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成瘾与研究生学业拖延：中介和调节作用分析

杨 阳，杨晟云，宋雯静

（1.西北师范大学 心理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2.甘肃省教育装备办公室，甘肃 兰州 730030；3.甘肃省行为与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甘肃 兰州 730070）

一、问题提出

学业拖延（academic procrastination）是指学习者故意延长学习任务的开始时间或者推迟学习任务的行为[1-2]。研究表明，学业拖延可以引发焦虑、压力和抑郁，并导致消极的学业表现[3-5]。Hammer和Ferrari（2002）的研究发现70%～95%的大学生有学业拖延行为。然而，目前关于学业拖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大学生群体中，对于研究生这一群体的关注较少[6]。与大学生相比，研究生的专业程度更高、有更为灵活的学习时间和更大的学业压力，同时，他们也面临着更为严重的学业拖延问题。已有研究发现，硕士研究生的学业拖延程度高于大学生，并且集中在撰写学期、毕业论文上[7]。

那么，造成学业拖延的原因有哪些呢？已有研究发现低自信、注意分散、完美主义倾向、消极情绪和低学习动机等都是产生学业拖延的原因[8]6，[9-10]。最近研究发现，手机成瘾也能够引发拖延行为[11]595-604，[12]145-148。

手机成瘾（mobile phone addiction）又称手机依赖，与看电视成瘾、网络游戏成瘾相似，被认为是冲动控制障碍。具体表现为对于手机全神贯注地关注，当一段时间不用手机时，担心错过电话或信息，无法控制手机使用时间，当停止使用手机时，感到迷茫、不安、喜怒无常、沮丧或易怒[13]。Leung（2008）的研究发现21.4%～27.4%的大学生存在手机成瘾问题[14]93-113。李雪艳（2018）在对363名南京某高校研究生进行有关手机成瘾的调查发现，38.29%的研究生存在手机成瘾问题[15]。已有研究发现，手机成瘾会阻碍人际关系、降低学业成绩、并与较低的生活满意度、幸福感、和焦虑密切相关[16-17]。

最近研究发现，手机成瘾会诱发拖延行为[12]145-148。这是因为手机成瘾会诱发消极情绪[18]343-350、增加个体对手机过度渴望、降低个体对手机诱惑的抵抗力、导致个体产生拖延行为[12]145-148。然而，目前相关研究集中在大学生群体的拖延行为上，鲜有研究关注研究生的手机成瘾与学业拖延的关系。因此，本研究拟探讨手机成瘾对研究生学业拖延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一）学业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

学业自我效能感（academic self-efficacy）是指学生对于自己能够达到的学习水平以及解决相关学习问题的预测，还包括对自身学习能力的评价[19]317-323。已有研究发现社会支持[19]317-323、学习动机和努力程度都会影响学业自我效能感[20]。除此而外，情绪也是影响学业自我效能感的重要因素之一。例如，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产生的消极情绪能够降低学业自我效能感。

手机成瘾包括社交成瘾、游戏成瘾和信息成瘾，该成瘾会破坏情绪自我控制的能力，进而诱发消极情绪[18]343-350。例如，手机成瘾与焦虑、抑郁等消极情绪呈显著正相关[17][21]。因此，手机成瘾能够负向预测学业自我效能感。研究发现，学业自我效能感能够负向预测学业拖延[8]6，即学业自我效能感低的个体，越容易出现学业拖延行为。因此，本研究假设学业自我效能感在手机成瘾对个体学业拖延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H1）。

（二）心理弹性的调节作用

心理弹性（psychological resilience）是指个体在身处逆境时保持积极向上，并且能够快速地从逆境中恢复过来的能力[22-23]。已有研究表明，心理弹性可以提高个体的适应能力[24]、心理健康水平[25]165-172，[26]和主观幸福感[27]，即高心理弹性的个体具有较强的适应能力、较高的心理健康水平和主观幸福感。高心理弹性个体乐观，具有良好的社会支持、良好生活方式、，较强的忍耐力和较高的自我调节能力[25]165-172，当遇到挫折和逆境时，能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并且能够从挫折中迅速恢复。此外，梁慧（2011）的研究发现心理弹性对自我效能感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即心理弹性高的个体，具有较高的自我效能感。心理弹性能够保护个体发展，因此手机成瘾对学业自我效能感的消极影响可能在高心理弹性的研究生中更弱[28]。因此，本研究假设，手机成瘾对学业自我效能感的影响受到心理弹性的调节作用。相对于低心理弹性，中介效应在高心理弹性的研究生中更弱（H2）。

