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超
(华中科技大学 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结构性功能已在许多实践和经验之中得到显著体现,如兰州拉面、沙县小吃、山西刀削面等。通过总结既有经验可以发现,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拥有诸多优势:其一,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带动的是劳动力迁移,如在流入地为流出地提供更多就业岗位,促进更多农村劳动力进行转移;其二,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的直接效果是为经营者带来客观的经济收益,为流出地的经济积累和发展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撑;其三,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效果不仅仅关涉到产业规模化发展,而且将推动流出地文化影响范围的扩大和深化,为流出地和流入地的地方社会经济发展注入活力。相对于在限定区域范围内的封闭式发展,将地域特色产品向外推广进行开放式发展,无论是从产品内容本身而言,还是从产品经营者而言,以及对于流出地和流入地来说,都有着积极的功能和发展优势。在经济实践中,鉴于产品走出去发展的优势,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已经成为许多地方经济发展的有效路径之一,如推动小龙虾产业从县域范围走向世界,等等。从产业化的发展路径来看,如果仅仅依靠地方体系内的市场空间,需求与供给虽然处于均衡状态,但空间的相对有限势必导致产业化的发展陷入内卷化状态。作为产业化发展的一部分,地域特色产品要寻求更大的发展,必须在产业规模化方面做文章,即在空间层面将地方特色产品推广到不同的区域之中,从较小的范围走向更大的空间,从限定区域走向开放的市场。在实践经验之中,大流动的社会背景以及大量流动人口的存在使得我们相信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有着较大的可能性。通过观察日常生活的经验可以获知,通过流动人口的经营,类似山东杂粮煎饼、长沙臭豆腐等地域特色产品已经从流出地走向流入地,逐渐覆盖全国,甚至某些产品已经在全球范围内流通。
细致分析地域特色产品如何从流出地走向流入地,已有的经验告诉我们,可以通过流动人口实现,如流出地的人口流动到本土之外的区域,并在流入地开办以流出地特色内容为载体的经济组织,从而实现了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可能性①。在现实生活中,早期的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等便是通过流动人口自发外出经营的带动。反观他们走出去发展的过程,自发走出去发展无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且在狭隘的团体观念约束下,自发走出去发展不利于地域特色产品形成规模化优势。因此,为了能够推动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地方政府的干预便显得十分重要,尤其对于尚未形成规模化状态的地域特色产品而言,政府的组织就更为关键②。较为显著的干预效用是集中力量在有限时间内快速推动地域特色产品规模化的形成和发展。因此,研究政府干预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行动成为当前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一个较为重要的议题,是地域特色产品流出地的地方政府不断探寻的问题。对于流出地的地方政府而言,由于行政权力的有限边界制约,使其难以在流入地发挥出如同在流出地同样的行政主导作用。而且,在市场经济体制内,由于资源配置起决定作用,政府的干预极为有限。因此,为了推动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流出地政府如何进行必要的市场行动干预则成为一个较为突出的问题。结合已有分析可知,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主要表现在地域特色产品在流入地获得一定的市场空间,不仅能使该产品得到充分的认知,而且会受到消费者的青睐,形成一定的消费市场③。联系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目标,流出地政府的行动干预对应为打破流出地和流入地的市场区隔,开发和扩大地域特色产品在流入地的消费市场空间。相对于自发走出去发展的路径,政府干预路径是以制度规范实现组织化,通过行政权力将产业化资源整合,以此打破地域特色产品的市场区隔。
