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征
(信阳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信阳 464000)
在长征中,红二十五军特别是其主要领导人伤病亡惨重,正、副军长程子华、徐海东均身负重伤,军政委吴焕先壮烈牺牲,中共鄂豫陕省委书记徐宝珊亦不幸病逝,部队损失可想而知,“这种情况在其他长征红军中是不曾有的”[1],是主要军政首长伤病亡比例最大的长征红军队伍。由于伤亡严重,伤病员较多,部队为此多次进行整编。“鉴于第二二四团在独树镇七里岗战斗中伤亡严重,再难以形成整体战斗力,故将该团人员分别编入第二二三团和第二二五团”[2]180。伤病员问题还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部队到达陕北的进程。西征北上途中,受伤病员难以安置等因素的影响,鄂豫陕省委和红二十五军军领导“决定立即北上陕甘革命根据地,与陕甘红军会师”[3]134。可见,伤病员问题是红二十五军长征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问题。对此问题及其应对工作进行探究,可透视红二十五军的长征概况和革命斗争情况,管窥长征时期红军的医疗卫生工作,亦可为今天的医疗卫生事业提供历史借鉴,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关于长征中红军的伤病员工作,李霞等从整体角度研究了红军伤病员的救治和安置工作[4],但未对伤病员工作进行全面阐述,且学界目前尚无专文论述红二十五军伤病员工作的学术成果。有鉴于此,本文拟从体系和路径构建角度出发,对红二十五军长征中的伤病员工作作一初步探讨。
面对长征中部队伤病亡严重和革命斗争环境严酷的状况,红二十五军军首长制定和确立了伤病员工作的指导方针和目标任务。吴焕先指示说:“伤病员是我们的阶级弟兄,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不丢弃一个伤病员,是我军的光荣传统”[5]824。他饱含深情地说:“战士们是很可爱的。他们流血负伤吃了那么多苦,没有任何怨言,还照样坚持行军打仗,真是革命的宝贵财富啊!我们当干部的有责任把他们照顾好,尽量争取把每一个彩号都带到陕北根据地。革命总是多一个人好嘛!”[5]781他要求,“争取把每一个彩号病号,都紧紧带在部队身边”;“把‘不能丢掉一个伤病员’的口号,贯彻到每个连队中去,造成一种团结互助的声势”[6]544。徐海东亦指出,“我们的干部、战士,都是浴血奋战从老区出来的,都是革命的宝贝”。为此,他提出对伤病员“一个也不能丢下”[4]911的要求;他明确指出,“我军在战场上是不允许丢伤号的”[7]519;他常常爱讲这样两句话:“战斗再激烈,决不丢掉一个伤员;行军再紧张,决不丢掉一个病号。”[8]246故此,“战斗再激烈也不丢下伤员,对烈士的遗体尽力掩埋好”[3]194,这成为部队的规定动作和光荣传统。这样,军首长提出的“不丢弃一个伤病员”“争取把每一个彩号都带到陕北根据地”等指示、要求就成为红二十五军长征中伤病员工作的指导方针和目标任务,从而为伤病员工作体系和路径的构建提供了基本遵循。
在此基础上,历经长征前一定时期的艰辛探索,长征中红二十五军构建了较为完善的伤病员工作体系和路径。这一体系主要包括救治、安置和收容等环节,其一般路径是:战斗前设置医疗救护点,战斗中抢救伤员,战斗后分散安置伤员;行军中收容伤病员,战斗间隙、行军休息或宿营时给伤病员看病、换药等;斗争环境相对稳定和部队进行一定时间休整时,对重伤员施行手术、进行治疗等。对此,军医院院长钱信忠回忆说:“当他(注:指徐海东)观察地形、确定战斗部署后,我就按作战要求,设置医疗救护点。……战斗结束以后,则把轻伤员分散到部队,重伤员不能随军行动的,进行妥善安置。……在正常行军的情况下,医院派出医务人员随后卫参加收容工作,把沿途有病的同志都收容起来,病重的用担架抬,到宿营地,根据敌情和病情,采取分工负责的办法进行随队或安置。”[5]1030部队休整之际,“对一些重伤员进行治疗”[5]1029。“医疗工作总是利用途中休息,给病人看病,给伤员换绷带。”[5]1030-1031这是对伤病员工作体系和路径的整体概括。
