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艳
(安徽交通职业技术学院 文理系,安徽 合肥 230051)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思想博大精深、纵横捭阖,既具有思想理论的高度和历史文化的深度,又具有面向未来和着眼当下的世界情怀。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从中国传统文化中走来,承袭了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精华和道家“道法自然”的理论深邃[1],展现了中国气派和中国风范,同时又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在当今中国的继承与拓展。
中国传统文化蕴含巨大的生命力和丰富的文化价值,其中蕴藏的生态智慧和生态哲学具有跨越时代的重大理论价值[2]。习近平在阐述生态文明思想时,多次引用儒家和道家思想,既具有丰厚的文化底蕴,也说明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具有深厚的思想根基。习近平总书记引用《论语》《荀子》《吕氏春秋》的思想来论述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习近平提出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引用了《庄子·齐物论》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中“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以及《荀子·天论》中“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他还提到“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哲理思想,引用“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兄弟”(辛弃疾《鹧鸪天·不向长安路上行》)“劝君莫打三春鸟,儿在巢中望母归”等经典名句。引用唐代陆贽《均节赋税恤百姓六条》“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追求热爱自然的情怀[3]375。
中国传统文化主张“天人合一”,把人和外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天”的和谐作为人生追求和最高境界。在商代,“上天”是有意志的人格神,对人具有主宰的作用,人们对于“天”是无所作为、盲目屈从的,甲骨文中就有记载商王出行、结婚、战争问神的情况。西周时期,人们将具有人格神的“天”赋予了道德属性,把“敬德保民”作为道德典范,并由此推出圣人具有“人”和“神”的双重特性,为世人道德完善树立了表率。
战国时期,对天人关系的思考超越了人与神两者的关系。“天”虽然还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但明显纳入了人文理性的思考。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其思想观念深刻影响了中国人的生态观。孔子所讲的“天”,虽保有西周时期“天”的道德内涵,但进一步赋予其人文理性,具有划时代意义。孔子不喜欢讨论人生以外的事情,“子不语怪、力、乱、神” (《论语·述而二十》),对人与外在自然具有深刻认知,主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并认为“天何言哉,四时兴焉” (《论语·阳货》)。《论语·述而第七》提出“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意思是教育引导人们捕鱼不要用细网,把小鱼捕干净了,射猎不要滥杀。这是儒家反对人对自然过度索取,主张节约而用生态观的集中体现。
西汉时期,董仲舒发扬孟子的“义理之天”说。认为天有意志,人的“义”和“理”均受其主宰,继而提出“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 “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 (《春秋繁露·基义》)。
宋明理学是“天人合一”思想的集大成者,主张“上下与天地同流”“万物皆备于我”(《孟子·尽心上》)。北宋“五子”之一张载《西铭》书中记载:“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浑然中处。”认为万物运作都是同一个天理,万物依据天道制定规则,并行不悖地运行。南宋朱熹认为,理在物先,未有天地万物已有天地万物之理,理乃万物之本根。朱熹将“天人合一”演绎为“与理为一”。
道家同样主张“天人合一”。但道家把自然放在与“道”一体的层面进行考量,具有万物规律性的内涵。老子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人以地为法则,地以天为法则,天以“道”为法则,道以自然为法则。这里的自然,就是自然规律。“道法自然”作为中国传统生态文化的哲学基础,成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源泉[4]。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顺应自然,坚持自然修复为主,减少人为扰动。……恢复河流生态环境。”[5]71-72这其中便具有道家哲学中顺应自然的宝贵思想。
《庄子·齐物论》有载:“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认为人与万物是一种融合一体的存在。所谓“庄周梦蝶”说的便是庄子醒来,不知道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是自己,这是一种物我两忘的人生境界。
魏晋玄学是道家思想发展的新阶段。王弼指出,“万物以自然为性”(《老子指略》),包含着人与万物和谐共处的生态智慧。王弼认为,只有把握自然之道的整体性,才能保持自然界万事万物的多样性统一,自然界才能完整。这里的“自然之道”,显然具有自然万物运行规律的内涵。阮籍提出,“道者,法自然而为化,侯王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通老论》),把道家之“道”与自然运行之规律融合为一。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与当代中国实际和中国社会发展阶段相结合的产物,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发展和最新理论成果。习近平援引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来阐述“绿色发展”的生态文明思想,既是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继承,同时又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了创新性发展[6]。
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认为,物质决定意识,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7],两者是存在于整体内部的不可分割的关系、辩证统一的关系。自然先在性,即“自然第一性、人第二性”[8]。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与自然是辩证统一的。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必须依赖于大自然,自然具有先在性,自然先于人类而存在,人依赖自然而生。自然对人具有制约性,自然的内在规律性制约规定着人类实践活动的内容和范围;另一方面,人的意识具有能动性,与自然是互动、相互影响的,但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必须以遵循自然客观规律为前提,必须合理有序、循环适度。
习近平指出,“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5]57,倡导尊重自然,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强调维护生态平衡的重要性。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继承了马克思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思想,从生态文明的宏观视野解读人与自然的关系,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一脉相承,又有重大转换。
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史观认为,人民群众创造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成为社会变革和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英雄史观思想,指出,“历史活动是群众的事业,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9],马克思突破唯心主义史观和英雄主义史观,鲜明地表达了人民立场和人民观念。
恩格斯在《费尔巴哈论》中论述历史发展动因时指出:“与其说是个别人物、即使是非常杰出的人物的动机,不如说是使广大群众,使整个的民族、并且在每一民族中间又是使整个阶级行动起来的动机。”[10]逻辑严密地论证了历史杰出人物和人民大众之间的关系,强调了历史英雄人物的历史自觉和大众自觉。毛泽东强调,“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11]。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关于治国理政的重要论述坚持人民利益至上的根本政治立场,回应了广大人民对美好人居环境的诉求,具有鲜明的马克思主义人民观。
