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霞
(清华大学 中文系,北京 100084)
早期清华(1911-1949)的许多方面在今天看来都是值得回眸的典范,这里不但聚集着具有现代意识的校长、教师,更有相对宽松的管理与学术氛围,有令人回味无穷的校园文化生活。受西方现代文明的影响,清华的民主、自由、法治的观念极其鲜明,校园社团与文化刊物颇为发达,最有名的是连续出版了637期的《清华周刊》,在这个每期“百八十页”(1)梁实秋.清华八年[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4.的刊物上,可以对一切问题甚至担任校长的条件“指手画脚”,这在后来直至现在的大学校园是难以想象的。这种相对自由宽松的人文氛围是现代高等教育得以发展的重要条件。
从“游美预备学校”演进而来的清华学校,有着“庚子赔款”的历史背景。当时师生痛切地称呼自己的学校为“国耻纪念碑”。早期清华带有着浓厚的美国化色彩,在清华学校的前半期,从教育方针到规章制度甚至校园建筑,无不体现出半殖民地的文化性格。然而,即使在这样被动的境遇下,清华的教育仍然寓有“造就领袖人才”的宏大目标。当时的教务长指出,留美学习“将帮助这些未来的中国领袖去改善我们困苦国家的命运”。
一代一代的清华人为了教育自主与学术独立不断地抗争着,建树着。可以说,清华的历程是行健不息、自强自立的历程。1925年,清华正式成立大学部,并创办国学研究院,“以在国内造就今日需要之人才为目的,不为出洋游学之预备”。它的意义不仅在于形式上摆脱留美预备“培训”的性质,使民族教育独立,更在于可以独立自主地运用现代化的教育理念来培养现代中国需要的人才。为了这一理想,一任又一任的校长呕心沥血,精心策划,一批又一批的名师殚精竭虑,勤奋耕耘,为清华现代教育奠定了扎实的根基。
清华学校时期的周诒春校长(任期1913-1918)最早提出“三育并进”的教育思想——“今日之学生,宜着重德智体三育固矣”,“清华学校,素以养成完全人格为宗旨,故对三育所施教育之功,不遗余力”。清华一直响誉校内外的民主制度和自治精神也肇始于周校长时期,他所积极倡导的“校中无上下尊卑之分,当有长幼先后之序”,“亲爱而不近于溺,严正而不近于苛,宽严并重”的校风久久地滋润着清华园;在周校长任内,确定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清华校训,成为绵延至今的清华人的崇高准则。
尽管罗家伦在清华仅任职两年多(1928-1930)就被驱走,但他却是开清华学术化先河的第一人。他就职演说的题目就是《学术独立与新清华》(2)罗家伦.学术独立与新清华[A].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清华大学史料选编[C].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1.,发展学术研究、争取民族学术独立成为他首要的办学宗旨:“研究是大学的灵魂”;“要国家在国际间有独立自由平等的地位,必须中国的学术在国际间也有独立自主平等的地位”。为此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1.提高教师的地位,使中国教员与外国教员地位等同;2.提高国学课程的地位,改变唯洋文是瞻的校风;3.建立新的研究机关,改变“专教书而不研究”的局面;4.扩充和创办学术刊物,斥巨资购买图书、仪器设备;5.“开放女禁”,实行男女同校。由于任期短暂,罗校长所实施的教育方针仅仅初见成效,但幸运的是有梅贻琦先生这样一位出色的后任校长。
梅贻琦校长(任期1931-1948)可谓清华现代教育的集大成者,他立言行事无不既立足于中国国情国势又瞻眼于世界先进水准,“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是他留给教育界的至理名言。清华大学在他孜孜不倦地营造下,进入了辉煌时期。梅校长的教育理念的来源有三个方面:一是中国古代儒家的教育观点和古希腊的教育思想,二是欧美近代民主与法治的观念,三是五四以来所倡导的兼容并蓄和学术自由的现代大学方针。梅贻琦教育思想的核心是“通才教育”,使每个学生对于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都能够融会贯通,而不仅仅满足于“一技一艺之专长”,他在《大学一解》中系统地阐述了通才教育的思想。在贯彻这一教育方针的过程中,他积极倡导学术自由:“思想要独立,态度要谦虚,不要盲从,不要躁进”;“延聘名师”和“教授治校”是实现其教育思想和办学方针的基础,他反复强调教师在学校中的主导地位,并指出 “教授责任不尽在指导学生如何读书,如何研究学问,凡能领导学生做学问的教授,必能指导学生如何做人,因为求学与做人是两相关联的。”(3)梅贻琦.大学一解[J].清华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1941,(00):1-12.他不但为清华建立起强大的德才兼备的师资阵容,而且在师生融洽的气氛中培养出德智体美劳群诸方面优秀的众多人才。
