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欣 韩 云 赖 芳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2.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广东省中医院,广东 广州 510145;3.广东省中医院晁恩祥名中医专家传承工作室,广东 广州 510145)
重症肺炎是由多种病原体、理化或免疫损伤、药物等因素引起的肺组织炎症,持续进展而形成的重症感染性疾病,表现为严重的中毒症状,还可引起呼吸衰竭、感染性休克和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MODS),危及生命,已成为导致ICU患者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1]。现代医学对于重症肺炎的防治策略日趋完善,但其发病机制复杂,传变迅速,涉及多系统、多靶点的损伤,预后不佳[2]。积极运用中医理论,发挥中医药治疗优势,在重症肺炎的诊疗中日益受到重视。
“治未病”的概念首见于《黄帝内经》。其理论由“防”和“治”两部分构成,强调“防重于治”,包括未病先防、既病防变、已愈防复三层含义。经过后世医家的不断实践,“治未病”思想已成为中医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指导临证诊疗的重要理念。将“治未病”思想贯穿于重症肺炎的诊疗当中,早预防、早诊断、早治疗,及时截断病邪,防治并发症,降低死亡率,为重症肺炎的防治提供了积极的指导意义。
重症肺炎多以热、咳、痰、喘为主症,甚者可见壮热烦躁、神昏谵语、发斑衄血、汗出肢冷等危候,老年患者常表现为发热不显、神情淡漠、昏不识人、四末不温等。中医古籍尚无重症肺炎的确切病名记载,依据其发病特点及临床表现,可归属于中医学“风温”“肺热病”“肺炎喘嗽”“暴喘”等范畴[3]。中医学认为,本病多因外感风温热毒之邪,侵袭肺卫,正邪相搏,邪盛入内,痰、热、毒、瘀胶着,壅遏肺气,发为此病。加之素体正气亏虚,或先天禀赋不足,或久患宿疾,机体无力抗御外邪,更易暴感风热毒邪。因此,正气亏虚,热毒伤肺为重症肺炎的核心病机,痰、热、毒、瘀、虚为主要病因特点,病性多虚实夹杂[4]。
当代医家多以卫气营血及三焦辨证理论指导重症肺炎的辨治。“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肺为五脏六腑之华盖,又属娇脏,开窍于鼻,外合皮毛,主一身之表,最易受外邪侵袭,由口鼻而入,先犯上焦肺卫。故肺炎早期多属卫分证,症见咳嗽咳痰、鼻塞流涕、身热恶寒等外感轻症,多以实证为主。而重症肺炎起病急、传变快、病势凶险,多为气、营、血分之证,可由卫分轻症失治而来,亦可因新感引动肺经伏热而发病。外邪每易伤正,正虚则易邪陷,热毒炽盛,正气不足,必引邪气入里,导致病情进展。吴鞠通[5]在《温病条辨》中提出风温热病的三焦传变规律。初起风温热毒袭表,顺传入气,肺失宣肃,水道失调,聚湿生痰,郁久化热,一派痰热壅肺之象。邪及中焦,阻遏气机,脾失健运,湿邪内生,常见中焦湿热表现。热毒邪盛,羁留不解,后期易深入下焦,燔灼肝肾真阴,血少成瘀,变证蜂起。邪毒内陷,痰蒙神窍,还可逆传心营;甚者热毒深陷,正气溃败,出现阴阳离决、内闭外脱之危候。因此,重症肺炎病位在肺,与心、脾、肝、肾、心包等密切相关[6]。
