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雪
太阳依然由东方从容地升起,怡人的海风与自由呼吸同频率地起伏。我航行在生命的大海上,岁月的浪花在拍打着,潮起潮落,奏响乐章。很快,又卷起,涌向前方,又消失在海面上。这是从蓬勃到凋谢的过程,也是由生到死的缩影。一岁,两岁,三岁,每一个年岁就像海岸线上的码头,停靠在生命的岔路口。不只是我,每个人都在这舳舻千里中停泊过,人人都是过客。有人匆匆经过,不作停留继续上路。有人上岸喝道茶,吃着当地的特色菜,庆祝已然拥有的胜利。
眼看就要步入不惑之年,如第三道红茶。经过前两道清洗、浸泡,沉睡的茶叶吸收天地人气,苏醒过来,呈现舒展状态。深层物质被激发,汤色橙红,滋味和香气都是处在巅峰时期。随后几道,便渐渐寡淡无味,最终成了茶渣。
幼时过生日,母亲会为我换上新衣服,摆上蛋糕。摇曳的烛光映在母亲的脸上,忽明忽暗,似真似幻。母亲告诉我,过了今天这场生日,我又长大一岁了,要更懂事。过年的时候,她也这么和我说,我同样穿着新衣服,一脸茫然。很快,我就分清二者的区别了。
早在先秦《礼记、内则》中就有关于生日文化的记载:“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孩子生下来时,如果是男孩子就在家门的左边挂一把弓,如果是女孩子就在门的右边挂手绢。从此以后,每年的今日,人们都要设宴庆祝,也就是通常说的“过生日”。
十岁那年,班上掀起过生日的热潮,同学之间有着互相攀比的苗头。班主任纠正了这一不良风气。生日,就是生命诞生的那个日子,也是“母亲受难日”。在民间有“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的说法,认为做生日的本义就是希望通过做生日来追思母亲临产及分娩时的痛苦,体会父母哺育的艰辛。据史书上记载,唐太宗及五代时后汉高祖都坚持不搞生日庆贺。
一个生命的诞生,就是一场与母体的生与死的较量。随着一阵“哇哇”啼哭声,附带“母子平安”的喜讯。新诞下的生命就和另外一个生命脱离。这个日子被划入家庭的史册,从此,道道痕迹的码头又多了一岁一驻足的过客。谁知道这些码头的真正意义呢,谁能想到人的一生只需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码头,便完成了生命的历程。此间,悲喜哀乐,冷暖自知。
幼时曾问过母亲:生日意味着又长大一岁,离死亡又近一步了,为什么还要欢庆,不是应该抱头痛哭吗?母亲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我像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道的那样:很多问题多想几个然后呢,也就想明白了。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一路痛苦,彷徨,灾难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佛家讲终生皆苦,基督教说众人都是罪人,过了一年,就在庞大苦难中磨练一年,在无尽头的赎罪征途中成长一年,是该庆祝。
我喜欢庆生,期待有礼物,有新衣服,有生日蛋糕,有满满的祝福。从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无论阳历还是阴历,甚至“冬至”那天也属于我的生日。二十岁之后的生日,基本没有过过。生日基本没有收到朋友发来的祝福,倒是工商银行、支付宝、腾讯QQ、新浪微博、天猫、京东、唯品会、平安保险,还有登记过会员的几家实体店会在这天发来系统群发的短信,都带着诚意十足的口吻为生日送上祝福,也便欣然接受。我是一个容易和社会脱轨的人,不喜欢和人攀谈,更不喜欢那些花天酒地的场合。这两年,开始给自己买蛋糕过生日。关上房门,点上几支蜡烛,给自己过个生日,算是自我浪漫,又难免感到一丝冷清,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只有越来越觉得生日索然无味。曾想打着“过生日”的借口,和三两个朋友来一场酒足饭饱的晚宴,或邀约到KTV唱歌,又或者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Party。“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欢歌笑语,呼朋引伴,把酒言欢结束之后,还是要孤零零地回到那个码头。遥想着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唯美未来。更多的是我愿意在那种境地里好好地剖解、审视自己。
