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云
(天津城市职业学院,天津 300250)
伴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到来,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已经成为一项重要战略行动,即最大限度的提高老年人“健康、参与、保障”的水平。大力发展社区老年教育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举措,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的《教育部等九部门关于进一步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意见》和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以下简称“规划”),对老年教育的发展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此基础上,各地纷纷出台有关老年教育政策文件,积极探索老年教育发展新模式。与此同时,国内学者对老年教育的研究也越来越重视,也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通过文献回顾不难发现,学者们对社区老年教育的研究主要集中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社区老年教育模式的研究,如王英(2009)从老年人权利和能力的角度提出了赋权增能的社区老年教育模式;二是对社区老年教育功能定位的研究,如高娟(2011)认为社区老年教育可以提高社区老年人的人生价值和生活质量,满足老年人教育需求和再社会化,加强社区养老服务体系建设;段寅雪(2012)认为社区老年教育是对教育本质的回归,能够推动构建学习型社会。三是对社区老年教育现状与问题的分析研究,如鲍忠良(2014)提出认识不够、机制不健全、硬件投入不足、软件后续乏力是推进社区老年教育的主要问题。四是对社区老年教育开展的实践创新研究。如王雯(2012)运用社会工作专业方法开展了以社区“九九学堂”为载体的老年教育模式创新研究。
纵观已有研究,在对我国社区老年教育研究成果表示肯定的同时,还应更多关注到研究视角和实践模式的深度与广度,以及对作为社区老年教育主体的老年人自身研究。国内关于社会工作增权理论的相关探讨为社区老年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新视角,然而这方面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其理论体系和研究框架尚未形成。因此,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以天津市H区为研究和实践对象,通过运用问卷调查法、访谈法调查H区社区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情况,进而从社会工作增权理论视角分析影响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因素,并在实践的基础上提出社区老年教育的赋权与增能路径。
根据《2014年天津市失能老年人生活状况调查报告》显示,H区老年人口比例占到了27.5%,老龄化程度居于全市首位。为深入了解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情况,课题组设计调查问卷和访谈提纲,以天津市H区为调查地点,以社区为调查单位,调查对象为社区内60岁以上的老年人。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360份,回收352份,回收率98%。
本次调查对象中,男性占29.83%,女性占70.17%,女性比例明显高于男性,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该地区老年女性参与社区教育的程度比男性高。在年龄构成上,60-64岁老年人所占比例最高,达到48.58%,65-69岁占到26.99%,70-74岁占到14.49%,75-79岁占到7.1%,80岁以上占到2.84%。这也说明中低龄老人是社区老年教育的参与主体。在被调查者文化程度方面,小学及以下的老年人占4.26%,19.32%为初中文化程度,高中和大专文化程度的比例超过了65%,本科及以上的为10.79%(见表1)。这反映出H区老年人的整体文化水平还是比较高的,也与老年人退休前从事的职业大部分是企事业单位(占65.91%)相符合。
表1 被调查者性别和文化程度情况
通过调查了解到,虽然目前辖区已经构建了社区老年教育三级网络,但由于各街道社区情况不一,导致区域内社区老年教育发展也呈现出不平衡性,不利于整个辖区老年教育的良性发展。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根据《规划》要求,各地应建立健全县(市、区)—乡镇(街道)—村(居委会)三级社区老年教育网络,方便老年人就近学习。H区目前已经建立了区(老年大学)、街(老年学校)、社区(老年学校)三级老年教育网络,但调查发现,具体到社区层面的老年教育组织管理并不明确,一是人员分工不明确,社区工作人员任务繁重,分管社区老年教育的工作人员往往还兼任其他的工作,在其他工作繁重时,往往会忽略社区老年教育的开展;二是部分社区老年教育的开展并未形成常态化机制,有时与退休党员教育活动挂钩,有时是按上级要求临时开展相关教育活动,许多老年人是“被参与”,在内容、场地、时间等的组织管理上不明确,没有形成长效管理机制。根据被调查者的反映,30.68%的老年人希望社区加强组织管理,使社区老年教育常态化、规范化。组织管理的不明确从根本上影响了社区老年教育的效果与长远发展。
