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凯华
“坚持党的领导,首先是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这是党的领导的最高原则。”(1)习近平:《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2页。加强中央权威是保证全党上下意志统一、行动统一的必然要求。面对已经开启的21世纪第三个十年,中国共产党要应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而应对两个大局关键在党、关键在于维护和加强党中央权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只有党中央有权威,才能把全党牢固凝聚起来,进而把全国各族人民紧密团结起来,形成万众一心、无坚不摧的磅礴力量。”(2)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2017年2月13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21页。“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中国革命历史是最好的营养剂”。(3)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2016年版)》,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87页。回顾党的历史可以发现,正是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中央权威才真正树立起来。延安时期树立起来的中央权威,帮助中国共产党发展成了一个在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当前中共党史研究中,对延安时期的关注点多集中在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等方面,缺少对中央权威的研究。总结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树立中央权威的历史经验,有助于深刻理解中国共产党加强中央权威的深层意蕴,从而为坚定不移地贯彻新时代党的建设总要求增添不竭动力。
“领导核心”与“中央权威”是相互区别而又密切相关的一组概念。具体而言,领导核心是具象化的存在,它往往指以其理论力量、人格魅力和实际组织经验为广大政党成员及人民群众所接受和公认的政党的主要负责人。而中央权威,在一定意义上讲是一种抽象化的存在,它不能具体到一个组织、一个人物,但它又切实存在且蕴含着巨大能量。通常情况下,我们会通过权威的具体表征来判断它的强弱程度,例如,在重大决策上,党中央能否一锤定音、定于一尊;在资源调配上,党中央是否具有实际的组织和动员能力。尽管有着具象与抽象之别,领导核心与中央权威却又是紧密相关不可分割。一个成绩卓越、品格高尚、魅力十足的领导核心对于在民众中树立权威无疑起着重要作用。一般来说,全党公认的领导核心一定是有权威的领导核心,维护中央权威就是要维护党的领导人在中央领导集体中的核心地位,就是要维护党中央在全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在党的发展历史上,对这一认识曾进行过艰难探索,直到延安时期才真正选举出全党公认的党的领袖,从而建立了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树立起党中央在全党的权威地位。正如邓小平所言:“我们党的领导集体,是从遵义会议开始逐步形成的。”(4)邓小平:《第三代领导集体的当务之急》(1989年6月16日),《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09页。那么,遵义会议以前为何没有建立起有权威的党中央?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地位是如何确立的?毛泽东在全党领导核心地位的确立对党中央权威的树立产生何种影响?这是我们在本节内容中需要探讨的问题。
恩格斯在《论权威》一文中,强调了一条朴素的真理,即:尊重和维护实践活动所需要的权威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一贯追求。(5)恩格斯:《论权威》,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第1—6页。列宁更进一步指出:“在现代社会中,假如没有‘十来个’富有天才(而天才人物不是成千成百地产生出来的)、经过考验、受过专门训练和长期教育并且彼此配合得很好的领袖,无论哪个阶级都无法进行坚持不懈的斗争。”(6)《列宁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01页。马克思主义政党要实现自己伟大的历史任务,既需要有自己的政党也需要有自己的领袖。维护领袖的权威就是维护党的权威、阶级的权威、群众的权威。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之一,从创建之日起就以选举的形式确立了党的负责人,然而直到延安时期才真正形成了全党的领导核心。从陈独秀到毛泽东,中国共产党用其自身建设的实践经验证明,树立和坚持中央权威,对党的自身发展和领导革命事业有着决定性意义。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内,党的领袖与领导核心是两个相分离的政治概念。从党的创建到中共七大,中国共产党先后经过六任领袖的比较与鉴别,最终历史地形成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毛泽东以前的党的领袖中,陈独秀有着较为特殊的地位。这一方面是由于他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从1921年7月中共一大当选为中央局书记到1927年7月离开中共中央,陈独秀曾在党的最高领导人的位置上连任五届。尽管具备种种优势条件,但是陈独秀却没能将自己的领袖地位转化成领导核心。在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时期,陈独秀在党内享有极高威信。据当年北大预科学生罗章龙回忆:五四时期陈独秀“一再强调,要采取‘直接行动’对中国进行‘根本改造’。他的这些言论非常符合当时激进青年的心意。青年们对他十分敬佩,亦步亦趋团结在他的周围。”