伤病员救治工作主要包括战斗中抢救和战斗后治疗。战斗前设置医疗救护点。负责部队作战指挥的徐海东十分重视医疗救护点的设置。长征路上,他都喜欢带钱信忠一同上阵地,观察地形,“他希望救护点的设置能尽量离战场近些,这样救治伤员及时,指战员就会少牺牲很多人”[9]116,钱信忠则提前“按作战要求,设置医疗救护点”。同时,部队接到作战命令后,由“团供给处、政治处、卫生队共同负责”,“动员组织群众担架队,到火线抢抬伤病员”[10]101。故而“进行有准备的战斗,医疗救护工作都比较及时。”[5]1028战斗中则就地抢运、救护伤员。军医院成立了战地救护队,“战地救护队的医护人员随部队上前线,及时进行战地伤员抢救”,这使伤员在前线就可以得到紧急处理,救护伤员距离得以缩短,伤员生还几率得以提升,从而有效“提高了伤员的治愈率,降低了伤员的死亡率”[5]1027。战斗结束后,军医院“把轻伤员分散到部队”,而“轻伤一般都由连队管”[11]626。由于长征中部队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作战,故而医疗工作主要利用途中休息时进行,由医护人员给伤病员看病、换药、换绷带、洗伤口等。
在部队抵达陕南,创建鄂豫陕革命根据地过程中,由于环境相对稳定,军医院在全力抢救基础上,对一些重伤员施行了精准和专业治疗。对双手受伤的程子华,军医院采取“扩创消毒和夹板固定的办法,同时给以退烧消炎”。经过一番努力,程子华逐渐恢复健康,但伤口仍留有死骨。到陕北后,他又接受了一次手术,才完全恢复。对头部负伤的徐海东,军医院“按头脑外伤的治疗原则,保持安静,防止感染”。经过前后两个月的治疗和护理,徐海东恢复了健康。军医院还到群众家给一位安置的腿部受重伤的团长做了离断手术;给团政委赵凌波做了胸部手术,取出了留在其两肋间的子弹[5]1029。部队在江口镇整编时,钱信忠给之前负伤的魏文建“动了手术,把子弹头夹了出来”[7]400。同时,部队还尽力改善和增加伤病员的营养。部队攻克洛南县城时,吴焕先破例收下商人劳军送的活鸡,“所送的十几只活鸡,当下就转送给军医院,慰劳红军伤员。”[6]458
部队在长征途中建立了后方医院,为积极救治伤病员创造条件。1935年4月九间房战斗后,部队在山阳县袁家沟口等地建立了后方医院[3]114。由于袁家沟口一带是“根据地中心区域”[2]14,是“我军群众基础最好的地方”[2]4,故而部队在该地几处大山沟里“建立了后方流动医院”[11]317,此处的“东沟和庙沟垴是红军的后方医院”[12]209,这里就成为“红二十五军伤员养伤的地方”[7]446。同年5月,部队攻打山阳县城受挫后,军首长向第四路游击师下达命令,“将20多名伤病员……负责运到袁家沟口”[2]380。李庆柳在山阳县城后边坡上受伤后,“就到袁家沟……养伤”[7]452。李学先随鄂陕五路游击师打游击时,由于“伤口肿了,就到袁家沟口……休息了两个多月”[7]446。部队建立后方医院后,伤员放在群众家养伤,“每天由医护人员挨家奔走,敷药治疗”[13]55。后方医院的建立,为伤病员的治疗、养伤等提供了便利和保障。
