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俊,周 玲
(安徽工业大学 商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
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代应对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而采取的重大举措。对乡村振兴规划,学者研究提出,现有的按政府行政级别和户籍人口定义来划分城乡的做法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实际,建议制定新的依据人口规模和人口密度为标准的城乡区划政策,培育重点镇,启动“县辖市”建制,在全国发展 2 500~3 500个县辖市[1]。在此背景下,选择中部农业大省安徽作为案例,基于乡镇单元人口数据分析安徽人口的变化态势,为乡村振兴规划中重点镇的选择提供参考。
基于乡镇单元的人口变化分析主要集中在城市空间研究领域,伴随城市空间的普遍扩张,研究对象从早期的北上广等超大城市向武汉、西安等特大城市拓展[2-6]。依托更丰富的数据和更大规模的数据处理能力,学者们逐步利用乡镇人口数据分析大都市区、城市群、省域乃至国家尺度的人口空间分布与变化特征[7-8]。李少星等以山东省纯乡镇(不涉及街道或开发区的行政区调整)为样本,整理2次人口普查数据,利用静态人口密度和动态人口增长率划分出9种人口变化类型的乡镇[9]。而徐晓蕊等结合人口普查和人口网格数据,从地市、县域、乡镇和1 km×1 km网格4个尺度刻画了江西人口的空间聚集特征[10]。在国家尺度,柏中强等以五普乡镇人口数据为基础,深入研究了我国25省区的人口分布格局及其统计特征[11],但可能因为数据量过大,缺少不同年份之间的动态对比。
总体上,大尺度区域内基于乡镇人口数据分析人口变化态势的研究尚不多见。李少星等[9]的研究聚焦于省域纯乡镇单元,对乡镇人口变化进行了精细的横向分类;与之相对,刘子鑫等[8]基于乡镇单元人口,在市、县、镇等纵向尺度下分析了关天经济区人口变化的空间特征,而对城市与乡镇关系视角下乡镇人口变化的横向分类还有发掘的空间。乡村振兴离不开城市的发展,重点镇的选择也离不开城市人口的变化分析,为此,本文利用安徽五普和六普乡镇人口数据和中国县域统计年鉴(乡镇卷)2015年的乡镇人口数据,先以城区为单元,包括设区市的城区整体和一般县市城关镇,分析安徽人口变化的空间格局,再细化分析单元,将设区市的城区拆分为(老)城区和郊区,对比分析两者人口变化,最后具体至乡镇街道单元,依乡镇街道与市中心的距离进行分类,试图更深入地从城市与乡镇空间关系的角度揭示乡镇人口变化的动力特征,以期为乡村振兴中省域重点镇的选择提供启示。
本研究涉及3方面基础数据。一是安徽乡镇街道行政边界空间数据,主要来自网络公开数据并结合各县市2015年区划地图进行校准。二是乡镇街道人口数据,2000年和2010年源自国家统计局五普和六普分乡镇街道的常住人口数据,2015年源自中国县域统计年鉴(乡镇卷)和2015年安徽省1%人口抽样调查。三是2000—2015年行政区划调整数据,主要源自行政区划网与博雅地名网、各地地方志和政府网站。
