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企业应该创造什么样的企业文化

文│吕 峰

家族企业的创始人通常具有浓烈的企业家色彩：他们能够在不确定的环境中构想出一个商业理念，承担着各种风险，努力将其变为现实并谋求它的长期发展。在未来的代际传承发展中，后辈经营者不仅需要适应环境的各种变化，同时还要像当初创业时的前辈那样能够把握和利用新的环境机遇。因此家族企业的持久经营必然要求对后辈经营者们灌输前辈的企业家精神，并由此逐渐锤炼出基于家族特色的企业文化，依靠它后继者们在新的环境中，仍然能够带领企业乘风破浪。

在家族企业创始人逐渐淡出经营管理角色前，如果能将作为家族企业成功基因一部分的企业家文化传递给后辈经营者，那么毫无疑问，家族企业的未来就会有更加连贯的精神，经营基础也会更加牢固。下面我们列出了在家族企业中构建企业家精神的基本原则，如果遵循这些原则并加以灵活应用以解决特定的家族和企业经营问题，会有助于建立和培育家族企业的企业家文化。

以集体的方式来进行重大决策

与未来发展相关的重大决策，不仅需要企业投入各类资源，还包括经营者们的心智付出。毋庸置疑，创业过程中的重大决策通常都会伴有一定程度的风险。以集体的方式进行决策，意味着家族的决策者们对决策及其结果承担共同责任。对于重大事件，让经营者们都参与意见，通过集体讨论的方式不断地修改方案，直到达成共识为止。家族企业领导者应尽量避免将某个重大决策与某个人直接联系起来，这对他来说心理压力太大。当然，这样的决策并不意味着人们没有责任，事实上，在具体执行上，每个人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样的理念对于那些最终没有得到预期回报的决策而言尤为重要。

通过决策的集体原则，每个决策人都需要认真思考未来的组织愿景，并根据自身角色去积极思考，如何实现目标以及如何克服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困难。在这个原则的指导下，家族企业的下一代会更加有效地参与到决策过程中，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如何形成和表达自己的意见，企业家精神就是在这种集体的氛围中不断得到陶冶。

坚持遵循这个原则会有以下几个好处：首先，它可以让不同代际的家族成员分享他们的想法，而又不会因为担心犯错而产生心理压力，这就使新想法跨代进入家族企业决策系统成为可能；其次，人们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指责上，因为是集体决策，所以不用总是纠缠于谁应该对糟糕的结果、糟糕的决策来负责，这样就可以保持决策层积极的氛围，使人们能够将重点放在可以去努力的未来而不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上；第三，集体讨论并决定，充分发挥每个人的智慧优势，并且在此过程中实现了经营思路的代际传递，这就会为未来奠定良好的基础。想想看，未来的执行者很可能就是当时战略决策的参与者。

从过去的创业决策中学习

本着欣赏的态度从过去的创业决策中学习，这是建立企业家文化的关键。创业的过程中，一定有一些正确、伟大的决策，它们带来了企业的发展，当然也会有一些不当的决策，这是创业决策的本质，或者说这样才构成了全部的决策。但是对每个决策，无论它们的结果如何，都应该着重于学习决策中的积极方面。首先，应该看到结果中的积极内容，即使失败的决策也有它的价值，就好像一次失败的战役中也总有一些闪光点，因为决策者总是试图为企业带来最美好的结果，如果事与愿违，就更要认真思考为什么决策目的与结果之间存在差距。其次，对那些激烈竞争环境下的优秀决策，不妨问“在如此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还能做得好？”这样的问题有助于保持和强化决策者的自信心。

最后要专注于学习，“我们学到了什么？”这样的问题能够推动企业不断成长，不犯重复的错误是企业决策成熟的标志，这也是孔子所谓的“不贰过”。这里要特别强调的是，在对决策结果复盘时，不能说出类似“我告诉过你”之类的话，这样充满“先见之明”意思的话其实没有什么价值，尤其是面对下一代时，这样的语言以及语气只会让他们更受伤害，要知道，他们一定会从他们的错误中汲取教训，作为家族企业领导者，你只需要瞄准未来。

坚持遵循这个原则会有以下几个好处：首先，积极的学习态度是人们能够提高的前提，如果只有批评和挑剔，在自我欣赏和封闭中只会更加固执己见。看不到他人的长处，怎么可能得到更有价值的经验？其次，在欣赏的文化驱动下，领导者可以鼓励每个人将他们的意见和想法摆在桌面上，而不仅仅是“跟随领导者”，做一个沉默的参与者。这样一来，人们感觉到自己不仅提出了建议，而且会影响决策的最后结果。因此，他们就会拥有更强烈的主人翁意识，更加愿意投入，而不是袖手旁观；再次，欣赏性学习可以在组织内营造出乐观情绪，进一步，乐观情绪又可以激发企业家的精神动力。这样的相互强化对于文化氛围的营造非常有益，处在这样的氛围中，人们没有了傲慢或自卑，只有积极的互助。