国内外一流名师的聚集是清华现代教育得以实施的基础。当时的清华从院长、教务长到系主任、教员,无论是制定教学方针还是担当导师、传授知识,抑或指导学生的课外活动,都遵循着“治学贵严谨,思想忌偏蔽”的原则,形成了教学相长、师生互动的良好氛围。聘请著名学者演讲是清华的传统,比如梁启超,就多次来清华演讲,对清华学风与校风的醇化产生深远的影响:1914年他以《君子》为题来校演讲,引《周易》“乾”“坤”二卦的卦辞激励清华学子,启发学校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为校训;1917年梁启超又一次来清华就“为人、做事、修学”给予学生以谆谆教诲;1920年末他以《国学小史》为题开始在清华系统讲学;1922年起梁启超被正式聘为清华讲师,还给清华学生开列了“最低限度之国学书目”;1924年梁启超给清华的学生讲演了《清华底成败与中国底安危》(4)梁启超.清华底成败与中国底安危[J].清华周刊,317.,认为将来中国的安危,很大一部分取决于清华人的努力,他寄希望于即将留美的清华学生:1.立志做学科里的第一流人物;2.针对中国的国情,有目的有鉴别地学习,学以致用,不能盲从;3.保持自己的民族尊严和民族精神,完善作为中国人的人格修养,为了将来服务于祖国。1925年梁启超担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同年,他在《清华周刊》上发表《学问独立与清华第二期事业》(5)梁启超.学问独立与清华第二期事业[J].清华周刊,350.一文,再一次系统阐述学术独立的主张和治学方法。梁启超先生对清华人才的造就和培养付出的努力,是为范例。
在相对短暂的三十年里,是什么原因使得清华一跃成为一所世界著名大学?时至今日,尽管人们有见仁见智的回答,但可以肯定的是,清华在其最初的三十年里,尤其是在其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二十年里,将清华的建设和发展定位于现代大学的主旨,即不断追求民主、独立、自由和创新,是其成功所在。
早期清华的学生来源和校园浓重的西方文化底蕴是昔日清华发展的基础。当年的学生大都有扎实的古典文学的根底,进校后不但生活在西式的图书馆、大礼堂、实验室之中,任教的老师、阅读的书籍不少也都直接来自英美,西方最先锋的思想文化潮流和前沿作家艺术家的作品几乎同时在清华园里流行着;早一步出国留学的同学更是不断地传回西方文化信息——《清华周刊》上有著名的《旅美通信》《留法通信》《海外文坛信息》等栏目;清华学生能够毫无障碍地感受与借鉴世界最前端的思潮,在富有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迅速地消化与吸收西方文化的精华,真正做到了中西融会贯通。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清华的教育思想与理念起点较高,时时处处立于国内领先位置。
清华园幸运地聚集着具有现代意识的校长、教师,更为幸运的是,在他们的主持和倡导下,形成了清华校园宽松的管理与学术氛围。大学的民主是大学建设和发展的“空气”。当时清华有著名的“教授治校”的机制,就是民主管理学校:三会——教授会、评议会、校务会同时存在而各司其职,校长担任主席;“校长分寄任于诸教授与各执事,诸教授与各执事尽其责于诸学子”。兼容并包,集思广益,又有相应的规则和纪律来维护民主制度的实施。朱自清在《清华的民主制度》(6)朱自清.朱自清全集[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414-415.一文中说:“在清华服务的同仁,感觉着一种自由的氛围;每个人都有权利有机会对学校的事情说话,这是并不易得的。”同时,学生有一定的自治权进行自我管理和自我约束,比如20世纪20年代初诞生的“学生法庭”,其宗旨为“提倡学生自治,灌输法律知识,并辅助校章之执行”,充分体现了学生的自治精神。牢固的民主自由的观念同时又有切实的行使民主自由的程序与纪律,使清华园的自由气息井然有序地弥漫了几十年。十分明显,师生们对学校的关心、建设和热爱绝不只是体现在对学校的有关政策和措施的被动服从、一味退让甚至阿谀奉承上,而是立于主动参与、积极批评和广泛监督上。大学的民主与否,不只是体现在保护大多数师生的意志和利益,以及学校的民主管理和决策,更重要的是,保护和实现少数师生的合理利益与正当要求上。例如,1931年,日后成为著名历史学家的吴晗入学考试时文史和英语各得100分而数学却得零分,先被北京大学拒绝录取,后由清华历史系破格录取,一时传为佳话。