(7)任建树:《陈独秀大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7页。建党以后,他仍然“威望很高,党内叫他老头子,中国的列宁”(8)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室、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研究室选编:《“一大”前后——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资料选编》第2册,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54页。。但是随着革命事业的向前推进,陈独秀在理论发展上逐渐落后于形势要求,五四时期积累的“光环”开始慢慢消散。陈独秀的家长制作风日益暴露加之政治决策的失误,致使党内越来越多的同志对其产生不满,党组织的凝聚力也出现松动。逐渐落后于革命形势发展的陈独秀很难成长为党的领袖。
在陈独秀离开中共中央以后,中国共产党又先后推选出瞿秋白、向忠发、王明和博古等人担任领袖职位。1927年“八七会议”后,瞿秋白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书记成为党的总负责人。1928年党的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向忠发出任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主席,由于他是个工人,领导水平不高,党中央实际上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中央秘书长李立三负责。1931年1月党的六届四中全会上,王明成为中央常务委员会委员,代理总书记。同年8月,王明赴莫斯科后,博古成为中央书记。可见,从大革命失败后至遵义会议召开前,党的总负责人及其领导班子成员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这种不稳定状态最直观地反映了党的领袖没有发展成为党的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尚未酝酿出有权威的党中央。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有三。
首先,革命环境的巨大转变是中央权威难以形成的重要原因。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转入秘密状态,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凝练出适合中国革命发展特点的中央领导核心十分不容易。秘密状态下的党中央领导人不仅要统一领导军队还要指挥游击斗争。然而,从瞿秋白到博古这些领袖人物及其领导班子成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既没有在农村开展革命斗争的经验也缺乏领导军事工作锻炼。思想认识上的落后与实际工作能力的欠缺,给中央领导核心的凝练造成极大阻碍。
其次,错误的党内斗争方式严重阻碍了中央领导核心的形成。从批判陈独秀的错误开始,惩办主义逐渐在党内流行开来。这种单纯的惩办主义在党内营造了一种人人自危的氛围,组织内部缺乏信任感,干部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被严重打压。对此,毛泽东曾评价说:“我党历史上,曾经有过反对陈独秀错误路线和李立三错误路线的大斗争,这些斗争是完全应该的。但其方法有缺点:一方面,没有使干部在思想上彻底了解当时错误的原因、环境和改正此种错误的详细办法,以致后来又可能重犯同类性质的错误;另一方面,太着重了个人的责任,未能团结更多的人共同工作。这两个缺点,我们应引为鉴戒。”(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思想年编:1921—1975》,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78—379页。
最后,共产国际的过度干涉直接导致了中国共产党难以形成有权威的党中央。由于中国共产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党在大政方针的制定上,甚至中央领导人的任命上,都要由共产国际制定或认可,根本没有独立性可言。从向忠发上台到反“立三路线”,从王明任总书记到李德指挥红军作战,事实证明,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内部事务的过度干涉只会不断削弱党中央的领导能力。中共中央领导核心的形成不是共产国际封的,而是需要党的领袖在领导革命中锻炼能力,在斗争实践中树立权威。
邓小平说:“我们党的领导集体,是从遵义会议开始逐步形成的。”(10)邓小平:《第三代领导集体的当务之急》(1989年6月16日),《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09页。遵义会议是中国共产党走向成熟的转折点,遵义会议后张闻天取代博古成为党中央的负责人,也由此开启了毛泽东在全党领导核心地位的确立过程。以遵义会议为起点,历时十年,中国共产党完成了党的领袖与领导核心相统一的过程。到中共七大召开时,中国共产党在事实与程序上都确立了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核心地位。
毛泽东在全党领导核心地位的确立并非一帆风顺。20世纪30年代,王明在苏联对毛泽东进行公开评论时说:“中国的政治领袖只能从中大培养出来,军人充其量只能当将军,不可能成为政治领袖”(11)师哲:《我的一生:师哲自述》,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6页。“中大”即莫斯科中山大学。,“毛泽东只能成为苏维埃运动的人物,他的马列主义理论不够,不能成为党的领袖。”(12)师哲:《我的一生:师哲自述》,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98页。而毛泽东却认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1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7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240页。这两种根本对立的观点,也预示着中共的领导核心建立方式的转变。