国相关区域,新世纪成立社团则相应分别拥有50 个和33 个,从移居国与迁出国两个方面来看不难获得以下结论:
从移居国来看:①华人社团的组织和活动范围呈明显扩张趋势。从行政区划上来看,西班牙一级行政区划包括17 个自治大区和两个自治市,从早期社团所展现的区域特征看来,除了以整个西班牙为笼统活动范围外,其所具体涉及的地域范围十分有限,仅覆盖到西班牙四个大区,这说明早期在西华人除首都马德里①在早期社团中,成立于首都马德里的社团多以全国为活动范围,其名称多以“西班牙”命名而并非“马德里”。外可能更多定居在邻海的四个自治大区之中,并在社群数量上达到了一定规模,从而在早期发展出在相应区域组织和活动的华人社团。在进入21 世纪后,在西华人的结社范围在地理出现了明显的扩张,组织范围覆盖了15 个自治区和1 个自治市,换言之截至2019 年底,西班牙仅余2 个大区和1 个自治市没有形成相应的华人社团,整体来看在区域上结社范围呈现了由东北向西北的发展。这一变化也体现出在进入21 世纪后华人在移居地上出现了向西班牙北部和西部地区的扩张趋势,各大区华人群体数量增加并达到一定规模,从而在移居国绝大部分区域均可发现对应的华人社团。②华人社团的组织活动范围出现细化趋势。西班牙的行政区划为三级,即自治大区/市(Comunidad/Ciudad Autónoma)-省(Provincia)-市区(Municipio)②根据现行1978 年《西班牙宪法》第八章规定。但事实还存在比市区(municipio)更小的单位,但命名不一,西语统称之为entidades locales menores(更小的地方单位)。详见西班牙经济事务与数字化部:http://ssweb.seap.minhap.es/REL/frontend/inicio/municipios/all/all,从这一点来看,早期社团的组织和活动层面整体以全国和自治大区为主。但进入21 世纪后,相关情况却出现了极大改变:各地以省和市区为组织和活动范围的社团出现,展现出结社活动在地理出现了细分趋势,并且这一现象主要出现在早期华人社团所涉及的四个大区之中。这一变化反映出随着早期移居地华人社群的扩大和活动多样性的增加,一方面以大区层面为成立和活动范围已难以进行华人的有效组织,另一方面在更小范围上的华人聚集也产生了新的结社需要,故在地域组织活动范围上出现了明显的向下分化。西班牙华人数量最多的巴塞罗那和马德里是这一现象的重要代表,进入新世纪后两地均出现了数个“市区”级组织范围,后者更是出现了以“城区(distrito)”为单位,组织活动范围更为具体的华人组织(Usera乌塞拉)。③华人社团组织活动范围呈聚敛化趋势。这一特点看似与前文所述相反,但事实上则是并行不悖,社团对应区域的细分化是适应华人社区规模和需求的体现,而聚集化则反映了当地华人对于凝聚更广泛周边资源、拓展视野、扩大影响力的主观诉求。而“葡萄牙(和西班牙)、伊比利亚半岛和欧洲”这三者的出现可以说体现了新时代在西华人在结社活动中立足国内放眼国外,以移居国为中心凝聚周边华人力量,期待在更大舞台中活跃的主观意愿,同时这种更为广泛的地理范围也能让社团在跨国活动中更具影响力。
从迁出国来看:①华人社团的组织来源范围呈明显扩张趋势。与在移居国发生的现象相似,早期华人社团所涉及的中国地理区域除了笼统的“中国”以外仅涉及“北京”“上海”两个我国标志性城市以及“温州”这一重要西班牙移民来源城市。这说明在早期西班牙华人社团中所包含的迁出国地域特征并不明显,尽管华人来源地并非单一,但并未形成规模,因此“中国”这一较大的范围特征便足以将在西华人社团与当地原生社团区分,并广泛凝聚华人。进入新世纪后,新社团所包含的迁出国区域信息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扩张,共覆盖2 个区域和16 个省级行政区划(包括直辖市),这体现出进入新世纪后成规模的在西华人来源地远较此前广泛,华人祖籍地来源构成更加多元。②华人社团的来源范围呈向下细分趋势。进入新世纪后,除了整体由“中国”向不同“省份”展现出的细分趋势外,“福建省”和“山东省”还出现了向“城市”的细分,而“浙江省”更是出现了多级细分,其“丽水市”和“温州市”均细分至“镇”,后者甚至还涉及“街道”这一行政区划。这种细分现象可以被认为是相关地区移民的规模性和内部凝聚性的体现。从这一点来推断,浙江省、福建省和山东省可能在新世纪西班牙华人中占比较大,内部凝聚力较强,而这与李明欢教授此前田野调查的数据结果高度相符①李明欢教授根据西班牙华侨华人协会名誉会长徐松华先生2010 年3 月提供的统计数据发现,在西班牙华人移民来源地中,浙江省、福建省和山东省分别占比61.72%、21.49%和2.76%,分别为在西华人的第一、二和四大来源省。