不只是我喜欢过生日,杜甫《宗武生日》、李清照《长寿乐·南昌生日》、苏轼《壬辰生日儿侄诸孙有诗所言皆过记胸中所怀亦自作》等都诗词记录。宋代词人张纲在宋徽宗期间,以首贡进入太学,应试内舍、上舍,均得第一。崇宁殿试御赐状元及第,授太学正。政和五年张纲被委任国子监。为官44年,把“以直行己,以正立朝,以静退高”作为座右铭,天下人称其不负所言,被民众颂为“清官”典范。也为自己的生日留下《浣溪沙》:象服华年两鬓青。喜逢生日是嘉平。何妨开宴雪初晴。酒劝十分金凿落,舞催三叠玉娉婷。满堂欢笑祝椿龄。《朝中措》:年时生日宴高堂。欢笑拥炉香。今日山前停棹,也须随分飞觞。东阳太守,携家远去,方溯桐江。把酒祝君长健,相随归老吾乡。
家人过生日的顺序几乎和家庭地位相当。母亲的生日在春节里,是一年中第一个过上生日的。我和父亲从来不会忘记。每年春节年夜饭前,大都对她的生日有了安排。是和亲友相聚还是私下庆祝,都有个初步的意见。生日蛋糕是不能落下的,虽然多了几十元作为“加班费”。但春节本来就是烧钱的节日,也不差这几十元了。母亲的生日是家里最热闹,最具仪式感的。父亲几乎没有给她买过生日礼物,除了在她60岁那年送上一个民俗风情的雕花镂空足金手镯。他用最俗气又最实在的表达方式——包上个大红包,还反复追问我:“你怎么表示?”言外之意就是母爱伟大,我要借机感谢,不能落后于他。父亲的生日在农历七月,中国传统认为每年农历七月是“鬼月”——从七月初一鬼门关开启起,到三十日鬼门关关闭。一个月间忌讳多多,连过生日也不能大张旗鼓,这满足父亲低调的性格。虽然家里没有太多的讲究,但还是差点忘记父亲的生日了。几次都是单位送来了温馨四溢的员工生日鲜花和蛋糕,我们才记起。小学二年级暑假,我用作业本制作了一本通讯录送给父亲。那是用美工刀整整齐齐裁割,又用针线装订,每一页、每一栏都是我画的框格。我问父亲,喜欢这礼物吗?他嫌弃地说,丑死了。十多年之后,这本通讯录完好无缺地驻留在父亲的抽屉的某处。我的生日,与其说是庆生,不如说是在完成一次回望和检修。年末与岁首,付出与收获,盘点与谋划,生喜与哀乐,悲欢与离合,希望与激情,自卑与失落,开心与幸福,烦恼与困惑。生日是与成长同行的一枚印鉴,一份私藏的念想,一段人生中避不开的情缘。也是经过的一个码头和将要达到的码头,它的临界点具有特殊的意义。
年龄是刻着数字的有气息的码头,与生命同在。马可以通过牙齿,龟可以通过甲壳,鱼可以通过鳞片,贝壳可以通过生长线,树木可以通过年轮,多年生草本植物可以通过它的地下部分分枝的多少,茎或根的大小,长短、粗细来推测。人却少了这种坦诚。生命的结构难以说清。那些一直颠覆生活的欲望,总让人欲罢不能。有时也惶然,如果我是一朵浪花,可否掀起一股浪潮。但很快,我又平静了。生生死死,来来往往,面对凡尘琐事,金钱,欲望,婚姻,家庭,情感,名利等,无论得到多少,终将是负累,无法与灵魂消融。注定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会是一个人离开。挣扎到最后,收获的也不过是一具不会说话的皮囊。
家乡庆生,除了鸡蛋、长寿面,还要搭上一把鸡腿。生的喜悦要由另一个生物的死亡来庆祝,这有点残忍。很快,我又释然了,家畜的命运就显而易见,出生、生长、成熟、消亡,几乎是一次性完成,行云流水,最后化作一种超然的力量护佑着另一个生命。这似乎比人类最终圆满完成生命的海上漂流更加神圣、壮烈。
福建的冬天来得仓促,经常被人说是“一秒入冬”。11月29日在厦门,还是穿着短袖,一周之后换上厚毛衣,紧接着又一周,清晨气温只有6℃。同样,在这里也有“一秒入夏”。
适应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我喜欢北国的冬天。天寒地冻,静美飘零。即使裹着厚重的大衣在户外行走,每呼出一股空气而带出白茫茫的雾气,领略生命的生动富有力度。去年冬季,在天坛公园听雪,经过一片松树林,行人不多,没有太多的喧嚣,没有过多的纷杂,于一种祥和安静中展现出另外的一种美。或许是一种长久深居的习惯,或许只是一种内心深处的融合。每一颗树木内在细胞不断生长和分裂,我能聆听到它们经过风霜雨雪洗礼后还能坚强地面对天下。这样的一种出现会是一种生命的存续状态吗?
