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纯英
冬日午后,太阳懒洋洋洒落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我和老公在公汽站牌下等车,站牌前是繁华的十字路口,我不时皱眉眯看中度近视眼,焦急地搜寻公汽笨拙的身影,老远对岸拥挤的人群中一位身穿大红运动衣的少年向这边飘来,及至眼前,人未站定,他冲我裂嘴∶"老师好!"我慌忙回过神来,重新端祥面前阳光下的少年∶浓眉下清澈的眸子里盈满了纯真,黝黑的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那笑容极富感染力,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
红衣白鞋,一米七几的个儿,挺立在阳光下。
他是谁?哪一年的学生?"
“你也搭公汽吗?"
“不!”他冲我莞尔一笑,摇头∶”不搭车,老师再见!”说完,又快速的向公路对岸走去。望着他远去的背景一丝动涌上心头,又绞尽脑汁搜索着,他叫什么?终于想起来了,是赵亮! 我教学生涯中第一个记录了痛苦思索感悟的里程碑。
刚参加工作时,被分配到一所村小教书,怀着对理想的憧憬,我满怀激情扑入教学,却祖丧发现∶这儿的孩子大多由家中的留守老人照顾。因此基础差,调皮捣蛋,野性十足,不做作业是常事,班风差,任何入情入理的语言说教都显得苍白无力。所以,一些严厉老教师为了考试能挂个好名次,信奉∶三句好话比不上一巴掌。
我所带的班级两级分化特别严重,差生也多。特别是赵亮长得虎头虎脑,黑不溜秋,一双清澈的眼睛泛着狡黠的光。这么有灵气的孩子应该是聪明,讨人喜爱的,可因父母常年在外谋生,爷爷奶奶宠爱。好动,听讲不专注,自觉性差,作业不能完成。所以成了全班头号"差生"。
望着课堂上坐不了三分钟就讲小话,做小动作的、打架滋事的,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年轻心盛的我一次又一次用理论安慰着自己∶身为教师,不能体罚学生,不能侮辱学生,学生虽小,他也有人权,找我自身原因吧∶想想其他办法吧!
上课不听讲的,于是,我利用下课时间把他们留下来,一对一的补课,及时与家长联系、沟通,督促其完成各项作业,到部分学生家中家访,开展各种形式的班队会,建立良点的班风。尽量鼓励那些学习落后分子,千方百济的树立孩子的信心。。。。。。。
可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学生期末考试,结果依然不理想。
严峻现实,让我累得东倒歪,面行同事或怜悯,或同情,或兴灾乐祸的眼神,我直叹∶罢!罢!罢!曲高必合寡,何必呢?有那么多劳神费力不讨好的功夫与学生磨蹭,还不如一巴掌下去省事省时省力。
几天后,班级讲台上多了几根崭新的竹鞭,泛着青光,冷竣厚实,反面自生生的。在白色粉笔的衬托下很显眼。上课了,我收起笑容,特意板脸,冷眼看着这些很铁不成钢的学生。全班空前的安净。讲课时,学生配合得较默契,忽然教室里传来了窃竊私语的讲话声,平日我会苦口婆心的警告,可今天我却任由无名怒火滋滋蔓延,毫不犹豫捏住的冰冷的鞭子一步一步走向肇事者—-赵亮。可恶!这个家伙上课讲话,下课打架,作业千方百计逃课,考试多次亮红灯,"看你还讲不讲话?”。我挥舞教鞭,气势汹汹的落在他娇弱的手上,也许是我生气的脸色太难看了,也许是我突然变高的声音吓着孩子了。八岁的他起先怔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躲避。不料,一鞭子落在了他脸上,我连忙下意识的收手。
班级里静悄悄的,我威严的扫视大家后,又把目光投向赵亮,糟了,一股殷红的血正从他高挺的鼻翼中爬出∶"血、血……"。旁边几个女同学惊慌失措的叫开了,十九岁的我也慌了,连忙拉了拉赵亮,"走,我带你去看看医生。"
“不!我不去!”他一双大眼睛倔强的望着我,手紧紧抓着桌沿不放,血滑过他紧闭的唇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衣服上,溅开成了耀眼的红花。
我懵了。
这些天真浪漫的学生何曾反抗过?这一声铿锵有力的反抗让我如梦方醒∶这种粗暴教法,万万使不得。
班里死一般寂静。
“赵亮,听话!去吧!”我强压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大声喝呲着。兴许被血吓坏了,赵亮终于仰着脸在我搀扶下走出教室。
