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进口原油资源选择的思考

刘初春，张芳华

( 大连西太平洋石油化工有限公司）

中国的原油加工能力、石油消费能力均居世界第二位，炼油业作为石油资源的加工转换环节，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地位，为国家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提供能源保障，为石油产业链延伸提供基础原料。在市场经济环境下，中国炼油行业竞争激烈，企业面临优胜劣汰的生存危机。由于炼厂成本构成中原油成本约占90%，在提升竞争力的过程中，炼油企业高度关注原油成本，并竞相以加工重劣质、低价格原油为经营方向，这种趋势在一定程度上驱动形成原油的畸形价格。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中国炼油行业需要合理规划炼油加工流程，合理选择战略资源方向，灵活应对原油市场变化以及采购合理性价比的原油。

1 全球原油生产呈API度上升、硫含量下降的趋势

进入21世纪，业界曾经预测，随着原油不断开采以及消费量的增长，原油可采储量将递减，新开采的原油将越来越重质化和劣质化，但实际情况与预测出现较大偏差。过去10年，全球原油平均API度呈现缓慢上升的趋势，由33逐渐上升至35。尤其是近两年，由于委内瑞拉、伊朗受到美国制裁，两国原油产量大幅下降，各产油国原油产量变化及各油种产量变化交织在一起，使得全球原油平均API度上升较快。一般来说，原油硫含量与原油密度关系紧密。由于近年全球轻质原油产量增加较快，原油API度上升，硫含量呈下降趋势（见图1、表1）。

2 中国炼厂的加工流程应针对供应资源的品质变化进行配置

从资源稳定保障考虑，中国的主要原油进口地区为中东和俄罗斯。经过长期的实践探索，中国与拥有原油资源的地区建立了互惠的战略供求关系，为中国快速增长的石油需求提供了保障。过去4年，中国的原油进口量逐年增加，主要是来自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俄罗斯的增量（见表2）。

表1 2019年全球各地区/国家原油平均API度与硫含量

图1 2009－2019年全球原油平均硫含量及API度变化趋势

10多年前，主流观点认为，随着石油需求的快速增长，原油资源和产量将越来越紧张，未来可采原油资源及所产原油品质将越来越趋向重劣质化。基于这一判断，中国加工进口原油的沿海炼厂普遍朝着加工重劣质高硫原油方向配置加工流程，通过配置焦化、渣油加氢装置加工重劣质高硫原油，把通过重质化降低原油成本作为提高炼厂盈利能力的战略选择。中国沿海规模炼厂所加工原油的平均API度达到30左右（见表3），一些新建炼厂甚至更低。然而，从资源供给的情况来看，全球原油品质变化并没有走向预期，反而在近年有变轻的趋势。

从表1和表3可见，中国沿海加工进口原油的炼厂所进口的原油API度已远低于中东和非洲原油的平均值，也远低于世界原油平均值。亚太地区的原油供应地主要为中东、俄罗斯、非洲、南美，中国、日本、韩国是远东主要的石油消费国和原油进口国，这一态势未来短期内不会发生转变。中国炼厂的原油加工流程应针对供应资源的品质变化进行配置。

表3 2015－2019年中国进口原油品质变化

3 中国应重视重劣质原油加工能力增长过快的问题

3.1 原油加工结构与原油价格的关系

供求关系是市场中决定价格的最主要因素，价格刺激供求的变化，供求又决定市场价格的形成。轻、重质和高、低硫原油作为化工原料生产同类石油化工产品时，加工成本和产品结构有明显差别。不同品质原油的价值差异，推动原油价格不断变化，形成原油品质的价格差。当重劣质原油的加工能力不足时，重劣质原油需求受到抑制，从而挤压油价，拉大轻、重质原油的价差，使重劣质原油价格更具吸引力，吸引炼油企业扩大加工重劣质原油的能力，导致重劣质原油需求增加，又推动重劣质原油价格的提升，缩小了轻、重质原油之间的价差，加工重劣质原油的回报受到影响，这种不断的博弈推动市场演变。

表2 2016－2019年中国原油进口主要来源

对于原油资源缺乏的国家来说，确定战略资源地、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对确保能源安全具有重要意义，这需要对未来原油资源进行基本判断。根据资源结构布局炼油加工路线，如果炼油加工路线与未来的资源结构严重偏离，可能拉高目标原油价格，导致炼厂资产运行效率低下。

