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文化自信与对历史虚无主义的批判

2021-01-12 23:45周忠华黄琴琴
红色文化学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革命文化

周忠华 黄琴琴

中华民族的革命文化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在伟大斗争中孕育的,与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国家富强、人民富裕等意涵相互关联,具有强烈的政治意指,是中华民族最为独特的精神标识。虚无主义对革命文化的虚无,是对中国革命和新中国历史的完全否定。我们必须正视其危害性,坚定革命文化自信,重视革命文化对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价值和意义。

一、无法虚无:革命发生有规律

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发生革命是有规律的。这些革命“规律不仅不以人的意志、意识和意图为转移,反而决定人的意志、意识和意图”(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2页。。具体说来,体现在三个方面:

1.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是发生革命的最后动力

恩格斯曾指出,构成历史的真正的最后动力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只不过这是恩格斯经过层层推导才得出的结论。他首先提出“最后动力的动力”是人民群众的意志、要求和实践(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55页。。在当时西欧社会,人民群众的意志、要求和实践是同资产阶级、土地贵族争夺利益。于是恩格斯又说三大阶级之间的利益冲突构成那时西欧社会历史的动力,而阶级斗争“是为了经济利益而进行的,政治权力不过是用来实现经济利益的手段”(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57页。。这就找到了阶级斗争的经济根源,“是由市民社会的不断变化的需要,是由某个阶级的优势地位,归根到底,是由生产力和交换关系的发展决定的”(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58页。。在这个“最后的动力”中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两个因素,二者相较,生产力因素便是最为根本的动力存在。因为旧的生产关系会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而被新的生产关系所替代,新的生产关系一旦不能适应生产力发展又会变成桎梏并被更新的生产关系所替代。如此,哪怕是最彻底的革命也要受到生产力及其发展水平的制约,不仅不能任性抛弃既有的生产力,更不可能离开既有基础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2. 阶级斗争、科学教育等因素是发生革命的直接动力

“最后的动力”在社会历史过程中构成了“经济运动”,与其相应而行并对其有能动反作用的有“政治运动”“文化运动”等。一般说来,“经济运动”能够为自己开辟道路,但它总会受到源于它自己并具有相对独立性的“政治运动”“文化运动”的反作用。也就是说,国家权力、阶级斗争、法律制度、科学教育、宗教艺术等运动对于作为“最后的动力”的“经济运动”具有反作用力,是发生革命的“杠杆”或“助产婆”。这种“杠杆”或“助产婆”作用是就它们促进“经济运动”“为自己开辟道路”的作用来讲的。当然,阶级斗争、社会革命仅是特定历史阶段的特殊手段,既不能保证、也不可能取代通过发展生产力、解放生产力来促进社会历史发展的常态;单纯的阶级斗争、革命战争是不可能把社会历史发展的复杂性彻底解释清楚的。

3. 多因素的综合作用是发生革命的合力

既然导致革命的除了“最后动力”之外,还存在着阶级斗争、科学教育等“杠杆”,那么就不能把革命的发生看成是只有单一的动力,而是多种动力形成合力的结果,即“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05页。。在阶级社会里,“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最终表现就是差异化的生活条件所决定的不同阶级之间的意志冲突,而冲突的最终结果——历史的合力——促成革命的发生,进而促成新的社会形态替代旧的社会形态。当然,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各种因素如何综合作用以及形成何种合力,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所决定。因为“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归根到底是经济运动作为必然的东西通过无穷无尽的偶然事件……向前发展”(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04页。。换句话讲,哪些因素以何种方式汇入合力之中,哪些“杠杆”在何种程度上取得成功,都取决于它们在多大程度上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展的方向和规律相适应;这些“杠杆”在形成合力的过程中能起到何种作用、作用力究竟能够有多大,也取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

总之,基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在阶级斗争、科学教育等“巨大杠杆”的合力之下,革命终会发生。立足于这些规律,近代中国革命的历史图景之呈现便更全面一些、更符合客观一些。