军医院发扬救死扶伤和艰苦奋斗精神,发挥了专业救治主力军的作用。红二十五军军医院是“一个精干而又健全的医疗卫生机构”,“充分发挥了卫生工作在长征中的医疗救护作用”。[14]257由于长征前军医院人员和设备“已初具规模”[5]1027;部队出发前,又“充实了看护班、通信班、担架队”[5]1028,并且“很战斗化”,“紧随部队行动”,“随时接收伤病员”,[3]195故而在长征中开展了高效有为的救死扶伤工作。军医院明确提出“一切为了伤病员”[5]1085的口号,全力救治伤病员。医护人员“以抢救战友的生命为天职”,他们自觉认识到,“多抢救出一名战士,就是为革命增添一份力量”。[5]1087基于此,全体医务、医护人员发扬“高度救死扶伤的阶级友爱精神”,“千方百计地进行医疗救护,任劳任怨,全心全意地为部队服务”[3]195;“尽一切努力救治负伤、患病的阶级兄弟,使他们恢复健康,继续战斗”[3]196。军医院克服行军打仗给医护工作带来的困难,“战斗打到哪里,医务人员就出现在哪里,勇敢地抢救人员”[5]1078。在独树镇战斗中,“救护工作做得比较好,大部分伤员都及时进行了处理”[5]1028。在庾家河战斗中,“军医院及时组织了抢救”,还在战后把十几名重伤员“都派了担架员运送”。[5]1029在板桥镇战斗中,钱信忠带十几个人深入火线,在担任后卫阻击掩护任务的第二二五团三营抢救伤员[11]521。同时,军医院大力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精神。“部队一到宿营地,战士们都休息了,却是他们(注:指医护人员)最忙的时刻,不停地给伤病员看病换药”[10]102。军医院“克服医疗器械、药品奇缺等重重困难,自采中草药,用盐水消毒,甚至用野草、树皮、南瓜瓤敷伤口”[3]196。护士们“用盐水和自制的高锰酸钾溶液天天给伤员消毒,有时边行军,边把采来的药用树枝、树根熬成水,给伤员清洗伤口”[15]。通过这些办法,弥补了药品的不足,挽救了不少伤病员的生命。
人民群众普遍采用中草药疗法和土法等,对收养、安置的伤病员实施了有效的救护工作。部队除组织群众在战场上抢抬伤病员外,还在战后把“伤员交给老百姓护理,留些钱和药”[11]611,以此为纽带,人民群众亦以不同方式积极参与了伤病员的救治和护理工作。庾家河战斗后,不少红军伤员分散在该镇周围各村的农民家中养伤。为使伤员早日痊愈归队,乡村医生杨春荣、罗锦文等日夜四处奔波护理治疗。没有西药他们就用草药,草药缺乏时他们就上山采药,还冒着生命危险从城里弄来西药[16]30。杨春荣还“配制了专治红伤的中草药,帮助伤员医治枪伤”[13]39。部队建立后方医院后,许多农家成了“病房”,很多农村妇女成了“护理员”,“在几处红军后方医院的所在地,有不少被称为‘干妈’的老大娘,她们主动把伤员接到自己家里,精心照看、治疗。”[3]122据李庆柳回忆,他在袁家沟口养伤时,“多亏一位老大娘,她用丝绳子扎紧我流血的膀子,才止住血,救了我。”[7]452红七十四师在旬阳县桐木沟作战时一战士右腿受重伤,地主长工刘应有在精心掩护的同时,请医生徐光润用草药治疗[16]31。战士王兴和作战中腿部负伤,被道士李厚基“领到洞中予以治疗”[8]71-72并治愈。由于人民群众的悉心救护和照料,很多伤病员得到了较为及时的救治,从而得以康复。部队在陕南时,“几次作战的二百多个伤病员,都是安排在老百姓家里,老百姓给治好的”[2]334。军医院的专业救治和人民群众的中草药疗法等紧密结合,使“伤病员治愈率较高”[5]1031,从而为巩固部队作出了突出贡献。
战斗结束后和行军宿营时,部队对不能随军行动的伤病员进行妥善安置。伤病员的安置是“长征中最头疼、最难解决的问题”[17],人民群众是共产党的力量源泉,红二十五军采取紧紧依靠群众的方法来解决。由于部队“每天行军作战”,加上“无固定后方”,而许多伤病员“不能随军行动”,故而“伤病员大部分是安置在群众家里养病养伤的”[3]192。特别是部队转战陕南时,“大都把伤病员安置在群众家中”[13]53。
