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新娇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铁路作为一种公共交通基础设施,在全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据重要地位。自2004年国务院批准实施《中长期铁路网规划》以来,我国的铁路运输实现了快速发展。截至2020年底,全国铁路营业里程达到14.63万公里,其中,高速铁路(以下简称高铁)营业里程达到3.8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高铁在全国范围内的开通为我国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助力。高铁开通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生产结构调整与产业转移等(杨昌安和何熙琼,2020;张召华,2020)[3][6]。
一方面,通过降低人员出行的综合成本,高铁促进人力资本的流动,优化劳动力资源的配置,并加速知识与技术由大城市向中小城市外溢。另一方面,如果区域中心城市的规模未达到其承载力上限并有空间吸纳大量的劳动人员,其完备的生活基础设施与广阔的市场,可能会吸引周边相对落后地区的劳动力,产生“虹吸效应”,抑制周边城市的就业与发展(张明志等,2018)[5]。高铁开通究竟会如何影响区域经济中心城市与其周边城市的经济关系?本文将从高铁开通城市的周边城市就业变化角度对该问题进行探讨。
本文将高铁开通作为外生事件,着重研究高铁开通前后开通城市的相邻城市总就业人口变化及三大产业从业人员改变情况,以侧面观察高铁开通的区域经济扩散效应。考虑到各城市开通高铁时间点上的差异,本文采用了多时点双重差分(DID)方法进行数据分析,将2007—2013年间陆续开通高铁的城市的91个相邻城市作为处理组,并选取了非高铁、非相邻的75个外围城市作为对照组。研究结果表明,与高铁城市相邻的非高铁城市在高铁开通后,其总就业与第二、第三产业就业人口都有显著提升,反应出高铁开通提升了区域经济对周边城市的扩散效应。
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1)从就业结构的视角出发研究高铁对区域经济的带动效用,以高铁开通城市的相邻城市为研究主体,运用多时点DID对开通高铁事件处理进行实证分析;(2)分别从全国、地理区位、各产业就业的层面研究开通高铁的城市对其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并探究其在东、中、西部相邻城市不同产业就业上产生的异质性。
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城市间经济联系不断加强。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为要素流动提供了渠道,促进城市经济增长(张克中和陶东杰,2016)[4]。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会引发经济要素在空间上的转移,影响区域经济空间分布,进而改变经济格局。在新经济地理学上,这被称为“经济增长效应”(Economic growth effect)与“经济分布效应”(Economic distributional effect)。以开通高铁的站点城市为研究对象,对经济增长效应而言,目前的文献结论基本达成一致,认为高铁的开通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并存在时间积累效应与空间邻近效应(年猛,2019)[2]。对于高铁建设带来的经济分布效应,研究结论不一。有学者认为,高铁的开通带动了周边地区经济的发展,产生经济扩散效应。国外学者对韩国高铁与日本新干线的研究,也认为高铁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发达地区的经济分散(Sasaki et al.,1997)[8]。此外,有些学者认为高铁开通会带来沿线中心城市的集聚效应。区域经济中心城市在规模未达到其承载力上限并有空间吸纳大量产业及劳动力时,高铁以时空压缩、促进要素流动与集聚的方式,提升沿线城市的人才吸引力(林晓言等,2015)[1],并使沿线的中心城市人口增加,外围城市人口减少(赵文和陈云峰,2018)[7]。
现有文献的研究重点在于探究高铁沿线上中心城市对周边城市的分布效应,鲜有研究从行政区划角度出发,研究高铁的开通对处于高铁城市集聚阴影下的相邻城市就业影响。因此,本文基于以上研究,根据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发布的高铁线路开通信息,选取《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07—2013年的166个城市运用多时点DID模型,探索:(1)高铁的开通对高铁城市的相邻城市就业是否存在影响;(2)从产业分类与城市区位的视角探究高铁开通对相邻城市的作用强度与异质性。本文对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不同地区就业政策的制定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高铁开通后,高铁城市对其相邻城市的效应主要包含两部分:一是“时间效应”,即随时间自然增长或经济形势变化而产生的影响;二是由于高铁投入使用形成的“政策处理效应”。因此,问题的关键变为如何将随时间自然变化的“时间效应”与高铁开通这一“政策处理效应”区分开来。
由于不同高铁城市的高铁开通时间存在差异,传统DID方法不再适用。基于此,本文采用多时点DID(Timevarying DID)探究高铁开通对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与传统DID的不同之处是,多时点DID用一个随时间和个体变化的处理变量代替标准DID中常用的交互项,对应的一般化模型为:
上式中,因变量yit代表城市i在时期t的就业情况;变量Dit为随时间和个体变化的虚拟变量,它反映了城市i、时期t是否发生了“处理”。若i为相邻城市,时期t其相邻的高铁城市开通了高铁,则取值为1,其余情况取值为0,因此,β1控制处理组与对照组之间的不同。Xit是影响yit的控制变量,ut为时间虚拟变量,αi代表城市i不随时间变化的特征,εit为残差项。经过处理后,影响相邻城市的一般性因素诸如气候、环境等就会被剔除,我们可以更准确估计高铁开通对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基于以上,本文选择多时点双重差分模型,估计高铁建设对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
一是就业人数。本文用就业人数表征城市就业水平,表示城市i在t时期的就业人数;二是经济发展水平。一般而言,地区的人均GDP越高,越易创造就业岗位,吸引人才;三是固定资产投资。投资不仅能促进资本积累,还能影响就业;四是工资水平。依据经济学理论,工资水平影响一个地区劳动力的供给与需求,进而调节劳动力市场,最终影响就业水平;五是人口密度。由于不同城市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即使有相同的辖区面积,总人口数量也不同,人口密度也是影响劳动力供求的原因之一。
本文根据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发布的高铁线路开通信息,选取《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07—2013年的91个相邻城市作为处理组,非高铁、非相邻的75个城市作为对照组作为样本数据来源,运用多时点DID方法(Time-varying DID),探索高铁的开通对相邻城市的影响。将开通高铁城市的根据高铁开通时间设置随时间和个体变化的虚拟变量,探究高铁的开通对相邻城市总就业,第一产业、第二产业以及第三产业就业情况的影响。
构造DID代表回归模型中设置的随时间和个体变化的虚拟变量。主要关注DID项的回归系数,该项代表了高铁开通前后,高铁城市的相邻城市就业变动情况。不论在控制变量加入前后,高铁开通始终对相邻城市第二产业就业有显著促进作用。但对于总就业、第三产业来说,并不显著,这说明高铁的开通可能促进了总就业与第三产业的就业。同理,第一产业DID项前的系数不显著为负,可能抑制了相邻城市第一产业的就业。相对于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的就业黏性,第一产业的就业人口更易发生迁徙。综上,本文的研究结果支持高铁开通有经济扩散效应这一观点。
依据国家统计局相关信息,我国按地理区位将省级行政区分为东、中、西部三个区域。本文按东、中、西三个地理区位,从地理区位角度分析高铁的开通对东、中、西部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结果表明,第一产业的DID项系数显著为正,高铁开通对东部相邻城市第一产业就业有显著促进作用。说明对于东部相邻城市来说,高铁的开通产生了经济扩散效应。对中部相邻城市而言,高铁开通显著促进了中部相邻城市第二产业就业,但可能抑制了第一产业的就业。与东、中部不同的是,高铁开通显著抑制了西部相邻城市第一产业的就业。这可能由于西部高铁城市及东、中部地区有更强的人才吸引力,出现了交通便利后的人才流失。
双重差分模型的基本假设是平行趋势假设,即控制组与处理组的变化趋势差异只能在政策时间点之后发生本文定义了9个虚拟变量,它们分别代表高铁城市开通高铁前3年至开通后5年。将式(1)中随时间和个体变化的虚拟变量替换为上述虚拟变量进行回归。以高铁开通当年为基期,剩余的8个虚拟变量及控制变量进行回归,year-1、year-2和year-3的系数都不显著,平行趋势假设检验通过。此外,高铁开通之后相邻城市就业的动态变化体现在,总就业于高铁开通2—5年后都有显著的增长,高铁对相邻城市有经济扩散效应,且这一效应随高铁开通年份的增加先递增,后在开通后4年这一效应减弱,但开通5年后达到历史高峰。
本文以2007—2013年中国166个地级市为研究样本,利用多时点双重差分模型实证检验了高铁的开通对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结果表明:第一,高铁开通显著提高了相邻城市第二产业就业。缩短时间区间后,减弱了多个高铁城市对同一相邻城市的多重影响,高铁的开通不仅对相邻城市的第二产业就业依然有显著促进作用,对总就业、第三产业就业的促进作用也变得显著。第二,从地理区位角度出发,高铁的开通对不同区域相邻城市就业的影响存在异质性。高铁开通显著促进了东部相邻城市第一产业就业,中部相邻城市第二产业就业,但抑制西部相邻城市第一产业就业。第三,高铁开通2—5年后,显著促进相邻城市总就业。对第二产业的促进作用从高铁开通1年后开始显现,但对第三产业的促进作用从高铁开通3年后才开始显著。对第一产业来说,高铁效应在开通后的不同年份有所不同。除开通后1年及3年有促进作用,在后续年份中都表明有抑制作用,但无论对就业的促进或抑制作用均不显著。
本文丰富了高铁建设对处于高铁城市集聚效应下的相邻城市就业影响的相关研究,探究高铁开通对高铁城市的相邻城市总就业情况以及各产业就业的影响。基于本文研究结论,我们可以总结出如下启示:第一,从政策上看,中国应当继续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完善交通网络,优化劳动力在不同城市间的优化配置。继续扩大高铁的影响范围,以高铁站点与城市间的衔接为依托,便于劳动力、资本、技术等在城市间的流动。从而实现人才、知识对周边城市的扩散效应,减少中小城市人员流失,利好周边地区经济发展。第二,跟进高铁建设相关信息,及时规划站点与周边城市间的互联互通,缩短高铁效应在相邻城市的作用间隔时间,减少人才及其它物资的流动成本,促进经济在区域上更高效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