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标志着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的彻底爆发,同时也宣告了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干预的破产,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开始在党内得到重视。长征开始后,随着红军作战迭次失利,尤其是湘江战役的惨痛损失,致使党内同志对军事指挥的不满情绪达到顶点,纷纷要求改换领导、改变错误路线。1935年1月15日至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城红军总司令部召开扩大会议。会议经激烈讨论,做出如下决定“(一)毛泽东同志选为常委。(二)指定洛甫同志起草决议,委托审查后,发到支部讨论。(三)常委中再进行适当的分工。(四)取消三人团,仍由最高军事首长朱、周为军事指挥者,而恩来同志是党内委托的对于军事指挥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14)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央档案馆:《遵义会议文献》,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2页。根据遵义会议的决定及会后不久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重新分工,由张闻天代替博古在党内负总责,毛泽东协助周恩来负责军事指挥,成立了由周恩来、毛泽东和王稼祥3人组成的军事指挥小组,全权指挥军事行动。实际上,毛泽东起着主要的决定性作用。
共产国际的认可为毛泽东领导核心地位的确立提供了重要帮助。在像中共党内领导核心这样的重大问题上,共产国际的指示和态度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毛泽东在取得党内同志认可的基础上还需要得到共产国际的支持。1937年11月,从莫斯科回国的王明打着“共产国际”的招牌,提出了一些与中央不相符的言论,一时赢得不少人的信任,毛泽东的领导核心地位面临严峻考验。直到1938年六届六中全会召开,这种局面才得以扭转。王稼祥在会上传达了共产国际的决定和季米洛夫的意见:“中共一年来建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治路线是正确的,中共在复杂的环境和困难的条件下真正运用了马列主义。中共中央领导机关要以毛泽东为首解决统一领导问题。”(1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中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92页。六中全会后,张闻天主动逐渐将党内负总责的工作移交给毛泽东。共产国际的认可对毛泽东在全党领导核心地位的确立具有重要意义,他标志着王明在争夺领导权的问题上彻底失败。
延安整风运动后,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核心地位才最终确立下来。尽管王明已经失去了共产国际的支持,但是党内长期存在的教条主义、经验主义仍有一定市场,他们对毛泽东提出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持怀疑和观望态度。为了教育同志,统一思想,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在全党范围内进行了整风运动。广大干部对经验主义、教条主义的危害有了进一步认识,愈加体会到毛泽东为代表的路线的正确,毛泽东在全党的威望日益提高。在全党整风运动的基础上,1943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毛泽东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和中央书记处主席,随后召开的中共七大上毛泽东当选为中央委员会主席。至此,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在事实上和程序上都完成了最终确立。
毛泽东在全党领导核心地位确立的过程也是党的中央权威逐步树立的过程。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经历极其复杂的考验后,赢得了全党的信任和拥护。他们在党内的威信不是靠谁封的,而是在与全党同志生死与共的十年风雨中自然形成的。对于党内同志来说,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关键时刻挽救了党,他们制定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党的壮大和中国革命的推进做出了重要贡献。甚至,在普通党员的认知中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就是中国共产党的代表和象征,他们在党内享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当成绩卓越的领袖人物毛泽东成为全党的领导核心时,领袖人物的魅力进一步凸显出来,这种魅力进一步转化为党内外同志对中国共产党的支持和认可,从而在无形中增强了党中央权威。实践反复证明,一个坚强、成熟、深得群众拥护的党中央,从来就是树立中央权威的根本保证,是赢得党和人民长久信任的根本保证。
“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是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的重要目的。”(1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424页。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严肃党内政治生活方面进行了颇有成效的探索,一方面通过确立毛泽东思想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来保证全党思想统一,另一方面又丰富和发展了民主集中制将其作为党内政治生活的根本准则。严肃党内政治生活,保证了延安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实现了全党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从而树立起了强有力的中央权威。