部队非常重视并精心安置伤病员。长征途中,红二十五军在军首长指示、指导下,根据敌情、伤病情和行军作战需要,以安全为首要考量,遵循分散、隐蔽、就地、补助、有偿、爱民等原则,把伤病员特别是重伤员安置到可靠群众家中,并发给药品、银元、粮食和生活用品等养伤必要的物品,辅以自卫武器。其中,发给伤病员的安置费、医药伙食费等费用多在5块银元左右。针对伤病员安置工作困难的实际状况,部队采取“选择群众基础条件好的山区,把伤病员分散到各家各户隐蔽治疗”[5]1072的策略。而根据战斗等的需要,“大部分伤病员都是就地安置”,部队“有时给钱和粮食,给点生活用品”。[11]572独树镇战斗当晚,为连夜突围,迅速摆脱敌人,“军领导决定把伤员就地安置,多留一些钱,动员群众保护伤员安全”。据此,部队把伤员“分散安置在群众家里,留下了大洋”。[2]166部队途径鲁山时,“红军将重伤员四人分散托养于宝山村的牛坤庄和文沟。村民李文生父母将三名红军伤员隐藏于屋内,红军留下五块银洋。”[9]72庾家河战斗后,由于伤病员较多,为便利行军作战,军党委决定,“把伤病员安置到可靠的老乡家养伤”[5]849。据此,军医院在山区和当地老乡联系,用一周时间,把一些需要安置的重伤员安置到老乡家里,并给伤员留下一些药,告诉伤员自己如何换药[5]1029。部队西征北上前夕,第四路游击师根据军首长指示,“确定把重伤员分散安排到可靠的老乡家中隐蔽,并发给自卫武器”[2]381。军医院安排张希才在老乡家养伤时,“给他留下了5块银元,作为医药伙食费用。”而这种做法是“当时安置伤员的一种惯例”。[13]387此外,部队还“给接收伤员的群众每人发十块大洋”[2]283。同时,军首长对安置在群众家的伤病员提出爱民要求,“他(注:指吴焕先)要求这些同志嘴要乖,心要诚实,决不可胡作非为,定要把收养自己的老百姓当作亲生父母”[5]769。为了隐蔽和方便养伤,“伤病员都认有自己的‘干爹干妈’”[13]53。这也折射出红二十五军和根据地人民群众之间深厚的军民鱼水情谊。
与此相一致,人民群众积极主动收养、安置伤病员。由于红二十五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战斗,赢得群众的衷心爱戴”[3]192,从而得到人民群众的大力拥护和支持,这在伤病员安置工作中得以充分体现。“打仗中负重伤的同志,我们就送到可靠的老百姓家里。”[5]1123尤其是部队进入陕南后,由于群众被发动起来,“我们的战士负伤后,可以放心地住在老百姓家中。”[2]295“我们的病号、伤号,都放在群众家里,群众和军队亲如一家。”[2]253长征路上,红二十五军伤病员得到了沿途群众的收养和安置,而在陕南则得到了群众较大规模的收养和安置。红二十五军转战至程湾黑明寺时,由于部队在佯攻枣阳等战斗中有伤病员,“当地老百姓主动收养伤病员,给他们喂饭、端水、请医生、送药”[18]。部队经嵩县车村镇西进后,“好几名因伤病留下的战士被本地人收留、保护”[9]78。庾家河战斗后,“杨春荣、罗锦文等将一百多名伤员分散护养在群众家里,直到伤好归队。”[12]159部队在龙驹寨整训时,“将200多名红军伤员转移到龙驹寨附近的蔡川镇群众家里疗伤”[9]121,“有70多位伤员同志都在孙家山(老百姓家)养伤”[2]391。“重伤员中有个团长,腿受伤,我们派了医务人员随同,把他安置在老乡家里。”[5]1029魏文建“在一次战斗中身负两处重伤……被留在一个姓焦的独户人家休养”[7]400。人民群众大力参与伤病员工作,尤其是妥善解决了红军最头疼的伤病员安置问题,解除了部队行军作战和继续前行的后顾之忧,是红二十五军长征中战胜一切困难的强大力量。
伤病员安置采取尽量避开白区的方针。长征路上,红二十五军队伍曾流传着“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变成鬼,就怕负伤后离队!”的顺口溜。伤病员离队安置地方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在敌占区,随时有被敌人抓走伤害的可能,后果不堪设想”。[7]519对此,徐海东分析说,“(白区)没有基本群众,国民党民团搜的又紧,把伤病员送去,不是白白地给敌人杀吗?”[5]911在独树镇战斗中负伤的刘华清听说上级要把他就地安置后,立即表示,“坚决不留下,一定要随军行动。我很清楚,留下必死无疑”[2]166。陈先瑞在卢氏负伤后,考虑到急行军时伤员随队的困难性,军领导动员他留在当地群众家养伤。徐海东安慰他说:“找的人家若对你有一点不好,回来时和他算账,你要不在了,就把他全家枪毙。”