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成
(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新型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发展,促进了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动,农村留守儿童群体也因此逐渐扩大。据民政部全国农村留守儿童信息管理系统统计,2018年全国共有农村留守儿童697万余人,96%的农村留守儿童由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照顾,4%的农村留守儿童由其他亲戚朋友监护,其中处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占78.2%[1]。农村留守儿童一般是指父母双方均外出务工或一方外出务工另一方无监护能力,无法与父母正常生活的未满16周岁的农村户籍未成年人[2]。父母长期外出务工,农村留守儿童需独自面对许多压力,如学习、生活、情感等等,这些会使留守儿童产生孤独、无助、恐惧等感受。为了转移自身情感,寻求心理寄托,他们其中很多人寄情于手机游戏,甚至无法自拔。
近年来,移动通讯设备的普及及其对互联网占用比重的提升,促使虚拟网络演化出丰富的网络互动形式及社交平台,虚拟空间逐步成为人们社交生活的重要载体[3]。此消彼长,个体在虚拟空间中的活跃部分代替了线下行为[4]。当下5G网络时代,各种手机游戏多如牛毛,且手机游戏市场的准入门槛低,监管难度较大。基于此,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会对其身心健康与社会发展造成不利影响,甚至会对乡村振兴的后备人才培养产生消极影响。因此,调查当下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现状,分析其产生的具体原因,并对此提出有效对策十分重要。
皖西H县G村位于大别山腹地,总人口4600余人,其中常住人口1600余人,外出流动人口3000余人,占全村总人口数的65.2%。因环境、交通、市场等原因,当地居民收入低且来源单一,随着孩子养育教育成本的增加,G村大量青壮年夫妇外出务工以增加家庭收入,提高生活水平。留守儿童多跟随祖辈生活,受到溺爱的较多,很多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呈现出沉迷游戏普遍化、持续化、低龄化等特征。
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导致留守儿童的生活监管严重缺位,祖辈的溺爱使留守儿童在家畅所欲为。笔者在G村走访发现,很多外出务工的父母给孩子购买了智能手机,用以日常视频通话和满足子女网络学习需要,平时交由长辈进行保管。但是很多留守儿童在放学后和休息日以诸多借口将手机从长辈处拿来,与同伴聚在一起玩手机游戏。在日常交流中,G村留守儿童间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手机游戏,甚至在学校内同辈群体间谈论最多的话题仍是手机游戏。这些留守儿童上至九年级下至一年级,男女均有。由此反映出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在G村已经是普遍现象。
村内留守儿童A说到:“我比较喜欢玩刺激战场和王者荣耀,我们班同学都挺喜欢玩这两个游戏,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玩别的游戏,我们经常联机一起玩,比单机游戏好玩儿多了。平时奶奶管得严,每天晚上只能玩两把,只有周末奶奶出去干活我才能在家和同学玩个痛快。”
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的程度可以通过玩游戏时间与次数反映出来。第一,玩游戏时间常态化。G村的水稻种植业和龙虾养殖业较为兴盛,常住村里的人们多以此为生。长辈们日常生活较为忙碌,疏于对留守儿童的看管,使其玩手机游戏的机会变得更多。有些长辈为了让儿童安稳地待在家中,甚至主动提供手机给儿童玩游戏。第二,玩游戏时间持续化。在放学回家后很多G村留守儿童便开始玩手机游戏,周末、寒暑假期间几乎是整天手机不离手,乐此不疲地将时间投入到手机游戏中去,不论课后作业多与少,几乎每天必玩,更有甚者熬夜玩游戏。
留守儿童B的爷爷说到:“我那个孙子天天放学回来后就把我手机拿过去了,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有时候玩起来饭不吃都行,一到放假就拿着手机玩到半夜才睡,任你怎么讲他都不听。孩子他爸妈也不在家,我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他了。”
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低龄化,主要体现在低龄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的人数占其总体比例方面。低龄儿童的学习和模仿能力很强,且具有较强的从众心理,可以很轻松地从成年人和同辈群体中学会游戏操作。在G村幼儿园,儿童大约有150人,其中留守儿童约100人,幼儿园每日放学时间很早,低龄留守儿童回到家中多是玩手机游戏或看电视,其中经常玩手机游戏的低龄留守儿童约占幼儿园低龄留守儿童的一半,且这个数字具有不断扩大的倾向,由此可见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低龄化较为严重。
