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研究进展

张敏 廖碧珍 王龙琼

(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产科，重庆 400016)

长久以来，由于文化、社会和生理差异等各类因素的影响，人们普遍认为生育是女性单方面的责任和义务，而忽略了男性对他们自身、伴侣以及家庭的责任。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人们逐渐意识到男性作为伴侣参与生殖健康的重要性。1994年，在开罗召开的国际人口与发展会议[1]中首次提到了促进男性参与生殖健康，随后的北京世界妇女大会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强化和肯定。而母婴保健又是生殖健康领域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关系到孕产妇和胎婴儿的安危，是家庭和社区的重大关注点。因此男性参与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本文针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孕产妇、胎婴儿和准父亲健康的影响以及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促进和限制因素进行综述，为我国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提供参考依据。

1 男性参与母婴保健概述

考虑到男性作为丈夫、准父亲和社区成员参与生殖健康对于推动性别平等具有的重要意义，1994年开罗国际人口与发展会议[1]行动纲领要求促进男性参与生殖健康，这是男性参与首次被提出，并登上了历史舞台。生殖健康是指生殖系统及其功能和过程所涉及的一切事宜，包括身体、精神和社会等方面的健康状态，而母婴保健是保障生殖健康的主要内容之一[2]。因此男性参与母婴保健也同时走进了国际视野，其后，许多国家都在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方面做出了尝试和努力[3]。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4]建议积极采取干预措施，加强男性在妊娠期、分娩时和产后的参与，以保障母婴安全。再一次强调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重要性。

我国《母婴保健法》中将母婴保健的内容分为婚前保健和孕产期保健两个部分，本文中提到的母婴保健特指孕产期保健部分，主要包括：母婴保健指导、孕产妇保健、胎儿保健和新生儿保健。男性参与是一个广泛而主观的概念，不同的研究中对男性参与的定义不完全一致，因此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结合我国对母婴保健的界定范围，本综述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形式总结为以下3类：(1)接受母婴保健指导并采取健康行为。(2)提供情感支持和共同决策。(3)分担家庭责任及物质支持。

2 国外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研究现状

2.1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影响

2.1.1对心理健康的影响 在心理健康方面，向父母身份的过渡涉及了生理、心理和社会生活方式的改变，这可能会给父母带来压力[5]。对男性而言，向父亲角色过渡被描述为情绪过山车，是一个充满挑战的时期，有些男性甚至会因此患上心理疾病[6-7]。研究[8]证实，缺乏准备和感觉到被排除在母婴保健的过程中都会使男性感到沮丧和焦虑。相反的，澳大利亚一项研究[9]表明，为准父亲提供关于母乳喂养、产后抑郁症和婴儿发育相关信息可以减少男性围产期焦虑，并提高其应对能力。因此，我们可以推测当男性以各种形式参与到母婴保健中来可能能够缓解男性在角色转换过程中的压力，支持准父亲适应父亲角色，积极参与育儿过程。但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充分证实以上假设。

与男性心理变化类似，女性在面对妊娠时也受到包括夫妻关系、社会支持、个人经历等相关因素的影响，面临着一系列的心理方面的挑战[10]。加上妊娠带来生理变化、产后睡眠不足、担心新生儿的健康及母乳喂养等都给女性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增加了其心理痛苦，研究[11-12]显示，女性出现心理问题的可能性较男性更大。美国一项研究[13]结果表明，准父亲在妊娠期间的参与对妊娠期非裔美国女性的心理健康有积极的影响。另有研究[14]发现,妊娠期间男性参与的缺乏与女性较高水平的抑郁症状呈正相关。女性可以通过社会支持来减轻妊娠相关的压力，而对于许多女性来说，社会支持的主要来源于其伴侣的支持[15]。这也间接印证了男性参与对女性心理健康的积极影响。夫妻双方生活满意度都能从男性参与中获益，男性参与程度高可能缓冲婚姻冲突的潜在风险，而男性参与程度低可能导致或加强这些冲突，说明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可以改善夫妻关系[16-17]。同时夫妻关系质量也可以作为男性参与程度的积极预测因子，换言之，夫妻间关系越和谐，男性参与的程度越高[18]。综上所述，男性参与可能与夫妻关系质量相互影响，有利于夫妻双方的心理健康。