大学的独立是大学建设和发展的“真谛”。清华由最初单纯培养留美学生的学校,到中国人自己主办的综合性大学,再到一领全中国大学教育风气之先的大学,这一过程既是中国近、现代大学教育和大学学术趋向独立的缩影,又是清华自身走向自立和成熟的标志。从昔日清华的诸多刊物中可以看出,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清华逐渐摆脱了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禁锢,挣脱了不同军阀对清华的文化“蚕食”,削弱了国民党一党独裁的“全能主义”(totalitarianism)文化政策,并且一直把大学的独立作为奋斗的目标和建设的圭臬。例如,从老清华的诸多刊物中反映出清华初期师生们对几任校长的候选、任命和罢免的积极干预(7)两次“三赶校长”:第一次是1919年底至1921年6月的“驱张拒罗赶金”,即罢课赶走张煜全、拒绝罗忠诒上任、迫使金邦正辞职;第二次始于1930年,轰走军事作风的罗家伦、拒武装进校的乔万选于校门外逼其当场签字“永不任清华校长”、师生请愿赶走吴南轩.,就是清华在20世纪的八九十年历史中绝无仅有的民主范例。
大学的自由是大学建设和发展的“精髓”。这里的自由是指在精神独立前提下的思想自由、学术自由和创造自由,具体说来,是指从事知识创造、真理探索、学派风格确立和学者个性弘扬的自由。无数事例表明,这种自由是使大学能否真正成为现代意义上的大学的首要条件,而且这种自由往往首先意味着大学教师和学生的人格自由。在中国,在大学,这种自由存在与否的问题直接面临的是与现实政治的关系问题。在昔日清华的诸多刊物中,充分表现出对于这种自由的追求和维护,其中许多文章以不同方式来共同表明这种自由不是依附政治,不是充当政治附庸,而是在现实政治面前保持和发扬大学教育和大学学术的主动性、批判性和创建性。比如,20世纪三四十年代,清华广大学生对于国民党当局推行的“党义”课程的批评和嘲弄;潘光旦四十年代关于教育不是宣传的一系列主张和文章;西南联大时期清华教授对于国民党当局企图把清华教育加以“党化”的抵制等等,这些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清华大学比起其他大学来具有更为显著的自由特性和自由进取精神。这一点还可以从老清华培养和走出来一批非同凡响的自由主义思想家、学者的事实得以证明。
大学的创新是大学建设和发展的“本命”。没有对知识的深化和创造,没有对真理的发现和追求,大学的使命或功能则无从谈起。清华20世纪三四十年代之所以能够立足于中国大学的前茅,还在于清华格外重视创新,即清华大力进行学科的建设和扩展,提携学派的形成和纷呈,奖掖学者的探索和创造,凸现大师的引导和影响,激励学子的上进和深造,扩大中外学术的交流和碰撞,放眼于世界著名大学的主流和经验。
自从梁启超来清华作题为《君子》的演讲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成为了清华的宗旨,也成为了清华的精神。清华,是建立在“中国四万万同胞以往的体面和四万万同胞几十年的负担”之上的,当时的学生,尤其是享受庚子赔款、将来要留学美国的同学,无不怀有沉重的心理负担和对于责任的清醒意识。检点、完善自我,批评、激励同伴,监督、修正校风,成了清华人的自觉。
时任清华学生会评议主席的王造时写了《清华校风的蜕化与批评》(8)王造时.清华校风的蜕化与批评[J].清华周刊,209.,全面分析了清华三年多来的成绩与失误。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批评”一词包含着评判的意思,并非我们现在理解的仅是指责一义。他将自己入学以来的清华划分为五个时代,一、专制时代(1917年夏-1918年夏)——“周校长陈斋务长,执行校规甚严,遇事取干涉主义”,学生“视校长如天皇,见斋务长如阎王”,学校秩序整齐井然,其弊端在于“把学生的个性消灭无余,养成一班做奴隶的人才”,这是机械式的被动的教育方式。二、陵夷时代(1918年夏-1919年冬)——张校长生病,李斋务长缺乏才能,学生又受“五四”运动的影响,“潮气勃勃”,由服从的校风一变而为革命的校风,进而终于驱赶校长。三、革命时代(1919年末-1920年初)——在这两个月中,对于以往的校风开始怀疑,要求改革,张校长离去,然而学生很有团体观念和自治精神,校风尚好。四、过渡时代(1920年初-1920年夏)——严校长代理事务,热心而尊重个性,重精神而不重形式,尚学问而不尚空言。五、混乱时代(1920年夏-1921年初)——金校长与郑斋务长执政,热情有余,情况生疏,旧的校风推翻无余,新的校风无从建立,无治导致放任,种种不道德不规则行径风起云涌。王造时指出,不同的时代造成不同的校风,专制时代是服从的校风,陵夷时代是怀疑的校风,革命时代是破坏的校风,过渡时代是试行自治的校风,混乱时代是无治的校风。