留守儿童C的奶奶说到:“我家小孙子今年5岁,在村里的幼儿园上中班,那个智能手机比我玩得都要厉害,天天玩那个微信小游戏,只要手机不给他玩就哭闹。他们幼儿园好多小孩子都跟我的小孙子差不多,喜欢玩手机游戏,有的比我孙子年纪还要小。”
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现象的背后蕴含着两种生成机制,从个人自身层面出发的内部机制和从社会环境层面进行剖析的外部机制。内部机制主要是寻找亲情缺失的替代物、社会错误价值观的影响。外部机制主要是生活方式的改变与生活质量的提高、家庭监管的缺失与家庭教育的缺位以及社区公共设施的不健全。在内外部两种机制的共同作用下,促使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现象的产生。
1.寻找亲情缺失的替代物。父母长期外出务工,让留守儿童的内心产生一种孤独感,长期的亲子情感缺失使他们感到孤独与无助,缺少社会网络的支持让他们的学习与生活变得迷茫,留守儿童渴望与他人交流并得到认可,通过手机游戏留守儿童可以在虚拟环境中结识志趣相投的朋友,一定程度上构建起一个非正式社会支持网络,而且网络空间中建立的社交关系也可转换到现实生活中。在G村,大部分留守儿童在休息日或寒暑假期间经常会到同学家中一起玩手机游戏,交流游戏中的心得体会,偶尔倾诉心事。共同游戏和交流的过程,体现的不仅是留守儿童寻找亲情缺失的替代物,更显现出农村留守家庭中亲子关系逐渐衰微。
2.社会错误价值观的影响。价值观对正处于成长阶段的儿童至关重要,正确的价值观会给儿童的行为带来有利影响,错误的价值观会给儿童的行为带来不利影响。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社会错误价值观的影响,会对其自身与社会的发展带来诸多负面影响。这种错误的价值观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首先是受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沉迷手机游戏的留守儿童不再将学习看做自己的第一任务,而是被平静且安逸的生活所迷惑,认为学习是件劳累且无用的事,而玩游戏会带来很多快乐。其次是近年来电子竞技的风靡,让留守儿童对手机游戏倍感兴趣,认为游戏玩得好既可以赚钱又可以出名,还可以更好地融入同辈群体。
1.生活学习方式的改变与生活质量的提高。对于农村留守儿童来说,生活学习方式的巨大改变,为其创造了玩手机游戏的时间条件。首先,校车接送与家长接送孩子放学方式的流行,让他们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返回家中,网上提交家庭作业的方式使其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手机。笔者在G村调查了解到,除了少部分家住学校附近的孩子,其他孩子回家几乎都是乘坐校车或家长接送。其次,生活质量的提高促使智能手机在农村的普及,为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创造了现实条件。原本用于方便联系和学习的手机,被孩子以各种借口拿到手,然后用于打游戏。再次,公交车、电动车等交通工具的便利,客观上为留守儿童假期聚集在一起玩游戏提供了方便。
2.家庭监管的缺失与家庭教育的缺位。家庭监管缺失让留守儿童处于无拘无束的自由散漫状态,家庭教育缺位使他们无法正确对待手机游戏的诱惑,严重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首先,距离问题使父母无法及时对孩子的动向进行监管。在G村有很多常年在外务工的父母,为了方便与孩子联系、满足孩子网络学习需求,便为孩子购买了手机,但无法对孩子玩手机游戏做出有效监管,很难对其进行正确引导。其次,祖辈对留守儿童溺爱骄纵,父母对孩子的家庭教育力不从心。通过在G村的走访,笔者发现祖辈对孩子玩手机游戏多持放纵态度,且很多留守家庭亲子间沟通交流有障碍,父母的教育方式多简单粗暴,发现孩子沉迷手机游戏也无计可施,更有甚者还未发觉孩子沉迷手机游戏这一问题的严重性。
3.乡村公共娱乐设施的不健全。近年来农村家庭的物质生活条件得到显著改善,但是乡村精神文明建设却依旧较为落后。首先,农村留守儿童接触到的文化娱乐活动形式较为单一,戏曲大舞台、杂技表演、电影下乡等常见娱乐活动形式在G村也较为少见,只有一年两三次的庙会、赶集较为常见。其次,农村的文化娱乐设施缺乏,难以满足留守儿童的需求。G村只有两间图书室,学校的图书室在假期不对外开放,只有村部的图书室可供阅览,但其中儿童读物很少,且多为各种书籍报刊,不能满足留守儿童的阅读需求。村内文化广场的儿童娱乐设施较少,所能容纳的儿童数量有限,且文化广场位于村中心,不便于家住G村边缘位置的留守儿童享受公共娱乐设施。这便为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提供了“可乘之机”。
当前的农村社会发展变化迅速,而与之相对应的社会支持网络尚未建立健全,使得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问题较为突出,这不仅对留守儿童个人发展、亲子间关系和睦产生负面影响,更成为新时代乡村振兴需面对的现实问题。为了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民政部提出“汇聚社工力量,助力乡村振兴”,这为新时期乡村振兴提供了一条可行道路。随着我国农村社会工作的发展,农村社会工作者可以在参与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发挥专业优势,为留守儿童提供多方社会支持,激发留守儿童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热爱,从沉迷手机游戏中解脱出来。基于此,本文从社会支持理论视角出发,提出构建农村留守儿童社会支持网络新路径。