李明欢:《西班牙华人社会剖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6 年第2 期。。考虑到西班牙移民“同乡带同乡”的链式移民模式②Joaquín Beltrán Antolín,&Sáiz López,Amélia,Comunidades asiáticas en Espana,Barcelona:Fundació CIDOB,Centro de Estudios Internacionales e Interculturales,Universidad Autónoma de Barcelona,2002.和中国社会“差序格局”和“一表三千里”的独特社会特征③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北京三联书店,1985 年版,第29—35 页。,往往沾亲带故的同村同镇情谊远比同市同省的情谊来得更深,因而随着移民群体的不断扩大,来源地理区域上的细分也成为了在西华人在地理层面上必然和主要的发展趋势。③华人社团的来源范围出现向上聚敛现象。事实上与移居国相比,这种现象尚未成为趋势,整体而言其主要体现在进入新世纪后,较早期“温州”市级社团出现了范围更广的“浙江”省级社团,以及范围远超“中国”,覆盖范围更为广阔的“亚洲”洲级华人社团。这种变化可以认为是部分在西华人在结社活动中考虑到了社团本身在社会活动中,尤其是跨国活动中的潜在规模和影响力,而地理区域范围往往可以较为直观地与这些因素联系起来。因此相对较大的迁出国地理范围有助于社团从某种程度上获得在移居国社会活动中的优势。
2.结社议题类别:深入发掘中国文化,聚焦多元移居生活
结社议题所体现的是在西华人结社行为主要涉及的题目、主题或题项,其内容与华人社会紧密相关,背后体现的是在西华人社会所关注和聚焦的一系列具有社会共性的内容。单从提取到的该组别特征而言,其所涉及的议题种类繁多,在新社团中这一现象更为明显,甚至略显杂乱,若要进行具体归类实则困难和复杂。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议题如同散沙毫无规律可循,抓住这些议题以及其复杂性的来源便能为了解其发展变化提供线索。正如前人所述,海外华人事实上是一种社会过程,是由一系列社会实践所创造的跨国社会空间④潮龙起:《跨国华人研究的理论和实践——对海外跨国主义华人研究的评述》,《史学理论研究》2009 年第1 期。,而文化作为族群间区别的另一标志⑤庄国土:《关于华人文化的内涵及与族群认同的关系》,《南洋问题研究》1999 年第3 期。,作为迁出国文化载体的华人群体和移居国社会文化在这一跨国社会空间中难以避免的不断发生碰撞,并在这一过程中不断交融和整合,而这恰恰是我们观察到结社议题日趋复杂多元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这种复杂性的来源也恰恰是本研究对结社议题归类的重要线索和依据。考虑到迁出国与移居国对于结社议题的共同影响和文化对于华人社会的重要性,研究将结社议题分为了四组:①与迁出国有关的议题。具体而言,这一类议题与中国有所联系,或因于传承或因于时代特色,如功夫(Kungfu)、水墨画(Tinta)和“一带一路”(Franja y la Ruta);②与移居国有关的议题。这一类议题更多的与西班牙相关,其出现多来自或产生于华人在移居国的各种社会活动,如国际象棋(Ajedrez)、足球(Futbol)和甜点(Postre);③文化类议题。在这一分类中研究采用了文化的广义定义,包括了所有与广义文化相关的议题,如旗袍(Qipao)、红酒(Vino)和绘画(Pintura);④非文化类议题。为避免过度划分,研究将难以划分为文化的议题统一合并为一类,包括社会和经济等其它大类议题,如法律(Derecho)、投资(Inversión)和科学(Ciencia)。依据相关组别定义,研究分别将早期社团和新社团拥有的12 个和75 个议题进行了划分,但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分类并非是互斥的,也就是说,不同类别间存在交集,为了获得直观对比结果,研究分别绘制了早期社团和新社团结社议题四组分类的韦恩图(图4):
图4 早期社团(左)与新社团(右)结社议题韦恩图