首先,当居于统治地位的清王朝仍抱着“天朝圣威”观念的时候,那些被压迫的阶级却逐渐成长为封建制度的“破坏者”,创造着使封建王朝日益崩坍的条件。这里指的是人民群众在劳动过程中不断提升“个人自主活动”能力,使得近代中国社会在经济领域不断工业化,在政治领域不断民主化,在社会领域不断城市化,在思想观念领域不断理性化,出现了导致封建社会分崩离析的经济关系方面和阶级关系方面的一系列变化,它们为革命的发生与发展创造着条件。譬如资本主义工商业的不断发展,不仅破坏了自给自足的封建经济基础,还导致了代表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的阶级阶层的产生,同时进一步促进近代中国社会内部矛盾的激化。再如新思想观念的传播,从戊戌维新到辛亥革命,再到五四新文化运动,进化论、三民主义、民约论、马克思主义等新思潮不断地冲击着封建主义思想,数代新青年受到思想启蒙、革命洗礼和新文化的熏陶,使得他们逐渐从封建思想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并不断追求民主、科学、个性解放。

其次,近代中国社会新的生产力的发展与既存的生产关系和旧的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尖锐化。古代中国的经济发展曾一度让世界赞叹不已,当近代一些国家先后完成了经济、政治、文化等结构的转变而迈进高一级社会形态时,中国却没能实现社会结构的转变,仍处于封建社会。这是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的不变。但这并不意味着近代中国的生产力没有发展,相反,当时中国商品经济发展的高度与广度完全可与欧、日等国竞高下。譬如说商业城市,当时北京、广州、南京、汉口等多座城市规模与繁华程度在世界上都是前列的,每座城市都有数百家甚至上千家商行会馆。又譬如说商业经营形态,商品经济因素不仅通过小商贩将其广植于当时社会每一个经济单位之中,更主要的是城市中不计其数的各种生产商、贩运商、交易商、资本商等构成了各商业城市的主要成分(7)吴量恺:《明清时期城市经济的繁荣和商业贸易的发展》,《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2期。,甚至商人力量拓展到了外贸。商品经济的发展在后来殖民入侵的裹挟下,又促进了当时中国被动工业化。从“洋务运动”开始,工业化规模不断扩大,工业化水平不断提升,工业产值大幅增加以及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不断增长(8)吴承明:《中国资本主义与国内市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27页。。而工业化发展带动了生产的社会化和社会分工,不仅改变原有的社会经济结构,还造就出了资本家与工人之关系。如此,旧的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不再适应新的生产力发展要求,而且实行全面变革的物质基础(特别是生产力基础和群众基础)已经具备。

再次,当时的社会主要矛盾决定了革命是近代中国社会唯一的选择。由于商品经济和工业化发展破坏了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不过封建剥削制度的根基在当时的社会经济生活中,仍旧占据优势,且与帝国主义和买办资产阶级的剥削相联合,使广大劳动人民在经济上不断贫困化,在政治上毫无民主与自由。面对此种状况,革命成为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那种根本性的改良不为封建统治者所容忍,且改良派做法不符合工农大众的利益诉求而招致反抗和民族矛盾的加剧。既然“和平之手段不得不稍易以强迫”(9)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民国史研究室等编:《孙中山全集》第1卷,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52页。,那么革命只能“是无可如何的山穷水尽诸路皆走不通了的一个变计”(1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74页。。革命条件不具备,革命时机不成熟,人们不可能凭借其情感、想法或者意志便制造出革命来。

最后,在“最后的动力”决定下,人民群众的意愿、政治集团的博弈、历史的路径依赖、国际要素的影响等因素都是促成近代中国社会发生革命的重要“杠杆”,它们的综合作用最终使近代中国社会走向了革命。人民群众的不满意、不答应、不高兴往往是引发社会乱局的火药桶,使社会由安稳局势转入斗争局势。政治集团心猿意马,不顾人民群众福祉与利益,反倒压迫和剥削民众,便可能引发导致革命。基于民心向背和政治博弈,历史路径一旦锁定,便会影响统治者的作为大小以及各方政治力量寻求国家出路的方向;不同的历史路径,效果大不相同。在世界历史阶段,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不论是革命还是改革,都有国际因素参与其中。正是无数个因素的综合作用而成的合力,促成了革命最终发生。

