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神话对英语语言文学的影响及启示

冯颐迪

(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上海 201209)

一、古希腊神话的缘起、构成及特点

(一)古希腊神话的缘起及构成

希腊神话由来已久。追根溯源，远古时期，生产力落后，人们尚不能对自然现象和生老病死做出科学合理的解释，于是，出于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以自身丰富的想象力，将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能力赋予到了神明身上，为世间万物罩上了神秘的外衣，将人与万物放在了同等地位，在经受长时间的考验后，形成了一定意识形态的体系化的神话故事。古希腊神话大约产生于公元前十二世纪至公元前八世纪之间，经过希腊原始初民即古希腊人一代代长期口耳相传，后来以《荷马史诗》和赫西俄德的《神普》及其他古希腊的文学、历史、哲学、艺术等作品的形式保存下来，在流传中不断地完善，逐渐定型。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构成希腊神话的两大主体，涉及诸神与世界的起源、诸神争夺地位与权力、诸神的感情纠葛、神与人的关系，以及某些自然现象和神灵崇拜的关系。特洛伊战争、奥德修斯的游历、赫拉克勒斯的功绩、忒修斯的冒险和俄狄浦斯的悲剧等是希腊神话传说中最有名的故事。

(二)古希腊神话的特点

希腊神话在发展中也形成了自身的特点：首先，具有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比如：对于神的描述更多的是人性化，神是超能的，但却不是全能的，有着人的七情六欲。在1 000多的希腊诸神中，宙斯风流，赫拉好妒，阿伽门农刚愎自用，普罗米修斯坚强不屈……每个神都具有独特的个性，并体现出爱憎分明、善恶有别的人类情感，特别是众神需要一位凡人参战才能战胜泰坦，特洛伊战争期间赫拉在战场上抽了阿弗洛狄特一耳光等情节，拉近了人神的关系，皆是真实人性的集中体现。至于神话中的英雄们，他们介于人与神之间，具有强健体魄、英俊仪表、勇敢内心、强大能力等特点，可与神媲美，体现出古希腊人借助神的形象和故事来表达自我意志，与自然和命运抗争的人文主义精神。其次，具有丰富的美学与哲学内涵。希腊神话故事源于生活，贴近自然，融入了古希腊人对自然及人生问题的探索。翻开神话故事，字里行间，古希腊人追求艺术、热爱生活的美学观跃然纸上，既有对美妙、神圣、庄严的自然界的赞美，也有对众神混战展现出的凶暴和恐怖的批判，更有对人性之美的不懈追求，以浪漫主义手法将现实与幻想、理性与感性、神圣与世俗、精神与物质的哲理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这些亦真亦假、生动感人的故事在不断发展与传承中逐渐丰满、定型，并在文艺复兴时期受到普遍关注，之后，成为欧美作家、音乐家、画家的最佳素材而得到广泛传播，成为世界人民耳熟能详的经典。

二、古希腊神话对英语语言的影响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们进行沟通的主要表达方式，也是保存和传递人类文明成果的重要手段。无论是华夏文明，还是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古印度文明，抑或之后的爱琴文明，语言文字对文明传承的作用不可或缺。语言作为由词汇按一定的语法所构成的复杂的符号系统，随着人类社会而产生和发展并不断趋于完善。英语作为世界通用语言之一，也经历了同样的发展历程。

(一)古希腊神话极大丰富了英语词汇

英语的词汇具有很强的衍生特点。从其发展演变来看，现代英语的主要来源无疑是拉丁语与希腊语。而希腊神话故事作为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其词语自然或直接、或经过再次加工形成新的语义而为英语吸收，比如人名、地名、诸神、十二星座等。根据相关调查研究，源于古希腊罗马神话的英语单词达1 000多个，这些词汇基本划分为普通词汇和专业词汇两类。普通词汇一般由神话传说中神明或者相关重点事物的称谓演变而来，而专业术语则一般在艺术生产或特定的行业领域中形成，且多为单义词[1]。下面以希腊神话故事诸多人物的名字为例，论证其在英语语言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在本义基础上逐渐被赋予了与人物相关的象征意义。 比如：