对于孩子来说，男性作为父亲的参与可以保护孩子免受母亲抑郁对孩子心理的负面影响，与减轻孩子的痛苦有关[19]。不仅如此，男性参与母婴保健还可能对孩子心理健康有更长远的影响。英国一项队列研究[20]结果显示，男性早期适应父亲角色参与孩子心理情感教育与孩子的积极行为结果有关。虽然大多数探讨男性参与对孩子健康的影响研究都集中在产后参与上，但也有研究[21-22]发现，男性在产前的参与可能也会产生相似的影响，妊娠期间男性参与并提供支持可能对孩子压力反应系统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保护作用，有助于减少孩子的恐惧或情绪化反应，减轻孩子的痛苦。

2.1.2对生理健康的影响 在生理方面，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女性及胎婴儿生理健康的积极影响已经从多方面得到了证实，特别是母乳喂养方面。美国学者认为需要努力让准父亲参与母乳喂养决策和教育，以实现母乳喂养的成功，其研究[23]显示：当母亲认为准父亲更喜欢纯母乳喂养时，她们往往会长时间母乳喂养。越南一项研究[24]也支持了这样的观点，研究表明以社区为基础促进男性参与妊娠期间健康教育会对产妇的母乳喂养做法产生积极影响，并且男性的参与可能会改善早期母乳喂养。除了对母乳喂养的积极影响以外，男性参与母婴保健还显示出与母婴营养、孕产妇健康行为、孕产妇保健服务利用率、婴幼儿发育等存在一定的相关性[25-29]。男性参与母婴保健服务，了解妊娠相关知识并给予女性物质和情感支持，当男性认识到什么样的饮食和行为对母体有益的时候，他们会相应地改善饮食和行为以保障母婴的健康结局[25]。同样地，男性也可以通过参与母婴保健了解对母婴健康有害的因素和学会识别母婴危险的征象，这样他们就能回避不良因素或者做好应急准备[26]机制来达到改善母婴结局的效果。但目前男性参与母婴保健与孕产妇和新生儿死亡率、并发症发生率之间的联系还未得到证实[30]。虽然现有研究几乎不曾提及男性参与母婴保健与男性生理健康之间的相关性，但考虑到男性为保障母婴健康结局会积极采取相应的健康行为，摒弃不良习惯，后续研究可以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男性生理健康是否存在积极影响进行探索。

国外从1994年至今已有不少的研究探讨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夫妻双方及孩子的影响。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2015年以前，国外学者们对这些研究进行整理分析后发现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夫妻双方及孩子的身心健康确实存在着一定的相关性。特别是在2015年WHO提出促进男性参与的建议后，世界范围内积极采取措施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几乎已经成为共识。但是现有的关于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研究大多都是定性研究或横断面研究，虽然提示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和夫妻双方及孩子的身心健康的相关性，但其中的因果关系还很难判断，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夫妻双方及孩子身心健康的影响。

2.2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现状分析

2.2.1夫妻双方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需求 经过一些研究者进行的访谈[26,31]可以看出，大部分男性对参与母婴保健都持积极态度，鼓励男性参与妊娠期、分娩时及产后的母婴保健，并且还愿意将其推荐给其他男性。他们对母婴相关的知识都表现出高度的需求，尤其希望学习到如何帮助女性减轻分娩痛苦，如何照顾新生儿、母乳喂养等知识[32]。女性也普遍意识到男性参与的重要性，并且期望得到丈夫的爱与情感支持[33]。然而加纳一项研究[34]得出了不太一样的结论，在该研究中大多数女性都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表现出消极的态度。她们认为妊娠和分娩是女性的责任和义务，要求男性参与其中是不公平的，而且男性的参与会让她们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犯了，这可能与加纳的社会文化背景有关。这项研究[35]也说明即使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在各类研究中都显示出它独特的优势，但它依然存在着损害女性自主权，加重男女间不平等的可能性。因此，在实施和推广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过程中，应当结合当地文化背景，针对性地设计干预措施并审慎地执行，充分发挥其优势。

2.2.2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相关因素 目前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好处已经被广泛地讨论，人们也开始逐渐地认识到男性参与的重要性，为了让男性更好的地参与到母婴保健中来，研究者们对男性参与的促进和限制因素进行了讨论。促进因素主要包括：男性认识到参与母婴保健的好处、社会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宣传和卫生机构的支持等。如果男性意识到参与母婴保健可以有利于胎婴儿的健康，出于对胎婴儿负责的态度，他们会更积极地参与到母婴保健中[25，36]。而社会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广泛宣传是大众了解男性参与重要性的主要途径，同时大量的宣传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大众的固有看法，奠定文化基础，有利于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推广。因此，以各种形式进行的宣传以及性别平等意识的传播在鼓励男性参与母婴健康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25]。男性希望卫生机构环境及工作人员对男性参与更加友好和尊重，这样他们会更有信心和动力参与其中[32,36-37]。其他促进因素还包括男性在参与过程中获得自豪感和女性伴侣与专业人员存在沟通障碍等[25,36]。