吴景超同学1921年发表《清华学校的校风》(9)吴景超.清华学校的校风[J].清华周刊,225.,分析了清华校风的好与不足两个方面。好的方面有诸如服饰俭朴、质直无饰、注重体育英文、自动作业、社团学会发达、有批评学校的精神等,但不足的方面也不少:分数迷、轻视中文、过度的食欲、不拘小节等等。
贺麟的《新同学新校风》(10)贺麟.新同学新校风[J].清华周刊,351.是对新同学提出的希望:首先,不要把外间的坏的学风带到清华来,这坏学风包括:政客式的学风——学校政治化,动辄纠众暴力,搬弄是非;买办式的学风——目光专注于金钱,不是为国家而学问、为做人而学问,而是为饭碗而学问,求学、交友、处世都带有营业性;教徒式的学风——教会学校不是信仰自由,而是人人信教,宗教与学问打成一片。清华应杜绝这些坏风气的流入,他认为,第一种必具的新校风是刻苦自责的校风:“刻苦二字,含义甚广,勤、俭、朴素、奋斗、耐劳苦、负责任,种种美德都是从刻苦中来”;自责“一曰,尽其在我,就是忠,二曰,不责他人,就是恕”,这是我们立身、处世、待人、求学所必具的精神,又是中国青年所最缺乏的精神,也是清华所亟须养成的校风。第二种清华所不可少的就是目光远大的校风;他说,“近视”为中国人的通病,“中国今日政治是近视的,教育是近视的,学生是近视的,革命也是近视的,医治之道,惟有眼光远大”。他说,我们的传统文化讲求“履践要笃实,见地要高明”。
一个学校的校风也就是一个学校的灵魂体现,它是动态的。自强不息、平实严谨的清华校风也不断地被时代的发展推动着,与社会人生有了更为密切的关联,胸襟也更为开阔。郝御风在校庆二十周年(1931)写的《清华之纪念》中,用富有诗意的话语指出:清华因了学术的使命而生存,这是清华生命的基石;然而,在一个科学务实的社会里,应该再给它一个心灵,“清华需要一个更开展的心灵,来配合它哲学般的环境”。确实,学校教育的成功,决不仅仅在于知识的分布,更在于心力的开拓,应使每个心灵成为一切知识的主宰,而非仅主宰于知识!使严肃而寡恩的科学人生,得绝对的自由而美化,这样,清华才能真正地走入现代生活的境地。
清华校风就是这样在不断地坚持、弘扬、充实、升华。这些臧否校风的杂文,总的来说具有大家风范,也许情绪过激,也许观点偏颇,却无不一腔热忱,满怀衷肠。正因为有如此舆论的监督,清华几十年来的校风大致行于正轨,并且能够与时俱进,日久弥新。
在早期清华的校园里,可以倾听到不少率真而不失品味的声音,不论是对于校园文化建设的讨论还是对文坛名家作品的评说,都能够畅所欲言,不迷信名人,不畏惧权威,显示出健康的批评态势。一些论述之精到,观点之公允,能够显现出学生们良好的文化理论素养。
在1923年的《清华周刊·春假生活号》上,梁治华(梁实秋)同学在《南游杂感》中谈到:到上海遇到一些作家,提及翻译错误,发现郑振铎将法国诗人翻译成英国评论家;沈雁冰(茅盾)将法文的“新”翻译成“小说”,居然还主持《小说月报》;他对这些情况很不以为然。
同年,梁启超来清华演讲《文史学家性格及其预备》,很快地在《清华周刊》292期上刊登了王造时同学的评论《梁任公讲学的态度和听讲的态度》,文章说:“梁启超政治上落伍,若讲演带有政治色彩,那是我们不得不怀疑的;我们十二分欢迎梁先生讲学,我们又十二分畏惧梁先生讲政治。”对于当时的国学大师梁启超也并不全盘接收。
1925年第342期的《清华周刊·书报评介》上发表有文章《评胡适最近的诗》,说胡适最近写诗很少,大概是见了自己所提倡的新诗太烂了。这一观点确实触及到新诗初期显现的病症。当时清华的教授也常常直抒己见,一吐为快;1927年,白晖教授发表《近来的几篇小说》一文,认为茅盾的小说《幻灭》描写与分析是成功的,但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构,太散漫无归,且前后不能一致。
1927年经“终南社”的数次邀请,冰心女士来学校演讲《文人与社会》。接着,署名为“热血男士”的发表文章《听罢冰心女士的演讲》,说是听后失望得很,认为“冰心要不是有‘女士’的尾巴,不见得会在文坛上享有这样的盛名;要是冰心在如今女士如鲫的时候才开始创作,也不一定会成为有名的女作家;她不过是时代造出来的,听讲演后更证实了。”署名“哈哈”的发表文章的题目是《冰心女士的演讲》,同样很不恭敬,他针对冰心演讲的几个方面一一论说其“欠精密、太笼统、太偏窄、太矫揉造作、有矛盾”等,几乎没有肯定的地方。下一期的《清华周刊》也有学生来信,认为这些杂感有漫骂性质,并不能代表清华师生的思想。