一是人名演变成普通词汇。Halcyon指翠鸟，源自古希腊神话中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国王克宇克斯和王后阿耳库娥涅相亲相爱，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某日，他们无意中以主神宙斯和天后赫拉自比。天王天后闻之震怒，立意罚之。此后不久，克宇克斯不幸身亡，王后悲痛欲绝，自投于海。皇后死而化鸟，哀怨戚鸣。人们感念其情，命其名为翠鸟。Echo(厄科)是一位希腊女神，因喋喋不休而被天后责罚只允许她重复别人向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厄科钟情于帅气的河神之子Narcissus(那耳克索斯)而被拒，只能躲进山洞，口中不停重复着那耳克索斯“别梦想我为你着迷”的后半句——我为你着迷，我为你着迷……不久憔悴而死，只留下空洞回声。由此，echo引申为回声、回响、重复之意。厄科死后，复仇女神惩罚Narcissus爱上自己在泉水中的倒影。Narcissus被自己的倒影所迷而不能自拔，最后抑郁而亡，死后化作开在水旁的水仙花。于是，希腊人便用他的名字Narcissus命名这种花为水仙花。衍生词Narcissism意为自恋、自我陶醉；Narcissistic意为自恋的，等等。二是人名演变成专业术语。Museum指博物馆，源自希腊神话中主司艺术与科学的九位古老文艺女神缪斯(Muses)。在古希腊，人们普遍对神明抱有敬畏与崇拜之情，因此，他们常将有关自然、科学、艺术等方面的物品或作品供奉在缪斯神庙中，这可看作是现代博物馆的前身。Music(音乐)则是Muses的艺术衍生词。Psyche(普绪克)是一位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公主，其美貌为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所妒。为惩罚普绪克，她指使其子小爱神厄洛斯，要普绪克爱上一个极丑陋的男人。意外的是，厄洛斯对普绪克一见钟情。阿芙洛狄忒闻之大怒，不择手段地折磨普绪克，然而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普绪克成了西方世界人的灵魂化身。这里，Psyche指灵魂、精神。由psyche衍生的相关单词还包括psycho(精神分析)、psychoanalyst(心理分析学家)、psychology(心理学)、psychodrama(心理剧)等。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Hygeia为健康女神，衍生词hygiene意为“卫生学”；Zephyrus为西风之神，衍生词zephyr意为“西风，和风，微风”；Flora为花神，衍生词flower意为“花朵，开花，花卉”，floral意为“用花装饰的”，florist意为“花商，种花人，花卉研究者”等。可以说，希腊神话从词根、词源、词义上丰富了英语词汇，对英语语言的形成、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二)古希腊神话丰富了英语的表达内容

古希腊神话是由许多颇具哲理性、趣味性的脍炙人口的故事组成的，它们在经过一代代人的不断完善和广泛传播中，逐渐凝缩成人们耳熟能详的习语，成为人们日常交流的工具。如：

Apple of Discord，直译为“纠纷的苹果”，意为“不和的根源，发生纠纷的事端”，出自《荷马史诗》。希腊阿耳戈英雄珀琉斯和爱琴海海神涅柔斯的女儿西蒂斯准备在珀利翁山举行婚礼，并邀请奥林匹斯诸神参加，但唯独没有邀请不和女神厄里斯。此举惹得这位女神恼羞成怒。婚礼当日，她不请自来，并悄悄在筵席上放了一个上面刻着“属于最美者”的金苹果。神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都自以为最美，争执不下。众神之父宙斯难以决断，推于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评判。为了获得金苹果，三位女神各展其能，许以重利。帕里斯最终选择了阿芙洛狄忒，引得赫拉和雅典娜不满。后来，帕里斯出使斯巴达，阿芙洛狄忒信守承诺，帮助他勾引走斯巴达王后海伦，最终引发了历时10年的特洛伊战争。不和女神厄里斯丢下的那个苹果不仅成了天上3位女神之间不和的根源，也成为人间两个民族之间战争的诱因[2]。公元2世纪，古罗马历史学家马克·朱里·尤斯丁首次使用此词，后来在欧洲得到广泛流传。现代英语中，an apple of discord常用来比喻any subject of disagreement and contention，the root of the trouble，dispute等义。