大雪纷纷飘落,生日从未迟到。
这是属于码头上的记事,敬献于永恒的韶华之神。
亲 水
很早很早以前,我们的祖先外出打猎,遇到一方池子,一猛子扎进水中,潜入水底,和鱼虾蟹贝争先恐后。这是最原始的沐浴方式,也是亲水的本能。很快,瀑布旁、小溪边、河流畔自然而然地也成了他们沐浴着阳光,聆听着虫鸟合鸣、山水奏乐的露天沐浴之地。
《说文解字》云:沐,濯发也。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由此可见,数千年来,我们的祖先就享受着天赐的亲水乐趣。他们傍水而居,从出土的商周时期的沐浴器皿可以判断,在那个时代,沐浴已成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不仅仅是单纯地洁身净体,润肤养生,更被视为隆重礼仪的先奏。敬天,礼佛,上朝,大婚,都要沐浴在先。
我的脑海里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片段,月明星稀,把温泉池映得银光闪烁,池子四周尽是春羽、鹅掌柴、龟背竹、肾叶蕨、马樱丹,以及其它叫不出名的青翠树木围绕成林,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轻烟般的水气如薄雾般飘荡、凝集,在沉默的夜空中着墨、点染、勾勒,描画出一幅印象派仙境之泉。流畅的线条,独特的晕染效果,仔细一看,还有如檀木般墨黑的长发流水似的披泄而下,滑过雪白如玉的香肩,却遮盖不住性感丰腴的裸背……这样的意境下,牛郎与织女、董永与七仙女的故事也就顺理成章。
董永偷看七仙女沐浴,这听起来就不是正派的君子所为。牛郎更不在话下。他在牛的教唆下,去偷看了织女沐浴,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偷拿织女衣服,犯了盗窃罪。以衣服为要挟强迫織女跟他走,这是敲诈勒索罪。随后他不还衣服,害织女回不了天庭,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他还把织女关屋里,这是绑架罪……不可思议的是,仙女们都喜欢上“坏男人”了。包括《仙剑奇侠传》里,李逍遥初见赵灵儿,就是偷看她沐浴被发现。灵儿大怒,施展法术轰炸李逍遥,还说:“我姥姥说过,偷看女孩子洗澡的男人,都是坏男人,淫贼!”一扭头,看见是李逍遥,立马换了一个面孔:“逍遥哥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我的!”后来,他们两人也阴差阳错牵扯出一段姻缘。这些故事依然残留着封建礼教思想,据说严重的时代,如果在街上被男人碰到腰、胸、腿等地方,都认为该女子失去的贞节,只能嫁给那个男人。
沐浴日常被称为“洗澡”“冲凉”或“洗浴”。中国人重视沐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根据甲骨文和铭文上的记载,商周时期人们已经对“沐浴”开始重视。到了汉代,沐浴还拥有了法定休假日——休沐。《汉书·霍光传》记载:“光时休沐出,(上官)莱辄入代光决事。”清末民初史学家王先谦补注道:“《通鉴》胡注:‘汉制,中朝官五日一下里舍休沐。”汉代休沐日每五天一次,官员们可在这天回家沐浴更衣,整顿仪表。可以确切地说,在汉代,民风彪悍的时代,沐浴是一种君子礼仪,像董永、牛郎、李逍遥这种看别人洗澡的男子,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洗澡这不比做饭,有人天生就是好厨子,有人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没人敢说自己从未洗过澡。我自小就喜欢洗澡,那是短暂的亲水时光:坐在天蓝色木质澡盆里泡着,和在蔚蓝大海上漂流是一样的。红色印着“囍”字的皂盒是海面上漂浮的小船,母亲为我洗头、搓身所产生的泡沫是浪花,不断翻滚水面制造的起伏是台风、海啸、龙卷风,还顺带着不断卷起的“浪潮”落入“船”内,直到水满则溢。无辜可怜的“小船”在水面上一次次打翻,又一次次被救援。这是我每一次洗澡它必经的“九九八十一难”,也是我导演的一部海上求生的灾难片。家里常用的香皂大多是在供销百货柜台和“三八”门市部买回的白猫香皂、绿宝香皂、芳芳香皂、硫磺香皂、上海药皂、蜂花檀香皂。力士、夏士莲是高档产品,偶尔才买。洗发水有福州产的草绿色扁形瓶身的“兰兰蛋白香波”,上海产的天蓝色大罐包装的海鸥牌洗发膏,上海产的橙红色圆柱形瓶身的蜂花牌洗发精等等。洗发水比香皂味道好闻,尤其是兰兰蛋白香波。我让母亲多挤一点。她又挤了一颗绿豆大小的量,还解释,小孩子发丝细,头发短,不油腻,不需要用太多。她是故意回避我对这香味的喜爱。几次,我趁她去厨房装热水的片刻,又倒入一些香波在洗澡水里,她也没有发现。有一次,我听她自言自语说:“这次香波怎么用得这么快?”我心虚地躲回房间。
