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帮特色辅料蜜糠的应用现状及研究进展

★ 邓怡芳 祝婧 钟凌云 周芳芳 杨明 张金莲（江西中医药大学 南昌 330004）

“建昌帮”中药炮制流派发祥于江西省南城县，为我国南方古药帮之一，与“樟树帮”并称为江西帮，是我国十三大药帮之一［1］。建昌帮起源于东晋时期，兴起于宋元，鼎盛于明清，以擅长传统饮片加工炮制及药材集散交易闻名于全国。建昌帮药业除了具有独特而精湛的炮制工艺和工具外，还具有独特的辅料。在建昌帮的众多炮制辅料中尤以辅料谷糠最为独特，应用广泛，形式多样，体现了“一物多用”的特点。谷糠作为炮制辅料使用，其应用形式逐渐趋于多样化，其中蜜糠独具特色。谷糠为水稻次生产物，其色谷黄，性温，入脾胃经，具有健脾祛湿的作用［2］；蜂蜜味甘、性平，具甘缓益脾、润肺止咳、润肠通便、解百药毒之功。建昌帮炮制经验认为，蜜糠综合其二者之功，具有良好的健脾、润燥、赋色作用。建昌帮在特色辅料蜜糠的应用上，多以炙、炒二法为主，常用蜜糠制的药材有白术、山药、党参、枳实、黄芪、白芍、枳壳等。辅料蜜糠炮制药物的目的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可增强药物补脾益气的作用，如白术、山药、黄芪、党参；二是可缓和药物的辛燥之性和刺激性，如枳壳、枳实；三是可赋色矫味，如僵蚕、白术、枳壳。故对辅料蜜糠进行概述，为其进一步研究提供参考。

1 辅料蜜糠的应用现状

谷糠作为南方特有地炮制辅料，就地取材，在南方古药帮中被广泛地使用，而麦麸是北方小麦种皮，“南糠北麸”至今仍是南北药帮辅料使用的特色，也是南北药帮炮制流派的一个显著区别，在《全国中药炮制规范》及各省中药饮片炮制规范中，谷糠作为辅料的炮制方法记载较多。蜜糠则为江西建昌帮所独有的特色炮制辅料，由谷糠和炼蜜两种炮制辅料共同制备而成，其应用记载于《建昌帮中药炮制全书》［3］一书中，主要有蜜糠炒法和蜜糠炙法两种炮制方法。其中蜜糠炒法是将用蜜水溶液和谷糠共制而成的辅料蜜糠与生饮片在锅中炒至一定程度时，再趁热放入容器内进行密闭转色，如此可使饮片的形色气味俱全，在建昌帮中常用蜜糠炒的药材有白术、白芍、山药等；蜜糠炙则是采用定量蜜水或蜜酒溶液对净生片进行润制，如此可使辅料渗入药物内部发挥作用，在建昌帮中常用蜜糠炙的药材有炙甘草、炙党参、炙黄芪、炙桑白皮等。上述蜜糠制法辅料制备讲究，炮制工艺独特，体现了“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制药古训。通过对蜜糠制药内容进行梳理可知，《建昌帮中药炮制全书》中记载有蜜糠制山药、甘草、白术、白芍、党参、黄芪及桑白皮，《旴江医学纵横》［4］及《江西省中药饮片炮制规范》［5］中亦有关于蜜糠炒枳实、蜜糠炒枳壳的记载。

2 蜜糠制的现代研究进展

2.1 辅料蜜糠的制备工艺在药物炮制过程中，炮制辅料被广泛地使用，显示出辅料与药效药性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也使中药临床用药更加灵活，更说明了辅料在中药临床用药中的重要性，更由无数前辈实践证明了辅料的重要地位。辅料谷糠的化学成分主要为类脂化合物、多糖、维生素等，有抗肿瘤、降胆固醇、降血脂、杀菌等作用［6］。随着科技的发展、新技术的不断应用，研究适合时代需求的科学炮制工艺成为必要，故一些研究人员对双重辅料蜜糠的制备工艺展开了研究。辅料蜜糠的制备工艺经过王文凯等［7-8］使用L9（34）正交试验设计实验，以炒制温度、加蜜量、加水量、炒制时间为确定蜜炙谷糠的最佳制备工艺参数，选用不同指标进行评价，得出结果存在差异，一是以外观性状、总黄酮、阿魏酸、醇浸出物、水浸出物、水分量为指标，得出炒制时间120 s、加谷糠量30 %的蜜、加蜜量50 %的水、炒制温度90 ℃是辅料蜜糠最佳制备工艺；二是以外观性状、5-羟甲基糠醛、水分、水浸出物为指标，得出炒制时间120 s、加谷糠量20 %的蜜、加蜜量40 %的水、炒制温度90 ℃是辅料蜜糠最佳制备工艺。