既然中国近代革命的发生是历史的必然,那么革命是告别不了的。社会主义新中国是经过革命而成立的。

二、不能虚无:革命文化蕴初心

革命的目的是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先进阶级通过砸碎旧的国家机器、推翻旧的国家政权,建立起维护本阶级利益的统治。中国共产党人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革命目的观,围绕“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国家富强、人民富裕”这两大历史任务领导开展了多项革命运动。这两大历史任务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进行革命的纵断面,即先开展民主革命,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为实现“国家富强、人民富裕”扫清障碍、创造条件、奠定基础;在民主革命胜利后,继续开展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以实现“国家富强、人民富裕”。如果从革命任务的横截面来看,那就是实现“民族独立、国家富强”和“人民解放、人民富裕”,“民族独立、国家富强”即为民族复兴,“人民解放、人民富裕”即是人民幸福。在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斗争中形成了革命文化。如此,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与使命便成为革命文化的基本主题。

(一)革命文化蕴含了争取民族独立的现实诉求

任何一个民族国家要健康地发展,首要任务便是争取民族独立,而非成为别国的附庸。一个民族国家即便是获得别国所谓的“独立国家”,一旦被殖民统治,也在现实性上丧失了独立性。在近代,“陷于半殖民地而且濒于完全殖民地之悲运的中国人,不首先解除列强及军阀之重重奴辱,别的话都无从说起!”(11)陈独秀:《陈独秀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02页。如此,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联合统治,争取民族独立、求得人民解放便成为中国民主革命的首要任务。

在此过程中,无数仁人志士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其中辛亥革命虽然未能实现民族的独立,但在经济领域促进了资本主义实业的发展,在政治领域开辟了社会民主化的新前景,在文化领域增强了社会文明化的倾向,为争取民族独立奠定了重要基础。而辛亥革命果实被北洋军阀政府窃取后,“中国名为共和,实际上仍在封建式的军阀势力统治之下,对外则为国际资本帝国主义势力所支配的半独立国家”(12)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38页。。于是以北伐战争为中心的国民革命旨在“扫清封建军阀推翻帝国主义的压迫”(13)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38页。,“努力把中国造成一个完全的真正独立的国家”(14)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84页。。当时那些遍及全国的,以废除不平等条约、召集国民会议、收回教育权等为基本内容的各类运动,均以国民革命运动为中心工作,以解除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压迫。经过国民革命,国家统一呈现出加速度趋势,但由帝国主义扶植而取得领导权的国民党反动政府只顾维护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置劳动大众于不顾。

中国共产党人在国民革命之后,继续为争取民族独立而高举革命大旗,对民众进行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启蒙,使其成长为革命的主力军或同盟军。如此,中国共产党人结合当时的国情、军情、党情以及世情,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广泛开展土地革命,走出一条符合国情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其间,抗日战争更是力争整个民族的解放。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国家主权独立,不依附任何国家的独立。

(二)革命文化蕴含了追求国家富强的根本理想

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富强是以民族独立为基础的;如果没有国家富强来加以保障,民族独立也是难以持久的。二者相辅相承。古代中国曾是富庶强大的国家,在近代遭帝国主义殖民入侵后逐渐陷入民穷国困、民生凋敝的境地。如此,实现国家富强便是近代国人的根本理想。从洋务派的科学实业救国,到维新派的革新变法,再到革命派的“振兴中华”,都为此作出了积极贡献。但“在一个半殖民地的、半封建的、分裂的中国里,要想发展工业,建设国防,福利人民,求得国家的富强,多少年来多少人做过这种梦,但是一概幻灭了”(15)毛泽东:《论联合政府》(1945年4月24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80页。。