表2 关于被调查者对社区老年教育宣传情况的认知
从区级层面来说,H区对社区老年教育的重视程度还是比较高的,在2019年度天津市社区星级评定过程中,“建有市民学校、老年大学、快乐营地、五爱教育阵地等教育基地,开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普及法律知识、科普知识、健康知识、安全防范知识等”被纳入社区评星定级考核指标。尽管如此,在社区层面,由于不同社区负责人对老年教育的认知程度不一样,因此其重视与宣传程度也不尽相同。在调查中发现,有39.77%老年人不知道自己所在社区是否进行过老年教育宣传,18.47%的老年人表示自己所在的社区没有进行过老年教育宣传,2.56%的老年人表示活动结束后才知道,只有39.2%的老年人表示有宣传。由于社区宣传不到位,导致很大一部分老年人对社区开展的老年教育活动及教育资源不了解,使老年人在教育参与、选择和决策方面存在“无权”感,老年教育“最后一公里”亦没有真正打通。
丰富老年教育的内容和形式是《规划》中的重要内容之一,通过调查发现,目前H区社区老年教育的开展主要集中在党员学习教育、安全法律教育、智能手机学习教育、体育娱乐类及养生保健类教育等方面,涉及到促进老年人自我认知与发展方面的教育内容几乎没有,内容相对单一。教育基本以讲座、文体活动等形式为主,且参与者多为社区退休党员和老年女性。调查显示,25.57%的老年人认为没有开设所需课程是影响其参与老年教育的因素之一;关于对社区老年教育的期待方面,42.9%的老年人希望教育形式可以更加丰富,38.07%的老年人希望教育内容设置应更加符合需求(见图1)。尽管有59.38%的老年人认为老年教育比较重要,且超过65%的老年人表示有意愿参与老年教育,但真正参加过社区老年教育的老人却不到一半,只占40.34%。社区老年教育内容与形式的单一,不利于调动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因此要在对老年人教育需求进行充分评估的基础上开发与设计社区老年教育课程,提升老年教育的质量。
图1 关于被调查者希望社区老年教育进行改善的方面
社区教育资源和条件主要表现为专业师资、教育场所、教育资金三个方面,专业师资的缺乏和教育资金的不足是当前我国社区老年教育普遍面临的问题。该区老年教育资源和条件的不平衡主要表现在教育场所设施方面。调查显示,在希望社区教育进行改善的方面,选择教师水平、教育场所设施和教育资金三项的分别占到了35.8%、42.05%、24.43%,对教育场所设施的改善呼声最高。通过走访社区发现,全区117个社区在教育活动场地使用方面不尽相同,有的社区启用了新建的党群服务中心,场地富足,设备齐全;但还有很多社区由于条件有限,党群服务中心尚未启用或新扩建的党群服务中心距离社区较远,考虑到老年人的身体状况,最终仍然选择在原有的居委会办公室或会议室开展。各社区老年教育场地设置标准不统一,部分社区老人有意愿参与老年教育,但由于场地等原因,限制了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积极性,从而不利于办好老年人家门口的教育。
增权(Empowerment)是社会工作的一个核心概念,增权取向的社会工作主要强调在专业伦理价值构建中,专业者与受助群体的关系建立能呈现出以“人”为主体的观念。增权是指个人、组织、社区通过发现与挖掘自身的内在潜能,或者从外部获得力量与帮助,以此来提髙自我掌控生活的能力与技巧,以及改善社会资源分配状况的过程。在分析增权层面及模式的过程中,国内外学者一般从个体、人际关系和社会参与三个层面入手,本文将运用增权理论,以老年人的发展理念为基础,关注老年人基本价值的实现,分别从这三个层面分析影响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因素。
社会撤离理论认为,老年人在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等方面的逐渐丧失,而社会处于不断发展进步当中,老年人继续从事社会活动只会给社会带来负担,所以老年人应该从社会中撤退,即退居幕后,将社会这个大舞台留给年轻人。这种理论表面上是为了关爱老年人,但从根本上就存在着对老年人的歧视和排斥,很容易造成老年人无权、无能、无力的印象,对于精力依然充沛的老年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排斥和否定,从而使老年人不能够很好的实现社会适应。调查显示,在问到影响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障碍时,24.43%的老年人认为自己身体不好是阻碍参加社区老年教育的主要因素,13.07%的老年人选择的其他,诸如个人心理因素等。因为退休而丧失劳动角色,由劳动角色所带来的社会回报、社会地位和成就感也随之消失。这种变化自然会引起老年人心理失衡,产生一种“无力感”,对社会生活各个方面都失去自信,自我认同感降低。在我们举办的智能手机学习教育小组中,就有老人表示:“以前从来都不愿意接触这玩意(指手机),老了,不中用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学东西快。”这种“无力感”使得老人不敢积极主动接触新鲜事物,从根本上影响了社区老年教育的效果。