在本研究中,为了加深对政府干预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过程的了解,明确有无组织化发展间的差异,更好更快推动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我们将通过对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经验材料④的解读,分析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实践中流出地政府在流入地制造供给与需求空间的过程。同时相信,探究流出地政府干预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实践,能够为当前贫困地区众多困境中的扶贫产业实现可持续发展带来一定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作为襄阳地区七大特色农业产业之一,襄阳牛肉面只是一种统称,具体包括牛肉面、牛杂面、红油面、豆腐面、海带面、酸辣面等产品。所有类型面条的制作过程相同,只是最后在面条中浇的汤料(地方俗称“臊子”)不一样,如牛肉面浇的汤料是带有牛肉的汤料,牛杂面是浇含有牛肉、牛肚、牛肠的汤料,海带面是浇带有海带的汤料,等等。从襄阳牛肉面构成来看,一碗面主要有碱面、豆芽和汤料三部分。对于经营者来说,碱面和豆芽等主要从外部采购,汤料一般自己熬制,汤料味道左右着消费者的选择和面馆生意的好坏。根据经验观察资料可知,汤料味道好,意味着面好吃,有时候即使牛肉或面条的份量较少也能吸引许多消费者,带来面馆红火的生意。如果汤料味道不好,即使牛肉或面条的份量多也不一定受到消费者青睐。在经济实践中,许多经营者习惯在汤料上多下功夫,有的经营者宣称采用秘制或独家配方等。在一碗面的具体制作过程中,经营者提前一天将碱面下水煮熟,然后捞起来拌油吹干,同时对汤料进行熬制。在第二天经营的时候,将一定量的面放进竹捞中,然后加一把黄豆芽或绿豆芽,接着放进沸水之中,来回荡几下,捞起来后将水沥干,紧接着倒进一个碗或钵子中,最后在碗或钵子中加入对应的汤料。当前市场中二两的牛肉面、牛杂面等多在13元左右,二两的豆腐面、海带面等一般在5元左右。在实际消费中,襄阳地区工薪阶层大多消费的是豆腐面、红油面等。与其他面类(如兰州拉面、重庆小面等)相比,襄阳牛肉面的价格并无优势,特色主要体现在一是口味体验方面的辣麻鲜;二是一碗面的固定构成,有碱面和豆芽;三是多样化的汤料内容,如牛肉、牛杂、豆腐、海带;四是与地方制造的黄酒搭配形成一种独特的吃面方式等。
在襄阳地区的饮食结构中,早餐多以面食为主,其中襄阳牛肉面是多数人的选择,并且,包括农村社会的消费者在内,大多选择在面馆中解决早餐问题。据观察经验资料显示,牛肉面馆遍布襄阳地区城镇社会大街小巷,几乎每一个村庄中都有1~2家牛肉面馆。据相关数据显示,仅襄阳市区每天有40万人在吃襄阳牛肉面,仅襄阳市区街道上就有4000余家面馆⑤。由此可见,襄阳牛肉面不仅在社会个体的日常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而且对襄阳社会经济发展也发挥着显著的支撑作用。然而,面对有限的消费市场空间,襄阳牛肉面经济陷入了内卷化困境,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以及已经饱和的市场,襄阳地区每天新开的面馆无非是对关停倒闭面馆的替代。因此,谋划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经济新图景,具有现实性和正当性。在日常经济生活之中,襄阳牛肉面已经通过自发的形式在全国有了一定的基础,但和已经走出原有地域并在流入地扎下根的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等相比较,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