Achilles’s Heel，意为阿喀琉斯之踵，直译为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传说《荷马史诗》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是凡人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儿子，深得夫妻二人的宠爱。有预言说，阿喀琉斯成人后将会成为英雄，并参加特洛伊战争打败特洛伊人，取得战争的胜利，但阿喀琉斯也会丧命于这场战争。忒提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拥有刀枪不入的强健体魄，将其倒提着浸入冥河中。因冥河之水过于湍急，为安全计，忒提斯不得不紧紧握着儿子的脚后跟，这使不慎露在水外的脚后跟成为阿喀琉斯唯一致命的弱点。在特洛伊战争中，阿喀琉斯正因脚后跟这一弱点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用毒箭射中而死去。后来，阿喀琉斯之踵隐喻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即使再强大的英雄，也有其致命的死穴或软肋”。Achilles’s Heel常用以表示a weak point in something that is otherwise without fault,the weakest spot等义。

A Penelope’s Web或The Web of Penelope，直译为“珀涅罗珀的织物”，意为故意拖延的策略；永远做不完的工作。Penelope’s Web源自史诗《奥德赛》。Penelope(佩涅罗珀)是奥德修斯的忠实妻子。经过十年的征战，在特洛伊战争中赢得胜利的希腊军队英雄奥德修斯终于踏上返乡的归途。然而，对于他的妻子来说，这又是一个十年的遥远期待。在这期间，很多王公贵族向她求婚，她都婉言推辞，称“必须等她为公公织完一匹做寿衣的布料后，才能考虑”。她白天织布，晚上又把自己织好的布拆开。因此，Penelope’s Web引申为一项永远不能完成的工作。由此，英语Penelope一词成了a chaste woman(贞妇)的同义词，也衍生出短语with a penelope faith,意为坚贞不渝。A Penelope’s Web比喻the tactics of delaying something on purpose；the task that can never be finished的意思。

可以说，这些习语在西方人的日常口语交流和书面表达中得到广泛使用，不仅丰富了英语的艺术表达形式，而且也使英语更具深厚的文化意蕴。

三、古希腊神话对英语文学的影响

(一)希腊神话成为英语作家文学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

古希腊神话故事内容丰富，题材多样，能够带给人思想升华和精神进步的人文精神描述俯拾皆是，蕴含着很高的艺术参考价值，为许多西方著名作家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极佳的素材。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不仅深深影响着西方的文学价值观，更推动了西方思想文化的进步。这些神话故事有的被直接引用、丰富内在情节成为一部著作；有的如神的人物性格则被融入后世作品人物性格中；有的则潜意识地影响着作家创作。可以说，古希腊神话对西方文学作品的故事情节、人物特征和创作思路等方面都产生着深远影响。