社交支持是促进农村留守儿童身份认同与推进其组织建设的根本。留守儿童的自尊心较强,对于自身的留守儿童标签较为反感,他们觉得会受到同辈群体异样眼光的看待,以致其自我身份认同感较低,从而使他们很难形成组织进行互帮互助。首先,妇联要充分发挥其保护少年儿童合法权益的作用,在提供政策知识、权益保护、文化宣传等方面为留守儿童服务,比如:维护留守儿童的合法权益,主动为其提供生活与学习方面的帮助;为留守儿童提供兴趣开发服务,寻找其兴趣所在,促进其健康成长。其次,推进留守儿童组织建设,实现儿童自助与互助。学缘、地缘、亲缘是农村留守儿童非正式社会支持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其互助效果不甚明显。因此,农村社会工作者可通过乡村平台,与基层妇联以及少年宫共同推进留守儿童互助组织建设,如成立学习互助小组、娱乐互助小组、运动互助小组等,激发留守儿童的潜能,促进其自我发展,降低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的可能性。
农村留守儿童因长期与父母分离,难以得到父母的关怀与陪伴,常常会感到孤独与无助,容易处于弱势地位。沉迷手机游戏表面上看似只是留守儿童的不良行为,其实是留守儿童孤独、压抑、无助的现实表现,农村社会工作者可以据此对留守儿童进行心理疏导,减少其孤独与无助感。因为父母外出务工,留在家中的多为祖孙两代人,在农忙时节祖辈常常需要早出晚归,很多时候只有留守儿童一人在家,致使留守儿童的安全感较低。
情感支持是构建社会支持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首先,农村社会工作者可以通过动员留守儿童的亲属给其提供非正式社会支持,减缓他们内心的孤独困苦。政府部门可以积极推动专业社会工作人才引进工作,为留守儿童提供正式社会支持,通过提供个案、小组、社区等社会工作专业方法为其进行心理调适。其次,增加留守儿童安全感,政府部门可以建立留守儿童安全保护机制,充分发挥基层妇联组织的作用,积极鼓励社区邻里进行互帮互助,从而增强留守儿童安全感。
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的重要原因是生活娱乐匮乏和对手机游戏的心理认知不足。很多留守儿童的生活轨迹仅限于家校两点一线之间,且所处周围环境中少有儿童娱乐设施,很多孩子除了学习,就是玩手机游戏消遣时光。尤其是低龄留守儿童对于沉迷手机游戏的危害更是毫无意识,觉得手机游戏为他们带来无尽的欢乐。农村社会工作者可以为留守儿童丰富文化娱乐生活,使他们枯燥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首先,文化娱乐是人工作学习之余从事的一种放松身心、增加生活情趣的活动,是人类文明形式的重要补充,它有利于陶冶情操、开阔眼界、互动交流等。相较于非留守儿童而言,留守儿童在生理、心理、精神等诸多方面承受着更大压力,甚至很多困苦无法表达,因此,丰富留守儿童的文化娱乐生活对于增强他们的社会适应能力非常重要。地方政府可以通过政府购买社会服务的形式,由社会组织开展四点半课堂、爱在身边、阳光童伴等服务项目,不断丰富留守儿童的文化娱乐生活,促进留守儿童自信心提升。其次,提升留守儿童对手机游戏的心理认知也是文化支持的重要部分。学校要经常通过主题班会、案例剖析、新闻视频、报刊读物等形式,开展关于儿童沉迷手机游戏危害的宣传,使留守儿童树立正确观念,避免沉迷手机游戏。
行政支持是促使手机游戏退出农村留守儿童日常生活的重要之举。目前手机游戏领域的监管力度较为薄弱,游戏质量层次不齐,对儿童能够参与何种类型游戏并没有做出明确清晰的规定,且当下电竞之风较为兴盛,留守儿童的社会价值观易受影响。首先,政府要强化职能,充分发挥其政策制定者和执行者的作用。政府要制定有关手机游戏管理方面的政策,比如:要求游戏制作公司对玩家设置游戏使用者最低年龄,限制未成年玩家消费。政策制定后,政府要严格履行其执行者的职责,加强对手机游戏的监管力度。其次,基层政府要积极开展德育工作,为农村留守儿童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社会各界要加强对留守儿童群体的关注,深入了解留守儿童的内心所需,在此基础上,为其提供相应的关怀与呵护,比如:提供玩耍娱乐空间,提供基本运动器材。同时,为留守儿童营造安全且温馨的乡村环境,使他们能够快乐地成长。只有在良好的环境之下,手机游戏才可能逐渐退出留守儿童的生活空间,从而有利于儿童身心健康成长。
农村留守儿童是我国新型工业化和城镇化发展的产物,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严重影响了其身心健康的发展。通过对皖西H县G村的实地研究,揭示了当下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的现状特征,从内外两种机制深入剖析其产生的主要原因。最后从社会支持网络的视角出发,以留守儿童为出发点,构建多方社会支持体系,增强留守儿童社会适应能力,为减少农村留守儿童沉迷手机游戏建言献策。
为深入贯彻落实乡村振兴战略,促进农村经济可持续发展,努力缩小城乡之间差距,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当地政府要积极响应政策,带动地方经济发展,鼓励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就业创业,并为其提供技术、资金、政策等方面的支持与帮助,将原本需要外出务工的儿童父母尽可能地留在乡村,以此减少农村留守儿童群体数量,从根源上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