基于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作用和社会经济意义,襄阳市政府相关部门于2017年启动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牛肉面产品走出去发展,并规划用5年时间,在全国范围内开办6万多家襄阳牛肉面馆⑥。在具体操作过程中,一方面在政府部门主导下成立襄阳牛肉面产业协会、襄阳牛肉面餐饮管理有限股份公司,并建立襄阳牛肉面产业基地;另一方面给予经营者开面馆必要的技术、经济支撑,如开办培训班、提供无息贷款,等等。据相关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对2685人进行了襄阳牛肉面培训,在武汉、广州等地开办牛肉面馆5300多家,从业人员人均增收2.5万元⑦。归纳襄阳政府部门既有经验做法,作为地域特色产品流出地的政府,其干预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经济行动主要是将襄阳牛肉面产业组织化、规范化和品牌化,进而构建和扩展流入地的消费市场空间。相对于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而言,有序组织化路径加快了襄阳牛肉面再商品化的进程。
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意味着地域特色产品在流入地消费市场空间的扩展。从市场经济体制中的供给-消费关系而言,消费空间扩展的基础在于供给端的扩展。因此,在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规划中,流出地政府较为重视市场供给扩展,并以组织化、规范化的扶持方式给予技术和资金支持,从供给端强化襄阳牛肉面产品的再商品化。
襄阳牛肉面早已有之,最开始存在于流出地的人群之中,满足限定地域人群的日常生活需要。相对而言,有限的消费群体规模决定了有限的供给量,这也正如在前文中的介绍,在市场饱和的情况下,新面馆的开办意味着原有面馆的关停。但是,当实施走出去发展战略时,扩大消费者群体必须扩大供给,其中最为基础的内容是扩大经营襄阳牛肉面的主体,培养能够做出襄阳牛肉面的专业从业人员,否则,即使理想的规划也难以实施。因此,对于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战略来说,必要的从业人员培训是基础。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流出地地方政府在战略规划中明确要求强化技术培训,并要求外出经营襄阳牛肉面馆的从业者必须经过市、县培训中心培训,并获得资格证书等⑧。与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中的技术传授不同,有序组织化路径是开门办学,进行规范化培训。从首批50名学员的培训实践来看,培训实施主要依照襄阳牛肉面技能培训教材展开,具体内容涉及工艺制作、创业励志、诚实守信、服务礼仪、经营管理、食品安全等内容⑨,并且在学习之后可以提供到相应面馆免费实习的机会。
毫无疑问,襄阳牛肉面技术培训班的开办扩大了襄阳牛肉面的经营主体,为打开流入地的消费市场提供了坚实的供给基础。具体表现为扩大了襄阳牛肉面的经营者规模,将一批没有经营襄阳牛肉面技术的社会个体转换成具有此方面技术的从业人员。在日常经济实践中,有一些社会个体对于参与襄阳牛肉面产业有着较为强烈的意愿,如在襄阳市农业委员会的网站上,有许多社会个体留言意图参加技术培训班。如果没有技术,他们参与襄阳牛肉面产业化的愿望是难以实现的。据我们所掌握的材料,在没有实施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战略之前,一些社会个体往往是通过到餐馆打工的途径获得技术,可有时候受雇的老板并不乐意将“秘诀”进行公开传授,对学习者来说,或者偷师,或者学不到真技术。对于襄阳牛肉面产业发展而言,有限的技术传递无疑限制了产品规模的扩大化,而政府开办的培训班通过各种渠道向流出地人员传播招募信息,如食宿费全免等,吸引众多社会成员参与。并且,在促进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战略指导下,流出地政府承诺非流出地人员只要有兴趣和意愿也可以自费参加培训,同样能够获得必要的制作技术。参照生产要素配置理论可知,技术培训为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提供了必要的“人”的要素。在现实生活中,培训班的学员不一定全部都来开店经营襄阳牛肉面,但是掌握技术的人多起来之后,无疑做大了参与主体的规模。当遇到合适的机遇,有技术、懂经营的社会成员随时都能开店经营⑩。