增强决策中的积极情绪

如果一些创业决策的确取得了回报并实现了预期的结果，家族企业领导者当然应该为这些时刻感到自豪，不仅如此，他还应借此机会，利用这些成果带来的喜悦在整个家族企业中传播积极的情绪。这样做其实是从另一个侧面强化了集体决策：成功的决策是大家集体做出的，再用集体庆祝的方式来犒赏集体。庆祝的方式可以多种多样，家族企业领导者可以安排精心设计一些象征性的行为或仪式来庆祝胜利。象征性的庆祝行为仿佛是一种文化艺术品，有形成本很低，但无形价值却很高。象征性行为也是企业文化的基石，因为对于组织成员而言，其含义已被制度化和内部化，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在这些庆祝活动中，家族企业领导人要以慷慨的姿态表现出语言的赞美和物质的褒奖，要让每个人都能感到他们是成功的一部分。对于那些特别有意义的事件或者里程碑式的发展，还可以制作一些非常精美的纪念品，通过未来的回忆将家庭成员们更好地捆绑在一起。

坚持遵循这个原则会有以下几个好处：首先，积极情绪会产生积极的记忆，由此激发人们创建更多这样的积极记忆；其次，在美好记忆以及积极情绪的影响下，人们更愿意通过行动来寻找新的机会。人们感觉到自己是获胜团队的一分子，为了这份荣耀，他们将更努力地工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庆祝活动中通常都还包括非家族雇员，因此家族扩大了社会资本，而且将它们更加深入地嵌入到组织资源中。简而言之，文化催生出凝聚力，而凝聚力又强化了文化。

保持流程和制度的灵活和开放

在有关未来发展的决策中，需要将过去已经形成的流程和制度与环境中出现的新机会结合起来。最有吸引力的商业机会很少是简单线性的。也就是说，过去的决策规则和成功的决策案例常常不能简单地照搬到新环境。因此，家族企业领导人应该允许大家根据过去的工作以及当前的具体情况来制定新的决策程序。换句话说，要允许人们说“这次情况不同”之类的话，保持开放的态度来倾听和认真考虑所谓的“不同”，这样才不至于遗漏好的想法。在今天这样一个不确定性环境下，非常重要的是，企业领导者要保持流程和制度的非正式性和灵活性，不能使流程和制度过于僵化。过于倚重流程和制度会扼杀整个企业的动力，人们都成为执行命令的机器，宝贵的企业家精神得不到保护和发挥。

坚持遵循这个原则会有以下几个好处：首先，通过保持流程和制度的不断发展，这样就可以在家族成员之间形成一种辩证看待问题的氛围，这有助于展现年轻一代的独特观点和立场，他们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想法，而不会受到过去严格的规则的束缚；其次，通过进化的视角来看待组织制度和相关流程，可以保障家族企业更好地容纳家族成员的独特性；再次，只有保持流程和制度的灵活和开放，才能不断接纳独特性和新机会，从而完成对流程和制度自身的不断优化。

以上这些原则说起来容易，但是在具体执行时却可能是另外一件事。但是我们坚信，如果企业创始领导者能够坚定地执行，并将它们转化为具体的企业管理实践，那么，它们终将为企业家文化建设奠定扎实的基础。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建立企业家文化常常要求领导者退后一步，不能在决策中大包大揽，即使他们确信某些决定是错误的，换句话说，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后辈领导者去犯一些错误，但不能过分地呵护，那将无益于后辈领导者们建立对企业家文化的认知。因为，每个人只能从自己犯过的错误中，得到真正深刻的认识。当他们真切地认识到前辈企业家的创业精神，他们才可能真正表现出敬畏，也才可能将企业家文化传承下去。

企业家精神是推动家族企业创新和更新并防止企业过时或僵化的动力。作为家族企业文化的一部分，企业家精神是吸引下一代家族企业家的一种方式，因为后辈领导者意识到他们可以在家族企业中加入自己的想法，并最终使家族企业成为自己的家族企业。家族企业文化最大的好处是，一旦这样的文化形成，它就成为企业拥有的一项无形资源，帮助企业从各个角落寻找新的想法并努力实践它。另一方面，企业家精神又像压舱石，给予后辈经营者更多的信心和心理支持，并保护企业免受不必要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