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四十年来《史记·货殖列传》之经济思想研究述评

2021-03-08 08:23广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9期
关键词:学界司马迁史记

王 广 通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100875)

《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的经济思想,历来为学界所重视,尤其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蓬勃发展,学界对《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关注程度空前高涨。据笔者统计,近四十年来研究《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文章多达数百篇,相关研究取得长足进步。

以往虽有学者对《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研究情况进行过总结与分析,例如徐兴海主编的《司马迁与〈史记〉研究论著专题索引》,此书涉及1994年以前经济思想研究的相关情况[1]156-160。另有朱枝富于2000年发表的《建国以来司马迁经济思想研究综述》[2],张文华于2005年发表的《近十年来〈史记·货殖列传〉研究综述》[3],路萌莉于2014年发表的《〈史记·货殖列传〉近十年研究综述》[4]。此三篇综述分别涉及1949—2000年、1995—2005年、2004—2014年期间经济思想研究情况的总结与分析,亦有部分综述从不同角度进行了研究,例如邵静于2013年发表的《司马迁、班固经济思想比较研究综述及理论思考》[5]等,但是始终缺少专文对经济思想部分的研究进行全面系统的梳理与评价。鉴于此,笔者拟对近四十年来《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研究情况加以概述,试图勾勒出这一时期研究的发展历程,并揭示其研究特点,以期为学界提供参考与借鉴。

一、研究概况

(一)经济思想的内容

1.四业并重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引用《周书》“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6]3255之语,打破“重农抑商”传统观念,强调“农工商虞”四业并重,并无高低之分。学界对这一突破性观念进行了研究与探讨。

张大可认为司马迁突破传统“重农抑商”观念,认识到社会出现“农工商虞”是客观规律,强调“四业并重”,从国民生产总体结构中考察商业,彻底否定“抑商”政策。[7]韩兆琦指出司马迁主张“农工商虞”四业并重,反对秦朝以来统治者所推行的“重本抑末”政策,在经济学说史上具有重要地位。[8]夏京春将司马迁对待“农工商虞”的政策称为“分工说”,认为司马迁将商业与工业、虞业、农业四者并提,充分肯定商业的重要价值。[9]王世英[10]、聂翔雁[11]等学者亦有类似观点。

重商是司马迁经济思想的一大特点,但是司马迁又视农业为本业,商业为末业,因此有学者对《史记·货殖列传》中的“本末之辨”产生关注。鹿谞慧指出司马迁只是将“本末”概念作为习惯用语来使用。“本末”只是农业和工商业的代名词,既强调农业的首要地位,亦无抑商之意。[12]施丁认为司马迁对农业和商业的观点分为社会生活需求观和经济部门位次观。就前者而言,“农工商虞”四业缺一不可,不分高低;就后者而言,则是农业居首,商业次之。[13]

2.人欲动力说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认为“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6]3254是自然之理,肯定人的欲望在致富过程中的动力作用,此观点引起学界关注。

张大可指出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首先提出“人欲动力说”,司马迁超越其前辈思想家之处在于他跨出人性论之争的思辨哲学范畴,从生产领域进行分析。[7]肖黎认为《史记·货殖列传》中包含一种主宰经济活动的自利观,司马迁将追求物质利益视为人生之唯一目的。[14]陶家柳将“人欲动力说”称之为“人欲求富理论”,强调司马迁对待人的求富欲望的观点具有进步性,同时指出司马迁将一切人的求富动机混为一谈,并未看到人们的阶级差别。[15]蹇福阔提出司马迁的经济思想和经济主张的重要基点是对人的趋利本性以及社会经济发展原动力的基本认识。[16]在探讨“人欲动力论”时,与之相关的问题亦得到学者的重视与探讨。张大可[7]、韩兆琦[8]、夏京春[9]、陶家柳[15]等学者探讨了“富民与富国”问题。艾光国[17]、魏新民[18]等学者则对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与司马迁“善者因之”思想有所研究。

3.经济伦理思想

经济伦理是经济伦理学的研究对象,是经济运行和活动中的价值目标、伦理关系、道德原则和道德规范的总和,是经济行为主体及经济政策等的价值导向和价值标准。[19]78《史记·货殖列传》体现出的经济伦理思想是学界近些年来研究的重点内容,除直接以经济伦理为题目的文章外,对“崇势利而羞贱贫”的解读、对“素封论”的解读、对司马迁消费观的研究以及对司马迁的道德观和义利观的研究这四个方面亦属于此问题的研究范畴。