综上所述，本研究拟探讨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行为的影响及其中介和调节机制。本研究假设学业自我效能感在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学业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又受到心理弹性的调节。与低心理弹性的个体相比，中介效应在高心理弹性的个体中更弱。假设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手机成瘾、学业自我效能感、心理弹性对学业拖延的影响模型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

研究选取某师范大学的研究生作为被试，进行问卷调查。发放问卷总计400份，剔除空白问卷、选同一选项问卷、信息模糊不清问卷外，最终有效问卷为381份（95.25%），男生为118人（30.97%），女生为263人（69.03%）。研究生一年级 237人（62.20%），研究生二年级 144人（37.80%）。被试平均年龄在20～35之间（M=23.85，SD=2.04）。

（二）研究工具

1.手机成瘾

采用Leung编制的手机成瘾指数量表（mobile phone addiction index，MPAI）。该量表由失控性、戒断性、逃避性和低效性4个维度17个项目组成。其中失控性是指个体无法控制使用手机的时间，易在手机上花费大量时间；戒断性是指个体不能正常使用手机时出现的不良反应；逃避性是指沉浸在手游或交友等软件中来回避现实性的问题；低效性是指由于使用手机而降低日常学习或工作的效率。该量表采用5点计分，1表示从不，5表示总是；得分越高，表示手机成瘾程度越高。已有相关研究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14]93-113，[29]。在本研究中，手机成瘾指数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

2.学业自我效能感

采用学业自我效能感量表[30]。该量表由学习能力和学习行为自我效能感两个维度，总计22个项目构成。学习能力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是否完成学业、取得优异成绩的判断，而学习行为自我效能感是自己能否按照前期制订的学习计划进行学习的判断。该量表采用5点计分，1代表从不，5代表总是；得分越高，表示学业自我效能感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

3.心理弹性

采用Block和Kreman编制的自我心理弹性量表[31]。该量表由14个项目组成，采用4点计分，1表示完全不符合，4表示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说明个体的心理弹性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

4.学业拖延

采用Solomon和Rothblum编制的学业拖延量表（PASS）[32]。该量表由44个项目组成，包括学业拖延程度和学业拖延原因两个维度。由于本研究考察的是手机成瘾与学业拖延间的关系，因此只选取了学业拖延程度总计18个项目进行测量。该量表采用5点计分，1代表从不，5代表总是；问卷得分越高说明个体有较高的学业拖延。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

三、结果分析

（一）共同方法偏差

首先采用Harman单因素法对问卷结果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发现有14个因子特征值大于1，第一个因子解释变异量为27.36%，这一结果低于40%的临界标准。因此，本研究的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

（二）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描述及相关分析结果表明（见表1）：手机成瘾与学业自我效能感、心理弹性显著负相关，即手机成瘾程度越高，个体的学业自我效能感与心理弹性越低；学业自我效能感与心理弹性显著正相关，即个体学业自我效能感越高，心理弹性越高；学业自我效能感与学业拖延显著负相关，即个体的自我效能感越低，学业拖延行为越严重；心理弹性与学业拖延显著负相关，即心理弹性越低，学业拖延行为越严重。更重要的是，本研究发现手机成瘾与学业拖延显著正相关，即个体的手机成瘾程度越高，学业拖延行为越严重。