[2]213这从侧面反映了革命斗争的异常残酷性和把伤病员留在白区的极端危险性。故而部队对在白区作战中负伤的伤病员尤其是伤病领导干部一般采取想法带走、随军行动的原则。为实施战略转移,长征初期部队连续行军作战,且没有建立根据地,缺乏一定的群众基础,在敌情紧急、时间紧迫情况下,对一些伤病员的安置采取了迫不得已的强制方式。在独树镇战斗突围中,当干部动员伤病员留下时,“他们又哭又闹,死也不愿留下,给多少银元也不干,后来只能采取强制命令”,而这样做“在那种情况下是万不得已的”。[2]205部队把伤病员安置在老百姓家里后,“每人留下五块钢洋就走了”[11]631。由于安置工作较仓促,缺乏后续收容工作,加上敌人的凶恶残酷,致使“留下了的伤员大多被敌人杀害了”[2]166。当部队转战陕南时,由于建立了较为稳固的鄂豫陕革命根据地,结构性地解决了伤病员的安置问题。在人民群众鼎力支持下,伤病员得到了较好的安置,基本没有再出现伤病员被敌杀害的情况。这深刻揭示了根据地之于人民军队的重要性,凸显了红二十五军在长征中创建鄂豫陕革命根据地的重大战略意义。
基于长征中伤病员行军易掉队和掉队后的危险性,红二十五军把伤病员收容工作摆在重要位置。长征中许多伤病员都要跟随部队行动,“在无后方作战的情况下,伤病员都要随军行动”[5]824;“除了一些实在不能动的重伤号就地安置外,凡是能走动的,都随部队一道行动。”[5]780而长征途中红二十五军经常进行急行军和快速转移,这就增加了伤病员随队的困难性,导致伤病员掉队。据李鸿斌回忆,“(九间房)战斗以后,我就得病了。每天晚上发高烧,咳嗽得厉害,身体逐渐消瘦,行军都是撑着走。3月的一天,部队借着朦胧的月色行走在崎岖的山间小径上。下半夜的时候,我又发高烧。浑身有气无力,两腿打闪行走不稳。渐渐掉队了,和七八个伤病员一起倒在路旁。”[5]855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而伤病员掉队极易遭遇生命危险。部队途径鲁山时,在瓦窑掉队的三个红军伤病员,就被该村王长太等四个地痞杀害[19]129。在独树镇突围中,“一些无法行走的伤员掉队,多被豫西‘内乡王’别廷芳手下的民团杀害”[20]556。故而战士们虽然不怕苦,但就怕“害病掉了队”和“半路上掉队”[6]544。对此,吴焕先明确强调:“在这次战略转移中,收容伤病员的工作十分重要”[5]823-824。他鼓舞全军将士,“只要紧紧跟上队伍,没有几个掉队的,就等于加强了我们的战斗力,对于争取革命胜利,就有保证!”[6]561各级指挥员亦清醒认识到,“如果这些在枪林弹雨中幸存的战友,因为跟不上队伍而长眠在深山老林,那就是我们领导干部的严重过错。”故而“组织好行军转移,不让一个战士掉队,不让一个伤员丢下,其意义不亚于组织指挥好一次战斗”。[2]188严酷的现实促使指挥员产生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这使部队上下高度重视伤病员的收容工作。此外,许多伤病员安置在群众家里休养,亦需要对其进行收容,使他们及时归队,以恢复和壮大革命力量。特别是部队西征北上后,留在根据地的鄂陕、豫陕两特委多次提出“收容伤病员”[3]141“继续收拢……伤病员”[3]142的行动任务。
部队采取积极措施收容伤病员,使其跟上队伍或适时归队。伤病员收容工作主要包括一般行军、转战途中和离开鄂豫陕革命根据地后的收容,通常由军政治部负责、军医院和后卫部队等协作进行。在正常行军情况下,“医院派出医务人员随后卫参加收容工作,把沿途有病的同志都收容起来”。在长征行军途中,军政治部领导曾指定党委书记刘青山和组织科长夏云飞两人,“每日各带数名宣传队员轮流随后卫部队行动,任务是……收容伤病员”。“当时,每日有数十名伤病员随军行动。……由于每日行程至少八九十里,到下午,有一部分伤病员就掉在后卫部队了。收容队和后卫部队一方面鼓励和搀扶他们行走;一方面设法雇老百姓抬走不动的同志”。