对基础数据的处理主要有2步。第一步是3个时点人口数据的一致性处理。主要涉及2000-2015年乡镇街道整建制与部分的合并或拆分,且以乡镇合并为主,由于合并大多发生在2004年前后,因此以2015年乡镇街道为标准,对2000年和2010年乡镇街道实施合并或拆分以与2015年达成一致。对少数发生部分拆并的乡镇街道,根据行政区划网提供的拆并所涉及的村或居委会数进行人口的等比例折算,如2000年A乡有9个村,人口为9 000人,2004年划出1村到B镇,则A乡2000年人口调整为9 000人*(9-1)=8 000人,而B镇2000年人口则相应加上1 000人,以便与各自2010年和2015年人口进行变化分析。街道对邻近乡镇的部分并入采用类似处理,街道间的内部调整,除了极少数城区发生大幅调整(如芜湖市镜湖区将原有街道重组为公共服务中心)外,一般调整较小,尽管对城区整体和城/郊区2类单元的分析并不会造成影响,但会影响乡镇单元的分析,限于社区人口数据,本文在乡镇单元分析中舍弃发生大范围重组的街道。第2步将乡镇行政区与人口进行匹配。同样依据2015年乡镇街道样本调整2000和2010年行政区,无法找到所需边界资料的,选取高德地图关键点(乡镇政府驻地、派出所、居委会等)确定大致边界,最终实现人口与空间数据的一一对应。
1.城区人口变化的空间分析
城区样本包括设区市和一般县市,其中黄山市3区由于相距较远,分列屯溪、黄山和徽州3个城区。类似地,淮南分为淮南城区(不含潘集区)和潘集区2个城区,阜阳城区不含西湖景区街道,淮北城区不含烈山区临海童、百善和任楼3个街道,巢湖城区不含中庙街道,宿州城区不含宿州马鞍山现代产业园,铜陵城区不含郊区安矿办事处,宣城城区不含金坝街道。采用统计分析法,计算各城区2000年、2010年和2015年常住人口总量及其增长率,采用空间聚类法进行数据挖掘,通过可视化表达的方法显示安徽城市人口变化格局,并归纳人口变化的空间特征。
2.城区人口变化的空间分析
首先划分城/郊(如图1):城区由2000年已设立的街道组成;郊区包括2000年时的乡镇1类和2类,其中乡镇1类是2000年后设为街道或划出部分至已有街道的乡镇,乡镇2类是2000年后划出部分并入市开发区的乡镇。纯乡镇是2000-2015年间未发生上述调整的乡镇。
计算城/郊区2000—2010年、2010—2015年和2000—2015年常住人口总量变化及其增长率,参考霍尔的城市演变阶段模型[12],比较城/郊区的总量变化及增长率的相对大小,确定设区市的发展阶段,具体如式(1)。
图1 以乡镇街道为单元的城/郊划分
(1)
其中du与ds分别为研究期间城/郊人口变化的绝对量;u与s分别为研究期初城/郊人口总量。
3.乡镇人口变化的空间特征分析
从城市与乡镇空间关系的角度,选择乡镇到市中心车行时间为指标,将乡镇分为近郊(0.5h以内)、远郊(0.5~1h)和独立(1h以外)3类,其中乡镇点以乡镇政府驻地或派出所或主要居委会坐标来确定,市中心以城区最好的医院坐标来标定,乡镇点与市中心的时间距离则通过高德地图接口编写脚本获得。以2000-2010年和2010-2015年2期实现人口持续增长的乡镇作样本,计算3类乡镇的比重,从到市中心距离的视角分析乡镇人口增长的动力特征。
图2显示2000-2015年,以合肥为中心,分别以长丰—淮南—蚌埠—怀远—凤阳为北节点,以六安—金寨为西节点,以潜山—怀宁—安庆为西南节点,以铜陵—池州—青阳为南节点,以巢湖—芜湖为东南节点,以含山—和县—当涂—马鞍山为东节点,形成6条人口集聚轴。从淮南—蚌埠节点向北延伸2条支轴:一是沿G3高速的宿州—淮北—砀山人口集聚轴,二是沿G36高速的利辛-阜阳-太和-界首人口集聚轴。而皖南则主要是合肥—安庆、合肥—铜陵和合肥—芜湖3条主轴延伸至屯溪,沿皖南S42和S01高速形成1条与皖江东至—安庆—池州—铜陵—芜湖人口集聚主轴相闭合的东至—祁门—休宁—屯溪—徽州—歙县—绩溪—宁国—宣城—芜湖的人口集聚支轴。