曹桂华和李理分析《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的经济伦理观的哲学基础,认为司马迁的经济伦理观建立在其人性自利论的哲学基础之上。[20]温冠英和朱林研究《史记·货殖列传》中的职业伦理观,对职业伦理在经济生活中的地位有所探讨。[21]朱美禄在分析司马迁的经济伦理思想时重点思考“富后何为”的问题。[22]而刘楠则在商业伦理方面有所研究。[23]刘孟佳在其硕士论文中对司马迁经济伦理思想的内容、哲学基础和思想的历史命运与根源有所论述。[24]

司马迁为“货殖”者撰写《史记·货殖列传》,肯定人们追求财富的合理性,宣扬逐利求富的思想,班固将司马迁的这种经济思想称为“崇势利而羞贱贫”[25]2738,这一评价引起学者关注。张月芬指出班固认为司马迁“崇势利而羞贫贱”并不恰当。“崇势利而羞贫贱”思想是在逐利求富与礼义道德的关系上,从朴素的唯物主义立场出发,否定唯心主义和传统观念,表现出思想进步性。[26]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提出:“今有无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与之比者,命曰‘素封’。”这种认为富有者可与王者相比拟的“素封论”,在当时显得大胆而新奇,引起当今学者的研究兴趣。张大可指出“素封论”的基本内容包括“人富而仁义附”和“巨万者与王者同乐”两点。“素封论”揭示出富贵礼义的本质,司马迁的目的是用“素封论”鼓励人们致富。[7]肖芍芳和陈桐生认为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基于人类好利的自然本性和现实生活中富有者的实际生活情形,提出“素封”观点。司马迁肯定“素封”观点,是想激发庶民致富,社会舆论和价值评价向富有者倾斜。[27]夏京春指出《史记·货殖列传》反映出司马迁对财富和社会地位之关系的看法。司马迁将财富占有情况视为决定人们社会地位之标准。[9]任金玲认为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称“素封”之人为“贤人”,不只是强调经济地位提高对政治地位的影响,“素封”之人本身就具备治国才能。[28]

消费观是经济伦理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消费思想。刘社建和李振明指出司马迁认为追求高消费是“人之情”,他提倡对此应当“因之”,即提倡自由放任,并予以引导。司马迁认为“农虞工商”都是消费资料之源泉,消费对生产具有促进作用。[29]

义利观是中国古代经济思想中的一个核心思想,关于“义”与“利”孰轻孰重的问题,一直以来都存在争论,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不同于前人的义利思想,引起学界关注。徐红从司马迁如何对待利益关系和求富逐利的手段方面,对其义利观进行分析,认为此观念对当前市场经济建设具有借鉴意义。[30]王慧从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角度探讨司马迁的义利观,认为司马迁心目中的“义”是法乎自然,因循利弊,使个人凭借劳动和智慧而不是政治特权和强盗行为去致富。[31]

《史记·货殖列传》中亦有大量内容体现出司马迁的道德观,其道德观与义利观之间存在密切关联。金久红从人对财富的追求、致富手段以及仁义道德和经济基础之关系三方面探讨司马迁的道德观。[32]蒋朝莉指出道德是规范市场的重要手段。商业道德规范以义利观为基础,而义利观以“富利论”为基础。[33]韩兆琦认为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道出物质财富的占有状况决定人的思想面貌,掌握经济权的人操纵社会舆论的情况,从而揭示出统治阶级所标榜的封建道德的虚伪性。[8]肖黎总结司马迁的义利观:物质财富起决定作用,它是道德观念产生的物质基础,而道德观念受物质利益制约。[14]夏京春[9]、魏新民[18]等学者亦有类似观点。除此之外,陶家柳指出司马迁在解释财富与道德的关系上存在认识片面的问题,其将财富和伦理道德完全等同,这体现出司马迁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存在历史局限性。[15]

4.经济管理思想

在中国经济管理思想的发展史上,存在两种不同的宏观经济管理思想:一种是自由放任的“无为而治”思想,另一种是加强国家宏观控制的思想。学界对《史记·货殖列传》体现出的经济管理思想之归属问题以及该经济管理思想的相关内容进行了研究。

朱枝富认为司马迁提出五种层次的宏观经济管理方法,并对“善因之,利道之,教诲之,整齐之,与之争”这五种经济管理方法都有不同程度的肯定。[34]王同勋和唐任伍分析司马迁的经济管理思想的总结构以及其经济管理思想与现代经济理论的关系,将司马迁的经济管理思想分为宏观和微观两部分。[35]朱瑾探讨司马迁经济管理思想的哲学基础,总结出司马迁的管理理论及管理方法。[36]米咏梅阐述了司马迁对选择国家管理经济的方式的看法。[37]付志宇和缪德刚研究司马迁的“理财思想的理论体系”,将司马迁的理财思想分为“宏观理财思想”和“微观理财思想”两部分。[38]

