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兆旭,赵书豪
(喀什大学人文学院,新疆 喀什 844006)
《祝福》是鲁迅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之一。对生命体无辜死亡的质疑属于鲁迅小说的基本母题[1],鲁迅以朴实细腻的笔触,刻画出封建制度末期乡村劳动妇女祥林嫂的悲惨命运,深刻揭露了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鲁镇的父权家长制下的群体力量成为打破女性生存平衡的桎梏。《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是美国南方文学代表人物福克纳的经典短篇小说。作品以哥特式的手法描述了南北战争后一位南方贵族女性爱米丽悲剧的一生。福音派清教主义统治的南方分崩离析,旧的价值观无法融合到新的历史潮流中去,爱米丽成为传统南方道德的牺牲品,成为覆满暗灰色的“最后一个”。
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阶级,演绎着同源的悲剧。20 世纪,世界处于大变革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哲学与文学一同转向对生命本质、存在意义的质疑:萨特对存在的阐释,卡夫卡对生存无意义的叙述、对现代人出路的探寻从未停止。中国现代文学在激烈的五四运动之后,亦开始了文学地向内转,文学即人学的作品主题逐步深化。正如陈思和先生所言:“20 世纪中国文学的特征之一就是被纳入世界文化格局,其文学主潮不能不带有世界性的因素;研究中国文学和中国现代作家,也不能不考虑其与世界的关系。”[2]在讨论《祝福》与《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时,拨开对传统的批判、对女性命运的悲悯后,我们发现其隐含的生命主题——对构建生存平衡的畸零人形象的刻画及对人类维持生存平衡的沉思。
鲁迅与福克纳同时关注到新旧时代转换间,覆灭的腐朽制度、价值观、道德规约背后隐匿着的一群无辜的畸零人。祥林嫂与爱米丽的一生被宗权与父权裹挟,宗权与父权是时代所赋予的无法剥离的“文化基因”;“鲁镇”人与“杰弗生镇”人两大群体密织的罗网封锁住祥林嫂与爱米丽寻求重新建立生存平衡的可能的突破口,群体所表现出来的偏执、易变及非理性,使充满反抗与质疑的生命无处可逃;最终无法回应生命本能对“魂灵”与“爱情”的追问,生存失衡的“畸零人”走向精神的暗谷与肉体的坟墓。
20 世纪初期是我国思想大觉醒、大解放的时期,自由民主的思想开始在祖国大地上播种。《祝福》中祥林嫂生活在鲁镇周围的乡村,对鲁镇来说,外界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而鲁镇人的时空是禁锢的,思想是暂停的。鲁镇的人“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单是老了”[3]5。根深蒂固的“三纲五常”绑束着鲁镇人的精神,宗法权与男权交织重叠支配着女性的命运。祥林嫂两次丧夫,一次丧子。第二次丧夫之后,祥林嫂再次去到鲁镇,“她的境遇却改变得非常大”[3]16。这种改变源自鲁四老爷的“败坏风俗”的指示。丧夫丧子的祥林嫂被定义为“败坏风俗”,不被允许准备祭祀的饭菜,“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3]16。“祖宗”是宗权体现的一种形式,宗权以不容挑战的、偏激的条例规约着女性的生命轨迹。这一宗权的代言人实质上是男权,祭祀活动中,“拜的只限于男人”[3]6。宗权终靠男权来体现,从某种意义上讲,鲁镇宗权代言人是鲁四老爷,这位“讲理学的老监生”继承、坚守并捍卫着“存天理,灭人欲”的“三纲五常”。祥林嫂第一次来到鲁镇做工,鲁四老爷便排斥她寡妇的身份。第二次回到鲁镇的祥林嫂更是受到鲁四老爷“宗权”的决绝排斥,成为一个“伤风败俗”的戴罪之人。为赎清罪过,祥林嫂辛勤劳动攒足十二千大钱去土地庙捐献了门槛。祥林嫂本以为自己恢复了无罪之身,殊不知这是鲁四老爷不认可的赎罪。再一次祭祖的时候,祥林嫂被再次拒之门外。“你放着吧,祥林嫂”,“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3]20,缩回了手,也缩回自我救赎的全部勇敢。无法救赎的“罪名”将祥林嫂推入精神的深渊。丧夫丧子都没有被击垮的祥林嫂,最终倒在鲁四老爷们“宗权”的淫威之下。这个被鲁四老爷定义为“谬种”的女性渐渐成为宗权统治下的畸零人。