“治未病”一词最早见于《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是故圣人不治己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为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未雨绸缪,重视摄生,固护正气,保五脏之真元,方可避之虚邪贼风,此即“未病先防”;防微杜渐,先证而治,防邪深入,治于未发,此即“既病防变”,同时还通过生动的比喻强调“防重于治”。《灵枢·逆顺》云“上工,刺其未生者也;其次,刺其未盛者也;其次,刺其已衰者也……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从“未生”“未盛”“已衰”3个方面层层递进,阐述针刺的最佳治疗时机,既体现了“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的理念,又再次指出“未病”优于“已病”,强调了“防”在“治未病”思想中的重要地位[6]。张仲景指出大病初愈,往往脾胃虚弱,正气未复,余邪未尽,宜注重病后调养以防邪复发,体现了“已愈防复”的理念。因此,“治未病”思想立足整体观,以“防”为核心理念,主要由未病先防、既病防变、已愈防复三层含义构成,为现代医学尤其是危重症的临床实践开辟新思路。
3.1.1 早期识别 《黄帝内经·八正神明论》曰“上工救其萌,必先见三部九候之气,尽调不败而救之”。提出“欲病救萌”“防微杜渐”的理念,强调早期识别重症肺炎的重要性,在前病甚至是未病阶段即采取干预措施,积极防治,遏制病邪,以达预防之效。肺炎患者前期多以咳、痰、喘为主症,结合实验室检查及胸部影像学资料,诊断不难明确,在此基础上如何识别危重症尤为关键。《黄帝内经》中早有记载“五实”“五虚”之危候,可通过高热烦躁、腹胀拒按、神识淡漠、肢冷脉微等表现甄别重症,借助现代医学SOFA、CURB-65、CPSI等重症评分筛选危重病例,评估病情,确立危险程度,分证论治。
重症肺炎不乏高危人群,对于易感风险的评估也不可或缺。老年患者随着年龄增长,元气渐衰,基础肺功能及免疫机能下降,以五脏虚损、气血不足、阴阳失和为主要生理特点。加之久患宿疾,合并心、脑、肾等多个基础疾病,正气内虚,无力抗邪,更易罹患重症肺炎[5]。且老年人发病,初起往往发热不显、咯痰不甚,肺卫症状轻微,反以恶心呕吐、纳差等消化道症状为主,或见神志淡漠、嗜睡、昏不识人等意识障碍表现。其起病隐匿,早期容易被漏诊或误诊,亟须全面的评估和考量。更有脑卒中后遗症、鼻咽喉部术后的患者,吞咽功能障碍,易反流误吸;肿瘤基础、长期使用免疫抑制剂的患者,免疫功能低下,防御屏障受损,均为高风险人群,临床需密切关注[7]。
3.1.2 早期防治 重症肺炎以正气亏虚、热毒伤肺为主要病机,虽有邪实在内,仍见肺、脾、肾阳气亏虚,总属本虚标实之证,祛邪同时当兼以扶正。“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未病之时做好摄生调护,饮食有节,作息有度,畅情调志,正气内守,才可抵邪于外。对于高危人群,补益法的运用能提高机体防御能力,可应用党参、黄芪、白术、茯苓、淫羊藿、补骨脂、菟丝子、枸杞子等健脾补肾、填精益髓之品,培补元气,增强机体免疫力。
正气不足为根本原因,邪气入侵方为发病条件。避六淫病邪、房室金刃、虫兽灾伤之侵害,才可从源头截断病邪。老年人精乏气少,卫虚肌疏,不耐寒热,当做好防护,注意保暖。面对传染性强的“疫病”,应重视防护隔离,做好手卫生,公共场所佩戴口罩,控制传染源,截断传播途径,避免接触性传播。对于吞咽功能障碍患者,应尽早留置胃管,流质饮食为主,定期评估胃潴留情况,降低吸入性肺炎风险。