从经验材料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与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相比,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路径打破了狭隘的关系观念作用下的经营主体扩展形式,比如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较为强调以同乡的地域观念选择进入同行业领域的经营主体。在政府部门干预下,通过市场化的运作形式,让有学习意愿的社会个体都能够参与襄阳牛肉面产品培训,扩大了经营襄阳牛肉面的技术主体规模,从而也增加了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主体力量。
此外,我们还发现,培训班并非仅仅培训襄阳牛肉面的制作技术,同时也传授有关襄阳牛肉面馆的经营技术。通过经营策略的学习,经营者能够将学到的技术转化为具体的生产力,比如拥有经营策略就能够较好地经营一家襄阳牛肉面馆。在经济实践中,经营技术的训练有利于经济组织的良好运转。由此可见,制作技术和经营技术共同构成了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培训体系。简而言之,系统化的技术培训为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提供了坚实的供给基础。
技术培训的最终落脚点在于经济组织的运行,这也是提供有效市场供给的主要载体。因此,推动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需要培训懂技术的社会个体,更需要扶持有意愿开办襄阳牛肉面馆的社会个体及家户到流入地开办襄阳牛肉面馆。
根据对经验观察资料的分析,在当前市场中开办一个面馆需要投入资金5万~20万元,主要用于经营场地、经营工具(锅碗瓢盆等)、经营食材等方面。因此,对于经营者而言,开办一家面馆不仅需要一定的技术支撑,还需要必要的启动资金。在以往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中,许多经营者通过社会关系网络链接必要的经济物质资源,比如通过向周围亲戚寻求借贷等。当社会关系网络难以链接到必要的经济物质资源时,开办一家面馆的意愿也只能停留在想象之中。与之不同,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突破社会关系网络链接资源的限制,给予有技能且有意愿开办面馆的人必要的金融资助。归纳襄阳地区政府在推动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经验做法主要有:一是给予必要的财政贴息贷款,并且在政府部门助推下,襄阳农村商业银行、中国建设银行襄阳分行对计划创业开面馆的经营者推出了“小微贷”金融产品。二是给予相应的补贴,如对初次从事襄阳牛肉面经营的困难人员,办理工商营业执照并经营满一年的给予一次性创业补贴5000元,对租赁场地经营满一年的按每平方米200元、连续三年给予每年不超过5000元的租金补贴等。
面对经济实践,经济物质限制导致许多有技术的社会个体经营者及所在家户难以开办一个经济组织。在我们的经验观察中,许多有意愿的社会个体及家户由于欠缺必要的经济资本购买开办面馆的物资而不能开办面馆。在襄阳牛肉面产业走出去发展实践中,政府提供贴息贷款和补贴扶持为经济物质资源短缺者提供了必要的支持。当拥有技术的社会个体及家户获得经济物质资源时,也就意味着有了开办面馆的经济资本。相对于仅有技术而言,在政府部门的经济支持下,必要的经济物质援助势必加大了在流入地开办襄阳牛肉面馆的可能性。从产业化走出去发展角度而言,流出地政府部门的扶持政策和措施有效解决了开办面馆的短板问题,不仅让襄阳牛肉面技术得以落地,并且扩大了面馆的开办规模。在经营者的具体操作过程中,当有技术的社会个体经营者缺少开办面馆的经济支持时,政府的贷款支撑能够有效地解决生产要素限制问题;当拥有一定条件的社会个体经营者开办面馆时,政府的贷款能够帮助他们提升开办面馆的档次和规模。