19 世纪末20 世纪初,福音派新教主义统治下的美国南方开始分崩离析,“由于战争缘故,南方的整个经济几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而且由于落后的教育设施,严重的贫困和种族冲突带来的精神衰落,以及由于沉湎于回顾大多为虚幻的历史荣耀而产生的消极影响”[4],使得南方在相当一段时间陷入历史的断层期。《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中爱米丽生于南方由盛转衰的节点上,曾经拥有无数历史荣耀的南方一夜之间破败不堪,爱米丽正是一位两只脚分别踩在传统与现代上的南方贵族后代。身为贵族的后代,爱米丽的思想里浸满了从父亲那里遗传来的“贵族基因”,带着贵族血统的纯洁性、阶级的分明性、女性的附属性。她生活在父亲的“一根马鞭”下,“父亲赶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子”[5]45,导致她三十岁时未婚配。在父权制下成长起来的爱米丽,始终守护着被定义的南方贵族“尊严”,保持淑女的矜持与顺服,她的生命是附着在父亲的生命上的,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当父亲去世后,原本“寄生”的生命体开始独自生存。她拒绝纳税,拒绝安设邮箱,沉浸在“沙多里斯时代”时高高在上的幻梦里,”“挺直的身躯”与“铁灰色的头发”俨然有了父亲的影子。不同的是,父亲随着造就他的时代一同毁灭了,而爱米丽要用这相同的“贵族基因”去挑战一个去贵族化的过渡时代。父亲带给她的清教道德观及贵族身份,塑造了她保守而又偏执的性格。父亲离开后,爱米丽的生活方式、婚姻选择,以致最后杀死荷默,都证实了“她父亲的性格三番五次地使她那作为女性的一生平添波折”[5]49,出生时的“贵族”烙印深深地刻在爱米丽身上,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父权基因”成为一生的羁绊。
“宗权”与“父权”或以主仆关系、或以血亲关系深深植入祥林嫂与爱米丽的体内。面对如同是与生俱来的“基因”,我们只能被选择,并不具备选择的权利。在《祝福》里,鲁四老爷以宗权代言人的身份强加给祥林嫂不可救赎的“罪过”,使得无辜的生命在宗权的裹挟里跌落于生的绝望中。《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爱米丽遗传父亲的贵族血脉和“基因”,生的裹挟终不能被生的本能冲破,成为父权主义的直接牺牲品。不论是鲁四老爷还是爱米丽的父亲均为父权主义的拥护者、继承者与执行者,用绝对的话语权威干涉女性思想与精神的独立性。处在父权话语统治下,祥林嫂与爱米丽的生存严重失衡,生存的本能被反人性的权力压制,本能反抗与父权压制形成的对立关系俨然超越了文化与阶级属性,具有人类命运悲剧的同源性。
如果说生的裹挟是悲剧的开始,那么活的桎梏便是悲剧发展的温床。人具有社会属性,个体的生存势必要受到群体的左右。在《祝福》与《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中,我们可以看到“鲁镇”人与“杰弗生镇”人这两大群体桎梏般束缚着祥林嫂和爱米丽,使得她们重新寻求生存平衡的希望彻底破灭。
《祝福》中刻画的绝大多数人物形象是女性,将祥林嫂介绍到鲁四老爷家做工的卫老婆子,将她卖给贺老六的婆婆,“劝说”她赎罪的柳妈,重复赏听她悲惨故事的老女人们……一个个女性形象构成一个女性群体。这个女性群体对于祥林嫂的遭遇不但没有丝毫同情,而且嘲讽、揶揄、取乐、做帮凶。勒庞的《乌合之众》指出:“群体是个无名氏,因此不必要承担责任。”[6]9在祥林嫂倒在一片“祝福”里后,评论者关注更多的是封建道德对祥林嫂的戕害,“鲁镇人”这个无名帮凶仿佛全身而退。事实上,顺着叙事线索,我们可以看到群体对祥林嫂的惨死街头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第二次回到鲁镇的祥林嫂,由于丧子之痛,陷入精神病态,不断重复儿子阿毛被狼叼走的故事。于母亲而言,悲痛不过丧子。吊诡的是从四面跑来赏听祥林嫂丧子故事的都是带着“鄙薄神气”的老女人们、老母亲们。出于女性的同理心与怜悯心在群体氛围里荡然无存,悲恸反变狂欢。赏听完一段故事的鲁镇人并没有停止对祥林嫂的嘲弄,从丧子的“喜剧”转向她“额角的疤”上。那块象征着女性卑微地位与祥林嫂不屈反抗精神的疤,被鲁镇人反复揭开来欣赏,他们全然无视祥林嫂争取自我身体独立性的反抗,嘲讽揶揄为“你后来一定是自己啃了,倒推说他力气大”[3]19。“鲁镇”作为一个群体,与鲁四老爷一同将封建宗法的枷锁紧紧地扣死在祥林嫂的身上。它维护着封建妇道观,定义祥林嫂“有罪”,否定祥林嫂的独立身份,任由其婆婆买卖,捍卫着男权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封建道德的摇旗者,排斥和压制着祥林嫂的反抗。“群体并不进行推理,它对观念或是全盘接受,或是完全拒绝”,更糟糕的是它“倾向于把不接受它们的任何人视为仇敌”[6]45,遂出现了庞大的女性群体围观祥林嫂肉体痛苦与精神崩溃的麻木现象。