学校旁边就是一家医务诊所,只有二、三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我的腿如灌铅般沉重,担忧,恐慌,后悔,述茫,排山倒海般吞噬着我,头顶上蔫头蔫脑的太阳照在脚下白花花、让人眼晕脑涨。
好不容易,来到诊所,年老的医生一脸慈祥的边清洗,边安慰我∶"没事,没事,这小子鼻孔常流血,是我的老主顾了,老师,您别担心,瞧,衣服都汗湿了。"虽然医生一再强调这小子是个破鼻子,一碰就流血的毛病。但是我还是心有余悸,后悔不已
回到教室,看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血迹。我又忐忑不安了,赵亮清澈的眼睛望着我,说∶"老师,您别急,奶奶问我,我会说是和同学打架碰了鼻子。""不,你就实说吧!"我摇摇头说。"老师,没事的,刚才吓着您了吗?对不起!"赵亮小声的说着。我鼻子一酸,百感交集,多乖巧的学生啊!如果不用分数来衡量他们,这样的情商难道会阻碍他成人吗?看来,棍棒只能拉开心与心的距离,此法行不通啊
那天晚饭后心情不好,独自漫步街头,此时华灯初上,到处都是悠闲散步的一家三口,或老人,或窃窃私语的情侣,而夜市上忙着摆桌凳、掌勺,吆喝的店主脸上便是堆满了殷切的希望。偶尔闲着的店主写满了落宽与愁绪,趁着夜幕的遮掩,活跃在大街小巷的的士,灵活地穿校在散漫的人群中,擦皮鞋的麻利的忙着手里的活儿,偶尔抬起头,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忽然顿悟,正如苏霍姆林斯基说的∶学生首先是正在进入认识世界,创造世界,进入人际关系社会,活生生的人,是啊!学生首先是人,再是学生,卡耐基不也说过吗?人的成功15%靠知识,85%靠人际关系或能力
这些学生长大成人后,并不可能人人都是知识渊博的学者、科学家,他们将形成各种不同层次的人,也许有乐于靠体力劳动吃饭的,也许有以脑力劳动目理万机的,更多的是默默工作,无私奉献的中层人民。他们也许有之叱咤风云的政客,也许是高智高的犯罪分子,也许是英雄,也许是败类,这个社会正因为有了他们,才精彩,才无奈,才得以生生息息的繁衍,发展。
而老师传授的知识,学生个体差异,决定了他们吸取多与少,老师不可能抹杀学生的天性,让他们个个都变成郑渊洁笔下的兔子,首先应教好学生做人的道理,再教知识。
吕叔湘说∶"真正成功的教师个伟大的艺术家"。是啊。老师是园艺家。要学会适当的修剪残枝。老师也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孩子的分数。这件事后,我放下了教鞭,决心走条自己开创的摸索的教书育人的路、事事从学生角度思考、感悟、探索,不断的改进教法。在教海生涯中,我追求艺术性的教课,艺术性的教学语言,艺术性的教给学生各种方法,不断地阅该各类书籍,寻找如何提高自己能力的突破口。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教法中努力形成自己的教学风格。同时,不断的注重自己素质修养。
提起素质,记得有位学者说过∶什么是素质呢?素质就是所有的知识沉淀下来后所剩下的内容,老师的素质是什么呢?我认为不完全是站在讲台上传授知识的那一刻,而包含丢下书本与学生面对面的那一刻。
写到这,我又不禁想起去年监考阅卷时,看到的一篇文章,作文题目是《我想对老师说……》,
学生写道∶老师,虽然您不教我了,可我今天一想起那件事如鲠在喉……
那次快期末考试了,编考号时,您把全班优差生巧妙搭配在一前一后,考试前,您笑咪咪的摸着我的头话∶"你是班长,要带头帮助同学,考试时,你可要照顾前后的同学呀!"考试时,后面同学使劲蹬我椅背,前面同学不断的回头,害得我一会儿竖卷,一会儿挪身子。当初,为能帮助同学感到高兴,可如今。
回想起来,我真想对您说∶"老师,您不该……"
当时看后,我不禁不寒而栗∶几年前的事,随着学生世界观、人生观成熟,他还会翻旧帐,重新认识啦!看来当老师的一言一行都得有原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学生的世界观总有一天会成熟,面对是非观点会有自己的判断。老师的言行不仅是孩子的指向标,更是自己人生价值的体现啊
是啊!教学相长,老师也要反省自己。
依然慵懒阳光的透过树叶版斑驳驳的落在脚下,公汽已摇摇晃晃的来了,我再次望望对岸,希望看到他,是他,让我在教学生涯中学会了探索、思考;是他,让我不断地在教海中感悟憧憬;是他,让我认识了教师的艰辛;也是他,更让我感到了老师的价值∶也是他,让我感到了老师二字好沉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