我每次洗澡都得用上两桶热水,外加两壶满满的开水。母亲说,光是烧水的时间就够一个产妇顺利把孩子生出来了。这是形容烧洗澡水的时间,如果从用水量出发,她用“杀猪”一次来突出我耗水的巨大。母亲说我还在襁褓里,看见澡盆就急着下水,还“咿哇咿哇”地催着。她想磨磨我的急性子,故意慢悠悠地为我洗发,试水温,我急得又喊又叫,小脸哭成一团,一入水,就像按了切换键,停止哭泣,冲着她感激一笑,随后化身为哪吒,闹海一般地打着水花。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批评我,我听不懂,或是充耳不闻,一个劲地打水疯笑,水花溅了一地。直到指间皱起一团,她唤我起身,我还百般不愿,死死抓住澡盆,还要她继续往盆里添热水。她故意走开,很快我就投降了,才穿好衣服,就累得在被窝里睡着了。母亲这才有空,用澡盆里還没有冷却的水,三下五除二,冲了个澡。
澡盆还承接了清洗全家人衣服的工作。母亲把要清洗的衣服放入澡盆里和固本肥皂一起浸泡。要么都是上衣,要么都是裤子,上下衣物她是坚持分开清洗的。被水浸泡后的肥皂一改顽固不化的臭脾气,变得柔软顺滑,还会飘出泡沫,衣服上的污垢看着肥皂泡泡,早就悄悄地潜入水中,和肥皂泡泡做起游戏。一些顽垢要等母亲在澡盆里架起搓衣板,才半推半就地和肥皂泡泡牵手跳起交际舞。穿着衣服洗澡,大概可以同时完成洗澡和洗衣两件事,省时省事。我试过几次,费水不说,还都洗不干净,但意外发现肋骨的妙用——便携式搓衣板。
据说,人的一生要洗7000多次澡,男人一辈子平均要花费177天在洗澡上,而女人在浴室花费的时间是男人的三倍。杨贵妃洗澡的数据肯定比这还要大,据说她一天要洗三次澡。洗澡也特别讲究,让宫女将牡丹丹皮、桑叶、荨麻等浸入水中,镇静神经,促进肌肤再生,使之滑腻光洁。沐浴出水,还要涂上西域进贡的香精、香料。长安的冬天干燥、寒冷,刺骨的寒风划过大明宫的亭台楼阁,萧瑟的景象油然而生。在这时,唐玄宗便会带着杨贵妃离开大明宫,转而前往远郊的华清宫避寒,到了第二天的春天才会返回长安。他们走入华清宫的浴池时,肯定未曾料想,他们泡的不是骊山温泉,而是独属于大唐的盛世气象。
福州是中国三大温泉区之一,史载早在唐代或以前,就发现了温泉。年初带母亲体验过一回。之后几个月,她抓住一切机会故意在我面前不断回味着,说泡一次温泉治好了她多年的皮肤瘙痒。明明是她心理因素,本来就不存在皮肤瘙痒这事。秋季又带她去泡了一次温泉,她说,轻度脑梗后,手指麻木的后遗症在这次浸泡中得到缓解。她像个小孩,为了讨得心爱的糕点,费尽心思描绘得是何等香甜软糯,让大人忍不住也动心了。我查阅泡澡的好处:促进血液循环,增强免疫能力,预防皮肤病、心脑血管疾病,减少高血压……我没法经常带母亲泡温泉,给她安上一个浴缸,可以足不出户享受泡温泉的舒适和惬意。她自然是赞成的。本担心她是一时热,过几天就想着省水,舍不得使用了。她却坚持下来了,还隔天泡一次。都是在睡前泡的,据她说,泡澡全身放松,血液加速循环,一扫全天的疲劳,一上床就能睡上美觉。周末回家,她让我去泡澡,享受一下她平日的悠闲。我说,不了,有点困,先去睡了。
母亲穿着秋衣,脚步轻快。她不算胖,腰腹之间还是横生出如同套了两个救生圈的赘肉,我趁机在她腹部捏捏。自从我从这里出来,脱离她的身体,就是被她洗着,洗着,一寸寸地长大成今天这样。她假装生气,轻打我的手,一转身,抱着一堆衣物,哼着小曲步入浴室。
我相信,她当初为我烧了一桶桶热水之后,也是这样看着我如此欢快、如此迫不及待走进浴室。
我是在补偿母亲为我洗澡的岁月吗?
能偿还得清吗?
我的眼睛湿润了。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我闭上眼睛。
责任编辑 郭晓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