第474期的《清华周刊》上振声发表文章评论郁达夫的小说,认为郁达夫作品中的人物都是他自己,未免单调了些,“作者长于描写自己,解剖自己,短于描写别人”,就是说,郁达夫的创作自传性太强了,缺乏艺术所需要的共性与个性相包容的人物或事件,他往往描写最容易激动他自己情感的“女色”或“穷苦”,虽然也能够激动一般的青年,总难以让人回味咀嚼。
1929年《消夏周刊》上发表邹文海《读郭沫若先生的〈我的幼年〉以后》的文章,用较为辛辣的笔调讽刺郭沫若只顾自身利益而忽视别人,口口声声说如何爱母亲,却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方。诸如此类,对这位文化名人很不恭敬,这之中有偏狭之处,但这种敢于向名人开战的勇气可嘉。
对于徐志摩的评判,张露薇同学在1932年发表的见解至今仍然有着可读性,《论徐志摩〈翡冷翠一夜〉》一文中有这样的话:“一个东方情调的才子,由于个人经验的狭窄、生活情态的优裕,虽有一分半分天才,但经常未曾完成时代的任务;他知道人间有忧愁,但却只是希望忘却;他不理解宇宙,不理解人生,只是做着天国的幽梦,沉醉于个人主义的梦想。……诗的表面刻上了浅薄的哲学的花纹,这是徐志摩把哲理拖入诗行的手法。”——正值徐志摩遇难、众人对他歌颂之时,这确实是“另外的声音”。余冠英同学在《纪念徐志摩先生》的文章中也直言不讳地指出,徐志摩的诗歌有时不能深入,其《猛虎集》是退步的作品。
当时的清华校园对于权威名人的评说有多种声音,也有不少赞美的话语,但绝没有阿谀奉承的腔调。这里选取的只是一些与当时论坛不怎么和谐的音响,有的甚至近于刻薄;尽管如此,这些著名的诗人文学家的地位并没有因此受到动摇。我们能够从中窥见当年清华学生的文化品味和分析评论作家作品的功力。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不同声音”显现出的不仅仅是胆识和勇气,还有更值得珍视的文化底蕴和艺术修养。
没有论争的校园是多么的没有生机!当年的清华校园可谓思维活跃,争论不断,一派盎然生意。无论面对的是名家还是师长,不管针对的是权威之说还是新晋思潮,学生们往往能够一呈己见,以理示人,体现出厚实的知识素养和坦荡的人格魅力,而教授们的积极参与,使得早期清华校园的几次著名的论争达到很高的水准。
从1917年4月到1919年12月,清华文坛上文言文与白话文的争论颇为激烈。坚持白话文的同学抬出了文学革命的先锋胡适,两次请他来校演讲,当时的《清华周刊》主编桂中枢等积极地为白话文呐喊;以罗隆基为代表的一派则决不放弃文言文的阵地;也有同学撰文持不偏不倚的态度。一时间论战四起,煞是热闹,直到五四运动后半年多,白话文形成不可阻挡的趋势之后,才归于平静。
首先在文坛上发难的是桂中枢,他在《清华周刊》上连续三期《忏惰笔谈(改良文字观)》,对中国文人的守旧意识猛烈抨击。有意思的是,他的这篇文章仍然用的是文言文:“神州文学,精深华美,包罗万有。独惜我国文人,嗜古成性,工于摹拟,惮于创始。展转剽袭,陈陈相因。以至今日文学界大有腐朽沉寂之象。”他极力推崇陈独秀、胡适提倡的革命文学的主张。
1917年11月,胡适来清华演讲《中国文学改良问题》,与他在《新青年》上发表的《文学改良刍议》的观点大致相同;1919年5月,在清华文坛有关文言文与白话文之争最激烈的关头,胡适又一次来清华演讲,可能他认为已经用不着再来为白话文正名,所以这次的题目是《白话文学何以必须研究》,从用字、文法、用韵三个方面来具体阐述白话文的作法,而客观上也是对坚持白话文的同学的一个激励。
五四运动前的两个月,是清华校内文言文与白话文论争趋于白热化的时期。化名“吞炭”的罗隆基刚刚代理《清华周刊》的一切事务,他首先在第164期的《警钟》栏目里发表文言文章《白话文学》,主张文言文,反对白话文;同时署名“石潭”和“石湖”的两位同学积极声援罗隆基,也发表了反对白话文学的文章;接着“清华白话文学研究会”书记裴庆标、会长刘聪强分别给《清华周刊》总编辑来信,责问研究白话文学何罪之有而需要敲警钟受劝告?罗隆基马上回复(当然用的是文言):“试问今日陈胡(指陈独秀胡适)诸人,提倡之白话文字,究竟是欧化中文之结果,抑系中国人自己之一种新式文字?”罗隆基进一步奚落对方有方言白字若干个。
