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韩愈贬潮系列诗歌中的贬谪之路

2021-01-12 06:57
关键词:邓州蓝田潮州

周 静 敏

(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大唐时代,文人遭遇贬谪的现象十分普遍。贬谪诗人来到穷荒僻远的贬所,除了自然环境的恶劣和生活条件的贫乏而导致生活的格外艰难之外,更难承受的是心灵的孤独。在他们看来,“生命价值是由个体生命与其社会生命交织在一起体现的,欠缺其一,人的生命即不健全,而当这二者同步衰减时,必然导致生命整体的极大贬值”[1]332。因此,他们把文学创作看成是其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并以此为动力对精神世界重新定位与塑建。元和十四年(819)冬,韩愈因上《论佛骨表》被贬潮州。潮州属岭南道,从长安至此路途艰险且距离遥远。韩愈在被贬途中创作出20多首诗,其中有11首与地点有关。通过分析这些以地点命名的诗歌,可探究韩愈在被贬途中的心理变化及其原因。

一、路途始末

韩愈在《潮州刺史谢上表》中写道:“臣以正月十四日,蒙恩除潮州刺史,即日奔驰上道,经涉岭海,水陆万里,以今月二十五日,到州上讫。”[2]292由此可知,韩愈于正月十四日被贬,其间翻山越水,于二十五日到达潮州。潮州即今广东省潮州市,在唐代属岭南道。据尚永亮《唐五代逐臣与贬谪文学研究》记载:“唐代由长安通往江淮岭南诸地的道路有二,一为东出潼关经由洛阳而南行的两都驿道,一为东南出蓝田、武关至邓州而南行的蓝武驿道。”[1]319由韩愈在贬谪途中所作《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次邓州界》以及《宿曾江口示侄孙湘二首》3首诗可知,他选择的道路为蓝武驿道,即出长安后向东南行,经蓝田关后转入蓝田和武关驿道,再经邓州后南下走荆湘路,之后继续南行,从荆州渡江后南行,经岳、潭、衡和郴4州后至韶州与广州,再东行抵潮州。和两都驿道相比,蓝武驿道虽路程较短,但“其厄寨峻峭,崎岖坎坷,固弗利于行旅。一遇雨雪,往往覆舆毙马,咸称胜于蜀道之难”[1]321。韩愈舍弃平坦大道而选择崎岖山路的原因有二:第一,贞元十九年(803),韩愈因上书《论天旱人饥状》遭权臣陷害,被贬阳山,当时他就选择了蓝武驿站,故对这条路较为熟悉。第二,唐代贬官制度规定:“应流贬之人,皆负遣罪,如闻在路多作逗留,郡县阿容,许其停滞,自今以后,左降官量情状稍重者,日驰十驿以上赴任。”[3]凡遭贬谪,“自朝受责,驰驿出城,不得归宅”[4]。因此,唐代被贬者虽深知蓝武驿道崎岖难行,但迫于严诏,往往会选这一道路,韩愈亦如此。

韩愈到达潮州是在二十五日,但究竟是三月二十五日还是四月二十五日,历来说法不一。据《元和郡县图志》记载:潮州“西南至广州水陆路相兼约一千六百里①”[5]895,广州“西北至上都取郴州路四千二百一十里”[5]901,可知若走蓝武驿道再转经岳、潭、衡和郴4州到达潮州,韩愈共需行5 810里。又根据唐制规定,唐代馆驿每日传驿速度是4到6驿,平均每驿30里。那么,常人每日正常行进速度为120里至180里。韩愈是四月二十五日到达潮州,则5 000多里的路程他走了约100天,这显然与客观事实不符。但假设他是三月二十五日到达,约行70天,则平均速度为每日83里,即行驰两驿或三驿,因天气严寒加之路途难行,还是比较符合贬官行程。学界对三月二十五日产生质疑是因为韩愈在《泷吏》中写道:“南行逾六旬,始下昌乐泷。”[6]487昌乐泷位于韶州乐昌县,距潮州约2 000里。古人计算旬是按照月的上中下,韩愈于正月十四日被贬,属于正月中旬,所以从长安至昌乐泷的“逾六旬”大约是三月上旬。如此,韩愈有约15天的时间从昌乐泷到达潮洲。可以确定,韩愈到达潮州是在三月二十五日。如此严苛的时间要求,再加之恶劣的行进环境和漫长的路途,足可以看出韩愈被贬路途的艰辛。