(二)经济思想的现实意义

探讨《史记·货殖列传》的经济思想的现实意义是这一时期研究的重要内容。这些成果丰富了该领域的研究角度,但与此同时存在一些有待商榷之处。很多专业理论在《史记·货殖列传》成书之时尚未出现,司马迁不可能对这些理论有所了解,因此将该经济思想与这些专业理论联系起来有时未免会显得有些牵强。

杨科认为司马迁的货币思想主要体现在货币职能和货币与商品流通的关系两方面。司马迁在货币思想方面有一定的正确见解,但不少地方存在历史局限性,主要表现在将货币、资本与财富三者混为一谈和对商品经济看法的矛盾性两方面。[39]

朱枝富总结司马迁的经济人才思想主要表现为三点:认为治生求富必须具备才能;指出经济人才应该具备的才能;认为经济人才乃治国人才,具有一定的政治地位。[40]

严清华和杜长征运用现代民营经济的观点分析司马迁的经济思想,认为司马迁的善因论和治生论是古代民营经济思想的第一座高峰和最高峰。[41]

徐汉峰从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的周转观念、安居观念、经营观念和职业观念等方面论述其思想对现代会计文化的借鉴意义。[42]

邹放鸣指出《史记·货殖列传》集中反映出司马迁的经济思想及他对于矿产资源开发的重视。《史记·货殖列传》中关于矿产资源的记载,透露出上古时期的中国人对相关矿产资源成矿规律的认识和把握。[43]

周亚认为司马迁国家经济思想的产生不仅有汉代国家小地主阶层的土地产业化基础,甚至有国际化商贸区的经济学政策以及市场化的实践背景。《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大畜牧业、大农业社会路径”和“混合公有制的商业路径”两条国家经济发展路径。[44]

马宝记总结《史记·货殖列传》中体现出的建构和谐社会的基本条件:构建和谐社会的前提是本末并重、四业并举;基础是实现人的合理欲望,满足人的正常需求;关键是鼓励人们创造财富、拥有财富。[45]

(三)经济思想的渊源、比较、评价

在这一时期,学界对《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渊源、比较、评价等单一问题同样予以关注与研究。由于《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在司马迁经济思想中占有重要篇幅,所以很多学者以《史记·货殖列传》中的内容来分析、比较、评价司马迁的经济思想。

1.经济思想渊源

司马迁经济思想的渊源,一直以来都是学者试图解释的问题。目前对于司马迁经济思想的渊源的看法主要有三种,即先秦诸子思想、道家思想以及儒家思想。有不少学者以《史记·货殖列传》中的内容来分析司马迁经济思想的渊源。

肖芍芳和成顼提出先秦诸子所提出的人性自然论、儒家关于富民的思想和道家经济观是司马迁经济思想的三根支柱。[46]金会庆认为先秦道家思想构成司马迁经济思想的哲学基础,司马迁对先秦道家的思想进行改造和创新,充分体现出以黄老之学为主兼融各家的倾向。[47]孙希国指出司马迁的经济思想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思想,体现在其肯定人追求财富的权利,重视人民的生产与生活、要求统治者实行适当的经济政策,反对政府对经济过多干预等方面。[48]

2.经济思想比较

近四十年来在《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研究领域涌现出大量经济思想比较类文章,目前已有研究主要分为与中国古代经济思想比较和与国外经济思想比较两大类。与中国古代经济思想比较的研究主要是将司马迁的经济思想与董仲舒、桑弘羊、班固等人的经济思想相比较。而与国外经济思想比较的研究主要是与修昔底德和亚当·斯密的经济思想进行比较。下面将对具有代表性的研究加以介绍。

鹿谞慧分析司马迁、董仲舒和桑弘羊所代表的三种经济思想彼此之间的对立、联系和特点以及与先秦思想的联系。[49]袁贞对比桑弘羊与司马迁的经济思想,认为二者的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思想相对于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来说是极大的进步与超前,比起桑弘羊着重强调政府的调控政策,司马迁更为进步。[50]吴桂美指出董仲舒和司马迁对义利关系的辨析上存在差异。董仲舒将“利”视为社会动乱的主要原因,而司马迁认为“利”可以促进“义”的形成和施行。董仲舒强调“以义制利”,而司马迁强调“义利并趋”。[51]