与自发走出去发展的路径相比,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明显扩大了经营襄阳牛肉面产品的经营规模,将襄阳牛肉面产品扩展到产业化规模程度。在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中,学技术和开面馆都是社会个体经营者或所在家户单位内的事情。如若拥有充足的资源而获得必要的生产要素,则面馆能够开办成功。反之,如若缺少其中某一生产要素,开办面馆的计划有可能落空。因此,在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下,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往往呈现零星化的状态,或者要经过较长时间的酝酿才能形成规模化、产业化的发展状态。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将社会个体经营者及其家户开面馆之事操作化为组织内的事件,并运用组织力量解决开办面馆所需要的生产要素,促使更多社会个体经营者及家户能够成功开办面馆。当面馆的数量及质量达到一定标准时,就形成了相对规模化的襄阳牛肉面产业及产业链。
综上可知,政府通过组织化的干预手段做足了市场的供给空间,如系统的技术培训增加了襄阳牛肉面产品经营者的人力资本,扩大了参与襄阳牛肉面经营的主体,为襄阳牛肉面产业化发展提供了人的要素;必要的经济扶持将技术得以落实在襄阳牛肉面馆的运行之中,为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提供了物的条件,使得襄阳牛肉面拥有了走出去的经济基础。
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不仅需要做好产品,向流入地消费市场提供充足的商品,同时也需要解决流入地消费市场的需求问题。在市场经济体制中,只有消费者的需求存在时,供给才能发挥有效作用,市场经济体系中的交换才能有效进行。如何转变流入地消费者对襄阳牛肉面的认知、有效构建他们的需求则是流出地政府面临的又一具体问题。归纳流出地政府在襄阳牛肉面产品走出去发展的市场需求刺激中的干预行动,主要表现为消费需求市场的制造与消费需求市场的强化。
在流入地的消费市场中,流出地的地域特色产品最大特征是产品的独特性,即与流入地的同类商品有诸多的不同。例如,襄阳牛肉面在其他城市的消费市场中,与许多小吃以及面食相比都有着较为独特的地方,但商品独特性的存在并不代表他们在流入地消费市场中有一定的市场空间。只有当流入地消费人群认知到流出地地域特色产品及其独特性时,流出地地域特色产品在流入地的消费市场空间才能得以形成。因此,打开地域特色产品在流入地的消费市场主要在于增加流入地消费人群的认知。
在以往的地方产品走出去发展过程中,地域特色产品认知的加深和人群的增加主要依靠流动过程中的口口相传,比如,对于襄阳牛肉面来说,当某一个体获悉襄阳牛肉面相关信息后,通过自我的信息加工再传递给下一个与自己熟知的社会个体。在我们掌握的经验材料中,某一襄阳牛肉面馆之所以在武汉的某一区域中开店,是因为当地有一个从襄阳地区迁移过来的工厂,里面有很多襄阳人,并且他们对襄阳牛肉面有着多方面的需求。通过襄阳人过来吃面,以及他们带动身边的朋友等过来吃面,渐渐地给面馆带来了一定的人流量,面馆生意相对来说也较为火爆。反思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中的信息传递方式,熟人连带的传播形式非常有限,仅能在点上深化消费人群的认知,并且影响的人群主要是流动出去的襄阳人,难以较大范围地影响流入地的本地人群。因此,在信息时代的市场经济体制中,扩大宣传必须运用现代信息传播手段。襄阳牛肉面在流入地消费市场空间的扩展过程中,襄阳地区政府部门通过现代宣传手段来增加流入地消费人群对襄阳牛肉面的认知,如在战略规划中明确要求多形式、多渠道宣传“襄阳牛肉面”公共品牌;利用各种农博会、农交会、农洽会、食博会等展销渠道,扩大襄阳牛肉面的知名度和美誉度;制作广告宣传片和宣传展板,在各地襄阳牛肉面馆播放、张贴,多方位扩大襄阳牛肉面的广告效应。
在具体操作过程中,一方面通过媒体进行宣传报道,在原有襄阳牛肉面产品宣传基础上,中央电视台播放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对襄阳牛肉面进行了有效宣传,使得诸多外地人群知晓襄阳牛肉面是襄阳地区人们的经典早餐,有了到襄阳地区一定要尝尝襄阳牛肉面的想法。在传播红利的影响下,为了加快流入地消费人群对襄阳牛肉面的认知,流出地地方政府相关部门再次利用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播放和宣传襄阳地区的特色美食的机会,重点介绍了牛肉面是襄阳人早餐的标配,以此加深了流入地人群对襄阳牛肉面产品的认知。从信息传播的受众群体而言,开放性媒体节目面向的是社会各类人群,不仅包括流出地人群,也包括流入地人群。通过媒体渠道宣传和报道襄阳牛肉面,可谓是增加了襄阳牛肉面的知名度,让更多襄阳地区以外的消费者能够了解襄阳牛肉面,并且时间层面的连续滚动播放有效加深了人们对襄阳牛肉面的认知。