限制因素主要包括：社会文化、夫妻关系质量、男性认为自己被排除在母婴保健之外、时间和经济因素等。社会文化信仰和禁忌是男性参与母婴保健最常见也是最主要的限制因素，这种社会环境往往强调男性的权威性而忽略了男性作为父亲角色参与的重要性，男性担心参与母婴保健会产生社会耻辱感而放弃参与[25,36,38]。在某些实行一夫多妻制的国家，男性几乎不会参与母婴保健[36]。当夫妻双方出现沟通障碍，出现各种不良的夫妻关系时，男性也不太可能会参与母婴保健[38-39]。如促进因素中所提到的，男性希望从母婴保健的机构和工作人员那里得到平等的对待，而不是仅仅把男性当做女性的帮助者。然而现在很多母婴诊室都不允许男性进入，提供母婴教育的时间设置也不合理，使男性无法参与[36,38,40]。男性通常是主要的家庭经济来源，工作和参与母婴保健形成了冲突，这也是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一大限制因素[25,36,40]。

综上所述，国际社会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研究经历了探讨其对母婴健康的影响阶段后，已经认识到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重要性，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逐渐成为共识。当前正处于对男性参与认知和对相关因素进行探索的研究阶段。其间，研究方法中加入了质性研究的实验设计，研究者们尝试借助质性访谈的方式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和研究。目前已知大众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认知依然欠缺，且存在着许多因素限制了男性参与母婴保健。未来的研究或许应该考虑如何克服这些限制因素，在保障女性的自主权的同时，设计能够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干预措施。

3 国内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研究现状

与国外相比，国内对于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研究尤显不足，仅有少量的研究，且大都集中在男性参与分娩陪伴、母乳喂养和高危妊娠管理方面。郑莉彦等[41]对不同角色陪伴分娩对产妇心理、产程和分娩方式的影响分析后得出，男性在分娩过程中可以给予女性情感支持，缓解女性焦虑，同时可能增进夫妻的感情。但由于男性缺乏相关知识，也可能在分娩过程中起到负面作用。研究[42]表明伴侣参与式护理干预能够提高产妇母乳喂养自我效能并促进纯母乳喂养。该结果也得到其他研究结果的支持，当干预组准父母获取到男性伴侣如何在母乳喂养过程中提供情感和实际支持时，产妇4个月和6个月纯母乳喂养率明显高于对照组，且干预组的男性伴侣会通过照顾婴儿，做家务和提供情感支持来支持他们的伴侣[43]。有研究[44-45]显示，男性作为丈夫角色参与自我管理教育对妊娠高血压和妊娠糖尿病产妇都有积极的影响，可以提高她们的自护能力，改善生活质量。

从以上这些为数不多的研究中可以看出，国内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缺乏重视：在母婴保健服务中将男性参与作为特殊干预手段而非常规工作模式；男性参与的方式也局限于接受母婴保健指导方面，并未讨论男性在心理层面及家庭中的参与；缺乏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现状和相关因素研究。由于我国长期“男主外，女主内”思想的影响和社会经济的限制，真正实现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并不容易，还需要社会和卫生机构对此重视起来，完成进一步的研究和探讨。

4 展望

综上所述，国外现存的问题为：(1)缺乏高质量的证据证明男性参与母婴保健对夫妻双方及孩子身心健康的影响。(2)如何克服限制因素，采取合适的干预措施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而国内基于国外这两点问题以外还存在：缺乏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现状和相关因素分析。笔者认为，国内学者应当结合我国社会文化背景和基本国情，对男性参与母婴保健的现状进行调研并分析其影响因素，设计适用于我国的干预措施，促进国内男性积极参与母婴保健，保障母婴健康。虽然国内医疗卫生服务面临的人力资源不足及资源分配不均等诸多困难，但我国现代化信息技术的发展大家有目共睹。利用现代化信息技术弥补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也许可以更好地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但是在这过程中如何保证男性的参与度，值得思考和进一步探讨。同时，基层医疗卫生服务中心应当主动承担起宣传和健康教育的责任，以减轻上级医院的工作压力。在今后的工作中，医务工作者也应当重视男性对保障母婴健康的积极作用，改进工作模式，将男性纳入母婴保健服务对象，促进男性参与母婴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