表1 相关分析结果

（三）中介作用检验

通过控制性别和年级，研究分析了学业自我效能感在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影响中的中介作用。结果发现（见表2）：手机成瘾显著正向预测学业拖延（β=0.62，P＜0.001）；手机成瘾显著负向预测学业自我效能感（β=-0.49，P＜0.001）；当手机成瘾和学业自我效能感同时预测学业拖延时，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47，P＜0.001）；学业自我效能感对学业拖延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β=-0.29，P＜0.001）。中介分析的结果表明，学业自我效能感在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中介效应为0.23，其95%Bootstrap置信区间为[0.098，0.200]，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23.30%。

表2 学业自我效能感中介作用的回归分析

（四）心理弹性的调节作用检验

检验心理弹性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见表3）：手机成瘾显著负向预测学业自我效能感（β=-0.23，P＜0.001），手机成瘾与心理弹性的交互项显著预测学业自我效能感（β=-0.12，P＜0.05），这说明手机成瘾对学业自我效能感的影响受到心理弹性的调节。以心理弹性得分高于平均数一个标准差为高分组，低于平均数一个标准差为低分组，其交互作用如图2所示。对于低心理弹性的被试，手机成瘾对学业自我效能感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simple slope=-0.31，t=-6.30，P＜0.001）；对于高心理弹性的被试，手机成瘾也能够对学业自我效能感产生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但预测作用较小（simple slope=-0.15，t=-3.1，P＜0.01）。

图2 心理弹性对手机成瘾和学业自我效能感关系的调节作用

表3 心理弹性调节作用的回归分析

在心理弹性得分为平均数以及平均数加减一个标准差三个水平时，学业效能感的中介效应及其95%Bootstrap置信区间如表4所示。

表4 在心理弹性不同水平上学业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应

四、讨论

手机现已成为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智能手机更是承载着人们的娱乐、社交、支付、商务和办公等活动。然而，手机的过度使用会诱发消极情绪[33]、降低自我控制能力[34]和睡眠质量等[21]85-92，[35]。对于学习时间较为灵活的研究生，手机成瘾现象更为普遍。本研究探讨了手机成瘾对研究生学业拖延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并分析了学业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和心理弹性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有助于对手机成瘾和研究生学业拖延关系的深入理解，并且揭示了二者的内部作用机制。

研究发现，手机成瘾能够显著预测学业拖延，手机成瘾程度越高，学业拖延越严重。该结果与之前大学生手机成瘾和拖延行为的研究结果一致[11]595-604，[12]145-148。手机成瘾者对手机有着巨大的渴望、具有较低的自我控制能力，难以抵制手机的诱惑，进而导致拖延行为[12]145-148。

研究还发现，学业自我效能感是手机成瘾影响学业拖延的中介变量。手机成瘾会降低学业自我效能感，即手机成瘾越严重，学业自我效能感越低。过度浏览信息、社交和手机购物等手机过度使用行为会消耗大量的心理资源，降低自我控制能力[36]，使个体无法很好地调控情绪[37]，产生焦虑、抑郁等消极情绪[17]282-292，[21]85-92，这种消极情绪又会降低学业自我效能感，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完成相应的学习任务。研究表明，学业自我效能感负向预测研究生的学业拖延，并且学业自我效能感在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已有研究也发现手机成瘾会导致学业拖延，但是以往相关研究是从自我控制的视角去揭示其作用机制的，并未从认知视角出发探讨手机成瘾对学业拖延的影响。本研究则发现学业自我效能感是影响二者关系的中介变量，从而完善了手机成瘾影响学业拖延机制的研究。

同时，研究发现，手机成瘾对研究生的学业自我效能感受到心理弹性的调节。心理弹性是手机成瘾影响学业自我效能感的桥梁。Richardson（2002）的心理弹性模型认为，个体的保护因素影响个体与外界环境保持暂时平衡状态。该保护因素有内部和外部之分，例如，外貌、自尊和自我概念与个体生物生理因素相关的属于内部保护因素，家庭、社会、学校和同伴的支持属于外部保护因素[38]。心理弹性能够为个体抵御外界不良环境提供力量支持[39]。具体到对手机成瘾的影响上，心理弹性起调节作用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心理弹性高的人往往具有较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这会降低个体对手机使用的渴望。此外，心理弹性高的人能够及时进行情绪调节，降低手机成瘾所带来的消极情绪，提高心理适应能力[40]，增强自信心，进而提高学业自我效能感。未来研究应进一步探讨心理弹性如何作用于手机成瘾，提出降低手机成瘾危害，避免学业拖延行为的路径。

