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大师王烈教授应用二白饮论治小儿湿热泻经验

2021-03-27 13:10王佳佳原晓风刘彦晶孙丽平
吉林中医药 2021年2期
关键词:纳差车前子白芍

王佳佳,原晓风,刘彦晶,荆 薇,孙丽平*

(1.长春中医药大学,长春 130117;2.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长春 130021)

泄泻是以大便次数增多、粪质稀薄或如水样为特征的小儿常见病[1-2]。本病一年四季均可发生,夏秋季发病率高,在1~59 月龄的儿童中,因腹泻死亡的占10%,居于第二位[3],是我国婴幼儿最常见的疾病之一。临床上小儿湿热泻多见于西医学所言的急性腹泻病,西医对于急性腹泻病的治疗方法包括继续饮食,预防脱水,纠正脱水与合理用药[4]。5 岁以下儿童是细菌感染性腹泻主要发病人群,占 80.74%[5-6],尤其是 2 岁以下的婴幼儿[7-8]。王烈教授认为小儿泄泻以湿热泻最为常见,创立二白饮治疗,疗效显著,总结如下。

1 脾伤为本,湿热毒蕴为标

小儿脾常不足,饮食不知自节,故内外因相合更易伤脾,脾伤失运生湿;且小儿为纯阳之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小儿热病居多,故湿邪蕴久在小儿更易化热;小儿肌肤弱,藩篱疏,寒温不适,易于感受外邪,客邪至与内湿相引,故病湿热;湿热下注,水谷清浊不分,可发为泄泻;肠中有热,热邪似火,火性急迫,故可见泻下如注。症见:泄泻,泻下急迫或泻而不爽或伴腹痛,粪色黄褐,气味臭秽,肛门灼热,烦热口渴,小便短黄,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或濡数。

2 和脾之阴阳,脾运湿化液自生,脾健药运泄方止

李中梓《医宗必读》说:“统而论之,脾土强者,自能胜湿,无湿不成泄,故曰湿多成五泄,若土虚不能利湿。则风寒与热皆得之而为病”[9]。薛生白说:“热为天之气,湿为地之气,热得湿而愈炽,湿得热而愈横。湿热两分,其病轻而缓;湿热两合,其病重而速”。王烈教授认为:“湿热泻为本虚标实之证,脾伤泻,泻亦伤脾,治泻当治脾,治脾必顾其阴阳,脾运湿化液自生,以防伤津失液,脾健药运泄方止,否则药物不达病所随泄泻而出,药效亦不达”。基于此理念,王烈教授创立二白饮,方中白术温补脾阳,白芍补益脾阴,二者共为君药,即为二白散[10]共奏和脾、健脾之功,且补脾而不壅滞。刘完素曰 :“以白术之甘,能入胃而除脾胃之湿,芍药之酸涩,除胃中之湿热,四肢困”[11]。然而药达病所除须脾健之外,亦需引经之药,二白饮中使药为苍术,是足阳明经的引经之药,气味辛烈,强胃健脾,可发谷气,可径入诸经,疏泄阳明之湿,通行敛涩,二术相合亦可健运脾胃,开胃增食;且二白饮味甘偏甜,甘甜亦入脾,既无苦寒伤脾败胃之弊,患儿又更易于接受。

3 清热利湿解毒,慎用大寒大热之品

王烈教授认为“湿热之邪,一分为二,湿属阴,热属阳,相合则病进,两孤则病易去”。治湿热之毒,单纯清热则药多苦寒,易碍湿邪湿不易去,单纯燥湿则药多苦温,易于助热热难消,正如吴鞠通所言:“徒清热则湿不退,徒祛湿则热愈炽[12]”,且湿热无路外排,故治以清热利湿毒,既清热而不碍湿,又利水而不伤正,给湿热之毒以出口。对于小儿湿热泻的治疗强调慎用大寒大热之品,如黄连、黄柏、附子、干姜等;善用温药,如白术,王烈教授常言“用白术必审大便尔”,认为“白术可治泻亦可致泻,辨证关键,大便辨证尤关键,注意用药剂量的权衡”[13];喜用白芍,王烈教授认为“白芍虽为酸收之品,但敛阴而不碍邪”;相伍避其太过而伤脾,意在使其津液通行,气血流转,但对于阴阳偏颇甚者则不避之。基于此理念,二白饮中黄芩为臣药,味苦能降、能燥、能坚,寒能除热,又擅清肺,肺与大肠相表里,可入大肠经以发挥清热燥湿、厚肠止痢之功;《神农本草经》言:“黄芩主诸热黄疸,肠澼,泻痢……”。黄芩合白芍可清里热、缓腹痛,对湿热泻具有显著疗效;二白饮中车前子、薏苡仁共为佐药,车前子性寒、味甘,寒能清热,甘淡渗湿邪,利小便以实大便;薏苡仁淡渗利湿,亦有健脾之功,且利水而不伤正,兼佐助白术健脾益气。二者合用因势利导,淡渗利尿使湿热之毒从膀胱而走,清浊自分。