重症肺炎作为急性温病,好发于老年人、儿童、恶病质患者这类免疫力低下人群,急性起病,病势汹汹,迁延难愈。感染持续进展累及通气和氧合功能,出现急性呼吸衰竭。甚者迅速传变,引发感染性休克、凝血障碍、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MODS)。后世医家立足“治未病”理念,从“已病早治”“既病防变”角度指导重症肺炎的防治。早期重视祛邪,清热解毒,化痰逐瘀;后期予以补益,扶正祛邪,防其传变。姜春华提出“重用清热解毒,早用攻下直折,及时活血化瘀,迅速固正防脱”的“截断扭转”四法,认为在已病未传之时先证而治,截断病原,才可逆转病势,阻断病情进展[8]。
3.2.1 祛邪务早,截断病原 疾病初起,温热毒邪侵袭肺卫,或引动肺经伏热,或直中脏腑,邪热炽盛,炼津为痰,多以实证为主,治当实则泻之。所谓实者,一是指痰热壅盛,郁闭肺气。故早期运用疏风散邪、清热化痰之品,解表同时清解里热,先证而治,直折瘟毒,以期在未传之时截断病原,控制病势,防治病邪入里[9]。二是指邪热壅滞上焦气机,肺气肃降无权,津液输布失常,聚而成痰。此时若妄投苦寒重剂,不仅寒药呆钝难以奏效,还易加重气机凝滞,导致病邪冰伏不出。“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可予枇杷叶、苦杏仁、桔梗、紫苏叶类轻辛微苦流动之品,调畅上焦气机,宣通肺窍,开郁祛邪;同时佐以温通之剂,振奋阳气,宣畅气机,鼓邪于外。
现代医学认为,感染是导致重症肺炎的重要因素,早期应强化抗感染力度,依据病情经验性的选用效价较强的广谱抗生素,再结合病原学结果调整抗感染策略,早治防传。“凡治病总宜使邪有出路”,应重视痰液引流,中药酌加化痰之品,并辅以拍背、体位引流、机械辅助等方式促进排痰。对于痰多质黏、咯痰不畅的患者,可运用支气管镜技术协助吸痰引流、廓清气道、改善氧合。
3.2.2 宣肺通腑,急下存阴 中医学认为,肺与大肠相表里,肺属阴在内,大肠属阳在外,二者互为表里,相互络属。肺气宣降,布散津液,下濡大肠;大肠主津,传化糟粕,有利于肺气肃降。一脏一腑,气机调畅,功能相关。对于重症肺炎患者,热毒内闭,壅遏气机,津不下达,则邪入阳明,化燥伤阴,肠中糟粕积滞,燥实内结,腑气不通。“腑中雷鸣,气上冲胸,喘而不能久立,邪在大肠也”。肠中秽浊积滞,壅塞中焦气机,上逆冲肺,亦可加重肺气郁闭[10]。肺热壅盛与腑气不通之间恶性循环,最终形成肺热腑实证。治疗上当以攻里通下为法,从肠论治,泻大肠之秽浊以清肺热,攻下腑实,腑气得通,肺气得宣,上逆肺气乃平[11]。
重症肺炎的治疗重视保阴存津。温热毒邪致病,易燔灼阴津,炼液为痰,其性质以黏痰及顽痰为主,胶痼于肺络,迁延难除。此时单纯化痰效果欠佳,可佐以北沙参、玄参、玉竹、生地黄等增液生津之品,湿化痰液,同时宣畅气机以助水湿运化,顽痰渐除。肠道宿积郁久易化热化燥,劫伤营阴,留邪生变。通腑法可荡涤胃肠毒邪积滞,疏通气机,直折病邪,保津存阴。现代研究发现,大黄具有改善胃肠黏膜血流灌注、增强胃肠动力、减少炎性渗出、提高胃肠屏障免疫功能的作用[12]。而以承气类方为代表的急下存阴法可灭活内毒素,下调炎性细胞因子的表达,有效防治重症肺炎。
3.2.3 顾护中焦,调补脾胃 脾土肺金,母子相生,在生理和病理上相互影响。肺主通调水道,脾应运化水湿;肺为贮痰之器,脾为生痰之源。对于重症肺炎患者,热毒内炽,肺气郁闭,水道不通,则肺中湿聚成痰;脾失健运,气机不畅,水湿不化,则内生湿浊痰饮。湿性黏滞,胶着难去,渐生顽痰;湿毒相搏,困脾郁肺,阻遏气机,缠绵难愈。故重症肺炎虽病位在肺,亦当肺脾同治,宣肺透邪、清热化痰的同时运脾化湿、斡旋中焦气机,脾气得复,水湿运化,肺中痰饮生化无缘,顽痰乃去,诸症自解[13]。