谈及欧洲文艺复兴运动，自然不可或缺该时期最伟大诗人、戏剧家的英国文学泰斗莎士比亚。莎翁所创作的很多人物在希腊神话中都可以找到原型：悲剧《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由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传奇故事改编而成，讲述了特洛伊战争及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两个年轻人的悲剧爱情[3]，反映的是理想主义在残酷现实下破灭的主题；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仲夏夜之梦》也借鉴了希腊神话，莎翁以多种艺术表现手法展现了幻想世界的生活和现实世界的图景，其中对拉三德与郝米亚的私奔描写片段宣扬了爱情的忠贞与伟大；长篇叙事诗《维纳斯和阿多尼斯》由奥维德的“变形记”中维纳斯和阿多尼斯的章节修编创作而成，主要讲述一个关于“爱情与失去”的故事；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人物形象和情节设计与希腊神话中河神皮拉摩斯与提斯柏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极为相似。实际上，以希腊神话故事为素材的作家比比皆是。如弥尔顿的《酒神之假面舞会》以希腊神话人物酒神为原型，描述了夸张多变的假面具之后的人性之诡谲；拜伦的《唐璜》以希腊解放战争为题材，塑造出拜伦式英雄，用自己的力量去抵抗世界的罪恶；雪莱的《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取材于古希腊神话人物普罗米修斯，塑造了一个为真理而斗争、毫不妥协的英雄形象，表达出雪莱的哲学思想和社会理想；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萧伯纳的《卖花女》以塞浦路斯国王 Pygmalion(皮革马利翁)为原型，塑造了教授因打赌而苦练一名贫苦卖花女，使其成功为上流社会所认可，最终爱而不得的故事……这些作家正是以古希腊神话为素材，融合当代思想认知，从而形成了多样化的文学内容。即便在现代，热播美剧《美国众神》也是吸收古希腊神话养分创作而成的典型影视剧。 可见，古希腊神话故事已成为诸多西方作家创作之源。

(二)希腊神话独特的人文精神和丰富的浪漫气息对英语文学产生深远影响

古希腊时代，人们在对自然抱有崇敬之心的同时，对美好生活亦怀期许之情。这种寄托之情具象化到神话故事中，主要表现为：一是塑造“神”，使之具有超凡的能力，同时兼具人的特性。神话故事中，“神”的情感活动无处不在，有忍耐退让，有善良正直，有勇敢无畏，亦不乏暴力仇恨，构成了神话故事不朽的主题。而对神族的“谱系”、神明的“日常生活”、神明的产生与司职等内容的描写，在整体叙述风格上因受古希腊哲学思想影响，更表现出明显的人文主义特征。二是媲美神的凡人英雄的存在，作为普通大众的代表，与自然、妖魔、神灵展开英勇无畏的斗争，充分表达了古埃及人面对命运时顽强拼搏的积极心态。希腊神话英雄与命运抗争这一主题蕴含着宝贵的精神财富，对后世人们的文化认知与精神感悟影响深远。文艺复兴时期，西方涌现出一批明显带有希腊神话特质的浪漫主义著名作品，如《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维纳斯与阿多尼斯》《阿多尼斯》《失乐园》《诗章》《恩迪米昂》等，其叙事风格多以古希腊史诗式的创作形式为模板，以神话人物的视角与口吻，大力宣扬人类个性解放与生命价值，打破了神学思想的桎梏，推动了西方文学的进步和人类思想的解放。

四、启示

纵观人类文明发展史，语言文学的积极作用毋庸置疑。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和传播媒介，文学是语言的具体表现形式，是语言的艺术，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作为人类文明的瑰宝，西方精神文明的源泉，希腊神话正是以其自身特定的文化内涵——故事内容生动、人物形象鲜明、表现手法浪漫、人文思想浓厚，引得西方诸多作家、艺术家纷至沓来，创作出许多不朽的歌颂平等博爱、反对神权的作品，不仅深深影响着那个时代——文艺复兴时代，而且对后世资本主义思想大解放、文化大发展意义深远，此其一；同时，英语亦吸收了希腊神话中的积极元素，并在不断包容并蓄诸多外来文化有益成分的基础上丰富、定型，逐渐发展成为当今世界通用的国际语言，此其二。可以说，正是不同文化的碰撞融合推动了世界文化的进步。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背景下，我们在中外文化交流上应坚持：一是以博大的心胸、与时俱进的眼光，持续加大文化交流开放力度；二是坚持文化自信，博采众长，推陈出新,革故鼎新；三是坚持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在内协外竞中，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有效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