3.2 重劣质原油加工能力增长过快导致性价比下降

3.2.1 中国加工重劣质原油的能力

过去中国炼厂主要以焦化装置加工重劣质原油，为了追求更高的轻油收率，增强产品结构调整的灵活性，近20年来中国重点发展了渣油加氢装置；同时，中国市场有较大的沥青需求，采用原油蒸馏法生产沥青为加工重劣质原油提供了条件。2019年末，中国加工海上进口原油的沿海、沿江炼厂渣油加氢装置达22套，产能超过0.55亿吨/年，焦化装置产能约0.8亿吨/年。通常情况下，按照加工原油API度为30的流程配置，渣油加氢装置配置比例为原油加工能力的0.35，焦化装置配置比例为原油加工能力的0.25，折合原油加工能力为4.77亿吨/年，加上沥青的生产，中国具备强大的加工进口重劣质原油的能力。

3.2.2 中国加工沙特阿拉伯重劣质原油的性价比

沙特阿拉伯是中国主要的原油供应国。表4列出了近20年沙特阿拉伯4种原油的年均价格走势，价格变化无规律可寻，这很具有代表性。沙特阿拉伯等中东地区主要产油国原油销售通常以长约为主，原油定价方式由基价和升贴水价格两部分构成。基价完全由市场交易（迪拜、阿曼基准原油价格）决定，升贴水价格参考代表性炼厂对所加工原油的需求等因素决定。炼厂的加工流程配置直接影响原油需求。重劣质原油加工能力的增长，使得重劣质原油“皇帝女儿不愁嫁”，定价主动权握在供应方手中，导致供求双方利益失衡。

表4 2002－2019年沙特阿拉伯原油年均价格及价差

表4中，超轻质和中质原油的价差越大，且价差占两者均价的比例越高，加工重质原油才更有优势，反之亦然。从表4的数据看，相比加工轻质原油，有时加工重劣质原油的性价比并不高，甚至会更差。过去近20年，2004－2008年中国炼厂加工重劣质原油的性价比更高，之后10年，除2015、2016年加工重劣质原油的性价比较高外，其他年份加工重劣质原油都没有显示出优势。究其原因，可能与中国炼油业加工重劣质原油的能力增加过快有关，这种现象需要引起重视。

3.2.3 加工重劣质原油的环境压力和成本

加工重劣质原油会增加环境压力，例如加工过程中的能耗物耗、温室气体排放上升，硫磺等副产品增加，化学废物增加等。尽管炼厂都按新排放标准不断提升环保管控水平，实现环保达标，但化学废渣、温室气体、被处理水数量增加，无疑给环境保护造成压力，环境保护压力会导致原油加工成本不断上升。

3.2.4 炼厂流程配置与原油加工性价比

评价一个炼厂所加工原油“好、坏”的实际标准是性价比。同一种原油由不同流程配置的炼厂加工，会产生不同的收益。对于一个加工手段已经成型的炼厂来说，炼厂周边石油产品需求环境变化也会影响原油的性价比。目前，主要的原油供货商的定价机制通常是基于典型的加工流程，综合目标市场的价格预期以及供求松紧程度确定升贴水。因此，因流程配置而产生的需求紧张应引起中国炼油行业的高度关注。

4 建议

4.1 继续维持以加工中东原油为主的格局

尽管美国以页岩油开发为主的原油产量近年快速上升，对全球的石油供求格局产生了巨大冲击，美国将以各种手段抢占石油市场份额并维持有利价格，迫使欧佩克成员国调整能源战略，但中东地区具有原油成本优势，将长期成为亚太地区原油需求的稳定供应地。对南亚、东南亚、远东地区来说，将中东地区作为原油供应资源地具有得天独厚的区域优势；从供求平衡和物流成本权衡来看，合作双方具有长期共赢的基础，是原油供需双方互为首选的主要战略资源。

4.2 适当控制沿海炼厂加工高硫、重质原油的装置能力

炼油业需要极其巨大的投资，对国家经济发展会产生重要影响。根据资源配置情况考虑加工流程，对提升行业竞争力、应对全球化市场竞争具有重大意义，也是炼油企业生存、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考虑中国的长期原油资源供应来源和品质，在未来若干年内，应避免因高硫、重质原油加工能力增长过快导致高硫重质原油价格走向畸形；沿海规划建设新炼厂时，加工流程必须防止因偏离原油资源现状而过度投资；炼厂采购原油时，应以效益最大化为目标，适当控制原油API度，对于大型炼油企业来说，原油API度保持在32～34较为合理，具有更好的经济性。

4.3 避免长约资源过于集中

通常，长约原油是炼厂资源和原油性质稳定的基础，现货是应对市场变化的手段。对以加工中东原油为主的中国沿海炼厂来说，原则上长约原油的平均API度应接近中东实际生产原油的水平；应该避免长约过于集中于某一油种而导致溢价，可以通过现货采购来把握市场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