本研究采用问卷法探讨了手机成瘾对于学业拖延的影响，并不能确定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未来研究应采用实验法来探讨手机成瘾和学业拖延之间的因果关系。除此而外，还可以采用纵向研究设计，探讨手机成瘾影响学业拖延及其作用机制的持续时间。

五、结论与建议

智能手机似乎已经成为当今人们生活的必需品，人们通过手机支付、学习、娱乐进行社会交往和办公，足不出户就可以解决一系列问题，满足部分生理和心理需求。其中青年群体，尤其是研究生们对手机的依赖更是达到一个新高度。研究生不同于中学生、大学生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们有相对灵活的时间，这一方面有利于研究生从事科学研究，另一方面也易使他们受到外界诱惑而分散注意力，导致学业拖延。其中，手机就是一个最普遍的诱惑源。手机的过度使用会诱发消极情绪、降低自我控制能力和睡眠质量等。本研究分析了手机成瘾对研究生学业拖延的影响和学业自我效能感、心理弹性在其中的作用。结果发现手机成瘾程度越高，研究生的学业拖延行为越严重，并且手机成瘾可以通过学业自我效能感间接地影响学业拖延。同时，研究生学业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受到心理弹性的调节，即相对于高心理弹性的研究生，学业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应在低心理弹性的研究生中更强。该结果有助于对手机成瘾和研究生学业拖延关系的深入理解，并且揭示了二者的内部作用机制。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研究建议：

首先，培养学业自我效能感，增强学业兴趣和信心。研究生沉迷于手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明确学习目标，学业受挫导致较低的学业自我效能感。针对这一问题，学生应积极与导师沟通，建立适合自己的学习目标，明确每天的学习任务，进行科学时间管理。当完成阶段性学习任务时，导师也应及时予以反馈，支持和鼓励学生进步，促使学生适时调整学习目标，学生在这一过程中获得学习成功经验，重塑学业信心，提高自我效能感，从而减少手机依赖行为。另外，对于一些因专业能力不足而学业积极性受挫的学生，可以多为他们提供学习机会，如参加学术分享交流会、学术讲座等，使学生充实自己的学业生活，提高自己的学术能力，在学习过程中更有目标性和针对性，进而形成付出与收获的良性循环。

其次，提供心理支持，丰富课外生活。学校应当积极关注具有手机成瘾倾向的学生，及时为他们提供支持和帮助。例如，为学生提供团体心理辅导，进行心理训练。将具有手机成瘾倾向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定期进行心理辅导，找寻手机成瘾的原因，并提高其心理弹性，改变其受挫后在虚拟世界寻求安慰和发泄的不恰当方式，帮助他们将自我与现实世界建立联系。此外，通过团体成员的交流沟通，也可以改变学生单一的网络人际关系，营造一个良好的人际互动模式。除了日常的学习科研外，学校还应鼓励研究生参加校园文化活动。例如，通过篮球赛、排球赛、暑期社会实践和科技创新大赛等提高学生课外活动的丰富性，陶冶学生情操，避免学生沉溺于手机垃圾信息、社交网络和手机游戏中。

最后，加强自我控制训练，养成正确使用手机的习惯。课堂上的“低头族”越来越多，这引起了学校和社会各界的担忧，尤其是在研究生群体中，这种现象极为普遍，有些学校甚至把“抬头率”作为评价教师课堂效果的指标。针对这一问题，一方面，学院和学校可以定期对研究生进行自我控制训练，培养其健康、正确的手机使用习惯。例如，学校可以开设一些关于积极认识自我、接纳自我和控制自我的心理课程，使学生掌握一些能够有意识自我控制的能力和技巧；另一方面，可以鼓励学生在学习中多使用一些学习类或时间管理类手机软件，这样既能提高学习效率，又能减少不当的手机使用时间，从而将手机变成促进学生学习和有利于课堂管理的好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