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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术《鸭子回脱》
杨小亭(1909年—1981年),天津市人,回族,老文艺三级戏法演员,11岁拜师穆文庆学艺。1936年,他组织家庭班天凤魔术团,在华北及辽宁省演出。1950年10月,他参加中华杂技团(“中国杂技团”前身),1960年出席全国文教群英会。生前他是第三、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和中国杂技团艺术委员会主任。他对中国戏法的挖掘、整理多有贡献。
杨小亭的大名和成就,在国内魔术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十年来,在舞台上演过传统戏法的,几乎都受到他的影响。他表演的《十八件加脱衣献彩》《十二连桥加大海回托和再现》《吉庆有余》《万象更新》《灯火辉煌》等古彩戏法达到了完美的程度,可谓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嫌不足。
清末,专门为王公贵族表演戏法的张宝清从皇宫走出来,到天津创立“义和堂”,并收了五位徒弟,分别是罗文涛、穆文庆、闫文锦、刘文治和王文昭,后人称他们为“五大文”。带艺投师的穆文庆为了在圈中生存发展,拜张宝清为师,并打出“大天一”魔术团的旗帜,活跃在京津和东北地区,最终成为北京地区赫赫有名的“穆派戏法”创始人。穆文庆收徒众多,徒弟们大多在北京、天津、青岛、长春等地开枝散叶,收徒传艺,使“穆派戏法”在北方地区发展壮大,逐渐形成最有名的穆派传承谱系。而杨小亭就是穆文庆最有名的弟子,并成为戏法的集大成者。
杨小亭因家贫,12岁签了学艺的卖身契。他虽名“小亭”,但天资聪颖,少年老成,稳重纯厚,深得师父穆文庆和师爷张宝清的喜爱,受到真传。与师妹天凤娘结婚后,1936年,不到30岁的杨小亭自组天凤魔术团,在京津及辽宁一带演出。在演出过程中,杨小亭积累了丰富的演出经验,并不断总结、提高、完善传统戏法技艺,一身绝活使得出神入化,声名远播。
1950年,杨小亭加入中华杂技团,成为“公家人”后,他获选两届全国人大代表。旧社会颠沛流离的艺人成了新中国的主人,他百感交集,更加辛勤工作,把心血和才华都用在戏法的推陈出新上,推出“变化全堂玻璃器皿”的戏法,满台晶莹透亮,件件有水有鱼,不仅灿烂华美,且难度极高。他将这些光滑易损的东西分四次变出,内行称为“四亮”,所谓“大抓大拿”,后来他又创新变大火盆和脱衣献彩两招,称为“六变”,技艺达到了空前的水准。
古彩戏法《吉庆有余》
古彩戏法《万象更新》
杨小亭一直有一个强烈念想,就是把自己的一身技艺传承下去。在他看来,戏法不仅是技巧,更是老祖宗留下的旷古绝今的传统艺术,是博大精深、光辉灿烂的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不能在他手里失传。除了儿子杨宝林,他开始找机会收徒,先后收了程小林、秦鸣晓、姚金芬、罗秉松等一批徒弟,这些人一部分成了中国杂技团的顶梁柱,还有的分散到全国各地,成为当地杂技团的台柱子。
1962年,机缘巧合之下,还在中国杂技团学员队学习杂技的秦鸣晓、姚金芬荣幸地被杨小亭收为徒弟。姚金芬说:“那时拜师没有现在这么讲究,二斤茶叶、一斤香油,鞠个躬,就算拜师了。”但当姚金芬拿着礼物去找杨小亭时,杨小亭拒收了礼物,却毫无保留地教她学习戏法和魔术。
杨小亭根据他们的特点,教秦鸣晓大戏法,即俗称“落活儿”,教姚金芬魔术。那段时间,他们每周固定去两次,先把师父家的水缸挑满水,然后开始练基本功,身上带着装满水的碗、盆,足足有一百多斤,压活儿,一压就是一两个小时,不仅要稳稳地站着,还要过门槛、上台阶。基本功压够了,才进入细抠动作的环节。教功时,杨小亭一般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徒弟操练,但是如何哈腰、如何往身上铺卧单(毯子、魔术道具),如何出剁子葫芦,一招一式都要求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合情合理,即使是很微小的差池也不能出现。秦鸣晓说:“这几十年,我才真正品味到,师父已经把戏法演到了炉火纯青、十全十美的境界,想要在他的基础上变化动作细节,是根本不可能的徒劳之举。”
虽然要求徒弟原汁原味地继承传统,坚决不允许随意更改传统戏法的技巧,但杨小亭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和观众的审美需求做一些创新。杨小亭演出时,身上穿的演出服是团花大袍、马甲,而秦鸣晓是年轻人,这样穿就显得太过陈旧,于是他帮着把袍子改成素袍,不仅符合年轻人的气质,也更具时代性,令人耳目一新。
杨小亭非常看重徒弟们在舞台上的表现。姚金芬演出时,如果有可能,杨小亭就跟着,在后台不断变换位置和角度看她表演,常常在演出结束后立即告诉她哪个动作大了,哪个转身不够,有“抛托”现象。杨小亭还告诫徒弟:演出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观众群的不同反映,呈现不一样的演出节奏和情绪,根据现场情况随时调整演出方式。观众知道东西都在演员身上,你的手、眼、身、法、步却一成不变,观众就没有神奇感和新鲜感,就是失败的演出。杨小亭说:“要心入、情入,我们是艺人,不是装卸工,要有艺术性,让观众有美的享受。这些传统的玩意儿是老祖宗留下的精华,一定要有敬畏心,要尊重艺术、尊重观众。”
1965年,杨小亭在演出的时候晕倒,从此无法演大戏法了,只能演一些中戏法和小戏法,也更加殚精竭虑地教授徒弟。为了让徒弟们不断提高艺术造诣,发挥所长,他不遗余力地带着他们投名师、访高友,丝毫没有门户和国别的观念。姚金芬的牌技,就是杨小亭专门带她向一位日本魔术师请教学习的。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想的都是徒弟。他经常说:“我又想到一个魔术,可以让他们上活儿。”
与戏法的“活儿”相比,杨小亭更在意的是徒弟们的“德”。在他看来,传“德”比传“活儿”重要得多。他对徒弟们说:“玩意儿是假的,做人是真的。”杨小亭“做人”与“做艺”,从来都没有偏废。秦鸣晓说:“师父这一辈子高尚的人格魅力和精湛的艺术魅力是我学习的典范。一想到师父,我就不敢有一点儿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