艰辛的路途以及陌生的地点对诗人心理产生不同影响,因此韩愈写下一系列带有地名的诗歌。将这些诗歌按地点分为两类,并结合诗歌内容探析韩愈心态的变化过程。

二、商山路阶段

韩愈离开长安,首先途径商山路,亦称蓝田武关驿道。于长安灞桥始,经蓝田县,东南逾越秦岭至蓝田关,又越七盤岭,到商州商洛县,又东南行出武关,向东至邓州内乡县与南阳县,向西南行至穰县,再向南行经故邓城和安养县,南渡汉水至襄州襄阳县,全程约1 130里。这一路段最重要的关隘就是武关,它“地扼秦楚咽喉”,是关中东南的门户,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在逐渐远离长安的路程中,韩愈的心态发生了第一次转变,即由固执己见到祈求赦免。

(一)商山路前段

商山路前段是从蓝田至武关。据《唐代交通图考》所载:“自武关西北逾商山,七盤岭,秦岭,约四百里,皆行山中,至蓝田县,始出险就平,所谓商山道也。”[7]653由此可知,这段约有400里的山路崎岖难行。白居易也曾在诗中写道:“朝经韩公坡,夕次蓝桥水。浔阳近四千,始行七十里。人烦马蹄跙,劳苦已如此。”[8]197韩愈只身一人仓促离开长安,到达蓝田关时,侄孙韩湘驱快马赶来同行,于是他写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赠予韩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6]482。

据《唐代交通图考》记录:“(蓝田县)去长安八十里”[7]638,“又东南逾秦岭,至蓝田关,去县九十里,去京师一百七十里”[7]643,可知秦岭在蓝田关北部。所以,韩愈回望长安,看到的是“云横秦岭”。蓝田关距长安170里,按照当时贬官的行进速度,大约两日便可到达此地。蓝田关是西京门户,自古为关中平原通往南阳盆地的交通要隘,出蓝关便意味着离开了长安。从时间上看,韩愈是在正月十四日被贬,正逢冬季,大雪阻道。韩愈此前在《赴江陵途中寄赠翰林三学士》中写道:“商山季冬月,冰冻绝行辀。”[9]又《旧唐书》卷十五载曰:“宪宗元和八年十月丙申,大雪,人有冻踣者,雀鼠多死”[10],由此可知当时蓝田山中的严寒程度。气候严寒尚可忍耐,但商山路前段是山路,路面陡峭,积雪又导致路滑,可以想到对负有行李的贬官而言行路有多艰难。也正因离京凄惶和大雪阻拦,韩愈才写下了著名的“雪拥蓝关马不前”诗句。“瘴江”亦作漳江,即今广西省合浦县之南流江。《方舆胜览》记载:“州界有瘴江,名为合浦江”[11]10,“自瘴江至此,瘴疠尤甚,中之者多死,举体如墨”[11]11。《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诗充分表明韩愈被贬路途的艰辛险阻以及由此产生的内心恐惧。越过重重高山,东南行约300里,韩愈在武关西边途中,写下了《武关西逢配流吐蕃》。

嗟尔戎人莫惨然,湖南地近保生全。

我今罪重无归望,直去长安路八千[6]483。

武关,据《唐代交通图考》记载:“由商洛又东南经桃花驿,层峰驿,亦九十里至武关(今关),有武关驿。此关北接高山,南临绝涧,为春秋以来秦楚交通主道上之著名关隘,西去商州一百八九十里,去长安约近五百里。”[7]651武关现今仍沿用旧名,位于陕西省丹凤县东武关河北岸。“武关西”应处于由商洛至武关途中。“戎人”指吐蕃战俘,根据唐制,对在战争中被擒获的吐蕃人不加杀戮,将其流放南方。韩愈应是在由蓝田到商洛的路上。于武关西遇到了将要流放的战俘,眼前战俘的艰难处境使他陷入了对自身命运与前途的忧思。第一句中的“湖南地近”是因湖南自然环境较岭南适宜,且距长安较近。而诗人如今被贬至更远的地方,无望得到赦免。这首诗表明诗人对比发现自己的处境比那些战俘更为凄惨。

商山路前段虽距长安较近,但被迫远离政治中心的无奈和贬地的遥远都使诗人对前途感到迷惘与担忧。《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与《武关西逢配流吐蕃》两首诗都提到了“路八千”,八千在这里并不是一个确数,而是极言被贬路程之远。此时韩愈仍坚持自己的主张,认为自己对朝廷一片忠心,不应遭此大难。但路途的艰险与气候的严寒又使诗人身心饱受折磨,现实状况和内心所想反差极大,使韩愈感到了绝望。