除沿交通轴形成人口集聚节点外,处于交通环内具有中心地意义的城市也呈现人口增长态势,包括亳州—利辛—蚌埠—宿州环内的涡阳、宿州—蚌埠—明光—泗县环内的灵璧(固镇可能因交通区位逊于灵璧而被灵璧取代)、蚌埠—明光—滁州—合肥环内的定远、淮南—阜阳—六安—合肥环内的霍邱、合肥—芜湖—铜陵—庐江环内的无为、庐江—安庆—铜陵环内的枞阳、东至—池州—屯溪环内的祁门(类似于固镇,地理位置更为中心的石台被祁门取代),以及不太典型的宿松—安庆—东至环内的望江等。在人口集聚轴形成的空间结构下,人口流失的城市可分为2类:一类是交通轴上紧邻人口集聚节点的城市,典型地如芜湖市3郊县(芜湖县、繁昌和南陵)、淮南城郊的毛集和寿县、滁州的来安和全椒、阜阳的颍上和阜南;另一类是少数交通环内被取代的城市,如前述固镇、石台和黟县等。
表1显示2000—2015年所有设区市城区人口持续增长,进一步根据城/郊人口增速确定城市发展的3类阶段:绝对集聚、相对集聚和相对扩散。对比2000—2010年与2010—2015年2期,合肥与芜湖稳定地处于相对扩散阶段,黄山区由于旅游资源的空间分散始终处于扩散阶段,徽州和宣城一直处于稳定的集聚阶段,其它城市则处于相对集聚与相对扩散间,就2000—2015年总变化趋势看,蚌埠、淮北、铜陵、屯溪、六安和亳州呈相对扩散态势,而马鞍山、安庆、滁州、宿州和池州则呈相对集聚态势,不论相对集聚还是扩散,这些城市郊区的增长主要发生在开发区内,典型地如六安郊区人口从2000年128 285人增长到2015年220 763人,主要由裕安经开区所在的城南镇引起的增长。根据城市发展阶段论,郊区化一般发生在城市化阶段后,而就安徽而言,城郊开发区的建立似乎加速了城市郊区化阶段的到来,且这种加速作用可能还与开发区区位有关。例如,相比郊区增速较快的六安和亳州,宿州和池州开发区较多且分散,开发区间恶性竞争可能影响了开发区的集聚效应,减缓了郊区人口增长。对未发生较大范围乡镇并入街道或开发区的调整而未划出郊区的阜阳和淮南而言,城区内开发区的人口增长仍是城区人口增长的主体,以阜阳为例,2000—2015年阜阳开发区所在京九街道人口从30 902人增长到94 020人,增长率超过2倍。对淮南而言,城5区尽管均有人口增长,但淮南经济技术开发区所在的大通和田家庵区人口比重从2000年53.47%持续提高到2015年的58.81%,人口向大通和田家庵区集聚态势显著。
图2 2000—2015年安徽城区人口变化
表1 城/郊人口变化对比
续上表
在2000—2015年人口增长的592个乡镇街道中,增长最快的乡镇集中在设区市郊区,且境内设有工业园,包括蚌埠经开区所在的雪华乡(一部分划为淮河和湖滨社区)、合肥高新区所辖的井岗镇、肥西桃花工业园所在桃花镇、芜湖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所在的鲁港镇、禹会高新区所在的秦集和长青乡、安庆大观开发区的十里铺乡等。图3对2000—2010年和2010—2015年2期人口持续增长的乡镇按到市中心时间进行了分类显示。
在人口持续增长的277个乡镇街道中,近郊乡镇街道有227个,远郊有45个,独立的仅5个。近郊乡镇不仅数量多而且在2000—2015年间净增人口占3类乡镇净增人口的比重超过91%。此外2000-2015年间整体增长最快的乡镇街道绝大部分也是近郊乡镇。少数远郊乡镇尽管距离城区较远,但因位于前述城市人口集聚轴上,获得交通区位优势而实现了人口增长,如合肥—桐城—安庆集聚轴上的桐城市吕亭和新渡镇,合肥—铜陵—池州集聚轴上的枞阳县白梅乡和周潭镇,淮南—蚌埠—亳州集聚轴上的潘集区高皇镇、谯城区城父和大杨镇等。独立乡镇远离城区,但处于地域中心或拥有某种特色而实现了人口增长,不过增幅有限,典型的地域中心有五河县申集镇、望江县高士镇、寿县保义镇、裕安区独山镇、太湖县汤泉乡、金寨县果子园乡和霍邱县孟集镇,特色乡镇如天长市电子之乡秦栏镇、霍邱铁矿开发区所在的马店镇、枞阳县著名茶叶之乡钱铺乡、潜山县天柱山景区的源潭镇、休宁县有机茶之乡龙田乡(板桥乡和鹤城乡)、谯城区著名的佛教文化之乡观堂镇、金安区著名的高考教育乡毛坦厂镇等。