中国共产党人在争取民族独立的同时肩负起实现国家富强的责任。基于民族独立与国家富强的辩证关系,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很长时间里将实现民族独立作为工作重点,即通过革命彻底变革旧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驱逐入侵的帝国主义势力,摆脱封建军阀、帝国主义、官僚资本家的联合统治与剥削,方可能为发展经济创造相应的条件。中国共产党建立起边区政府、开始局部执政后,围绕新民主主义经济纲领,致力发展社会生产力,创造社会财富,并为向社会主义转变积累物质基础。尽管这期间工业化水平非常低,但党对实现国家工业化的意义以及工业化与土地政策、工商业政策之关系的认识是充分的。解放战争期间,彻底实施新民主主义经济纲领中的土地政策,明确贯彻《中国土地法大纲》的基本原则,将抗日战争时期提出的经济纲领修善为“三没收一保护”,要求“国民经济的指导方针,必须紧紧地追随着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公私兼顾、劳资两利这个总目标”(16)毛泽东:《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1947年12月25日),《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256页。。新中国成立后,明确提出建立先进的工业国和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的战略目标,以及新中国对外经济工作的基本政策。在过渡时期,更是把“一化三改”确立为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随后进行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初步探索,为实现国家富强奠定了物质基础、提供了宝贵经验。

(三)革命文化蕴含了实现人民幸福的终极目的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不管是争取民族独立的社会革命还是追求国家富强的努力探索,其最终目标都是为了实现最大多数人民的幸福,即为了满足人民大众对物质文化的需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近代中国,加给人民大众最大悲惨的是帝国主义列强和封建主义军阀官僚及其联合统治,如此,只有打倒帝国主义列强和封建主义军阀官僚以及推翻他们的联合统治,“没有别种姑息的妥协的伪和平方法能得到根本的真和平幸福的”(17)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25页。。基于此,中国共产党人便把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作为实现人民幸福的基本前提。从建党确立革命纲领,经国民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社会主义革命,直至当下,始终为“为人民幸福计”(18)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37页。。

具体说来,首先是要使人民大众的民主自由权利充分享有。中国共产党通过争取言论、出版、集会、结社自由的斗争,通过废止压迫罢工相关法令的斗争,通过争取劳动者地位的斗争,人民大众在光明的路上找寻到了人的生活(19)王尽美:《王尽美文集》,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9页。。其次是要使劳工的休息权得到充分保障。中国共产党从“一劳大”通过的《八小时工作制案》,到《劳动法案大纲》,到不同历史阶段对时局的主张,再到新中国成立后颁布的《关于劳动就业问题的决定》,都旨在切实保障劳动人民享有充分的工作权和休息权。这些主张、努力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的出台奠定了坚实基础。再次是要使人民群众的受教育权获得充分保证。从早期对时局的主张提出改良教育制度、实行义务教育,到收回教育权运动……到明确社会主义教育方针,再到最终形成社会主义办学制度,一直都为保障人民群众受教育权而努力。又次是要切实提升妇女的社会地位。从早期提出在法律上要承认男女一律平等……到实行“一夫一妻”,保护妇女婚姻自由,等等,从经济、政治、文化、婚姻等各方面解放妇女,使其具有独立人格。最后是高度重视农民的生活生计与政治诉求。从没收军阀官僚的财产、分土田,到废除丁漕重税、限制田租率,到耕地农有,到分田到户,到开垦荒地、改良水利,到统筹农副产品与其他产品价格均衡,都旨在解放农民。当然还有面向社会整体实行社会保险和社会救济。

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期间,以争取民族独立为现实诉求,以追求国家富强为根本理想,以实现人民幸福为终极目的,紧扣近代中国历史之任务、斗争之性质、革命之前途,符合人民群众的迫切需要和普遍愿望。蕴含初心与使命的革命文化,就是对这些革命主张、革命运动及其附属物的反映;它是新时代改革发展和实现民族复兴的强大精神动力。

三、岂能虚无:革命文化很崇高

“战争,如果它是借助于秩序和公民权利神圣不可侵犯而进行的,本身也就具有某种崇高性,同时也使以这种方式进行战争的民众越是遭受过许多危险,并能在其中勇敢地坚持下来,其思想境界也就越是崇高。”(20)康德著,邓晓芒译:《判断力批判》,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02页。虚无主义对革命文化的虚无,就是要解构革命历史、捣毁民族复兴的精神支柱、堵截民族复兴的动力源泉,就是要消解其崇高性,否定时代的主旋律,以建构起一个拒绝光荣的思想空间,进而动摇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颠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此,必须对虚无革命文化的思潮予以坚决批判和抵制。

