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诗琳
摘 要: 《狼行者》作为汤姆·摩尔创作的爱尔兰民间故事三部曲的最终篇,延续了前两部繁复瑰丽、美轮美奂的装饰性手绘风格。影片以精致雕琢的细节呈现充满烂漫想象的奇幻民间故事,在当下三维立体动画占主导的世界动画电影格局中独树一帜;通过对爱尔兰古老传说的解构重塑与寓意深化,别具匠心地在传统民族文化艺术的现代性书写中寻求突破;生动呈现了凯尔特民族风情的独特美感与二维动画的蓬勃生命力,为我国动画电影的未来创作与跨文化语境中讲述中国故事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参照。
关键词:《狼行者》;汤姆·摩尔;二维手绘动画;视听语言;民族文化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2021年7月3日,爱尔兰导演汤姆·摩尔执导的动画影片《狼行者》在中国上映。该影片是汤姆·摩尔继2009年《凯尔经的秘密》、2015年《海洋之歌》之后创作的“爱尔兰民间故事三部曲”的收尾之作,其创作灵感同样源自于爱尔兰的古老传说。汤姆·摩尔的二维动画电影始终秉承其独特的作者化审美风格,《狼行者》历经创作团队五年的精心绘制与匠心雕琢,在银幕中呈现了神秘奇幻的森林之旅、狼行者奇特的疗愈能力、与世隔绝且充满魔幻色彩的未知世界。影片赢得全世界观众较高的口碑和赞誉,一举斩获31项国际大奖,不仅收获了第93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提名,还是唯一一部入选2020年度《时代周刊》全球十佳电影的动画影片。《狼行者》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当然离不开其艺术与技术双重维度的创新突破,它以独具匠心的二维手绘影像风格、成熟饱满的动画制作技术、丰富的镜头语言表现形式以及个性化的艺术表达,为观众营造出视听与精神的多重震撼。影片以返璞归真映衬新鲜绚烂,如失落了传统文化的现代都市中的一缕清风,尽显创作者对传统民族文化纯洁性的呵护与坚守,使观众在浓厚的人文情怀关照中思索深刻的人生命题,形成情感上的共鸣与共情,并在多重叙事线索交织推进中,体味传统凯尔特民族风情的独特魅力。
一、视听美感与物象隐喻
导演汤姆·摩尔对凯尔特文化的认同与坚守体现在影片诸多方面,新颖的视听语言与现代精神内涵的注入,使传统凯尔特民族精神得以突显。《狼行者》通过纯粹灵动的二维手绘影像实现着现代审美与人文情怀的跨文化书写,不仅打破了多元文化的壁垒,还完成了一种基于特定历史背景的文化潜意识与民族审美情怀的艺术表达。影片的镜头语言在内蕴浓郁的爱尔兰传统文化韵味的同时,亦呈现出明显的民族审美特征,以带有鲜明作者色彩的现代笔触将时空藩篱消解于无形,使观众在情感触动中深刻感知传统民族文化的艺术魅力。影片中古老凯尔特的文化符号与传统视觉元素所承载的象征与隐喻功能,通过绚丽明亮之于死寂晦暗的视觉反差得以呈现,以灵动流畅的线条、华美绚烂的色彩与轻盈温润的光影,点缀“不多的人物,简单的成长故事,从丧失自我的现代城市复归充满灵性的自然世界,充实神与传说,最大限度地汲取绘画、文学与音乐的民俗艺术养料,歌颂心灵的自由和爱的能力”[1],在细腻真挚的民族情怀书写中引发观众共情,形成一种全然不同且经久不衰的传统民族审美风格。
《狼行者》在场景与道具的设计上,使用了大量圆形、单螺旋与双螺旋图形等具有特殊象征意味的凯尔特传统文化符号,它们作为重要视觉线索推动着叙事的发展。传统凯尔特文化中的单螺旋符号往往具有一种空灵的能量辐射含义,影片中“象征着出生、成长的单螺旋符号被应用于场景及道具设计中,与影片关于成长的主题相契合”[2]108-109。无论是狼行者圆润的头发轮廓与身型线条、交错缠绕的藤蔓枝叶、洞穴岩壁上密布的金色图腾,还是狼行者视线中动物气味飘散所勾勒出的彩色身影以及茂密丛林的整体生长形态,森林中所有生命存在都在这种带有能量辐射意味的单螺旋流畅线条中具象化、符号化,以统一的影像风格彰显出自然神奇而伟大的生命力。