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博,张益生,刘楠,白彦萍
(1.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2.中日友好医院,北京 100029)
银屑病是一种常见并易复发的以红斑、鳞屑为主要表现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寻常型银屑病则是其中最常见的一型。坏疽性脓皮病(Pyoderma gangrenosum,PG)是一种以皮肤破坏性溃疡为特征的,慢性复发性、疼痛性、炎症性皮肤疾病;本病临床少见,病因不明确,治疗难度大。二者同时出现在同1例患者身上的发生率不高。本文报道了1例应用中医药治疗寻常型银屑病病史8年后伴发PG的患者,效果显著,特此总结,并加以讨论。
患者女,24岁,于2019年3月14日就诊。周身红斑、鳞屑伴瘙痒8年余,乳房、大腿内侧脓疱、溃疡2个月。8年前,患者因进食大量海鲜后背部、四肢出现肢出现红斑、鳞屑,伴瘙痒,后逐渐融合成片,症状逐渐加重,就诊当地某医院,诊断为“寻常型银屑病”并给予卤米松乳膏及卡泊三醇软膏治疗,病情间断发作,未使用过免疫抑制剂、光疗等治疗。近1年病情相对稳定。2个月前,患者因劳累后乳房部位出现少许丘疹、脓疱,破溃后形成溃疡,逐渐蔓延至大腿处。为求明确诊断就诊我科,刻下患者乏力明显,纳差、大便溏稀,3次/d,皮损处存在灼热感伴疼痛。舌体胖大,边齿痕,舌质暗红,苔白腻,脉沉细。家族史:祖母、父亲银屑病病史。既往史、个人史无特殊。系统查体未见明显异常。皮肤科查体:背部、四肢可见弥漫性红斑,上覆银白色鳞屑。双侧乳房可见多处溃疡,基底潮红,有脓性分泌物渗出。右侧大腿内侧可见1块4 cm×1 cm的溃疡,表面结痂,见图1。
图1 患者治疗前临床照片
实验室检查示:血常规:白细胞总数13.09×109/L,中性粒细胞总数9.02×109/L,淋巴细胞总数3.24×109/L,单核细胞总数0.78×109/L。生化全项:尿酸493 μmol/L,总胆固醇6.38 mmol/L,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4.23 mmol/L。结核分枝杆菌感染γ-干扰素释放实验、乙肝5项、血清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及梅毒均未见明显异常。分泌物培养结果示生长金黄色葡萄球菌。心电图及胸片:未见明显异常。右上臂外侧红斑皮肤病理示:表皮过度角化伴灶状角化不全,局灶微脓肿形成,颗粒层变薄局灶消失,上皮脚下延,真皮浅层血管周围可见中性粒细胞及淋巴细胞浸润,见图2。病理诊断:银屑病。右乳房下溃疡皮肤病理示:表皮轻度过度角化伴角化不全,局灶鳞状上皮可疑坏死,棘层增生,上皮脚下延,可见散在中性粒细胞浸润,真皮浅层小血管增生、扩张并伴较多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浸润,见图3。病理诊断:PG考虑可能,请结合临床。
图2 右上臂红斑皮肤病理照片
图3 右乳房下溃疡皮肤病理照片
结合临床表现,血清学检查,病理检查,诊断为:寻常型银屑病伴PG。
全身治疗给予扶正解毒、活血通络,保肝等处理。处以:雷公藤多苷片30 mg/次,3次/d,复方甘草酸苷75 mg/次,3次/d,中药汤剂口服1剂/d。具体处方如下:党参15 g、炒白术 15 g、苍术15 g、茯苓 15 g、生甘草 20 g、金银花 15 g、连翘 15 g、蒲公英15 g、白花蛇舌草 15 g、土茯苓 30 g、当归 15 g、天仙藤15 g、桑枝15 g和元胡15 g,14剂,水煎,早晚分服。创面处理:创面常规消毒,以复方黄柏液涂剂纱布覆盖创面,湿敷15 min,2次/d。
治疗2周后,患者背部红斑、鳞屑数量较前减少,范围较前缩小,乳房下脓性分泌物消失,大腿内侧溃疡开始愈合,乏力、纳差较前改善,大便2次/d,皮损处灼热、疼痛感均较前减轻。停雷公藤多苷片,上方去桑枝,加草豆蔻30 g、生黄芪20 g、砂仁9 g(后下),14剂,余治疗同前,见图4。治疗4周后,患者背部鳞屑基本消失,乳房下、右侧大腿内侧溃疡愈合,仅遗留[1]色素沉着。后继服14剂,随访未复发。
图4 患者治疗后临床照片
