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化工大学 北京 100029)
体育的自然生存阶段——游戏中身体活动的本真之美。皮亚杰认为,心理既不是起源于先天的成熟,也不是起源于后天的经验,而是起源于动作,即动作是认识的源泉,是主客体相互作用的中介。最早的动作是与生俱来的无条件反射。而感知动作,是以练习为主,因此又称练习性游戏、机能性游戏或感知运动游戏。这种游戏是个体游戏发展的最初形式,是为了获得 “机能性快乐”(functional pleasure)而重复所习得的活动,也就是说,游戏的动力源于感觉或运动器官在活动过程中产生的快感,游戏也大都表现为个体为了获得某种愉快体验而单纯重复某种动作或运动。因为,儿童通过把物体想象成自己希望的样子而使自己从对物体的直接知觉中解脱出来,使原来与物体融合为一体的思维开始与物体分离,从外部影响他的由年长者的兴趣和习惯组成的社会世界,同时又不得不经常使自己适应一个对他来说理解得很肤浅的物质世界。
体育是以身体动作来展现自身活动,他和游戏一样都以动作为认识的源泉,它与游戏有共同的起源,它原初就是一种游戏。赫伊津哈说“即使在动物水平的最简单动作形式中,游戏也不仅仅是物理学现象或心理学反应。它超出了纯粹物理或生理学活动的界限。它是一项有意义的功能——也就是说,它有那么点意思。”这里的“那么点意思”在赫伊津哈看来应当是指游戏的原初品质,即游戏的愉悦以及由此而来的,诸如,激动、专注、生气勃勃的力量等,也即是说,我们所说的游戏,是有激情、有欢笑、有愉悦的游戏。比如,小动物之间的嬉戏打闹,孩提时玩耍的丢手绢、跳房子、过家家等,这些无不引人愉悦。以此,我们再来看看体育的初始阶段,即自然生存阶段的游戏特质。在现代意义的体育未出现之前,原始人的全部生活——与其说是生活,毋宁说是生存——是与险恶艰难的自然环境作斗争,如逃避野兽的侵袭,躲避恶劣的气候等等。每一次狩猎既是一场紧张激烈的搏杀,也是一轮有组织有秩序有技巧的游戏,体育的特质在这生存的“游戏”里的表现得相当严肃且不易察觉。随着人类的这种合作狩猎与群居生活的出现,人类有了空闲时间,人有了更为充裕的时间进行游戏,这样也就更容易产生生活的情趣——体育的雏形也就在游戏的活跃气氛中变得更为理所当然。许多现在我们仍然从事的传统体育活动就发轫于此,所谓传统体育运动也就是起源于人类生活中的嬉戏游戏活动,这种人类玩耍的游戏活动是民俗中最常见的、最普遍的、最有趣味的娱乐活动。它主要流行在少年儿童中间和节日里成人游戏节目之中。可以说体育在游戏时代处于兴旺鼎盛时期,也只是在这一时期,才最能显现出体育的本真之美。
现代体育教学的质变既有古老体育质变的传统,又有现代体育质变促逼。在古代奥运会的后期,体育竞赛已开始质变。只是在顾拜旦恢复奥运会之后,现代体育以林匹克运动和奥运会的形式彻底走上了功利之路。无论现代奥运会以多么美好的愿望重启,但游戏的本性急速褪变,功利性渐次浸入。它不再代表人性的完善,不再是快乐的象征,而是国家的政治的展示,是经济和科技的较量,是人的一种体能对抗和比拼的舞台,奥林匹亚山的火种照亮的不再是人的光芒,也不是人性的光辉闪耀,而是人类政治、金钱的交换场,是人的贪婪欲望的发泄地。人类灵魂被出卖,人性光辉黯然褪色。体育从此走上了现代政治、经济与科技支配的歧路,体育在这一世界标志性的价值目标指引下,从游戏走向功利,从审美走向实用,从荣耀走向了金钱,从人性善的追求走向人性贪婪的满足。古奥运胜利者头上的那一抹青翠的橄榄绿的清香终究再也抵挡不住一堆铜臭的气味。无论是顾拜旦的体育颂,还是萨马兰奇的体育与文化并重发展策略,在体育的实用主义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也正是在其引领之下奥林匹克一步步走上了今天的实用第一,金钱至上之路。
从此,体育游戏褪变之质,现代竞技体育的职业化与商业化加速了体育中游戏性质的蜕变。直接影响着人们参与体育的目的与诉求,在体育的价值取向上以实用为主。19世纪初,体育经由西方进入中国,在国人还在武术的虚构与幻想的神功中沉醉时,一种叫体操的西方人的强身健体手段赫然杀入,通过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使用,在见识过西学人士的鼓吹与宣扬下,被当时的开明人士和急于改变旧中国病态国民体质仁人志士接纳并实践。体育成为强民救国的不二手段。体育从这时就担负着国家的兴亡与民族的崛起重任,中国现代体育开始于国家危难时期,从一开始就承载着宏伟的目标和民族的责任。功利性在中国现代体育诞生之日就是他的重要内容和目标。经过了辛亥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洗礼,体育的现实作用和功利性不断得到强化,新中国成立后这种观念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时至今日以西方体育为代表的功利性体育成为了主流,也成了大众健身的时代产物,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了民众的参与,同时在古老体育中融洽美妙的游戏之余已被横亘在眼前的功利性所破坏。