在《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里,如出一辙般地也出现了一个群体——“杰弗生镇”人。爱米丽的父亲去世后,“她的头发剪短,看上去像个姑娘”[5]46,被压制的生命开始渐渐恢复平衡,并与荷默产生了爱情,生命的本能暂时冲破了南方传统的束缚。爱米丽并不在意荷默是个“北方佬”,“拿着日工资”,越过了严格的等级制度与清教教条去追求爱情,这种举动对于一个传统女性来说,是大勇敢。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人类对构建生存平衡的本能渴求。不幸的是,爱米丽暂时的生存平衡被“杰弗生镇”的群体打破了。他们对这个贵族的没落“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矛盾。高兴的是昔日的贵族终于落寞到和他们一样的窘困地步,财富的等级性被时代推平;矛盾的是他们又极力拥护着传统贵族的“尊严”,指责荷默的卑贱阶级身份,指责爱米丽与荷默的爱情是“全镇的羞辱”,迫使浸礼会牧师去阻止这段感情,牧师又“求助”于“爱米丽住在亚拉巴马的亲属”,对爱米丽与荷默的爱情横加阻拦并不断施压。爱米丽买了砒霜,群体的猜测是“她要自杀了”,并期盼着这“再好不过”的结局。对于杰弗生镇的居民而言,已经坍塌的南方传统教条依旧可以理所当然地绞杀一条鲜活的生命。“杰弗生镇”人以强大的群体力量,编织了密密麻麻的网去扑灭爱米丽构建生存平衡的一切可能性。直到这块他们定义的“纪念碑”重重地倒在“雪松环绕的墓园里”,同南北战争的“无名军人”一同成为崩塌的传统南方的殉葬品。
两部作品所描述的“鲁镇”和“杰弗生镇”是祥林嫂与爱米丽活的桎梏。肖明翰曾在《为什么向爱米丽献上一朵玫瑰——兼与钱满素先生商榷》提到:“几乎在所有社会里,妇女们受旧传统的压迫最深,而他们往往也是旧传统最积极最自觉的拥护者。”[7]与个体的妇女形象不同,融入了群体的妇女们,性别界限模糊,大多是以群像出现。群体具有“专横与偏执的共性”,在它所属的固定时空里,显示出强大的排外力,自觉地固守腐朽传统,自欺欺人。鲁镇人固守腐朽落后的礼教,极力排斥压制祥林嫂的独立与反抗;杰弗生镇人拥护着崩塌的清教主义,反对阻拦爱米丽的自由与爱情。在群体的强力压制下,个体力量单薄,祥林嫂的反抗毫无希望;爱米丽对爱情的追求终究破灭:二者的命运不可逆转地走向悲剧的结局。个体存在于群体之中,受群体牵制,同时又兼具其独立性。《祝福》与《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不谋而合地展示了个体——群体之间牵制与独立的矛盾冲突,具有悲剧的同源性。
宗权与父权的裹挟,小镇人的群体桎梏,迫使鲜活的生命走向萎缩。祥林嫂在生命的尽头,成为一个“木偶人”,精神困囿于“魂灵的有无”,无法维系生存平衡,惨死街头。而爱米丽以极端手段杀死爱人荷默,自觉切断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精神与肉体加速倒向生命的终点。
人类的生存需要平衡——人性的平衡、肉体和精神的平衡、个体与群体的平衡。从某种意义上讲,合规律的人性需求是真、善、美的一种体现方式。人与动物的不同之处在于人的复杂性,人性有阴暗的一面,有光明的一面,人类是一种可以站立在阴暗处面朝光明的动物,这种向上的力量正是人类社会源源不断发展的始动力。宗权对女性的限制是反人性的,祥林嫂没有婚姻选择权,没有人身自由权,被卖到贺老六家做妻子,失衡的生存引发本能的反抗,“她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3]14。但是经历了流血的反抗,祥林嫂生存下来了。刚烈的生命一旦生存下来,会顽强地活着。不幸的是,当祥林嫂丧夫丧子后,再次回到鲁镇,要面对一个“山村里所未知道的”问题——一妇嫁两夫,到阴司会被锯开来。