[5]824部队乘夜过卢氏县城时,第二二三团一营政委张希才命令通信员,“联络该营的一支收容队,以保证全营顺利通过”,后者及时联络到收容队后,“遂将十多名伤病员带领着……准时追赶上前卫部队”。[13]348在西征北上途中,由于部队在板桥镇战斗中被突袭敌军打散,按照徐海东的布置,沿途“留下几支负责收容的小分队”[13]412,其中包括对伤病员的收容。还有其他形式的收容。程启文带领手枪团二分队在孙家山活动时,得知红二十五军在蔡家川休整时,曾在当地群众家隐蔽安置了不少伤病员,决定趁过年之际,“看望和慰问这些伤员同志,动员他们早日归队”,于是“立即派人分头出发,带着几十块‘袁大头’,到蔡家川一带寻访红军伤员。经过一番查找,终于见到十几名留下的伤员同志,并给每个伤员及其住户,都分别送给两块银元。归来时,有七八名伤员相跟着,回归到红军小分队的战斗序列”。[13]297-298红二十五军在江口镇整编时,“把沿途收容的……伤员也补入连队”[7]464;红七十四师在打破敌人第一次围攻的转战中,“收容了红25军留下的几十名伤病员”[3]145;此外,部队还收容了红四方面军留在鄂豫陕地区的多名掉队伤病员,从而充实了部队的战斗力量。与此相对应,很多伤病员伤愈后主动归队,继续坚持革命斗争。张波在蔡家川群众家休养时,听闻孙家山一带活跃着一支红军队伍,“就跛着一条腿,坚持赶来寻找队伍”[13]297。部队主力从华阳路过时,魏文建“和其他几个伤员都一起归回部队”[7]400。李庆柳伤势“稍好一点就归队,到陈先瑞同志的五路游击师里”[7]452。这生动反映了部队高度的凝聚力、向心力和指战员高度的大局意识、团体意识,揭示了红二十五军具有顽强战斗力之所在。
与此同时,为防止伤病员行军掉队,部队普遍开展抬担架和体力互助等活动。每逢行军,吴焕先“总有个习惯,就是经常跑前跑后,看看有没有战士生病掉队的”[5]834,并想方设法解决掉队伤病员的行军困难问题。在其示范影响下,部队积极主动开展抬担架和体力互助等活动,确保伤病员不掉队。在突围和转战途中,面对独树镇战斗所在连严重伤亡和伤病员随军困难问题,第二二五团一营一连指导员刘震明确提出:“轻伤的同志能走的就自己走,重伤员,我们一定抬!”并亲自抬担架,“抬了十几个日日夜夜,一直到陕南”。在干部和党员的带动下,该连剩下的40多个同志都自觉争着抬担架,“没有丢下一个伤员”。[2]188部队沿子午岭西侧的崇山峻岭挺进途中,遭遇极大困难,“为了使每个同志都跟上部队,顺利到达陕北,军政治部提出:‘决不能让一个同志掉队!’各连广泛开展互助活动:体弱的、患病的、负伤的同志,分别由体力强壮的同志负责,轻的搀扶,重的用担架抬”[13]75。行军途中,伤病员亦积极想办法克服困难,坚持不掉队。尤其是他们巧借“马力”,紧紧跟随部队前进。据刘华清回忆,在翻越蟒岭时,“我忍着痛,一步步蹭着往前走。……后来,见前面有匹马,我就紧紧抓住马尾巴。我一下子增加了一匹‘马力’,轻松多了,算是闯过了这一关。”[2]168王诚汉“有一两天因病也少气无力,只好拉着马尾巴,借点力,跟上部队”[7]496。上述史实体现了广大指战员包括伤病员胸怀全局、团结一心、不惧困难、勇当前锋的革命精神。伤病员收容工作和体力互助等活动紧密结合、互为补充,使红二十五军在长征中有效避免了较大规模非战斗减员情况的发生,为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发挥了重要作用。
干部是党和军队的宝贵财富,特别是对中上层干部极为匮乏的红二十五军来说更是如此。长征途中,中共鄂豫陕省委在一些决议、报告和信件中多次提出:“干部仍然是最大缺乏”[11]297,“特别是军事干部异常缺乏,……入陕后在屡次战争中损失些。目前团长、师长、参谋长、政委、〔主任〕一些类的干部十分感受困难”[11]320。“党和红军的干部欠缺,……请拨两个负责的领导干部来工作,一方面设法给几个军事干部,如师、团长来一、二人甚迫”[11]311。