此时体育游戏性开始萎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现代体育——虚假游戏。原初体育与游戏之间美好的契合被打破,真正纯粹的由游戏带来的审美情感在现代体育中陨落甚至泯灭。在游戏体育时代带给人心灵的美感、身体放松和精神愉悦之情,在现代体育中已消失。由于职业化和商业化的介入,受众只是个体地参与体育,体育带来的兴奋和欢娱只是受众个体的感知,尽管受众很广,却再也不是从前那种即时普遍的群体精神愉悦。更为重要的在于,职业化的商业体育大多受商业因素制约,其举行和参与体育的目的是为利益而不是为源初的愉悦,体育的的娱乐是为了满足感官的享受,而不是追求人性的完善,这都违背了游戏原初本真的自由之美。由此可知,纯美的体育在现代商业化进程中开始迷失。
美国未阿尔温·托夫勒说过:“科技文明的建立与普及将彻底地改变人类生存及生活的模式。”网络创造的虚拟世界带领人们遨游于瞬息万变的信息时代,足不出户就可以坐拥天下。而正是这种自主选择所造成的随心所欲,人开始迷醉于这个广泛联系却又自我囚禁的世界而不能自拔。现代科技打造的体育以此确证了自身的存在,却不再眷顾所谓游戏时期体育的群体认同。如贝尔所断言,在人与人缺乏交流而退缩内心的时代,只有感觉享受可以供人们逃避无处不在的孤独,成为了当代生活方式。物欲的孤独狂欢,在科技时代更显寂寥,并越来越暴露出自我内心的苍白与无力。至此,原初的体育沾染上技术的光芒而变得愈加魅力非凡,却也同时踏上了一条不测之途。
当下的体育教育遇到了困难和挑战是功利主义的价值观使得中国体育教育步入困境,课程和教学改革举步维艰,体育教育理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多元、分歧和杂芜。实践领域,教育者与教育机构不去关心体育教学改革对孩子的影响;孩子入学后,教育者和家长关心的不是如何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成长与发展。小学关心如何择校,将体育当做一技之长;中学关心是三年之后如何中考、高考,将体育当作升学加分的手段;大学关心的是四年后的如何找工作,哪些专业收入高、待遇好等,将体育当作装饰与点缀。学校的领导和教育机构也是同一思维和行为路径。他们丢弃了教育的本质,褪去了体育的本色,体育教学的意义随教育功能异化成彻头彻尾的功利性。教育的本质不再是育人,而是升学、工作、赚钱、升迁的跳板和垫脚石。在全功利的社会大背景下,在实用教育的压制下,体育教学一改原初游戏本性,选择实用的之途,由此体育教学主动曲解体育教学的本意和功能,强调体育的实际功能与用途,祛除了体育教学的游戏本质和审美的本性,体育教育成为一种新兴的产业。至此,体育教学中学生不再是自愿的参与,而是教育者和管理者以实际利益为利诱,以学分、学业、升学为威胁来胁迫人参与运动,更为可悲的是多数家长和学生以为可以用金钱来购买体育教学成果,许多人在体育教育的名义下,只要给出一个体育教学速成的目标,出钱购买者云集。从而产业化体育教育使体育教学陷入泥潭,被胁迫加入体育学习的皆成输家,各种时髦名词化和功能性的体育教育、教学常常是骗子的产业。在金钱能够购买一切的观念下,体育教学与训练成了学生功利目的的前提与条件,在多方压挤与胁迫下窒息了学生的好动心灵,丧失了参与运动的兴趣,成为运动和考试的机器,阻隔了人与体育的内在的本能亲和力和审美感,以此迎合科技理性带来功利性时代。
赫伊津哈说到:“游戏与严肃性之间的对立常常是含混的,游戏的自低一等的感觉一直与其严肃的自高一筹的感觉相抵消。游戏可以求助于严肃性而严肃性也求助于游戏。游戏可以升到优美和崇高的高度。而严肃性与这高度远不相称。”因此,我们知道,在赫伊津哈心中,游戏是严肃而轻松、紧张而欢娱的美,游戏的奥秘几乎不可言说。也正如英国学者贡布里希说:“人要有节制,要严肃,要寻求简朴生活”。赫伊津哈认为:“游戏在道德范畴之外,就其自身而言,它既非善亦非恶”。今天,我们已经意识到“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有了理性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理力量”。但是我们能否扭转乾坤,从而通向涅槃之境?让我们再回到体育游戏性这一主题上。赫伊津哈深信:“如要成为必然的文化创造力量,这一游戏成分必须是纯粹的,它不能抹煞或贬损理性、信仰或人道的标准,它不能是虚假的表面之物,不能是以真实游戏形式的错觉作为面具的政治企图。真正的游戏不事宣传,它的目的就在它自身之中,它那平易的精神是幸福的妙谛。”
在此,体育的游戏性确保了体育教学不曾受生理因素控制和影响,并不必然走向疯癫及至毁灭。不过,既然纯科技理性的力量甚至能够改变人的生物性的物质实在,那么将“体育”把玩于掌心也许将是势之所趋。因此,实现体育教学“涅槃”的关键在于人类自身把握技术的尺度以及保存体育中纯粹游戏的决心。人类绝不应该在技术面前“完全驯服”,我们也不必如此忙着“适应科技的现实世界”,毕竟,科学永远代替不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