祥林嫂无端成为戴罪之身,开始没有尽头的赎罪之路。尽管她努力劳动,攒钱为土地庙捐门槛,却未能赎罪。封建宗权思想已不仅仅毒害人的思想,它已然关系到生命体的存亡。祥林嫂开始质疑“魂灵”的存在,她或许是“鲁镇”群体里第一个质疑“魂灵”存在与否的人。对于破坏生存平衡的因素,人往往有着骨子里的敏感与直觉性的反抗。“魂灵”的质疑,是对生的质疑,对死的质疑,对掌控生死的“祖宗”的质疑,对宗权与男权隐秘关系的质疑。“祥林嫂不仅仅是一个苦难的被动承受者,她始终反抗自己的命运,企图自己拯救自己。”[8]不幸的是,祥林嫂对生命的发问、生命意识的觉醒,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她只能带着“魂灵”有无的困惑死去。
同祥林嫂的生存失衡相似,爱米丽同样面临如何平衡人类生存本能需求与残酷传统妇道观的境遇。脱离了父亲的压制,三十岁未婚配的爱米丽开始寻求自己的爱情。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生理需求是人生存最根本、最底层的需求,是实现其他需求的前提,也是理该被满足的人性本能。吊诡的是南方女性的本能需求与南方传统道德发生严重的对立冲突。我们可以看到爱米丽进行了决绝反抗,她放下自己南方贵族的身份,冲破杰弗生镇的传统妇道观,“把头抬得高高”与心爱的人一起驾车出游。她在为重新建立生存平衡做努力,然而这种努力终未能抵过杰弗生镇所代表的整个南方传统——小镇人的嘲笑与压制,多年未交往的本家姐妹竟千里迢迢前来阻止,爱米丽与荷默之间的爱情面临着被联合绞杀的困局。一边是无法突围的群体道德网,一边是人本能的爱的需求,爱米丽显然无法在这冲突的对立面之间求得平衡。这促使她的心理走向极端,毒死了荷默,“长长的铁灰色头发”永恒地留在荷默身边。这位南方的贵族女性直至死去,也没有获得人类生存的基本需求。“一朵玫瑰花”献给了这位为南方传统道德殉葬的无辜女性。
“魂灵”与“爱情”使祥林嫂与爱米丽摇摆在困顿的生死之间。体内嵌着“传统道德”的“基因”,生活面对着群体力量桎梏般的封锁,但这一切的压制并未磨灭人性本能的渴求,也未阻断人性向光向善的朝拜。即便祥林嫂的“质疑”并未得到及时的答复,爱米丽的“爱情”昙花一现般葬入坟墓,但是,时间证明了一切,任何违背自然人性的教条终会退场,人类的生存平衡须建立在合规律的人性需求之上。如福克纳获诺贝尔文学奖发言中所讲:“人是不朽的,并非在生物中唯独他留有绵延不绝的声音,而是人有灵魂,有能怜悯、牺牲和耐劳的精神。”[9]255捍卫合规律的人性需求并为之作出必要的反抗是人的本能,这种本能是“人类不但会苟且的生存,还能蓬勃发展”[9]255的保证。
时代变迁的节点上,不论是急切渴望“唤醒国人的灵魂”的鲁迅,还是“人道主义者”福克纳,都将关注点放置于弱势个体的生存层面上。两位文学史上开拓式人物以细腻、凝练的笔触分别勾画出祥林嫂和爱米丽两位悲剧女性形象。两位弱势代表人物的悲剧命运同源,其同源性首先体现在“宗权”与“父权”的裹挟上,宗权与父权的束缚近乎一个人的“文化基因”,无法选择亦无法剔除,深植体内,根植于思想深处,钳制着祥林嫂与爱米丽的身体与思想。生存、反抗与父权压制形成的强烈对立关系俨然超越了文化与意识形态,同存于两部文学作品中;其次体现在祥林嫂与爱米丽生活周围的“鲁镇”与“杰弗生镇”上,小镇居民以群体的偏执、自私、易变,压制摧毁其肉体与精神,彻底打破其建立生存平衡的希望。个体与群体之间的交融与对立跨过种族、地域、文化,在东西方文化语境与不同国度中,共同呈现出一种稳定性的特征。个体与群体之间的交融与对立也导致了祥林嫂和爱米丽悲剧命运。祥林嫂对“魂灵”的质疑,爱米丽对“爱情”的大胆追求,诠释出他们是“暂时的畸零人”,“他们会憧憬一种有意义和有希望的独立自主生活”[10],这是人类对构建个体生存平衡的自觉,是反抗,是重建,是憧憬,也是牺牲。
从对《祝福》与《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中祥林嫂与爱米丽形象的对比解读中,我们可以看到中、西两部作品中“畸零人形象”所呈现出的世界性因素。在20 世纪经历的巨大变革中,对个体生存平衡的关注较为突出,关于构建生存平衡主题的探讨已经在新文学初期开始逐步走进世界文学。时至今日,个体生存平衡的构建依旧在时代发展中被不断探寻、阐释。它反映出压制在人类身上的非人性化道德、教条、法则最终会遭到人类本能的反抗与推翻,揭示出人类社会持久的、长足的进步或繁衍,须满足合规律的人性需求,须致力于维持人类生存平衡的生命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