纵观整部影片,最激动人心的一幕便是在夜幕之下,化身为狼的萝宾和米巴在森林中自由穿梭奔跑。在静谧和谐的森林夜景中,她们引领观众视线观赏与城市景象全然不同的万物生长、欣欣向荣的自然景观,画面中螺旋线与直线分别装饰的树木与瀑布交相辉映,展现出手绘动画所特有的跳跃性视觉动感。与此同时,主题曲《Running With The Wolves》随之吟唱,轻盈灵动的音乐旋律与富有鲜活生命力的森林夜景在相互交融中产生强烈的情绪感染力,空灵缥缈中兼具自由动感。落幕万籁俱静之时,萝宾与米巴在星空下互相抚慰、相互约定,森林中的万物生灵都在悄然无息间生长繁衍,展现出大自然的蓬勃生机与无私馈赠。
此外,风格化线条与凌厉棱角勾勒的建筑造型与人物形象设计,在营造出独特视觉观感的同时,亦具有强烈的象征与隐喻意味。反观基尔肯尼这座外观表现为规矩平面方形的城市,排列紧密的三角形房屋被高耸城墙严密包裹,漆黑死寂的城市夜晚宛若末日幻象。在粗犷黑色几何线条与凌厉尖锐棱角的勾勒下,城市被塑造为与林中和谐韵律俨然不同的吞噬希望与未来的“坟墓”,城中驻守的士兵亦是以同样画风突显其死板笨拙与厚重压迫感。抽象夸张的、高耸的灰黑色城墙,不仅如同一座剥夺城中百姓自由的巨大牢笼般迷宫,更像是一只要吞噬整座森林的凶猛巨兽,其封闭肃穆与威严保守的城墙造型,便象征着护国公统治下毫无生机的社会图景,其坚不可摧的厚重背后,亦是护国公极端宗教信仰下自我遮蔽与画地为牢的霸权隐喻。护国公作为一种霸权符号,在影片中常以“我以上帝的名义来驯服这片土地”自诩,其专制统治具体表现为一种城市文明对城中百姓的驯化,即不能自由发声以及自由行走的权利被剥夺。他认为只有彻底消灭狼群、驯化狼群首领才能让所有百姓臣服,并发誓要将所有不满与不和谐的声音都锁在镣铐中,其穿着的封闭式头盔与漆黑铠甲便代表着对外界声音的自我隔绝,以及对接纳人性、自我救赎可能性的摒弃。而护国公对于森林的侵略、对狼群的赶尽杀绝与对城中百姓的专制压迫,便暗含了创作者对真实历史中苏格兰出征爱尔兰这段战争历史的深刻反思。
《狼行者》中风格化的物象呈现与浓烈诡谲的色彩运用在视觉设计上亦十分突出,它们同样成为表现象征与隐喻功能的重要手段,并促成了艺术忠于电影内容的经典美学表达。城中的居民与宫殿中的士兵、仆人的头发都被帽子、盔甲与斗篷包裹住,表现出不近人情与拒绝沟通的威严冷峻,这些夸张简约的束缚造型便暗指希望与自由意志的被剥夺。萝宾在屈从于父亲比尔的强制要求时,始终披着斗篷或以头巾包裹住长发;而比尔对米巴母亲举起的弓箭,则成为萝宾被压倒而走向反叛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银幕四周封闭的黑色边框不断扩张且剧烈抖动着向中心逼近的最后一刻,萝宾毅然扯下了头巾,金黄色的长发瞬间溢满银幕,黑色边框彻底消失不见。连续的动作刻画赋予人物主体更加真实的质感,产生了持续性的叙事张力与情绪感染力,物象隐喻功能亦得以充分实现。此外,对于动画电影而言,“色彩是动画最直观的视聽元素之一,色彩语言的使用也是动画富有想象力的魅力所在,色彩的具象性可以再造现实,其抽象性亦可以传达创作者寄托在文本中的隐含意义”[3]90-93。色彩是汤姆·摩尔动画电影中重要的表意元素之一,其主体人物色彩往往与人物性格相辅相成,而环境色彩则主要表现为一种不稳定性,伴随人物心理状态与情节发展不断变化。影片中最为突出的便是红色与黑色的大面积晕染,红色代表着血腥的杀戮与灼烧的火焰,黑色则意味着强权的暴力与对生命的蔑视,在人类企图向森林进攻以彻底消灭狼群之时,血色夕阳映照整座城市,为接下来动荡不安的剧情走向埋下伏笔,以冷峻凌厉的尖锐笔触预示着人狼大战的一触即发。
二、镜像人物与空间表意