(二)商山路后段

商山路后段是从邓州到襄阳的一段路程。在此,韩愈写下了《路傍堠》《食曲河驿》《次邓州界》《过南阳》和《题楚昭王庙》5首诗。据《唐代交通图考》记载:“邓州北至东都六百五六十里左右。西北至商州六百四十八里,至西京九百五十里。”[7]658邓州即今河南省邓州市,位于南阳盆地的西部,地势平坦,其正南方向就是襄阳。由“邓州南行一百四十里至故邓城,又二十里至安养县……又南渡汉水二十里至襄州所治襄阳县(今县),凡一百八十里”[7]659,邓州南行180里便是襄阳。邓州以西虽是连绵高山,但汉江流经这里,江水冲刷形成平原。因此,邓州到襄阳这段路平坦易行。且此时春日渐临,如韩愈《记宜城驿》“题为元和十四年二月二十日”句以及《过南阳》“南阳郭门外,桑下麦青青”[6]486均可作为春天来临的证明。此时万物复苏,积雪融化,气温回暖,到处呈现出欣欣向荣之象,使诗人没有了刚被贬时的惊惶与凄凉,心中逐渐升起希望,思想也由固执己见转变为祈求朝廷宽恕。

随着韩愈被贬途中时间和地点的改变,诗人心态也随之变化,其创作的诗歌也流露出新的思想感情。如《食曲河驿》:

晨及曲河驿,凄然自伤情。

群乌巢庭树,乳燕飞檐楹。

而我抱重罪,孑孑万里程。

亲戚顿乖角,图史弃纵横。

下负明义重,上孤朝命荣。

杀身谅无补,何用答生成[6]484。

这首诗的前两句表达了诗人对长安的思念之情,中间两句则表明自身处境的艰辛,最后两句是诚恳地向朝廷表明态度祈求宽恕。曲河驿,《唐代交通图考》载:“又由内乡东行约一百五六十里至曲河驿,韩愈有诗。又三十里至南阳县。”[7]657而“内乡县又距武关三百五十里”[7]655,与前面路程相加可知曲河驿距长安约1 000里。长安远在千里之外,地形与气候等条件变化较大,使诗人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这种心态的转变除受到外部客观条件的影响之外,也与韩愈曲直并存的性格有关。一方面,“曲”表现在他曾在四门博士任上为得到提拔而吹捧被认为是贪官的京兆尹李实;另一方面,“直”表现在他的两次被贬皆是因为直言强谏。曲与直在韩愈性格中交替出现,使他的仕途起起落落。在商山路后段,由于外部环境影响,朝愈的心理状态发生第一次改变,性格中“曲”的一面占据上风,韩愈在诗歌中多次表明自己的态度,极言自身处境艰难,希望得到朝廷的垂怜和宽恕。如《题楚昭王庙》:“丘坟满目衣冠尽,城阙连云草树荒。犹有国人怀旧德,一间茅屋祭昭王。”[6]486这首诗作于渡汉水抵达襄阳途中,表面是诗人在咏史怀古,实则是在向皇帝表明忠心。前两句通过对楚都今非昔比的景象描写表达自己被贬的哀伤之情,后两句悲凉之感消散,诗人恢复自信,表达了九死不悔的决心。又如《路傍堠》“千以高山遮,万以远水隔”[6]484,《次邓州界》“商颜暮雪逢人少,邓鄙春泥见驿赊”[6]485,《潮州刺史谢上表》“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加以罪犯至重,所处又极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2]292,这些诗句都充满荒凉感,且意味深长,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诗人的情感。

综上所述,在商山路段,受平坦道路和适宜气候的影响,韩愈的心态有了第一次转变,即从被贬初期的绝望到对前途充满希望,故表明自己的态度并祈求得到赦免。

三、岳、潭、衡和郴路段

韩愈被贬之路的后半段是从襄州到岭南,这一阶段共有两条路线。一条是正南线,即从荆州到江南西道,再经岳(今岳阳)、潭(今长沙)、衡(今衡阳)和郴州(今郴州)4州,向东南至韶州与广州,再东行抵达潮州的正南线;另一条是东南线,即出襄阳向东至鄂州,南行经过洪、吉与虔3州,后翻越大庾岭进入潮州。韩愈选择的是正南线,总长约2 125里,水陆相兼。这一路段韩愈创作了《泷吏》《题临泷寺》《过始兴江口感怀》与《宿曾江口示侄孙湘二首》4首诗。