从两图中结果我们不难获得以下两个关于在西华人结社议题发展的重要结论:①议题不断发掘中国文化。在早期华人社团的结社议题韦恩图中,除文化类主题较多以外,并未展现出其它明显特征,四个组别的交集区域也较为均匀。但进入21 世纪后,新成立社团的结社议题却出现了明显的侧重,这首先体现在仅与“迁出国有关”但又属于“文化类”的主题上,这部分特征比例占新时期结社议题总数的40%,是图中所有区域中最高的部分。这一方面说明进入新世纪后在西华人社团对于迁出国的关注、兴趣和话题更多集中在文化领域上,并对于相关议题的发掘达到了新的高度;另一方面则说明尽管华人社会和国际环境不断出现变化,但迁出国文化依然是在西华人结社活动的重要主题和代表特征,“中国性”和“中国元素”是当代在西华人结社议题多元性的重要动力;②议题体现多元移居生活。从移居国组别看来,最为突出的是仅与“移居国有关”但又分别属于“非文化类”和“文化类”的两块主题区域,二者同样在进入21 世纪后发展迅速,以29.3%和16%的议题比例仅次于“迁出国文化”议题占新社团所有结社议题中的第二和第三位。前者体现出相较于对迁出国集中于文化的关注,在西华人关注移居国的议题领域则更为广泛,兴趣点涉及经济、社会等多个方面。正如周敏曾说“他们的社会实践所形成的跨国网络有些以原籍国为导向,但他们可能会更多地在接收国而非原籍国策划他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和永久定居地。①周敏:《美国华人社会的变迁》,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 年版,第198—199 页。”正是这种基于移居国对于未来的计划和永久定居地的考量推动在西华人主观上对移居国的议题进行多领域、多角度的关注,并且随着在西华人社会在西班牙的不断发展,其在移居国的社会活动也涉及更多方面,这也客观上引发了更为丰富多元的结社议题产生;后者则说明随着时间发展,在西华人在事实上不断融入西班牙当地文化,主观上产生了愈发浓厚的兴趣,具有移居国文化特色的社团开始出现,结合上一点发展特征来看,这种变化体现了进入新世纪后在西华人出现了一方面继承发扬中国文化,一方面探索吸收西班牙文化的双向显现,而这种“双重文化性”的加深趋势也恰是在跨国场域日趋频繁的社会实践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与传统定性研究着眼于海外华人社团社创建人、组建宗旨、成员结构等微观特征不同,本文力图基于大数据方法在宏观层面上探索21 世纪前、后成立的西班牙华人社团整体上量与质的变化,在对474 个华人社团进行分析后本文发现:
第一,从量上来看,西班牙华人社团的发展整体经历了两个大阶段。第一阶段为1984 年至2000 年:这一阶段西班牙开始出现华人社团,但绝对数量相对少,社团年增量处于较低水平,在西华人结社活动处于早期阶段,主观结社意识和需求较低。第二阶段为2001 年至2019 年:该阶段在西华人社团进入发展的快行道,前期年新增社团稳步升高,后期则出现井喷式增长并达到历史最高水平,整体上结社活动日趋频繁,在西华人主观结社意识和需求在进入新世纪后不断增强和发展。
第二,从质上来看,进入新世纪后,西班牙华人社团的发展在特征上呈现了全面且明显的扩大和更新,其中又尤以“地理区域”和“结社议题”更为突出。地理区域特征在进入新世纪后出现了面向移居地和祖籍地的双向扩张和纵深细化和聚敛化的发展趋势:在移居国西班牙,华人聚集出现了向西部和北部的动态扩张,早期移居地华人族群规模的扩大促使了社团地理范围的进一步细化,而主观扩大活动范围增加影响力的意识又促使了地理范围的聚敛化。在迁出国中国,华人来源地出现明显多元化趋势,以浙江、福建和山东省为代表出现范围明显细化,体现其华人群体规模和凝聚力较为突出,而对于自身影响力和活动优势的考虑同样造成了部分地理范围聚敛的现象;结社议题特征在进入新世纪出现了“发掘中国文化”和“聚焦移居生活”的双向发展。一方面,进入新世纪后,文化依然是联系在西华人与迁出国的重要纽带,中国文化元素在其结社活动中得到了更为深入和广泛的发掘。另一方面,华人对于移居国的关注则更为多元,非文化议题和文化议题兼具,体现出进入新世纪后在西华人正愈发基于移居地对未来进行考量,以及逐渐融入移居国社会和文化的发展特点。
与传统定性研究相比,本文所涉及方法与思路实质上扩大了传统定性研究的抽样样本框,相对能更为快速和便捷的观察、发现与分析较为宏观层面的结社现象。无论是从信息收集还是分析的角度来看,借助量化研究的思路和工具将有助于从新的角度来辅助传统历史学和社会学对于华人社团发展的研究并对现有研究提供侧面说明与佐证,可以期待定性定量研究的相互结合能为社团发展这一“老问题”的研究提供一个“新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