中焦脾胃乃气血生化之源、气机升降枢纽。脾胃健旺,则气血充盛,方可化生水谷精微,濡养五脏六腑,提高免疫力,正气充沛,抵邪于外。重症肺炎易感于基础免疫低下的群体,先天禀赋不足或元气渐衰,加之后天调养不慎,脾土不固,胃气虚弱,更易感邪而发。且早期重用清热解毒之品,苦寒泄下,直击中土,故祛邪之余应重视“脾胃”的重要性,治法上不可一味攻伐,可配伍益气温阳、健脾和胃、养阴生津之品,顾护中焦脾土,祛邪而不伤正,扶正而不留邪。在使用抗菌药物的同时配合质子泵抑制剂、肠道益生菌及肠内营养的运用,保护胃黏膜,提高免疫力,亦是“攻补兼施”理念的体现。
3.2.4 祛瘀通络,抗凝防栓 肺主治节,除调节呼吸功能外,还可助心阳以推动血行。姚止庵指出:“言血之精华,既化而为脉,而脉已有气,流行于十二经络之中,总上归于肺”。肺主一身之气,血液的运行有赖于肺气的输布与调节。若热毒内蕴,煎灼津液,可致肺气不宣,痰浊胶痼于肺络,出现炎症吸收不良甚至肺部纤维化改变。肺道不利,气机郁闭,则血行不畅,停而留瘀,出现血瘀证的表现。痰瘀互结,进一步加重肺部感染;痰瘀热毒久羁不解,化燥伤阴,灼伤脉络,波及营血;甚者逆传心包,变生血证、脱证。如重症肺炎继发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即是因炎症因子破坏血管内皮功能,诱导凝血因子释放,大量微血栓形成而致,其进展迅速,短期内可引发感染性休克,导致MODS[14]。
早期使用益气活血、散瘀通络之品,既可有效疏通肺络,促进炎性病灶的吸收,又可改善心肺循环,促进血脉运行,以防邪盛留瘀,入营入血。王今达教授以活血化瘀法改善微循环障碍,其研发的血必净注射液取凉血破瘀之品,既能活血行滞,改善凝血,保护血管内皮细胞,又可拮抗炎性介质,调节免疫,显著降低重症肺炎死亡风险[17]。姜春华亦主张感染早期即使用凉血散血之品,祛肺络瘀血,先证而治,截防病邪内陷营分、入血动血之势[9]。
3.2.5 扶正固脱,防邪传变 热毒久踞,正邪相争,累及心、脾、肝、肾多脏,邪气日盛,正气渐亏,当扶正与祛邪并治。极期热盛伤阴,当重视“存津液”,急下存阴,增液生津,顾护肝肾真阴。后期脾肾渐衰,应温中健脾,培补肾元,固护元阳。邪毒内闭、阴竭阳脱之时,当急用回阳救逆,开闭固脱。重症肺炎患者素体本虚,兼用寒凉重剂,培补之余当振奋阳气,调畅气机,避免过补滋腻而致“闭门留寇”。
除病因治疗外,器官功能支持亦为重症肺炎防治的重要部分。对于病毒感染这类自限性疾病,对症支持疗法尤为关键。及时跟进氧疗、机械通气、体外膜肺氧合(ECMO)等救治措施,做好脏器功能支持,防治MODS的发生。现代医学推荐小潮气量、低平台压、高呼气末正压(PEEP)的肺保护性通气策略,以减少呼吸机相关肺损伤的发生;早期行限制性液体管理,避免大量液体复苏后加重肺水肿,导致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研究发现,中医药不仅能抑制病毒复制转录、减轻炎症反应,还可调节和增强自身免疫,对病毒性肺炎治疗有显著优势[15]。
大病瘥,正气未复,余邪未清,机体呈一派“正虚邪恋”之象,清解余热的同时益气生津,培补元气,配合作息、饮食、运动、情志多方调护,提高机体免疫力,避免感邪而复发。近年来,肺康复训练在重症肺炎患者的愈后调护中广为推崇[16],其以呼吸肌、咳嗽排痰及肢体运动训练为主,能有效提高运动心肺耐力,廓清气道,咯痰引流,预防肌肉失用性萎缩。配合针灸、艾灸、耳穴等中医适宜技术及太极拳、八段锦,可有效改善基础肺功能及营养状态,降低致残率和复发率。