严肃党内政治生活,首先要有统一的政治方向,更明确的讲就是要取得意识形态领导权。一个政党在获取政权和执掌政权的过程中,为吸引民众、凝聚民心、达成共识,总会形成一套价值理念和是非标准,这就是政党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在政党认同中起着“灵魂”的主导作用。(17)黄卫平、陈家喜:《制度建设与政党发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87页。“大凡成功的意识形态必须是灵活的,以便能得到新的集体的忠诚拥护,或者作为外在条件变化的结果而得到旧的团体的忠诚拥护。”(18)孙景峰:《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执政形态研究》,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19页。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牢牢把握住了毛泽东思想这一正确的意识形态,并高度重视对其进行宣传与灌输,从而赢得了党内外同志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巩固和增强了党的中央权威。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树立中央权威的过程也是同党内各种不同思想斗争的过程。中国共产党诞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各阶级、各阶层不同的思想意识始终影响着党员和干部。小资产阶级占较大比重是中共党组织的一个重要特征,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带来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意识严重腐蚀着尚未实现完全无产阶级化的中国无产阶级,加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又为这种侵蚀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此外,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的认识又在相当程度上禁锢了部分党内同志的思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必须对党员的思想进行改造,进行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通过延安整风,全党认真总结了党的历史经验,逐步认识到以毛泽东为代表的路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正确路线,是唯一能够指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路线。1943年7月,王稼祥在《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民族解放的道路》一文中指出:“中国民族解放整个过程中……的正确道路就是……毛泽东同志在其著作中与实践中所指出的道路。毛泽东思想就是中国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的布尔什维主义,中国的共产主义。”(1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983—1949(修订本)》中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450页。同时,刘少奇在《清算党内的孟什维克思想》一文中也使用了“毛泽东同志的思想”“毛泽东同志……的学说”和“毛泽东同志的思想体系”概念,强调“一切干部,一切党员,应该用心研究二十二年来中国党的历史经验,应该用心研究与学习毛泽东同志关于中国革命的及其他方面的学说,应该用毛泽东同志的思想来武装自己”(20)刘少奇:《刘少奇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00页。。1945年中共七大确立毛泽东思想为全党指导思想,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实现了自建党以来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思想统一。
以毛泽东思想统一全党的思想,统一全党的意识形态,保证了全党政治方向的一致性,大大增强了开展党内政治生活的效果,使中国共产党成为一个在政治上、思想上和组织上空前成熟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夺取意识形态领域的领导权为树立党的中央权威提供了有利条件,在强有力的中央权威指导下,中国共产党迅速迎来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
延安时期,随着党员和干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认识的逐步深化和党员主体意识的增强,人们对于政党民主萌发了新的希望和要求。适应客观形势需要,通过完善民主集中制来增强中央权威,成为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严肃党内政治生活的发展趋势。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将“四个服从”作为民主集中制的基本原则,并将“全党服从中央”作为“四个服从”中的核心政治原则和政治纪律,从而保证了进行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关键力量。