另一方面,规范和统一襄阳牛肉面面馆的宣传标识,如政府主导设计和注册襄阳牛肉面Logo,并允许经营者规范使用等。在我们的经验观察材料中,有许多流入地面馆使用襄阳牛肉面字样的招牌,并且在面馆内部的墙面上贴有全方位介绍襄阳牛肉面的知识卡片,且电视机中不断播放有关襄阳牛肉面的宣传片,如《舌尖上的中国——襄阳牛肉面》等。如果说媒体层面的报道是一种面上的宣传,那么面馆的信息传递则是点上的传播。相对于面上的广泛传播而言,点上的传播更加深化了吃面人对襄阳牛肉面的认知,从而也加大了襄阳牛肉面的口口传播路径。因此,与自发走出去发展的单一路径相比,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宣传是一种更广泛、更深入的宣传路径,是一种弱关系传播路径。
简而言之,通过面上的广泛宣传和点上的深化传播,扩展了襄阳牛肉面在流入地的认知主体,使得流入地更大人群得以了解襄阳牛肉面存在的客观事实,并成为襄阳牛肉面显现的和潜在的消费群体。
器物的形式认知使得流入地人群知道襄阳牛肉面的存在,但在促进流入地人群消费襄阳牛肉面方面还需进行强化,尤其在面对具有同质性特征的兰州牛肉拉面等商品时,政府干预走出去发展路径还需加大力度,否则难以触动消费者去选择襄阳牛肉面,并且也会因缺少必要的竞争力而面临被取代的风险。因此,做强地域特色产品的消费市场空间,要增强地域特色产品的消费市场竞争优势。在以往赋予地域特色产品的消费市场竞争优势时,我们总是习惯将其和流出地地域以及相关人物事迹联系在一起,比如兰州牛肉拉面等,以此赋予地域特色产品一定的文化符号和意义。事实上,当宣传从一般内容介绍上升到文化层面时,将会深入带动流入地人群对襄阳牛肉面的理解,并从文化层面刺激消费者的消费行动。概括政府干预下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在推动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过程中,流出地政府部门策划的襄阳牛肉面宣传并不仅仅介绍襄阳牛肉面本身,还在于通过介绍襄阳而带出襄阳牛肉面,并将襄阳牛肉面塑造成一种器物文化。
在具体操作过程中,襄阳地区政府主要在宣传过程中对襄阳牛肉面进行塑造,如通过前文所述的有关襄阳牛肉面的宣传片、展板贴画等进行襄阳牛肉面的再界定。一方面,将襄阳牛肉面放置于襄阳地理时空之中,通过宏大的时空文化叙事阐述襄阳文化所孕育出的襄阳牛肉面,并将其和襄阳历史中有名望的历史人物及事迹进行结合,强调襄阳牛肉面的传统和发展历程,将其塑造为襄阳文化的象征与代表。相对来说,襄阳牛肉面已成为了解襄阳及其文化的一个切入口。另一方面,将襄阳牛肉面置于社会个体的日常生活之中,通过展现襄阳牛肉面在襄阳人日常生活中的重要位置来具体说明襄阳文化及其重要性,如说明襄阳牛肉面是襄阳人的经典早餐,并通过襄阳牛肉面讲解襄阳地区的饮食理念等。通过宏观和微观两方面的塑造,襄阳牛肉面成为了襄阳文化的一部分,并被外界看作襄阳的象征符号。这一点在流动人口中表现的较为显著,如我们在经验观察材料中发现,长期在外地的襄阳人回乡之后首先想到的是要去吃碗牛肉面,而在流入地的时候,如遇到有襄阳牛肉面馆,也常常会选择进去吃碗面。对于流入地的非襄阳地区的人群而言,经过多种途径的宣传和塑造,吃碗襄阳牛肉面已经成为品味襄阳文化的一种渠道。由此可见,形式层面的襄阳牛肉面已经成为一种代表和象征襄阳的器物文化。在消费过程中,简单的吃面行为已经演变成体验一种文化的行动,从而具有了较为独特的社会意义,文化意义的赋予也使得选择襄阳牛肉面具有了一定的独特性取向。因此,在与兰州牛肉拉面、山西刀削面等竞争消费市场空间时,虽然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在知名度等方面还有较大不足,但是独特的文化意涵使得襄阳牛肉面具有了一定的市场优势,有可能成为消费市场累积优势的起点。
与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相比,政府干预下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通过政府主导使得所赋予地域特色产品的文化具有较高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并且广泛的宣传使得地域特色产品能够在有限时期内形成一定的文化知名度,进而增加了地域特色产品在流入地消费市场中的竞争优势,强化了已经扩展的消费市场空间。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流动已经成为一种社会常态,并且是当前社会中最为显著的结构性特征。