反反复复,双方接着又争论了好几个来回,咬文嚼字,各执己见。罗隆基一方往往用气势唬人,诸如“凡提倡文学革命者必一代之文学家也”,从马志尼说到马丁·路德,意思是对方水准不到气候,就连胡适之的观点也被他作为白话文的反证:胡适在清华演讲时认为“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是白话诗,那么“‘睡’而曰‘眠’,天明而曰‘晓’,‘鸟叫’而曰‘啼鸟’,则不但唐诗为白话,即屈宋之楚辞亦可称之为白话”,文言与白话也就没有了区别。罗隆基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坚决反对文学革命、白话文运动,他用特大号的字体疾呼:“倡文言文学者文言兴而白话不废,倡白话文学者白话兴而文言将灭绝于天下矣!”同时,坚持白话文的另一方也步步紧逼,毫不相让,惯常采用的方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时间,校园里的兴奋点都集中在这个论争上。
白话文学研究会与罗隆基等人后来都不免有些意气用事,倒是局外人的观点更客观公正。丹的《白话文学要义之大略》(11)丹.白话文要义之大略[J].清华周刊,167.,对白话文做了“痛快切实之探讨”,分析白话文学所具有的精神和实质两层,它的精神在于实用,实质在于适用。署名“受”的同学发表《文学改革谈》(12)受.文学改革谈[J].清华周刊,168.,认为应取的态度是:不喜新厌旧,不守旧灭新,方为正当;反对白话文者更应该研究白话文,赞成白话文者更应该研究古文,然后立论。秋水的《折中主义》(13)秋水.折中主义[J].清华周刊,169.主张文言文白话文并行不悖;南的文章《何谓白话文学》(14)南.何谓白话文学[J].清华周刊,169.从三个方面给白话文学下定义:新文学是白话文学,新文学是平民文学,新文学是人的文学。
伏生在1919年12月发表的文章《新文学同旧文字》(15)伏生.新文学同旧文字[J].清华周刊,182.仿佛在给这场争论作总结,新文学与旧文学之间有着深刻的渊源关系,“新文学是现在的文学,旧文学是从前的文学”,对于过去,我们应该用从前的眼光来看而不应当用现在的要求去衡量;同时,旧文学中并非全然不可取,我们要进行改良,既要弄清楚该舍弃些什么,也要搞明白得保留些什么,这样才能真正地发展新文学。
这场为期不短的文学论争,虽然发生在清华校园内,实际上也是当时整个文坛新旧文化之争的体现,随着新文学地位在中国现代文坛的确立,清华的文言文与白话文的争论也告一段落。
白话诗取代古体诗词是新文学运动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清华校园最早出现的白话诗是1919年8月出版的《修业杂志》署名“倦”所发表的《看见你》一诗,同期还刊登了伊凡翻译的泰戈尔白话无韵诗歌6首。此前,古体诗占领着清华文坛,1920年以后,白话诗渐渐唱起了主角,王造时、闻一多等推波助澜,使清华的诗坛风气日新。新诗与古诗的论争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1920年11月,浦逖生在《清华周刊》上发表文章《时髦白话诗底罪恶》,他说“白话诗的罪恶”在于:不讲求韵、律、辞藻、典故;一味地追逐时髦的白话诗,势必迷误学诗人的思想,不去潜心研究,其后患无穷!这些观点切中了白话诗刚刚兴起时的某些流弊,诗歌没有诗的属性,仿佛分行的散文,所谓“作诗如作文”,这对于白话诗的发展很不利。
在201期的《清华周刊》上,无吾的《我对于现在一般新诗家的劝告》一文,就诗歌的内在思想性发表看法。他认为诗的精神、要素全在于思想而不在于体裁和文字;无论新诗古诗,思想、美感和气力是成功的关键;他指出,现在新诗很多做的不知所云,恐怕诗人自己也未必懂得,无病呻吟,不具备美感。
1921年关于新诗旧诗的争论带上了意气,这可以从文章的题目上看出来,如《敬告落伍的诗家》(16)风叶.敬告落伍的诗家[J].清华周刊,211.、《敬告时髦的诗家》(17)国史.敬告时髦的诗家[J].清华周刊,220.。先是新诗人风叶发难,他在《敬告落伍的诗家》一开头就来了两句:“告人此路不通行,可使脚力莫枉费”,他认为胡适提倡的诗体解放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事实,再来与“方斗派”(意思是指整齐“如豆腐块”的古诗)论争简直成了笑话;他“诚诚恳恳”地奉劝那些落伍的诗家:“若要真做诗,只有新诗这条道走”,否则只会丢尽面子,落得个腐败的名声。此文一出,反击之声即起,国史的《敬告时髦的诗家》是篇文言文,对上文的“刚愎自用”“百般诮骂”急起直追,他希望新诗人们不要“自甘蒙蔽而得破坏国粹之罪名”。