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人通过镜中认识的“他者”意识到“自己是谁”以认识“自我”,而镜中“他者”则源于人自身在镜中的映射,是一种与自身相关联的虚幻想象。也便是说,人不仅是从镜中认识“自我”,更是在“他者”目光中建构起“自我”。由此,在个体人物身份背景的阐述中,“导演认为传说中一个很重要的主题就是‘失去’。失去亲人能为故事提供强大的内核,他希望观众能随着故事感受情感的起伏,而不是去纠结传说本身”[4]。汤姆·摩尔聚焦于普世意义上的人类情感羁绊,而非过多强调传说本身及其中隐含的教化意味,使观众在亲情缺席的失落感伤中,体悟人世间最为纯粹质朴的真挚情感,形成强烈的共鸣与共情。萝宾与父亲比尔作为城市的外来者,始终被城中居民的冷漠与排斥裹挟而无法融入,因此,他们只有通过不断巩固强化自身的猎狼人身份,才能保证自身安全并维系社会地位。比尔在妻子的“缺席”中表现为消极的落寞感伤,为了信守与妻子的承诺,他宁可把女儿送去工作也不愿让其违抗护国公的命令,并执拗地认为只有绝对服从才能远离“镣铐”,强势阻止女儿的忤逆行为。所以在影片前期,比尔对萝宾的爱表现为以爱之名的束缚与占有、带有压迫感的命令以及惧怕失去,这种沉闷压抑的父爱如同无形的囚笼令萝宾困顿其中,无法活出真正的自我。
母亲在萝宾成长中的“缺席”与父亲在强权压迫下的委曲求全,使萝宾更加渴望家庭的温暖与自由自在的生活,与米巴在林中自由奔跑是其渴盼已久的梦想。对于萝宾的镜像人物小狼行者米巴而言,身边虽始终有狼群相伴,但父亲这一重要人物身份却在其成长过程中表现为“不在场”。由此,每当面对母亲沉睡的躯壳,米巴心中压抑已久的孤单恐惧、无所依托以及对母亲的强烈思念这些复杂情感便会于一瞬间溃堤,年幼的她只能够环抱母亲痛哭,凸显其最为纯粹真挚的对爱与亲情的渴盼,增强了影片的情感张力与情绪感染力。尽管米巴选择刻意以洒脱开朗掩饰其内心的失落,但遮蔽内心与压抑情感却在无形中增强了她的反叛意识,父爱的缺席与母亲的下落不明则使她更加畏惧“被抛弃”,这亦是米巴听闻萝宾被困时不顾一切迅速冲入城中营救的原因所在,她决不能忍受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在萝宾与米巴两者的镜像人物性格与人物关系形塑中,两人都能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内心的渴望与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并收获缺失情感的满足。因此,两人在相互吸引中不断向对方靠近,两者互补个性的生动刻画亦促成了对立而统一的人物镜像关系建构,在矛盾冲突的解决与个体自我抗争的和解中,实现双方的共同蜕变与成长,进而从镜中“他者”的视线中看清自己真正的内心,在崭新“自我”构建中完善真正的“自我”,对影片内蕴的人文情怀与现实意义予以深切关照。
《狼行者》从镜头语言运用、建筑空间造型以及人物个性塑造,都被创作者赋予了巧思与深刻寓意,使得整部影片充斥着阶级隐喻,最明显的便体现在人物与环境的空间关系塑造以及影片内部空间建构中。影片多次以人物所在空间位置的“上”与“下”去诠释并强调人物身份的阶级差异与社会地位差距。当护国公对晕倒在地的萝宾举起屠刀时,其背后向中间聚拢的尖锐獠牙状利石在突出萝宾渺小无助的同时,亦显著增强了影片内在的危机感与紧张感,突出护国公对生命的漠视与暴戾。同时,倾斜视角快速切换营造出强烈的不稳定感,既在潜移默化中加快了化身为狼的比尔营救女儿时极度紧张的心理节奏,又以失重画面使叙事主体间的权利位移得以外化。同时,影片在对护国公所处空间环境的设计中,会着重于放大建筑空间结构的纵深感,并突出场景内部陈设装饰的奢华丰富,以水平线与直角强调空间几何美感的同时,将同一场景中的人物以不同画面比例分割置于画面不同位置,进而表现其强权专制下的强烈疏离感与压迫感。其中死气沉沉的城市景观与场景铺陈便成为一种人类社会的工业文明隐喻,护国公命令士兵砍伐森林也便揭示了人类对大自然的侵略与索取,讽刺了现代文明席卷下人类不断追求城市扩张而破坏森林、践踏生命的贪婪与野心,暗含着创作者对于人类欲望无限膨胀的反思与批判。