患某,男性,101岁,因“被发现意识不清、气促8 h”入院。既往高血压病史,近期不慎受凉。入院症见:患者嗜睡状,可执行部分指令动作,气促,喉间痰鸣,经气道可吸出大量黄黏痰,腹胀,四末不温,平素纳可,眠差,停留胃管、尿管,尿少,大便3 d未解。舌淡黯,苔黄腻,脉滑数。查体:体温37.3℃,心率108次/min,血压166/92 mmHg,呼吸28次/min;双肺呼吸音粗,可闻及干湿啰音,右肺明显;心脏、腹部、神经系统查体未见明显异常。血常规:白细胞计数(WBC)18.6×109/L,中性粒细胞比值(NEUT%)92%。血气分析:pH 7.293,氧分压(PO2)88.6 mmHg(1 mmHg≈0.133 kPa),二氧化碳分压(PCO2)55 mmHg,吸氧分数(FiO2)60%,乳酸(LAC)2.48mmol/L。降钙素原:1.42ng/mL。肾功:Cr185.6μmol/L。D-二聚体:4.11 mg/L。胸部CT:右肺上叶后段、右肺中叶外侧端及双肺下叶基底段多发斑片状、结节状阴影,考虑炎症。入院中医诊断:暴喘;肺热病(痰热壅肺)。西医诊断:重症肺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脓毒症;急性肾损伤;高血压3级。予无创辅助通气,镇静,抗感染,液体复苏,化痰、利尿、护胃等治疗。患者高龄,本体亏虚,复感寒邪,发为此病。病情进展迅速,邪实郁痹肺气,聚湿生痰,郁久化热,辨证为痰热壅肺。邪热下传阳明,兼有腑气不通,故大便多日未解。急则治标,当以清热化痰、兼以通腑泄浊为法,中药拟宣肺调肠方加减:生石膏20 g(先煎),大黄10 g,黄芪30 g,苦杏仁10 g,瓜蒌皮 15 g,厚朴15 g,枳壳10 g。浓煎至150 mL,早晚分服,共3剂。并配合宣白承气汤灌肠、大黄粉外敷神阙以通腑泻热。一剂后患者可解黄褐色臭秽大便2次,量约700 mL,喘促、腹胀较前缓解,遂停中药灌肠,守方2剂,并辅以痰热清注射液清热化痰,电针足三里健脾行气。3 d后患者神志转清,气促明显缓解,可停用无创呼吸机,改中流量吸氧,病情好转。但仍有少量黄白黏痰,乏力,纳差,舌淡黯,苔薄黄,脉沉弱,考虑邪热渐退,脾土亏虚,治以益气健脾、清热化痰为法,续用痰热清注射液,方拟二陈汤合四君子汤加减:党参 30 g,白术 15 g,茯苓 20 g,陈皮 10 g,法半夏15 g,竹茹15 g,莱菔子30 g,瓜蒌皮15 g,金荞麦20 g,鱼腥草15 g,苦杏仁10 g,炙甘草10 g。浓煎至150 mL,早晚分服,共5剂,辅以人参炖服以增益气之效。经治5 d后患者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咳嗽、气促减轻,复查炎症指标及肌酐水平回落,评估病情稳定,予转普通病房。
按语:患者年老,脏腑虚衰,营养及免疫欠佳,骤感外邪,入里化热,痰蒙神窍,而致喘促重症。虽有正虚基础,但早期仍见痰热腑实之征,未及脱证,治当以标实为主,清热化痰,截断病邪,挽正气于未败之时。并根据肺肠同治理论,将中药内服与灌肠相结合,益气通腑以泻肺热,直折病邪。随着病势渐缓,脾虚之象渐显,乃本虚标实之证,当攻补兼施,祛邪同时兼以健运中土,益气扶正。因此,对于重症肺炎患者,诊治应立足中医“治未病”思想,在未病、未传、未复之前干预调护,未雨绸缪,先证而治,充分发挥中医治疗优势,进一步增强疗效,降低病残率,改善患者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