有意思的是,当时校园的著名新诗人闻一多、朱湘等并没有发表文章参与争论,但闻一多在此期间写了论文《评本年〈周刊〉里的新诗》(18)闻一多.评本学年〈周刊〉里的新诗[J].清华周刊,第7次增刊.,对发表在这一阶段的有代表性的新诗作了详尽的评说;1921年,他在文学社组织的活动中专门作了“诗的节奏问题”的报告,对无韵诗及在美国兴起的自由诗进行了抨击,直到后来他创立新诗的著名的“三美”理论(即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都说明他不但不赞同初期白话诗那种“绝端的自由,绝端的自主”的状态,而且孜孜不倦地要为新诗建立理论规范。
清华校园自1916年春天起就有电影放映,但开始时偶尔为之,到了1919年下学期,电影放映变得频繁起来,影片中不乏有价值的教育片。后来几个同学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从城里搞来不少美国的娱乐片,不少师生对此极为不满,一些美籍教授也对不能代表美国电影主流的影片很生气,于是,一场围绕电影问题的论争由此引发。
最早向清华电影发起挑战的是“丄社”(19)丄社是1920年春成立的社团,闻一多、潘光旦发起,成员只有6人。“丄社”的名称来自闻一多,一方面取其“向上”“高尚”之意,另一方面“丄”在古文字中与“六”同义,指仅六位成员.的同学们,在第198期的《清华周刊》上,闻一多发表了一篇充满讽刺意味的小品文《黄纸条告》。所谓“黄纸条告”就是每周张贴在校园的电影广告,文章借不同人的口气,从多个角度来显示不健康的电影产生的后果,义愤的情绪溢于言表:
万人攒动,接踵摩肩,挤在礼堂的赭色门前,好像庙会时候护国寺的香客们朝见佛爷似的;他们的馨香顶祝的热忱,即表现于那被波涛澎湃的声潮里。“好极了!陡起来了!这个星期有好片子看了!” ……我们整星期囚在这“水木清华”的但是平淡的世界里,多亏你常常饷以“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地狱风光,我们的眼福不小。
同期,周先庚也发表《改良清华电影的发端》的文章,指出清华的电影只是为了获利,放映的是些《神弹侠》《黑衣盗》《太阳党》等,长期下去,“不单无益于我们的学生,而且遗害全校”;他反感于影片的选择“太偏重于滑稽的爱情的两方面而偏轻于智识的一方面”。
丄社的讨论犹如导火索,很快引发了清华校园对电影问题的关注,争辩之声四起。200期的《清华周刊》上署名“果”的文章《电影话》对闻一多的文章“极表同情”,但不赞同他的刻薄之辞,而且反对周先庚的观点;择片者董大酉也在此发表了《电影问题》,对“外界不知真相,妄加批评”予以解释,列数择片的困难、众口难调、美国电影的发展趋势等等,并且宣布“本星期起即与清华电影脱离关系”。
争执还在进行。201期、202期的《清华周刊》连续刊登了多篇有关电影的文章。刘聪强的《电影之由来》、孔繁祁的《电影事业》、闻亦传的《世界各国电影底情形》,这些文章大都是本着研究的目的,不带有火药味。接着是潘光旦的《电影与道德》、《电影与视觉》、泽霖的《电影与教育》、繁祁的《电影与宣传》一组整齐的文章;最后还刊登了《清华电影之过去与现在》的回顾文章。
潘光旦的《电影与道德》一文探讨了电影会引起道德问题的缘故,分析电影发生不道德所在的范围、影院的污浊环境和影片性质产生的后果,关于影片的分析更为详尽:滑稽片影响少些,侦探片坏处最明显,他希望萌芽期的中国电影界能够警醒。
闻一多在203期《清华周刊》上发表了论文《电影是不是艺术》,认为电影不是艺术,因为它永远不能脱离“机械的管辖”,而且为了赢利,不会去顾及艺术理想;但他又承认电影有教育的意义。他的这一观点还是基于对清华电影状况的不满而发的,后来在美国看到了艺术性很高的电影,他承认“机械与艺术”是可以结合的,修改了自己早年的看法。
丄社同学还“以个人名义”约见了校长,接着传出清华将废止电影播放的消息。有的同学对于丄社的“指手画脚”很不满意,著文开火。李迪俊的《电影与丄社》一文中不客气地指责他们“法律上的违法”——少数的六人机构没有代表大多数清华人的资格、“智识上的缺乏”——他们自己很少看电影却来批评和废止大家爱看的电影。丁济祥的《对于电影问题之不平鸣》也是与丄社“抬杠”的文章。
争论至此,大家对清华电影的过去有了比较一致的看法,即娱乐成份过大,教育意义缺乏,通过讨论,也提高了同学们对电影这一门类的了解。由于电影问题的争执波及面广,反映强烈,以至于校长金邦正最后也不得不出来表态:“余认为电影有好处,亦有坏处,而此好处坏处各人不同。”并说最近为了大考先停演一段,今后将继续上映,且要与其他高尚的娱乐活动共同进行。历时两个月的电影问题的论争方告结束。
20世纪30年代上半叶,国内论坛上出现了很强的复古倾向。1934年的秋季学期,《清华周刊》第592-593期为“尊孔与复古专辑”,由此引发了清华校园的一场疑古与复古的论争。这场论争的年代不是发生在新旧思想尖锐冲突的五四时期,而是在如火如荼的新文化运动过去了十五年之后进行,大家更能够心平气和地分析研究,而且很多教授的参与,使得其理论水准和实际效果都令人称道。