银屑病是一种常见并易复发的以红斑、鳞屑为主要表现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其发病机制与遗传、感染与免疫反应、内分泌等因素密切相关[1]。治疗药物主要包括外用皮质类固醇激素类制剂、维生素D3衍生物类制剂、钙调磷酸酶抑制剂、维A酸类、皮肤保湿剂及中药。系统治疗主要集中于甲氨蝶呤、环孢素、阿维A以及生物制剂等[2]。
PG是一种少见的非感染性嗜中性皮肤病,其发病机制与患者的遗传背景、中性粒细胞功能失调和异常炎性反应相关[3]。1930年由学者Brunsting等首先报道了这种皮肤反复发生的慢性、顽固性[2]、潜行性和破坏性溃疡,局部疼痛明显的皮肤病[4]。本病临床症状多样,可分为经典型、非经典型、增殖型和口缘型。经典型主要表现为炎性丘疹、水疱、脓疱或小结节,很快出现中心坏死,形成大小不等的疼痛性溃疡,境界清楚,边缘皮肤呈紫红色,水肿。非经典型皮损表浅,可为脓疱性、大疱性、Sweet病样皮损或溃疡。增殖型表现为非疼痛性浅表性筛状溃疡,溃疡底部清洁,常无紫色潜行性边缘,多为单发性损害。口缘型主要特点为总与炎性肠病相关,活检可有巨细胞或细菌,易发生于感染创面[5]。本例患者既往银屑病诊断明确,后因劳累后乳房下出现丘疹、脓疱,破溃后形成溃疡,伴剧烈疼痛,再结合病理改变,可诊断为银屑病合并PG。
目前有研究表明银屑病并发PG可能与二者有相同的组织相容性抗原有关[6-8]。肿瘤坏死因子(TNF)-α在2种疾病的发病过程中均起到了重要作用[9],故TNF-α增多可能是二者并发的原因之一。
PG目前缺乏特异和有效的治疗方法,口服糖皮质激素是常规维持及诱导治的主要方法,顽固性病例可考虑联合使用免疫抑制剂,如环磷酰胺、环孢素、吗替麦考酚酯,他克莫司、硫唑嘌呤等,而甲氨蝶呤和沙利度胺更多作为辅助用药[10]。然而,尽管激素与免疫抑制剂有快速抑制剧烈炎性反应的优势,但是治愈率仍不足50%,复发率较高也是临床棘手的关键问题。此外,激素药物长期使用所引起的不良反应也不容忽视[11]。本案患者在未使用激素、免疫抑制剂的情况下,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法使病情在较短的时间内控制,溃疡很快愈合,疼痛缓解,且未出现明显的不良反应,临床效果显著。
传统中医学中没有PG的称谓,就其临床表现本病可属于“瘀血流注”、“筋疽”、“发”的范畴。本病多因正气虚损,外感六淫邪毒,或皮肤接触毒邪感染,或过食肥甘厚味,聚湿成浊,留阻肌肤,郁结不散,而气血凝滞,经络瘀阻,化火成毒而成痈肿。本案患者银屑病病史8年余,素体血热,加之病情迁延不愈,正气与邪气相搏,日久正气耗伤,复染邪毒而发病。从中医整体观念而言,本病属于热毒邪盛为标、气血不足为本的本虚标实之证。故治疗上以清热解毒、补益气血为法,进而在根本上逆转疾病的进展。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故方中四君子汤补益脾胃以固本,再以金银花、连翘、生甘草、蒲公英、白花蛇舌草、土茯苓清热利湿解毒,当归、天仙藤、桑枝、元胡活血通络止痛以治标,标本兼顾扶正祛邪,从而达到治愈疾病的目的。外治方面,以复方黄柏液涂剂湿敷。复方黄柏涂剂由黄柏、连翘、金银花、蒲公英、蜈蚣组成,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祛腐生肌、杀菌止痒之功效。有研究表明,复方黄柏液涂剂有广谱抗菌作用,对金黄色葡萄菌、链球菌、大肠杆菌等临床常见270种致病菌有抑制作用,尤其对金黄色葡萄球菌、化脓性链球菌等阳性球菌有较强的抑菌效果[12]。此外还有改善局部微循环及促进肉芽组织生长,修复上皮的功能。同时可提高非特异性免疫,增加单核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从而有利于促进皮肤感染、疮疡伤口的愈合[13]。
本例患者银屑病合并PG,临床上极为少见,治疗难度较大。治疗上应以综合治疗为主,中西医结合治疗为本案的治疗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另外,此类患者,在治疗期间,应避免再次感染,注意休息,补充营养,以帮助皮损尽快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