(一)革命文化的崇高性源于革命实践

实践作为渗透着主观能动性的改造世界的物质活动,是“要求和外部现实性”(21)《列宁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83页。的统一。正是通过实践活动,把外部现实的假象、外在性和虚无性消灭掉,使其成为客观真实的现实。人类所进行的所有实践活动,不论是改造客观世界还是改造主观世界,不论是改造自然界还改造人类社会,都是要把“现实”变成“理想的现实”。在这里,把“现实”变成“理想的现实”是双重化的,一方面是改变世界的外部现实,即由“现实性”变成“非现实性”;另一方面是为人类自己绘制世界图景,即把人的理想性变成客观真实的现实。基于此,世界对于人来说方才“有意义”,不仅彰显了人类否定现实、探寻希望的形上本性,而且提升了人的本质力量。就整个人类社会历史发展来看,狂暴的自然和黑暗落后的敌对力量是人类从必然王国通往自由王国的两大阻碍。在与这两大障碍物进行斗争的过程中,使得彼此间的对立关系转化为同一关系,主体能够获得“对自己的现实性和世界的非现实性的确信”(22)《列宁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82页。,进而获得了对自身力量的崇敬以及由此产生的崇高感。这一历史过程的文化反映,就是主体对自身本质力量和形上本性的观照和再次确证,崇高美便在这种文化当中呈现出来。

近代中国之革命历史,是争取民族独立、追求国家富强、实现人民幸福的历史,在这一征程中,北伐战争、南昌起义、反“围剿”战争、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新中国成立后的革命、建设、改革成就,为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奠定了坚实基础。这种争取民族独立、追求国家富强、实现人民幸福的过程以及最终获得的胜利或是取得的成就,无疑是具有崇高性的,既因勇于斗争的勇气和决心而崇高,更因战胜强大的敌对力量而崇高。阻力愈大,愈展现主体力量的强大,愈是彰显主体、主体实践以及对其反映的文化的崇高。

(二)革命文化的崇高性源于革命精神

一个民族之所以伟大,在于它始终保有锐意进取的意志;一个时代之所以伟大,在于它始终保有奋发向上的力量;一个国家之所以伟大,在于它始终保有斗志昂扬的精神状态。面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联合统治与剥削,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华儿女在革命实践中不断孕育了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革命精神。这种精神,在革命爆发时,人们对其引起社会精神风貌的变化往往是能够感受到的,而若干年后,后人更是能够体会到革命精神所带来的意义,譬如脉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对资本剥削的批判,而内化为革命中对公平正义之追求,不仅有效地推进了革命,也有效地推进了革命成功之后的建设,成为新时期社会建设、国家发展的精神支柱和动力源泉。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革命精神以开天辟地、敢为人先、坚定信念、百折不挠、立党为公、忠诚为民、实事求是、艰苦奋斗、救国救民、谦虚谨慎等内容为核心,是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华儿女浴火重生的精神支柱,是赢得革命胜利的思想武器。

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初步探索时期,革命精神以热爱祖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团结协作、勇于开拓、迎难而上、顾全大局、无私奉献、亲民爱民、科学求实、勇于攀登等内容为核心,是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华儿女埋头苦干、艰苦创业的意志磐石,是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精神引领。

在改革开放新时期,革命精神以祖国至上、团结协作、顽强拼搏、锐意进取、开拓创新、永不言败、众志成城、坚韧不拔、助人为乐、扶贫济困、勇于攻坚、无私奉献、爱岗敬业、淡泊名利等内容为核心,是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华儿女攻坚克难、勇攀高峰的精神动力,是当代中国人民最鲜明的精神标识。“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长久生存的灵魂,唯有精神上达到一定的高度,这个民族才能在历史的洪流中屹立不倒、奋勇向前。”(23)习近平:《弘扬伟大长征精神,走好今天的长征路》(2016年10月21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47—48页。作为革命者和革命的接班人,不能丧失了革命精神。

(三)革命文化的崇高性源于英雄的可敬行为

虚无主义对革命文化的虚无,除了对革命精神进行虚无之外,还突出表现在对英雄行为的虚无,这同样是对崇高精神的虚无。英雄行为之所以可敬,在于其超越常人不易超越的某种本能东西(如欲望、自利、恐惧、胆怯等),具有非常高的道德价值。这种行为或是“至人”的,即英雄人物能够摆脱欲望、克服自利、抵御诱惑等;或表现为“硬汉”,即英雄人物能够在一种十分危急的道德境遇中,战胜恐惧、克制胆怯、克服害怕等。