因为人口的流动,原来的地方性产品逐渐从封闭的地域性社会走到更为开放的异域空间之中。基于对市场经济中地域特色产业发展的诸多优势的理解,地方政府已将地域特色产品的走出去发展纳入到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战略之中。在日常经济实践中,流出地地方政府通过诸多干预手段推动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结合以往的产业发展认识,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在于市场的运行机制,更为重要的手段在于处理好市场中的供给和需求关系。放置于供给-需求框架之下进行思考,政府的干预行动为产业发展,尤其是消费市场空间的扩大提供了必要的社会基础。本研究以当前刚刚开展实施的襄阳牛肉面产业走出去发展事件为切入点,通过解读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的战略规划,分析流出地政府部门如何促进襄阳牛肉面走出去发展。在供给方面,政府部门的战略规划及实施为襄阳牛肉面走出去提供了必要的硬件支撑,如提供技术培训和在流入地开办面馆的经济物质支持;在消费市场刺激方面,以消费者的认知作为突破口,通过产品的宣传和介绍,提升了产品的知名度,强化了社会大众对产品的认可度,以此培育了市场的需求空间。与已知的自发走出去发展路径相比,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有着较大的优势,能够在短时间内以产业规范化、制度化的形式,为尚未形成规模的产业创造走出去发展的有利条件。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走出去发展路径将打破自发走出去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同乡同业的模式,促进地域特色产业在多元化主体加入的过程中更加繁盛发展。
反观襄阳牛肉面产业走出去发展的状况,目前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以为当前处于发展困境中的诸多扶贫产业提供必要的借鉴意义,如通过政府干预下的组织化路径打破市场区隔,促使地域特色产品不断从封闭的流出地市场走向流入地市场,在市场经济体系中形成多样化的地域特色产业,进而使扶贫产业发挥更大的社会经济效益。当然,在政府干预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的过程中,也存在着许多社会经济问题,如政府身份、干预程度,等等。这些问题的存在将促使我们对地域特色产品走出去发展进行更深入的思考和分析。
注释:
①参见郑莉:《东南亚华人的同乡同业传统——以马来西亚芙蓉坡兴化人为例》(《开放时代》,2014年第1期)。
②参见符平:《市场体制与产业优势——农业产业化地区差异形成的社会学研究》(《社会学研究》,2018年第1期)。
③参见陈庆德:《市场体系的生存基础与文化产品的市场进入》(《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7年第5期)。
④本研究使用的经验材料一方面来自于研究人员在襄阳、武汉等地区的经验观察,一方面来自于襄阳地区媒体对襄阳牛肉面产业走出去发展的新闻报导,如《襄阳日报》等。
⑤参见:《我市实施牛肉面产业“走出去”战略》(《襄阳日报》,2017年8月18日1版)。
⑥参见:《襄阳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印发鼓励和支持襄阳牛肉面产业“走出去”发展实施方案的通知》(https://wenku.baidu.com/view/e0527d7f846a561252d380eb6294dd88d1d23d5d.html)。
⑦参见刘尚坤:《厉害!襄阳牛肉面最新消息来了,即将火遍全国!》(http://www.sohu.com/a/292238323_100159946)。
⑧参见孙凤玲:《襄阳牛肉面:实现产业化必须“走出去”》(http://www.xf.gov.cn/zxzx/jrgz/201708/t20170818_1187405.shtml)。
⑨参见:《“襄阳牛肉面”培训班开课 首批50名学员参加》(http://hbxy.wenming.cn/yw/201709/t20170913_4753834.shtml)。
⑩参见张屹山、于维生:《经济权力结构与生产要素最优配置》(《经济研究》,20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