此外,对于狼行者身份转换前后的个体视野描绘,为影片中“人与狼”对峙的冲突化解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缓和提供了有利契机,带领观众在视角变换中见证人物的个体意识觉醒。影片中萝宾想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猎人,并非出自对狼群的憎恶或对父亲工作的认同,而是源于其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以及对回归过去幸福生活的强烈渴盼,然而,其桀骜不驯与勇敢的一面在父亲以爱之名的“保护”下被压抑。反观父亲比尔,捕杀狼群是其在强权压迫下妥协与服从的被动表现,但这也同样使其成为站在自然对立面的入侵者与破坏者。然而,当金黄色的能量化为狼的形态脱离比尔沉睡的躯壳,令人叹为观止的“狼视”视野便得以开拓,比尔开始以全新视野感知自然。比尔在化身为狼后迅速接受并适应了狼的身体,在拥有狼的感官体验与奔跑能力后,比尔便获得了对狼行者身份的全新认知。由此,其选择加入狼行者的阵营共同推翻护国公的霸权统治,实现长时间压迫与思维禁锢下的束缚挣脱与自我救赎。
三、民族文化与艺术感知
不同于《凯尔经的秘密》《海洋之歌》中拥有魔法、可爱灵动的小精灵,在《狼行者》的动画世界中,只有长满獠牙的狼群以及拥有神秘疗愈能力、能够化身为狼且统领狼群的狼行者,这些昭示着色彩斑斓、万花筒般瑰丽森林世界背后所暗藏的危机与残酷生存法则。这也使影片不再局限于孩童视角下简单纯真的烂漫幻想,而是在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反抗殖民侵略以及个体成长的复合主题呈现中,讲述跨越种族边界与社会界限的奇幻故事。影片将故事背景设定在1650年爱尔兰的基尔肯尼,萝宾与父亲比尔跟随护国公从英格兰来到了爱尔兰,由于森林中的狼群对城中居民造成威胁,并且严重阻碍了城市向森林的快速扩张,比尔便被护国公派去消灭狼群。年幼的萝賓想与父亲同行却遭到严词拒绝,为向父亲证明自己,萝宾孤身一人偷偷前往森林寻找狼群,却意外结识了拥有神秘能力的狼行者米巴。由此,影片讲述了两个小女孩携手共同反抗护国公专制统治,拯救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父母并挽救森林与林中生灵的故事。汤姆·摩尔不仅是通过影片向观众讲述一个充满童真烂漫的爱尔兰神话故事,更是通过崇尚自由、坚毅勇敢、浪漫诗意等珍贵民族品性的注入,在新颖独特的电影语言与丰富的表现形式的合力下,实现传统凯尔特文化精神的内涵重构与现代化书写,其民族化影像美感呈现堪称经典。
优秀的动画作品之所以能在岁月的长河中历久弥新,除其内在的审美性与思想性以外,美轮美奂的动画图式往往也能赋予其永久的艺术魅力和别具一格的艺术价值。早在2009年,汤姆·摩尔便在《凯尔经的秘密》中通过视觉横向对比清晰流畅地勾画出完整的人物成长轨迹,影片利用同屏并列的三分镜头展现出三个季节全然不同的诗意景象,以人物在同一画框中的空间位移推动影片叙事,在二维动画中跨越视觉主体与客体的边界,实现极具创造性的个性化艺术表达。三幅风景画的边框皆以金棕底色暗黄花纹为装饰,人物行走的动势与背景色彩流动的动感相辅相成,犹如典雅精致的卷轴徐徐铺展,营造出内蕴文化性的视觉快感与审美愉悦。而在《狼行者》中,导演则以古凯尔特艺术中的传统图形、符号与色彩,绘制出瑰丽绚烂且充满异域风情的影像世界,还通过高超精湛的现代制作技艺对民族元素进行匠心雕琢,弥补手绘动画视觉效果局限性,在传递艺术美感的过程中增强影片的故事性与艺术感染力。此外,银幕画面中创作者勾勒主体时草稿中的多余线条仍然清晰可见,一些未填涂完整的画面不断叠加构成了个体移动的动势轨迹,赋予画面更为具象化的速度感与穿梭感,以图纸上水粉的深浅晕染形成一种具有独一无二美学风格且鲜活灵动的视觉美感,映衬出创作者最为本真纯粹地对于本民族传统文化纯洁性的尊重与坚守。
除了直观影像表达中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的艺术化呈现,《狼行者》在主旨蕴涵深化中也流露出爱尔兰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以内蕴其中的深厚人文情怀关照现代社会中的人类情感,经由银幕影像进行现实与想象的对答。影片在汲取傳统凯尔特文化蕴涵以展现亘古不衰的民族精神之时,将现代社会中人类的价值观念、审美感知与情感体悟融于璀璨绚丽的银幕光影之中。由此可见,汤姆·摩尔始终坚守着从爱尔兰民族文化中汲取创作养分、提炼出具有传统文化底蕴的民族元素,既实现了传统民族文化精髓的现代性重塑与改写,又以具有鲜明时代印记的动画影像有效迎合现代观众的审美诉求。