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则建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建设的一条重要准则,也是发展全党积极性和巩固党中央权威的重要武器。列宁把国家结构中的集中制原则移植到党内生活中来,从而把党的组织制度定型为民主集中制。延安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建党学说中关于民主集中制的原理运用于中国共产党自身建设的实践,进一步丰富了民主集中制的本质内涵。毛泽东在评价大革命时期陈独秀的家长制作风时曾强调:“在组织上,厉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生活。”(2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思想年编:1921—1975》,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6页。1937年10月,毛泽东在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中进一步阐释了他对民主集中制的理解,“它是民主的,又是集中的,将民主和集中两个似乎相冲突的东西,在一定形式上统一起来”,“看实际……民主和集中之间,并没有不可越过的深沟,对于中国,二者都是必需的”。(22)毛泽东:《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1937年10月25日),《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83页。随着王明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破坏民主集中制的行为日益严重,1938年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中国共产党深刻总结了建党以来正反两方面的历史经验,系统提出了“四个服从”原则,即:“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2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6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91页。。“四个服从”是对我们党内政治生活秩序的总概括、总要求,是正确处理党内各种关系的基本准则。(24)本书编写组编:《党内政治生活十讲》,中国言实出版社2016年版,第69—70页。民主集中制的本体是集中制,集中制的根本特点和要求就是要有一个有权威的中央,地方必须服从中央,部分必须服从整体。坚持“四个服从”是坚持民主集中制的基础,是巩固党的团结统一的前提,是全体党员和党的各级组织的基本行为准则。
“四个服从”的提出,是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民主集中制原则做出的重大创新,也是对严肃党内政治生活的本质要求。“四个服从”中最重要的是“全党服从中央”,这是与树立党的中央权威直接相关联的。全党服从中央的本质就在于要求全党所有的组织和党员在政治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党的组织在延安时期实现了迅速地发展壮大,只有实行高度民主基础上的高度统一,才能保证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才能汇聚起领导中国革命胜利的关键力量,完成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使命。
组织严密是中国共产党的优势所在、力量所在。拥有健全有效、组织严密、动员有力的组织体系既是政党组织制度化的结果,也是政党取得权威的有效手段。就中国共产党而言,党的中央组织与地方组织之间是严格的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从政党组织的内部结构看,中国共产党内部结构总体呈现“紧密状”,政党组织内部关系密切。从政党组织与外部组织的关系看,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与其他社会组织(如工会、共青团、妇联等)总体也存在着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因此,严密的组织体系是中国共产党树立中央权威的重要路径。延安时期是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的建构完成时期,在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完善了中央、地方、基层的垂直领导关系;从政治上遵循了思想统一的根本准则;从组织运行上建立了统一行动的体制机制,从而为中央权威的树立提供了良好环境。
中国共产党的中央权威来自于广大党员、干部对中央真心诚意的拥戴。因此,树立党的中央权威首先要不断扩大党的组织覆盖,即:从党的组织体系本身来看,是将不断拓展的基层组织与地方组织置于中央的集中统一领导之下;从党的外围组织来看,是要将政权组织、军事组织、群团组织置于党的统一领导之下。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复杂的形势下进一步完善了党的组织架构,实现了党的基层组织发展和地方组织巩固,同时通过党的一元化领导体制的建立将党的外围组织统一起来,大大推动了中央权威的巩固。
首先,从党的组织在全国的覆盖面上看,延安时期党的组织覆盖达到了空前规模。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到达陕北时,陕甘宁革命根据地是土地革命后期仅存的一块革命根据地。抗日战争胜利时,革命根据地发展到19块,面积达100万平方公里,人口近亿。1948年3月,毛泽东离开陕北时,陕甘宁、晋察冀、晋冀鲁豫、晋绥、山东、中原等解放区大都连成一片,面积达235.55万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的24.5%;人口1.68亿,占当时全国总人口的35.3%;并占领了57座城市。(25)潘超祥:《党的建设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5页。党的组织覆盖不断拓展,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建立了包括西北地区、晋绥地区、晋冀鲁豫地区、山东地区、华中地区、华南地区、华西地区、东北地区等广泛而坚强的地方组织机构。其次,延安时期确立了党的一元化领导体制,从而加强了对党的外围组织的领导。为解决各抗日根据地由于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造成的党政军民关系中的一些不协调现象,1942年9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统一战线抗日根据地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的重要文件(也称“九一决定”)。