由于伤病干部较多,这对本身就缺乏干部的红二十五军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而部队行军作战指挥等均离不开领导干部,故而伤病干部特别是重伤病军领导大都坐(躺、睡)担架随军行动,以利于方便指挥、保护安全进而起到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等的作用。庾家河战斗后,军医院派担架员把负重伤的徐海东、程子华及一位姓赵的团政委抬着随部队行军[4]1029。程子华曾动情地说:“我是躺在担架上长征的,是红军战士把我从陕南抬到了陕北!”[13]231他回忆说,“我和徐海东负重伤,睡在担架上,徐宝珊肺病重,也睡担架。”[2]31而徐宝珊“基本上是用担架随部队走的”[5]1030。鄂豫陕特委书记郑位三“在病中不能走,每天由几个人轮流抬着”[10]538。这亦具体再现了长征中红二十五军将士尤其是重要领导人伤病严重的状况。
在全力救治和坐担架行军基础上,部队还对伤病军领导采取必要的配备和保护措施。据程子华回忆,由于他和徐海东、徐宝珊都睡在担架上,“作战时,总有约一个营保护我们”[2]31,故而在庾家河战斗后近半年时间的转战中,“军部有三副担架需要格外照顾”[2]183。而七名女护士则“时常随着三副担架,奔前跑后,忙个不停”[5]1060。虽然全军兵力有限,吴焕先还是“抽出两个连队,由一名营长负责指挥,担当起正、副军长的安全保卫任务”,故而“行军队列里,总是有两个武装连队,护卫着两副担架,奔走在队伍中间”。[13]232军医院为此还精心采取伪装和保密措施。“军医院对两个担架都作了巧妙伪装,使用军毯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只怕露出什么破绽。这种做法,既是为了防风御寒,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保守秘密。”[13]246吴焕先还命令钱信忠,“务必想尽一切办法采取一切措施进行抢救治疗,坚决保证军长、副军长的性命安全”。此后,钱信忠就“紧紧跟着担架,……随时随地实行治疗护理”。[13]407独树镇战斗中,吴焕先在指挥作战的同时,命令钱信忠把正患病的徐宝珊保护好[5]1028。在鄂豫陕省委决定由郑位三为书记创建豫陕边根据地前夕,吴焕先再三嘱咐随行的张海波:“位三同志的身体不大好,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2]312吴焕先牺牲后,由于“部队的行军作战指挥,全都压在了徐海东身上”,故而“遵照军长程子华的指示”,钱信忠“随时随地紧跟在副军长徐海东的身边”,[13]410采取一切保证措施,确保其生命安全。在领导干部紧缺和救护资源有限条件下,红二十五军对伤病军领导进行尽心配备和保护是非常必要的,这有效保护了核心领导干部,从而为部队长征胜利提供了坚强的领导保障。
部队亦对伤病中层干部采取一定的配备、保护措施和让其随军行动的原则。根据工作需要,部队“营以上主要领导配有马匹”[5]780,故而伤病中层干部一般骑牲口随军行动。据第二二三团政治处主任陈先瑞回忆,长征出发时,他带伤随军行动,“为保证我不掉队,还给我配备了一头毛驴。”[2]147军政治部组织科长刘华清在独树镇战斗中因英勇作战而负伤,“情况反映上去后,(军)政治部主任戴季英说:‘那就带上他吧’”,使他成了“最幸运的伤员”。他回忆说,“当时政治部机关按人员配备牲口,我和程坦俩人合用一匹小马拖东西,因为有伤,这匹小马就让我骑了”。[2]166他在山阳县患重病后,“军医院院长钱信忠亲自给我做了治疗,后来我高烧昏迷,他就报告了军参谋长戴季英。戴季英立即找来担架,让人抬着我走”[5]1011。据再次负伤的陈先瑞回忆,军领导同意他随队走后,“从军部机关抽出一匹小马让我骑,指定一名通讯员负责照顾我”[2]213。部队进入陕南后,陈先瑞被安排到鄂陕边工作,吴焕先对他说:“考虑你的伤情,决定给你派一个大个子警卫员,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背起你就走”[2]271。这充分体现了党组织对伤病干部的高度重视和非常关爱。上述举措有力保护了中层干部,稳定了干部队伍,为他们在长征中发挥中坚、骨干作用并作出重要贡献提供了必要前提。