4 留心兼症,灵活加减

王烈教授基于二白散拟方二白饮治疗小儿湿热泻,辨证上思路朴素,临床应用数十载收效显著。若乳食减少,食纳差,可加佛手、山楂开胃进食,消食化滞,常言:“佛手上可进食,中可止痛,下可除胀,为进食除胀良药”;如徐大椿所言:“夹宿食而病者,先降其食,则敌之资粮已焚”。若体温高,可重用黄芩以增清内热之力或加柴胡疏散邪热以助热解,常言“柴胡退外热居长,黄芩清里热为专,二者相伍,内热外热皆可除”;若恶心、呕吐,可加竹茹、芦根降逆止呕;若腹胀痛,可加枳壳、木香以行气宽中、除胀止痛;若口渴,可加葛根、生地黄以清热生津;腹痛加白芍、延胡索。

5 病案举例

患儿,男,2 岁,初诊时间为2018 年8 月20 日。主诉:大便稀溏2 d。2 d 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大便次数增多,日4~6 次,大便为水样,臭秽味明显,便中无黏液及脓血,体温不高,伴恶心、食纳差,家长自行给与益生菌口服(具体用药用量不详),病情未见好转遂就诊于我院。查体:体温36.3 ℃,形体发育正常,面色萎黄,眼窝无凹陷,哭时有泪,口唇干,心音有力,节律规整,心率116 次/min,腹部膨隆,叩诊呈鼓音,腹部皮肤弹性尚可,肠鸣音亢进,约8 次/min,舌质红、苔黄腻,指纹紫。辅助检查:粪便常规未见异常。中医诊断:小儿泄泻(湿热泻),西医诊断:小儿腹泻病。治则:和脾之阴阳,清热利湿解毒。处方:二白饮(组成:白术10 g,白芍10 g,黄芩10 g,车前子10 g,苍术5 g,薏苡仁10 g)加芦根10 g,佛手10 g,共1 剂,2 d 1 剂,水煎服,早、中、晚空腹温服。嘱适寒温,节饮食。

2018 年8 月22 日二诊:腹泻痊愈,无恶心,食纳欠佳,舌质淡红、苔薄白,指纹淡紫,隐于风关。初诊方减黄芩、车前子,加山楂10 g,共2 剂,2 d 1 剂,水煎服,早、中、晚空腹温服。嘱适寒温,节饮食。随访1 周未见反复。

按:《景岳全书·泄泻论证篇》载:“泄泻之本,无不由于脾胃,盖胃为水谷之海,而脾主运化,使脾健胃和,则水谷腐熟而化气化血,以行营卫,若饮食失节,起居不时,以致脾胃受伤,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精华之气不能输化,乃致合污下降而泻痢作矣”[14]。对于湿热下利,叶天士和薛雪均认为是由湿热邪气阻遏气机,致脾胃传导失常所致,治疗上多使用温药、寒药,少用凉性和热性药,较多使用苦、辛、甘味药;叶天士较多使用黄芩、白芍、黄连、猪苓、茯苓、泽泻;薛生白常用的药物有茯苓、陈皮、厚朴、藿香、甘草、当归、白芍、白扁豆、葛根、乌梅、草果、砂仁以及黄连、黄柏[15]。当代医家见解也有所不同,贾六金认为泄泻病因虽为多种,但无不离湿邪。治疗上提出治湿五法,包括利水渗湿法、清热利湿法、健脾燥湿法、芳香化湿法、温阳化湿法,其中清热利湿法多用于小儿湿热泻,临床上合用葛根芩连汤、四苓散之药物治疗湿热泻疗效显著[16]。李新民善用清肠解热,祛湿止泻治疗小儿湿热泻,方选葛根芩连汤加减[17]。对于湿邪较重的泄泻,缪希雍认为当“专以风药”,用药如羌活、防风、升麻、柴胡、白芷之类,必二三剂,缘“除风能胜湿”故也[18]。原晓风基于“三因为纲,五脏为目”及“五脏一体论”治疗小儿泄泻[19]。

中医认为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亦有“四季脾旺不受邪”之说,均强调了护脾的重要性,小儿脾本虚弱,乳食不知自节,过食肥甘厚味,易于伤脾生湿,久而蕴热。患儿就诊时腹泻2 d,日4~6 次,大便为水样,臭秽味明显,无黏液及脓血便,查体见面色萎黄,眼窝无凹陷,哭时有泪,舌质红、苔黄腻,指纹紫,证属湿热证,治以“和脾之阴阳,清热利湿毒”为主,予二白饮加减。方中以白术、白芍和脾之阴阳;《本经逢原》谓白术为补脾阳之要药;《本草崇原》言白芍乃敛阴之品。黄芩清脾湿热;车前子、薏苡仁淡渗利湿;苍术为点睛之笔,引药入诸经疏泄阳明之湿,全方共奏运脾、解热、利湿、解毒之功,初诊兼见恶心,加芦根生津止呕;兼见食纳差,加佛手以开胃窍、消积滞、增食欲。1 剂后复诊,腹泻痊愈,纳差,湿去热散,脾虚未恢复健运,去车前子和黄芩。全方以健运脾胃为主,兼见食纳差,如王肯堂《医学津梁》所言“酸气入鼻,最能开胃”,故加味酸之山楂以开胃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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