2.2 蜜糠制饮片的炮制工艺研究中药炮制辅料与中药炮制密切相关，直接影响中药炮制饮片的质量及其中医临床用药的安全有效性［9］。因此，很多研究工作者进行了药物与双辅料蜜糠共制的最佳工艺研究。邹红等［10］使用星点设计方法分别进行蜜糠炒山药、蜜糠炒白术、蜜糠炒白芍三种饮片最佳炮制工艺的研究，得出蜜糠炒山药的最佳工艺为蜜糠用量61.55 %，在炒制温度263 ℃下炒制3.85 min；蜜糠炒白术的最佳工艺为蜜糠用量55.8 %，炒制温度261 ℃，炒制时间3.4 min；蜜糠炒白芍的最佳工艺为蜜糠用量30 %，黄酒用量9 %，在260 ℃下炒制4 min。孟振豪等［11］以炒制时间、炒制温度、蜜糠用量为自变量，水浸出物含量、白术内酯I及白术内酯Ⅲ的总评“归一值”（overall desirability，OD）为因变量，使用星点设计-效应面法进行蜜糠炒白术的最佳炮制工艺的研究，得出炒制时间3.4 min、蜜糠用量55.8 %、炒制温度261 ℃是蜜糠炒白术的最佳炮制工艺。王文凯等［12］以醇浸出物质量分数、白术内酯I、白术内酯 II、白术内酯 III、苍术酮为指标，各个指标测定的方法是《中国药典》中的醇浸出物法及高效液相色谱法，使用 L9（34）正交试验设计实验，以炒制时间、蜜糠用量、炒制温度为确定蜜糠炒白术的最佳炮制工艺参数，得出炒制时间为5 min、辅料蜜糠用量为50 %（占药材质量的百分比）、炒制温度为200 ℃是蜜糠炒白术的最佳工艺。宁希鲜等［13］使用正交试验设计实验，以炮制温度、炮制时间、加蜜糠量为确定蜜糠炒枳壳的最佳炮制工艺参数，以醇溶性浸出物含量、柚皮苷、橙皮苷及新橙皮苷的综合评分为指标，得出最佳枳壳蜜糠炒制工艺为炮制温度240 ℃、炮制时间80 s、加蜜糠0.10 g·g-1是蜜糠炒枳壳的最佳炮制工艺。张金莲等［14］使用星点设计法设计实验，以炮制温度、炮制时间、加蜜糠量为确定黄芪蜜糠炙制的最佳炮制工艺参数，以水溶性浸出物含量、黄芪甲苷、毛蕊异黄酮葡萄糖苷及总黄酮的总评“归一值”（OD）为评价指标，利用二项式拟合和多元线性回归对结果进行分析，通过效应面法得出较佳炙制工艺条件，再进行预测和分析，得出黄芪样品40 g、炒制温度210 ℃、加炼蜜9.6 g、炒制时间4 min是最佳黄芪蜜糠炙制工艺。

2.3 蜜糠制对中药药效作用的影响蜜糠与药共制可以对中药药效作用产生一定影响。一是蜜糠作为中间传热体，可使生饮片不直接接受铁锅高热的灼烧，受热面积大且均匀，便于炒制色泽鲜艳的各型饮片，有研究表明经过蜜糠炒制后的白术色泽更黄更亮［12］；与麸炒山药相比，蜜糠山药炮制后表面呈现淡黄色或金黄色。二是蜜糠制可以添香赋色，有研究表明采用蜜糠炒制后的白术和黄芪，不仅颜色鲜艳，而且气味芳香［11,14］。三是蜜糠制可以增强药物滋补健脾的功效，有文献表明白术、山药和白芍经过蜜糠炒制之后健脾效果增强［10,12］；黄芪经过双重辅料蜜糠炒后能够增强黄芪补脾生血的功效［15］；山药经过蜜糠炒之后温性增加，利于其健脾胃和固肾阴［2］；党参经过蜜糠炒制后增加补中益气的功效［2］。此外，蜜糠制还可以缓和药物药性，建昌帮蜜糠炒白术可以使其燥性减少；蜜糠炒白芍有助于降低白芍酸收寒凉之性［2］；生甘草味甘偏凉，经过双重辅料蜜糠炮制后性温，同时具有了润肺祛痰和补脾益气的功效［15］。