冯友兰针对清华理工学科的特点,发表了论文《读经尊孔与提倡理工》,他对三十年前张之洞提出、后来很为流行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点提出异议:西洋超过中国的并不只是那些“声光化电”等“格致”之学,中国的道德伦常也并不比西洋高明,所谓中西之分,实在应该是古今之异;“物质文明”是与“精神文明”相配套的,现在世界分崩离析的原因就在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脱离。当然,“古亦非尽不能存”,他很诗意地比况:历史犹如大河,中间虽有曲折,而其大势总是浩浩荡荡地向着目的地走去,再不返回。
陶希圣对尊孔复古完全持否定的态度,他在《我对于尊孔的意见》中直率地指出:不是“应不应尊孔”,而是“何以又尊起孔来了”的问题;他对于尊孔的民族主义论点一一予以辩驳,得出的结论是:拜孔教没有任何复活的理由——当然,拜孔教与孔子本人及其学说不能看作是一回事,“孔子早就管不了孟轲董仲舒周敦颐的事了,他又有什么方法管到如今的民族主义的思潮?”
张申府的《尊孔救得了中国吗?》也对尊孔复古不以为然,他认为中国根本要解决的问题是救济农村经济的破产和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尊孔的运动无非是粉饰太平、复活陈腐,当然也有一定的社会原因,即五四时期“打倒孔家店”的行动过于激烈、中国思想界失去重心、世界民族主义国家主义思潮抬头等。
佩弦(朱自清)的《文言白话杂论》以他一贯严谨求实的文风参与讨论,他以林语堂的观点为对象,剖析最近的文言运动的两个理由——文言文便于应用文、经书为做人的根本——都很苍白无力;他认为有的问题,比如书信的称谓,不是文言白话的分别,而是罗嗦与经济的分别;至于说理、辩论,古文还是比白话细密达意;随着大家对欧化句式的扬弃,以国语为基础的白话取代文言成为必然。
林风的长文《新文化运动与尊孔复古》从反思五四运动入手,清醒地看到“尊孔复古实在不是天外飞来的奇祸”,而是中国反封建文化运动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封建势力存在一天,封建文化便要挣扎一天,孔子偶像要受一天香火”,尊孔复古的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彻底地推翻封建势力。
围绕着尊孔复古展开的这次论争,基本上摆脱了意气和派别之见,能够从社会意识形态和社会生产关系的研究入手,客观而有深度地分辨缕析,对澄清思想文化界的认识很有益处。这也是清华校园一次成功的理论探讨。
寻踪于早年的清华校园,令人感慨。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清华能够迅速成为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和闻名于世界的大学,的确是中国20世纪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这里,有几点值得我们深深地思索:
第一,中国千年历史上高等教育的转型和重构,是随着近代社会的制度—思想—学术的三重转变而完成的,也就是说这种高等教育是引进域外的即西方近现代大学的制度、理念和范式而逐步地完成的,清华早期教育堪称这一过程的典范之一。
第二,以清华为代表的中国大学是既基于本土、民族,更立于世界、国际的大学,是现代的,而不是传统的;是与欧美为代表的近现代文明直接接轨的,而不是封闭的、保守的、故步自封的。
第三,如今我们常说的“会通”,应该是一种创造性的转换,即古今会通、中外会通、文理会通,也就是学科的多样、学派的并举、学术的多元等等。
第四,大学教育的规律:以人为本,即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融洽,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汇合,思想与学术的互动,继承与创造共进,教学与研究渗透、互补,相得益彰。
第五,大学校园的文化建设与大学教育应相辅相成,而相对自由和宽松的思想文化氛围是受教育者学术思维和艺术思维得以发展的基础,这不仅仅可以提升校园文化的水准,更重要的是可以培养出思想健全和人格饱满的青年英才。
这就是早期清华教育给予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