胡显中从写作动机、历史观、立论点和对待农工商业的态度四方面分析班固与司马迁经济思想的差异性,反驳班固对司马迁经济思想的批评。[52]朱永康反对将班固所作《汉书·货殖传》说成是“剽窃”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的传统观点,认为司马迁以人与物质生活的关系作为出发点,从历史与现实的关系中寻找“通古今之变”的归宿,而班固以“贵谊而贱利”作为出发点和归宿。[53]唐任伍认为在文章体例上,司马迁是创新,班固是承袭。《汉书·货殖传》中的材料几乎是照录《史记·货殖列传》。在经济分析方法上,司马迁和班固有动态与静态之分。司马迁是要通过历代变化,得出历史经验;而班固则要通过历史说教,巩固封建统治。[54]

在对比司马迁和亚当·斯密的经济思想的研究中,李爱军和于淳善从经济政策、社会观、社会分工问题、价格问题、社会影响等方面进行分析,指出:“司马迁的自由放任同斯密的经济自由主义是不同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具有完全不同的社会本质。”[55]景春梅主要从财富观与“经济人”假设、“善因论”与自由主义主张、“农工商虞说”与“社会分工说”“自然之验论”与“看不见的手”等方面进行比较。[56]董平均对比司马迁与亚当·斯密两者不同的“利己观”,强调二者虽然都以人的“利己”本性为前提条件来研究社会经济,但时代、视角不同,属于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经济思想。[57]储丽琴[58]、朱琳[59]、屈晓娟[60]等学者则主要从相似性角度对司马迁与亚当·斯密的经济思想进行研究。

3.经济思想评价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表达出自己独特的经济思想,其经济思想在中国古代经济思想中占据重要地位,自古至今对其经济思想的评价存在变化与争议,对其经济思想的评价受到学界关注。

鹿谞慧分析司马迁经济思想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地位,并且认为《史记·货殖列传》体现出的经济思想中最值得称道的是利以生义的重利思想、善者因之的自由放任思想和农商并重的反抑商思想。[61]刘伯午认为《史记·货殖列传》从进化观点来观察社会经济活动。[62]汪锡鹏指出司马迁“善者因之”的经济思想,在揭露和批判汉武帝经济专制政策方面的作用值得肯定,但并不认为司马迁提出了“封建经济正常发展的原则”。[63]区永圻认为司马迁的经济思想带有理想主义色彩。[64]李贤民指出:“司马迁的经济思想有两个特点:一是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表现得比较鲜明;二是很有独创精神。”[65]

二、研究历程及特点

笔者认为,近四十年来学界的研究历程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80—1989年,第二阶段为1990—1999年,第三阶段为2000—2020年。三个阶段彼此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同时又具有不同的研究特点。

(一)第一阶段:1980—1989年

此阶段,学界研究主要集中在两大重点问题:一是对该经济思想内容进行总体性的概括,典型文章有张大可于1983年发表的《司马迁的经济思想述论》[7];二是司马迁经济思想与其他经济思想的对比,主要是与古代经济思想特别是班固的经济思想进行比较,典型文章有鹿谞慧于1984年发表的《汉武帝时期三大经济思想异同论》[49]和唐任伍于1989年发表的《司马迁与班固经济思想之比较》[54]。除此之外,这一阶段已经有学者从不同角度具体分析经济思想的内容,取得一定成果,例如朱枝富于1984年发表的《治国之道 富民为始——试析司马迁的富民思想》[66]和1985年发表的《论司马迁的义利观》[67]等。

第一阶段的研究特点:学者着重从宏观上对《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内容和司马迁与班固经济思想比较这两大问题进行研究,对上述两个问题进行了相当深入的研究,取得许多重要成果,可以说是奠定了此类问题的基本范围和框架,有很多结论至今都难以超越。有学者从不同角度对经济思想内容进行具体分析,不少研究成果都是开创性的,为之后学界的研究打下坚实基础。

该阶段存在的不足之处:这一阶段尽管出现了不同角度具体分析经济思想内容的文章,但数量不算太多,具体角度的分析仍有进一步挖掘的空间。

(二)第二阶段:1990—1999年

与前一阶段相比,此阶段学界开始分析经济思想的具体内容,而从宏观上概论经济思想内容的文章数量有所减少。该阶段对具体内容进行分析的文章有张月芬于1991年发表的《司马迁“崇势利而羞贫贱”辨——读〈史记·货殖列传〉》[26],汪锡鹏于1991年发表的《评司马迁“善者因之”的经济思想》[63],朱枝富于1990年发表的《论司马迁的经济管理思想》[34],曹桂华和李理于1995年发表的《司马迁经济伦理思想简论》[20]等。