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是老年人良好适应环境的基础,是提升老年人身心健康、生活质量的有力因素,是促进老年人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重要支撑。对于老年人而言,其人际关系主要表现在与家庭和同辈群体的关系。在家庭关系方面,调查显示70%以上的老年人表示家庭对于自己参与老年教育还是比较支持的,因此这方面并没有对老人参与社区教育产生影响。在同辈群体关系方面,调查显示,部分老年人由于身体等方面原因,长期将自己封闭在家中,不愿与人交流;亦有部分老人忙于照顾孙子女,没有时间与同辈群体来往,调查显示,25.28%的老年人认为没有时间和精力参与老年教育;同时还有一部分“老漂族”,由于语言、生活习惯等方面的不同,使得其难以融入社区环境。有老人表示“很想参加社区举行的教育活动,但是因为没有熟悉的人,也不好意思去”。种种因素使得老年人在同辈群体关系上长期处于“无权”状态,人际关系方面支持的缺失会使老年人日益孤寂,抑郁烦闷,从而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不利,进而影响其参与社区教育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交换理论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不同于他人的自我需求和资源资本,社会互动就是通过资源交换以满足自我需求的行为。老年人由于缺少可交换的资源和价值,其地位会随之降低。因此,要通过不断完善老年人相关社会政策与社会服务,以使老年人保持现有的资源资本,方能维持老年人在社会参与中的互惠性、主动性和独立性,从而提高老年人的社会地位。目前关于社区老年教育的政策尚不完善,同时社区老年教育发展又面临资金资源短缺、场所不足等诸多困境,成为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活动的外在环境阻碍因素(见图2)。增权理论认为,个人的无力感是由于环境的排挤和压迫造成的,而社会政策的无力和社会资源分配的不合理、社区老年教育重视与宣传不够是外在环境的表现形式,这使老年人在参与社区教育过程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使老年人无法发挥个人能力,但是这种环境障碍是可以通过采取行动加以改变的。
图2 关于被调查者参与社区教育的影响因素
社区教育本身就是社区工作的重要服务内容,社区老年教育作为对社会弱势群体的教育,更是社区工作的重中之重,旨在通过开展老年教育使社区内的老年人提升自身素质,建立自我认同感,获得社会认可,促进社区稳定和谐。增权理论作为一种社会工作介入视角,关注人自身能力的增强与发展,认为人的无力感是由外在的环境障碍造成的,且是可以改变的。因此运用社会工作专业理念介入社区老年教育是可行的且必要的,本文在对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影响因素分析基础上,将结合社会工作的专业方法与理念,从增权的三个层面规划社区老年教育赋权与增能路径。
老年人个体层面的增权目的在于使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活动的自信心和权利意识得到增强,教育参与能力得到提升。社会工作者可以利用个案与小组工作的方法,一是帮助老年人调整心态,树立正确的“老年观”,增强老年人的自我效能感,提升老年人的自信心和积极性。二是加强对老年教育的宣传,让老人意识到自己是老年教育的主体,增强老年人的权利意识和话语权,积极表达自己的教育需求,提高其争取教育资源的能力。三是运用小组工作方法开展社区老年教育活动,结合老年人教育需求开设不同主题的教育型小组,组织丰富多彩、形式多样的教育活动。如我们课题组在某社区所开展的老年人智能手机学习小组活动,从小组筹备、小组策划、小组实施、小组评估,都全程邀请老年人参与其中,相信老年人的能力,真正做到以老年人为本,接纳与尊重老人,让老年人体会不同于传统的教育形式,调动他们参与社区教育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増强他们对生活的掌控力,从而重新体会自身的价值与意义。在这个过程中,社工主要扮演了使能者、支持者、教育者的角色。
图3 社区老年教育的赋权与增能路径
老年人人际关系层面的增权目的在于构建完善的社会支持网络。社会支持是指由社区、社会组织和亲密伙伴所提供的工具性的或表达性的支持,具体包括亲戚、邻居、同事、朋友、社区、社会组织等。构建社区学习共同体一方面可以为老年人构建良好的人际关系,同时还能使老年人自己参与、组织与管理老年教育。《规划》中也提到“鼓励老年人自主学习,支持建立不同类型的学习团队”。社会工作者在社区社会团体和组织培育方面有着天然的专业优势,可以充分发挥倡导者、管理者、教育者、支持者等角色,从发掘老年人共同兴趣点入手,按照“兴趣成员—小组领袖—兴趣小组—初步社团—社会组织”的思路开展前期动员和挖掘培养学习小组领袖;通过组织小组活动对认可度较高的小组领袖进行培训,协助学习小组完善组织规章和发展规划。在学习团体或组织培育过程中,社工不仅需要运用专业方法和理念,更需要以一种独特的赋权和增能视角来推动学习组织的后续发展。
增权较好的社会,能够为老年人提供良好的参与社区教育的机会和途径,从而促进社区老年教育的良性发展。因此,老年人社会层面的增权目的在于通过政策建议倡导、合理分配教育资源等方式改善老年教育外在环境,为老年人社会参与创造有利条件。社会工作者可以充分发挥倡导者、管理者、经纪人的角色,一是精准识别社区老年教育问题在社会结构方面的体现,激发社区对老年教育问题的广泛关注与讨论,深刻意识到社区老年教育在社区基层治理方面发挥的作用,代表社区老年人争取资源,倡导社会政策的制定。二是充分利用政府购买服务的契机,以公益服务项目申报的方式开发老年教育活动项目,以项目为载体,整合社区内外教育资源,吸引更多社会力量加入社区老年教育的建设与发展,既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教育资金不足的问题,又是对老年教育内容与形式的创新。
在社区老年教育中,个体主动增权在于通过提升老年人的自信心,促进老年人自我意识的觉醒,从而形成一种权力感;外力推动增权主要包括人际关系和社会参与两个层面,注重通过改变外部环境,以消除老年人参与社区教育的障碍。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各级政府、社区、社会工作者的协同努力,而在此过程中,社会工作者多重角色作用的发挥应当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