在新中国历史上,“至人”的英雄(如雷锋、焦裕禄、朱伯儒等)和“硬汉”般英雄(董存瑞、邱少云、王进喜等)都是民族脊梁、道德榜样,是中华民族最闪亮的时代坐标,是中华儿女奋勇前进的勇气和力量所在。在军队中,倘若没有那些在紧急关头能够做出壮举的英雄,革命军队不可能成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队伍;在单位中,倘若没有那些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出壮举的英雄,革命事业不可能推向前进。同样,“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24)习近平:《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系列活动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9页。。黑格尔曾说,但凡能够维系人类生活且有价值的,都是具有精神性的(25)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35页。。英雄的可敬行为,表征着对待善恶是非、正邪对错的基本立场和根本态度,集结着求真、向善、尚美的道德力量,代表着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价值认知度、价值判断力和价值选择的方向。虚无主义者调侃、恶搞英雄人物,将英雄人物虚无化、娱乐化、丑陋化,以此来弱化民族和国家认同、消解政治和文化认同,对此,我们必须要高度警觉并予以彻底批判。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当前中国正处于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关键时期。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我们不仅需要崇尚英雄、学习英雄、捍卫英雄、关爱英雄,“绝不做亵渎祖先、亵渎经典、亵渎英雄的事情”(26)习近平:《要有高度的文化自信》(2016年11月30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51页。,更是需要产生这样的英雄。

四、消解虚无:革命文化再生产

革命文化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任何一个新的历史时期,都应该经过再生产而弘扬之,将其红色基因传承好。当然,革命文化再生产不是对某一(些)文化物的再生产,即不是单一化与碎片化的再生产,而是呈现其整体性的再生产,以维护社会连续性。从其结构来看,再生产包括三个方面:

1. 革命文化的形式再生产

革命文化形式再生产是革命文化形态的转化。它最为直观、最具表现力,也最为丰富、最具生动性。具体形态有革命战争遗址、珍贵实物及重大事件发生地、纪念地、纪念碑、领袖故居、陈展场馆、烈士陵园等物质文化,有革命回忆录、散文、歌舞、小说、戏曲、故事传说、绘画等精神文化,有革命理论、纲领、方针、路线、政策等制度文化。通过形式再生产,如保护好、管理好、利用好革命文物,建设爱国主义和革命传统教育基地,纪念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可以为弘扬革命文化提供物质保证、创建文化环境和营造社会氛围。这些基础工作的开展,有助于形成社会记忆;社会记忆深不深、牢不牢、记住之后是“死记”还是“活用”,取决于革命文化的内容再生产和意义再生产状况。

2. 革命文化的内容再生产

每项文化形态都有其具体内容,作为革命文化基本结构的组成部分,在形式再生产的同一过程中,伴有革命文化内容的再生产行为。举凡革命所承载的一切文化信息,包括过程、文化、传统、知识等都是革命文化的内容。所谓革命文化内容再生产,就是指对这些文化信息进行发掘、搜寻、发现、编码、整理、加工与再建的过程。它是过去发生的革命之“事”在当下的“叙”。当然,再生产意味着原生文化形态的内容与衍生文化形态的内容会存在时空间距,因此,内容再生产是同一与差异、传承与建构的统一。通过内容再生产,选择“讲什么”和“怎么讲”,可以深化革命文化询唤信仰、承担主流意识形态之功能。

3. 革命文化的意义再生产

革命文化的意义再生产,是原生文化形态与衍生文化形态之间历史间距在价值方面的呈现。意义再生产是革命文化再生产之核,是更深层次的再生产。在革命文化再生产结构中,形式再生产为意义再生产提供了更有效地传达展现载体或形式,内容再生产为意义再生产提供依据,意义再生产才是革命文化再生产的最终目的。所谓革命文化意义再生产,是指革命文化经过历史性开掘、现代性转化而形成的共同价值和象征意义。通过意义再生产,可以使革命文化成为新文化和新思想的资源。