《泷吏》是韩愈在三月上旬写于韶州乐昌县,即今天的广东省乐昌市。据《乐昌县志》所载:“隋开皇十八年,因境内有乐石、昌山两山而改称乐昌县”[5]902,在当时距长安约3 800公里左右。至于诗中首句“南行逾六旬,始下昌乐泷”[6]487中的昌乐泷,《水经注》载:“溱水出桐柏山,乱流径临武县西,谓之武溪。水出郴县黄泠山,西南流,又南入曲江县界。崖壁峻阻,岩岭干天,交柯云蔚,霾天晦景,谓之泷中。悬湍回注。崩岸震山,名之泷水。泷水又南出峡,谓之泷口。”[6]488可以看出,昌乐泷地形崎岖,水流湍急。《泷吏》的前半部分也描述了昌乐泷的行舟不易:“恶溪瘴毒聚,雷电常汹汹。鳄鱼大于船,牙眼怖杀侬。”[6]487这些客观因素滋生了都使韩愈对潮州的恐惧心理。《题临泷寺》是韩愈在韶州临泷县创作而成:“不觉离家已五千,仍将衰病入泷船。潮阳未到吾能说,海气昏昏水拍天。”[6]490诗人在首句回顾贬途之艰辛,尾句瞻念行舟之险恶。《过始兴江口感怀》则是韩愈路过始兴时感怀往昔而作,“目前百口还相逐,旧事无人可共论”[6]491。可见,此时家人还未与其汇合。《宿曾江口示侄孙湘二首》作于广州“曾江口”,“按广州府志:增江,源于陈峒山,历龙门,自北而东,绕增城县而南,百花林水自西合之。经豸岭南流,溯波罗水入于南海。此即曾江也,古曾字不用土旁。”[6]495据《元和郡县志》记载广州增城县:“西南至州一百八十里。”[5]889韩愈应是和侄孙韩同宿曾江口,触景生情,悲歌当哭,慷慨激昂地写下了这首诗。

与商山路后段地势不同,自襄州至岭南的道路又变得异常险峻。因此,诗人在此创作的诗歌内容大都是通过叙述路途艰辛,表达自己对贬地的恐惧,而这种恐惧直接造成了韩愈在被贬途中的第二次心态转变。如韩愈在《潮州刺史谢上表》中写道:“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界上,去广府虽云才二千里,然往来动皆经月。”[2]292韶州距长安3 685里,距离的遥远使诗人至此已经没有了之前祈求赦免的期望,随之而来的只是对贬地的恐惧。韩愈在诗中描述潮州“州南数十里,有海无天地。飓风有时作,掀簸真差事”[6]487,“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程期;飓风鳄鱼,患祸不测”[2]292。在唐代,岭南地区人烟稀少,自然条件恶劣,逐臣来到这里不仅语言不通,还饱受险恶环境与恶劣气候的折磨。如李德裕《谪岭南道中作》:“岭水争分路转迷,桄榔椰叶暗蛮溪。愁冲毒雾逢蛇草,畏落沙虫避燕泥”[12],这是诗人在贬谪途中对岭南的描写,可见其对岭南地区的恐惧。此外,逐臣在这里还要面临南方瘴气的考验。如刘询在《岭表录异》中记载:“岭表山川,盘郁结聚,不易疏泄,故多岚雾作瘴。人感之多病,腹肿胀成蛊。”[13]“瘴色满身治不尽,疮痕刮骨洗应难”[14],元稹被贬通州后不久便染上瘴疾,并深受其害。白居易也把江州称之为“炎瘴地”,写有“炎瘴九江边”[8]200与“黄茅瘴色换朱颜”[8]345等句。韩愈多次在诗中提及岭南的瘴气:“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6]482可见,岭南地区的瘴气对人体的危害极大。

地理和气候条件的恶劣,使诗人对贬所愈发恐惧。这里距长安已有5 000里之遥,被赦免的希望已经消失,且地理环境险恶,瘴气积聚。诗人此时又回到了刚被贬的心态,对前途感到茫然和绝望。

“元和贬谪文学本身就是一个生命力与阻力相碰撞、相抗衡并最终克服阻力的过程。”[1]427从初出京时的仓皇绝望,到克服绝望,又因贬地条件的恶劣而重新陷入绝望,就是韩愈的生命力与环境以及气候等阻力不断抗衡的过程。面对从长安至潮州的艰辛路途,地理环境、季节气候、环境的陌生以及距长安的遥远等因素都会对诗人的心理产生影响,而为了适应环境与保全自身,这种心态又反过来影响诗人,从而创作出一系列与地名有关的诗歌,展示出韩愈由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的心理变化。

注 释:

① 由于史书记载路程都是根据“里”来记算,一里约等于现在的454.2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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