在部队对伤病干部进行配备和保护的同时,伤病军首长则带头发扬不惧牺牲和无私奉献精神,带伤坚持革命工作。红二十五军军领导是一个“勇敢坚定,为崇高理想而献身”[3]182的领导集体,他们作战时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受伤后仍顽强为革命事业而勤勤恳恳工作,体现了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在庾家河战斗中,程子华虽“两手受伤”,但仍“坚持在阵地指挥作战”,而“下火线时已红肿得厉害,伤口已有炎症”;[5]1029重伤在身的徐海东则“一边接受治疗,一边传达命令、指挥战斗”[5]1068。文公岭战斗正酣时,一听到枪炮声,徐海东“二话不说,便从担架上挺起身来,急忙提着手枪就往外走。”“(警卫员们)架着他的臂膀,一路上扶着抬着,艰难地奔向山头阵地,协同军政委指挥战斗”。[12]247程子华因伤不能参加省委庾家河会议,就在“清醒后”,“与吴焕先同志等商讨作战和创建根据地及其他工作”。[2]32龙驹寨整训期间,程子华“由于有伤,就在病床上找人了解情况”[5]1009。正是在具有“忘我的革命牺牲精神”[3]182的伤病军首长率领和感召下,加上伤病员工作的有效开展,部队形成了“全军上下,风雨同舟,生死与共,情同手足”[3]194的革命大家庭氛围,使红二十五军战胜了革命斗争中的艰难险阻,最先到达陕北,实现了长征的伟大胜利。
综上所述,红二十五军长征中高度重视伤病员工作,历经艰辛探索,克服种种困难,构建了较为完善的伤病员救治、安置、收容等工作体系和路径,基本覆盖了伤病员工作的全方位、全过程。在此基础上,红二十五军把伤病员工作做实做细做深入,从而有力巩固了部队,保护了革命的有生力量,保存了革命的核心和骨干成员,使部队率先实现了长征的伟大胜利。红二十五军长征中颇有成效的伤病员工作,大力发扬了革命英雄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深刻反映了军民鱼水情谊,是长征精神和大别山精神的集中展现,充分说明这是一支信念坚定、团结奋进,独立自主、艰苦奋斗,不惧任何艰难险阻并勇于战胜各种困难,紧紧依靠人民群众并得到人民群众大力支持,从而具有顽强战斗力和高度凝聚力的精干高效的英雄部队。
红二十五军长征中伤病员工作是长征红军医疗卫生事业的生动缩影和集中体现,具有分工负责、协作互助、保障重点、军民结合、机动灵活等鲜明特点。与其他长征红军相比,红二十五军伤病员工作亦有自身较为突出的特色。由于它是长征中唯一创建了新根据地的队伍[1],“使自己得以休养生息”[3]序言2,进而为伤病员工作的有效开展提供了重要前提;且在根据地建立了后方医院,故在人民群众支持下,伤病员得到了较好的救治和安置;并与收容工作紧密结合,使部队没有出现较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人员数量和基本力量总体保持稳定;在与“扩红”相结合基础上,使红二十五军成为长征中唯一实现增员的队伍,从而为中国革命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和弥足珍贵的经验。在新时代,我们要以红二十五军长征中的伤病员工作为史鉴,继承、弘扬长征精神和大别山精神,发扬革命英雄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紧紧依靠人民群众,以专业救治为基础,综合施策,打好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人民卫生战争;进而积极有效应对前进道路上的重大风险和挑战,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