第二阶段的研究特点:研究细化程度有所提升,学界从更多角度具体分析经济思想的内容,取得一定成果。对经济思想进行细化分析,研究其具体内容,无疑会推动该领域研究的进一步发展,这一趋势为进入21世纪后学界的研究发展奠定了基调。

该阶段的不足之处:比起第一阶段,此阶段学界研究虽然更为细化,但细化方向多集中在经济思想内容方面,角度多样性仍有提升空间。在第一阶段已经在内容分析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的情况下,研究视角仍然集中于内容分析方面导致文章创新难度增高,研究问题的微观化对研究视野的开阔性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这一阶段学界的研究广度有所提升,但深度稍显不足。

(三)第三阶段:2000—2020年

相较于之前两个阶段,此阶段学界研究取得进一步发展。进入21世纪以后,对该经济思想的研究文章明显增多,数量上超过前二十年甚至21世纪前的文章总数。在研究角度创新方面,对经济思想进行宏观把握的文章大为减少,研究重点集中于经济思想中的经济伦理思想、经济思想的现实意义以及经济思想比较等问题。在研究内容继续细化与深化方面,对经济伦理思想的研究继续细化为对道德观、义利观、消费观等问题的研究,对经济思想的现实意义的研究继续细化为对民营经济、现代会计文化、矿产资源开发、国家经济思想、建构和谐社会等问题的研究,而经济思想比较则主要集中于与亚当·斯密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比较,这在前两个阶段并未出现。

第三阶段的研究特点:文章数量增多、研究角度创新、研究内容继续细化与深化。在前两个阶段奠定相关研究基础之后,该阶段学界的研究更上一层楼,研究人数增多与研究热度提升促使文章数量快速增长,研究角度创新方面有明显进步。研究细化程度不断提升让研究视角逐渐微观化,研究的问题愈发细致,研究深化程度大为提高,往往一篇文章只探讨个别细致问题或观点,这与注重宏观把握的第一阶段形成鲜明对比。

该阶段存在的不足之处:部分问题缺乏创新,部分研究角度有待商榷。部分问题缺乏创新的现象在这一阶段尤为突出。特别是在经济思想内容的总体分析方面,第一阶段的学者进行了相当深入和透彻的研究,取得很多成果。而21世纪后的部分文章并没有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和创新,只是老调重弹、东拼西凑,有些文章大部分甚至全部内容都是前人已经得出的结论。在经济思想的现实意义研究方面,21世纪后成果较多,但是存在一些文章标题相似、内容雷同的情况。像分析内容和现实意义这样的重要问题自然存在较大学术价值,对其进行再次研究亦有必要性,但是再次研究需要有创新之处,如果只是单纯重复前人的观点,无疑会拉低整篇文章的学术价值,对学界研究很难有帮助。

与此同时,此阶段学界还存在部分角度创新有待商榷的情况。前文提到,21世纪后,涌现出大量全新角度的文章,但这些新角度是否可以成立仍需探讨。例如司马迁经济思想与亚当·斯密的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比较,二者出现在完全不同的时空之中,所处时代背景和社会经济状况差别极大,是否具有可比性有待商榷。再例如关于司马迁经济思想的现实意义亦有大量全新角度和延伸的相关问题,而这些全新角度和问题很多都不是司马迁时代所存在的事物,认为后世出现的事物与司马迁经济思想有关联,难免会让人产生牵强附会之意。合理运用相关理论进行创新研究是推动研究发展的重要动力,但在运用之前对相关理论的可引用性进行恰当论证同样很有必要。

三、结语

综上所述,近四十年来关于《史记·货殖列传》经济思想的研究,主要包括分析经济思想内容、现实意义以及经济思想的渊源、比较、评价等方面。从研究历程来看,按照不同的研究特点可以划分为1980—1989年、1990—1999年、2000—2020年三个阶段。从研究视角来看,第一阶段集中于对内容的宏观把握,第二阶段从更多角度对经济思想具体内容进行分析,第三阶段是对各种具体细化问题的深入研究,呈现出由宏观转向微观、由单一学科到跨学科的发展趋势。从不同阶段的关系来看,三个阶段联系相当紧密,具有明显的连贯性与递进性。前一个阶段的不足往往会在后一个阶段得到一定程度的改进。进入21世纪后,文章数量逐渐增多,研究角度更加多元,研究内容日益深入,整体研究水平明显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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