既然革命文化再生产意味着原生形态与衍生形态之间存在历史间距,那么就需要把握好革命文化的原生形态与衍生形态的辩证关系,在此基础才能更好地实现革命文化再生产。因为原初的革命文化所体现出的“集体情怀”“超现实主义”“敬重传统”之诉求在“人民性”维度上体现了时代高度,其后的再生产过程中遭遇了商业娱乐文化借用、挪用,甚至是“颠覆性”阅读,从而在“个体性”维度上没能实现突破。如此,这些再生的革命文化反而落在时代高度之下了。作为具有信仰询唤功能的革命文化,在再生产过程中承担着主流意识形态对公民的询唤,故而其再生产在当代需要从“人民性”维度转换为“人民性”维度与“个体性”维度的统一体。具体说来:

首先,要提炼出革命文化的精神标识。对革命文化进行再生产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从总体性加以把握。除了坚持马克思主义革命文化观、加强传承革命文化的顶层设计外,还应该深入革命文化内部,对其内核进行深度挖掘和阐释,把其精神标识凝炼出来。当人们被问及什么是优秀传统文化时,总能从容应答出“贵和”“尚中”“自强不息”“仁义礼智信”“恭俭温良德”“崇德重义”“天下大同”等内容;当人们被问及什么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时,就会不假思索地说出那十二对范畴。而当人们被问及什么是革命文化时,却不易回答,即便是回答,也多是描述性的话语。这就说明革命文化的精神内核尚未被凝炼出来。如此,革命文化再生产的首要工作,就是要把革命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展示出来,把革命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学界应该高度重视这项工作。

其次,要赋予革命文化特别是其精神内核以人本性与现实性。革命精神成为个体理想并转化为相应的行为,即意味着其价值承诺对象是包括现实的个人在内的,人也是目的之一。即便是在操作层面无法避免人的工具化,也应该把人的工具价值作目的化处理。不同历史阶段所形成的形态各异的原初革命文化常以“利他”(特别是“牺牲”“付出”个体利益)来彰显其崇高性,如此,要凸出人是目的,必然要弱化崇高的悲剧色彩。弱化不是说要同“利他”彻底决裂,而是实现“利他”与“利己”相统一,这既可以是个体在追求崇高时满足自身利益,也可以是个体在满足自身利益时追求崇高。当前,许多革命事件、革命精神、英雄人物都带有历史感。流逝的时间和断续的空间都可能削弱了人们对其共情力,导致革命事件、革命精神、英雄人物如同虚拟而游离于“现实”之外。如此,必须把革命文化的崇高性经形式、内容、意义的再生产同现实关联起来。当然,同现实的关联可以依据崇高的层次而分层建立。因为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成为“至人”的英雄或“硬汉”般英雄,只能强调每一个体都要以求真、向善、尚美为目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追求崇高,去践行革命精神。

再次,要将革命文化的价值合理性同人的发展统一起来。在革命文化的认同中,人们不仅要清楚革命文化及其崇高性是什么问题,更要清楚为什么要践行革命精神。事实上,革命文化及其精神是同人的发展紧密相联。一方面,革命目的、革命精神的崇高是人把“现实”变成“理想的现实”之确证。另一方面,追求崇高是“真正的共同体”成员实现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必然逻辑。只有理解和把握了二者的辩证关系,才不会简单地、粗糙地用宏大话语体系将革命文化包装成一个仅关乎民族命运、国家前途的价值追求而遮蔽个人之发展。

最后,要使革命文化再生产符合时代发展要求。中国革命曾不同程度的发生过“左”的或者是“右”的偏差。革命文化作为其反映,在某些方面也可能表现出或“左”或“右”的偏差。“左”的偏差主要反映为“一切斗争、否认联合”;“右”的偏差主要反映为“少斗争、不斗争,多联合、尽联合”。这两种偏差,在不同历史阶段的表现不尽相同,但它们都是革命理论、革命政策脱离实际的反映。当下对革命文化再生产,必须符合时代发展要求,使革命文化经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后,成为一种“和合包容”“理性务实”“开放自信”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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