《决定》强调党的一元化领导,指出党的各级委员会为各地区的最高领导机关,统一各地区的党政军民工作的领导。按照中央这个决定的规定,各个根据地都必须建立起一个统一的领导一切的党的委员会;党委会不应当仅仅是领导地方工作的党委,而是该地区的党政军民统一的领导机关,其成分必须包括党务、政府军队中的主要负责的党员干部;为统一地方党于军队的领导,党的书记应兼任同级军区政委;在党、政、军、民关系中,党是领导一切的。(2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9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422—430页。这个决定有效协调了解放区党政军民各组织步调,边区各级党的组织都形成了与政权系统相一致的领导系统,党的系统每一层次分别将政权及各种群团组织置于自己的领导之下,有力促进了根据地的各项发展。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不论是在纵向上的各级党组织建设,还是在横向上对党的外围组织的吸纳,都达到了空前规模,党的组织架构实现了极大发展,为中央权威的树立打下了坚实基础。
维护党中央权威,当然首先要保证广泛的组织覆盖,以严密的组织架构为基础,但是也要有统一的行动机制作保障。组织运行机制可以对组织体系内部党组织与党员之间、党员与党员之间、党员与干部之间、上级与下级之间产生的各种行为、各种活动、各项会议做出具体而明确的规范。它是维系党的组织架构正常运转的依托,也是树立中央权威的根本保障。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组织运行的体系机制建设上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健全了中央委员会工作制度;完善了各级党部工作规则;建立了请示报告制度;强化了党委会的集体领导制度;等等。这些组织体系配套运行机制的建立从根本上保障了中国共产党的中央权威在延安时期真正树立起来。
首先,六届六中全会后,中国共产党愈加深刻地认识到党的中央组织机构在中央权威树立中的关键作用,对中央委员会、中央政治局、中央书记处即各党部的工作任务、职责范围即组织纪律分别提出了具体要求。如:中央委员会不得在中央委员会以外发表与中央决定相反的意见,也不得有违背中央决定的行动;没有中央的委托,不得以中央的名义向党内外发表言论和印发文件等。(2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5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765—770页。其次,1948年以来,随着解放战争不断发展,为了适应后期革命斗争形势变化和发展的需要,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中共中央连续多次发出指示,要求在全党建立请示报告制度。1948年5月25日,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对党内的指示《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中强调:“必须坚决的克服许多地方存在着的某些无纪律状态和无政府状态,即擅自修改中央的或上级党委的政策和策略,执行他们自以为是的违背统一意志和统一纪律的极端有害的政策和策略。”(28)毛泽东:《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1948年5月25日),《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332页。随后中共中央分别起草和做出了《关于宣传工作中请示与报告制度的规定》和《各中央局、分局、前委应向中央报告的事项》,对请示与报告制度做了具体要求。最后,1948年9月解放战争战略决战前夕,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通过了《关于召开党的各级代表大会和代表会议的决定》。《决定》指出,在解放区面积日益扩大和逐步连成一体的情况下应健全党委制。《决定》要求,必须实行重要问题均需经过党委讨论和做出决定的制度,防止个人或者少数人决定重大问题,并注意集体领导和个人负责相结合,在紧急情况下,首长有临时处置权。(2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25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515—519页。为更好贯彻和落实这一精神,帮助各级党委更好的履行各自的领导职能,1948年9月20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健全党委制》的决定,对健全党委制作了详尽的阐述。这些组织运行机制的细化,是对党的组织体系进一步严密的重要补充,有力地巩固了党的中央权威。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树立中央权威的实践,为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留下了十分宝贵的资源。第一,必须加强党的领导核心建设,增强党组织向心力。无论是延安时期党的建设实践,还是新时代党的建设实践,坚决维护党中央的领导核心和党中央权威,都是检验党员和领导干部政治立场的第一标准。新时代加强党的领导核心建设,就是要坚决维护习近平总书记党中央的核心、全党的核心地位。第二,必须加强党的政治建设,严肃党内政治生活。延安时期体现党的政治建设的重要成果是确立毛泽东思想为党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创新保证了党的中央权威的巩固。新时代把党的政治建设摆在首位,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持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全党,统领全党意识形态。第三,必须在新时代实现党的组织体系更加严密。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一个拥有近亿党员的大党领导14亿多人口的社会主义大国,党的组织体系是党的力量所在、根基所在,抓好组织体系建设就是把握了党的发展命脉。在新时代推动组织体系更加严密才能推动党的组织更加完善,才能保证党中央权威始终坚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