2.4 蜜糠制对中药化学成分的影响中医临床的用药特点是“饮片入药，生熟异用”，中药的药效和药性会因采用不同的炮制方法而产生不同的变化，而中药发挥疗效的物质基础是化学成分［16］。于欢等［17］通过气相色谱-质谱联用技术(GC-MS)，对江西出产的枳实生品、蜜糠炒品、麸炒品、蜜麸炒品中挥发油成分进行定量和定性分析，得出相较于枳实生品，蜜糠炒后新增28种化合物、麸炒后新增52种化合物、蜜麸炒后新增26种化合物。于欢等［18］通过气相色谱-质谱（GC-MS）联用技术，对江西出产的枳壳生品、蜜糠炒品、清炒品、麸炒品、蜜麸炒品中挥发油成分进行定量和定性分析，得出相较于枳壳生品，蜜麸炒枳壳产生新化合物77种、麸炒枳壳产生新化合物38种、蜜糠枳壳产生新化合物48种。祝婧等［16］通过超高效液相色谱串联四极杆飞行时间质谱仪（UPLC-Q/TOF-MS）检测枳壳的化学成分，得出在经过双重辅料蜜糠炮制之后，枳壳中含量发生显著升高的成分种类明显高于经过单一辅料谷糠炮制的饮片，而含量发生显著降低的成分种类则未表现出明显规律，由此可表示双重辅料蜜糠对枳壳中物质基础的提升更有利，并且经PLS-DA处理后可知，橙皮素、枸橘苷、柚皮芸香苷等14种成分为枳壳炮制前后内在成分差异的最主要物质基础，其中12种为黄酮类成分，与文献中报道黄酮类成分为枳壳最主要的药效物质基础的结论相一致［19］。

3 结语

中药炮制辅料，多数是一种或多种药物，其具有自己独特的功效和化学成分，与饮片直接或间接接触，在某种情况下还可能会与饮片的化学成分发生反应，是影响中药饮片质量的关键因素之一，也会直接影响中药炮制饮片的质量和炮制品中医临床用药的安全有效性［9］。因此，研究中药炮制辅料至关重要。辅料谷糠是谷子在碾米过程中被褪下的种皮、糊粉层和米胚芽的混合物［20］，富含蛋白质、脂肪、矿物质、维生素、半纤维素和纤维素等营养成分［21］，其中粗油、粗蛋白、粗纤维、膳食纤维含量较高［22-24］。现代研究表明，谷糠中植酸均表现出较强抑制结肠癌的特性［25-28］，尤其谷糠中的多酚［29-32］，具有清除自由基及金属螯合物、抗糖尿病、抗高血压、抗氧化活性等作用［33-35］，此外，还可用于治疗氧化应激相关疾病［27,36］。与蜂蜜相比，辅料炼蜜可以增加某些药材中苷元的溶解度，此外，炼蜜中的大多数转化糖具有还原性，能防止药材中的有效成分氧化变质，从而保证药材的质量。现代研究认为，炼蜜具有辅料和配伍协同增效的双重作用［37］。谷糠和炼蜜都拥有各自的作用，那由其共制而成的双重辅料蜜糠在炮制过程中到底担任何种角色，又是如何对中药材产生影响的，究竟是由于蜜糠各自的作用还是蜜糠又产生了新的作用，这将是进一步需要探索的。

传统理论认为，辅料蜜糠可赋色矫味，究其原因推测如下：一是作为辅料之一的谷糠表面积较大，可以使生饮片受热均匀，从而使其着色均匀，经过谷糠制的饮片还具有谷糠之香；二是辅料炼蜜，味甜气香，色泽鲜艳，经过其制后饮片香甜可口；三是经过辅料蜜糠炮制后的生饮片能够及时密闭赋色，使饮片气味不失。此外，蜜糠作为辅料，还具有减燥增效的炮制作用，究其原因，可能与蜜糠炒制过程中药物的燥性成分或者刺激性成分减少及双重辅料炼蜜及谷糠的协同增效作用相关。本文通过分析特色炮制辅料蜜糠的现代应用情况和归纳蜜糠的制备工艺研究、蜜糠制饮片炮制工艺研究、蜜糠制对中药药效作用的影响、蜜糠制对中药化学成分的影响等方面研究进展，发现了蜜糠应用主要出现在江西建昌帮并且应用范围较小，建议加大蜜糠相关研究，扩大其应用范围；传统炮制理论认为蜜糠可赋色矫味，符合“相喜为制”的炮制原则，后续研究中亦可据此原则挖掘古方制药意图，开发饮片品种，利于患者服用。

通过梳理现代研究文献发现，关于蜜糠的炮制研究，主要聚焦于特色辅料对药物物质基础方面的影响，目前尚未将成分变化与药效变化进行有机关联，更未系统阐述蜜糠炮制减燥增效作用的科学内涵。笔者认为，后续研究中应加强其相关的药理学研究，再进一步分析化学成分与药效活性的相关性，为阐明药物经过蜜糠炮制后的药效和药性变化机制提供科学依据，从而提供炮制品生产过程的可控性和中医临床用药的安全性，也可以为我国中药事业发展提供助力。同时我们也可以运用代谢组学、系统生物学等现代新方法和新技术分别探究蜜糠制饮片的炮制机制，还可以运用网络药理学［38］和仿生技术为其炮制机制研究提供思路和方法，明确蜜糠制对药物化学成分、药效作用的影响及蜜糠炮制减燥增效的机理，可为建昌帮特色辅料蜜糠的推广应用奠定坚实的研究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