其在影像中倾注了大量关乎人性、人情、现代文明与自然的哲理思索,殖民主义下的文化冲突,父权、皇权、神权的压迫,爱与归属,现代文明与自然环境,个体成长与自我救赎等多元主题的深度诠释,均为影片提供了强大的叙事动力,不仅在传统文化意涵与根深蒂固的人类情感的有机结合中打动观众,还以民族审美风格的影像书写实现美学价值的提升。如今,当现代人被物欲横流的社会裹挟向前,纷纷忘却了传统民族文化的深邃涵义与人类最纯粹、最本真的思想情感时,《狼行者》依旧执著地在以返璞归真却无与伦比的手绘质感向人们诉说着大自然蕴藏的神奇力量,不断追问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的人类命题与人生选择,其内嵌的思想深度、情感维度以及精神高度足以支撑其形成强大的叙事张力与艺术感染力走向各年龄层段的观众,进而以旺盛的生命力与开拓性力量实现创新发展。
当下,以好莱坞电影为主导的美国电影产业对世界电影格局产生了巨大影响,其中承载的意识形态话语亦具有极强的渗透性,不断侵蚀着各国的本土意识形态、民族文化理念与思想观念。汤姆·摩尔以现代性审美经验重新审视凯尔特历史文化,并为其注入具有作者色彩的个性化审美,对爱尔兰传统文化元素进行解构与重塑,以新颖独特的电影语言的运用使传统文化和悠久历史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影片通过精巧独到的民族元素、饱满鲜活的人物形象、美轮美奂的动画图式、精彩绝妙的叙事策略与返璞归真的制作工艺,展现出创作者对凯尔特民族文化的热爱与对传统文化纯洁性的执著坚守,彰显出影片弥足珍贵的美学与文化价值。《狼行者》以返璞归真的纯净质感实现了现代之于传统失落的召唤,在重述传说中面向全球观众实现爱尔兰文化输出。
四、结语
综上所述,《狼行者》作为汤姆·摩尔“爱尔兰民间故事三部曲”的最终曲,一如既往地延续了其视觉之美、叙事之美以及传统民族文化艺术之美,将浓厚的人文情怀与民族审美纳入匠心雕琢、繁复古拙的二维手绘动画影像,展现出强大的艺术魅力与哲理蕴含,对于我国动画电影创作亦有可供参考之处。“动画作品的民族化特色,是我国动画艺术提高竞争力的路径。”[5]171-17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中国动画应当充分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以具有鲜明民族风格的作品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当人类的文化依赖性在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的碰撞中被不断弱化,“中国动画须尝试探索把民族文化真正摆在内涵位置、具有普遍情感内核、符合时代审美需要的创作路径”[6],将传统民族文化的核心要义与现代文化语境相结合,在兼具思想深度与审美价值的崭新艺术形态中创新艺术表达路径,在现代审美视域中寻求适合中国文化与动画电影融合发展的创新之路。同时,在当下全球化语境中,中国动画电影应当呼唤共同情感,以凝聚普世意义的关于爱与温暖、人性与善良、成长与执着等主旨表达赢得各国观众的认同与共鸣,以富有人情味的人文关怀与艺术表达提升影片的艺术品质,立足于中华民族文化根本讲中国故事,探索中国动画电影屹立于世界动画电影艺术之林、彰显文化自信的有效路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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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万书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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