图3 2000-2015年人口持续增长的典型乡镇
利用安徽2000年、2010年和2015年乡镇单元人口数据,本文首先以城区整体为单元,在省域尺度分析城市人口变化的空间结构,再对设区市界定城/郊,进一步考察城市人口主要变化发生在城区还是郊区,最后基于乡镇单元分析人口变化的区位特征,得出以下结论。
(1)就城区整体而言,人口向城区(含新开发的郊区)集中态势显著,形成以人口增长极合肥城区为中心,以放射状连接周边主要县市的交通线为人口集聚轴的点轴结构。
(2)分城/郊看,2000—2015年间,安徽超过一半的设区市呈人口郊区化态势,但从2000—2010年与2010—2015年2期对比看,近来相对扩散趋势有所减缓。
(3)对具体乡镇街道,邻近城区,且境内设有工业园的乡镇,不论从增长的幅度还是增长的稳定性上都高于那些远离城区但具有区位或特色的乡镇。
本文基于安徽2000年、2010年和2015年乡镇街道的人口数据,分析了以乡镇街道为最小单元的包括设区市和一般县市在内的安徽城市人口变化格局,设区市城/郊人口变化,以及乡镇街道人口演变的空间特征。研究发现安徽人口明显向城区(包括新开发的郊区)集中,形成了以合肥为中心,连接各县市的放射状人口集聚轴。在这些集聚轴间的“洼地”,一些县城依托地理区位优势,以周边腹地为基础,也实现了人口的少量增长,具有较典型的克氏中心地意义,但在未来日益网络化的世界,这种游离于集聚轴外的自发增长恐难持续。
进一步考察,城区增加的人口是到(老)城区还是到郊区。结果发现安徽大部分设区市,尽管2000年人口规模大多在50万人以下,在2000—2015年间已表现出明显超前的人口郊区化趋势,这与刘子鑫等[8]对关天经济区的研究发现一致,所不同的是安徽城区人口仍保持增长,仅在增速上落后于郊区,而非关天经济区所观察到的缩减。城市发展阶段论认为郊区化一般发生在城市化之后,但人为推动的郊区开发区建设似乎加速了郊区化阶段的到来。不过从2000—2010和2010—2015年2期对比看,相较于城区,郊区人口增速有减缓趋势,城郊土地开发自有其限度,城区的再开发可能是未来城市发展方向。
乡镇单元的人口变化分析进一步证实了城市人口郊区化的结论,即邻近城区,境内设有工业园的乡镇街道,不论从增速还是增长的稳定性上都远高于其它乡镇街道,与李少星等[9]对山东省乡镇人口密度分布分析的结论一致。这对当前讨论热烈的乡村振兴和特色小镇建设可能具有某些启示:邻近城区,依托工业园是乡镇发展的主要路径;特色小镇的“特”决定了其只是极少数乡镇的发展之路。
本文基于乡镇单元展开了人口变化分析,尚存在以下问题。一是数据问题,2015年年鉴数据相较于2000年与2010年人口普查数据,似乎存在一定的系统性偏高,为此首先利用2015年安徽1%人口抽样的分县人口数据对年鉴乡镇数据进行了等比缩小,其次在分析中尽量拉开时间跨度,减少数据偏差对整体趋势判断的影响,故本文重点关注各单元2000—2010年和2000—2015年的人口变化,并在筛选人口显著增长的乡镇中考察其2000—2010年和2010—2015年2期人口增长的持续性以提高结果的稳健性。二是对于乡镇人口增长的原因,限于乡镇社会经济数据,仅从区位和工业化等方面进行了分类探索,更为系统的分析有待进一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