“生态与文明关系论”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总体原则,高度凝练了生态保护与人类文明之间的关系,指出构建现代化新格局必须协调好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是习近平在《生态兴则文明兴——推进生态建设打造“绿色浙江”》一文中清晰表述的有关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论述。该论述从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着手,基于现实生态发展状况,重申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必要性与重要性,从理论层面深化并创新了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从生态与文明的辩证关系角度诠释了文明兴衰取决于生态兴衰,将生态环境保护问题上升到人类文明发展层面,甚至上升到人类文明兴衰视角,指明了生态和文明双重建设的重要性[12]。该论断明确了生态文明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明确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高度凝练了生态与人类文明之间的关系,绘制了生态与文明共建共生的美好蓝图[13]。习近平指出:“党的十八大把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使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地位更加明确,有利于把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14]生态文明不仅在理念上上升到国家发展“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在国家治理的操作层面也实现了实质性进展。尤其是在具有导向性的干部考核中“不以GDP论英雄”,实行了严格的生态保护指标要求,把绿色发展和生态保护落到了社会发展的具体操作层面。
“生态与文明关系论”认为生态文明建设的根本在于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要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类发展活动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否则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这个规律谁也无法抗拒”[5]42。“生态与文明关系论”系统分析了生态文明建设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影响与贡献。观察人类文明发展演进的历史变迁,无论是农业文明,还是工业文明,生态和文明一直都是孤立的,从没有真正融合并进。习近平“生态与文明关系论”以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为理论指导,立足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现状和实际需求,论证了生态保护与文明发展两者的辩证统一关系,论述了两者在推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互动作用,指出只有将人类文明的发展融入到自然中,自然才是生态的,而只有自然环境达到了生态标准,人类社会才是文明的[15]。
生态文明思想的产生源于工业社会发展对自然的无限开发与过度使用。机器大工业创造了比以往人类社会总和还要多的物质财富,也严重破坏了地球生态系统原本的平衡和天然循环,使人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态危机和生态失衡。近几十年来,人类社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同时也面临着资源枯竭、发展难以持续的世界性问题。同样,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高速发展,取得了伟大的历史性功绩,同时也出现粗放式经济增长模式引发的生态环境破坏问题。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不仅直面当今人类社会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更是面对新时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现状而提出的理性思考。基于此时代背景,系统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焦点。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理论体系中,良好生态环境不仅表现为空气清洁、水源干净、食品安全和人居环境美丽,还包括科技创新、健康养生、文化旅游的现代化经济社会发展。进入生态文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将有效解决,人与自然关系将高度融洽,人类通过掌握的科学技术能够完成人与自然内在的统一,人从与自然的和解中获得自由,最终走向共产主义。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体现了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度思考,把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为其思想体系的中心与落脚点。
习近平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人类与自然、人类与社会、社会与经济和谐共生的大格局中,从经济社会发展的整体性上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习近平强调:“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3]361“两山论”实现了生态文明和经济社会发现的辩证统一。“绿水青山”是良好生态状况的形象表达,“金山银山”是经济发展生活富裕的通俗说法。“两山论”表明生态发展新理念、新思路与新方法,实质上是习近平在深入研判当前社会发展现状、反思人类生态文明进程中对当下人类生态发展观作出的总结与创新。
习近平“两山论”把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建设的全过程,为解决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两难问题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将“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矛盾对立和谐统一,实现发展方式的绿色转型[16]。将发展与生态保护原有的对立思维定势转变为发展与生态保护协同发展,摒弃原有的“先发展后治理”的理念,倡导发展与治理同行、经济与生态并重的发展思路,破解了传统工业经济体系内无法解决的难题,开创了自然资本增值与环境改善良性互动的生态经济新模式,为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两难问题寻找到解决路径。
“两山论”突破了节能减排的单向思维,指明了实现社会发展和环境保护是内在统一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经济与环保关系在不断的调整中逐步趋向和谐[17]。习近平指出:“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不是矛盾对立的关系,而是辩证统一的关系。把生态保护好,把生态优势发挥出来,才能实现高质量发展。”[18]习近平多次强调“留住乡愁”、实现整体和谐发展,这种思想为世界提供了具有特色的社会发展与生态环保的中国智慧。
随着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我国在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伟大成就的同时也存在着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生态环境问题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也是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19]6-19从执政党初心使命的高度来看生态环境问题,这在党的历史上是第一次。生态文明思想已经不再是倡导节能减排的发展方式,而变成了关系到人心向背的执政的重大问题。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把人的需要分为五个层次,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进入新时代,人们低层次的需要基本得到满足,人民从吃上饭到吃饱饭,再到今天吃好饭之外,还有对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和精神世界的追求,正是高层次需求的重要表现。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直接回应了广大人民的诉求,把良好的生态和宜居环境当作人民的最大福祉,作为治国理政的重要内容,终极价值上指向了人民幸福。2020年8月习近平在安徽考察时指出:“要增强爱护长江、保护长江的意识,实现人民保护长江、长江造福人民的良性循环,早日重现‘一江碧水向东流’的胜景。”[18]
2017年1月,习近平在联合国日内瓦发表《共同构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演讲,指出,“宇宙只有一个地球,人类共有一个家园。”人类是命运共同体,保护人类共同的家园是全世界各国人民共同的使命和义务。2018年5月,
习近平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指出:“每个人都是生态环境的保护者、建设者、受益者,没有哪个人是旁观者、局外人、批评家,谁也不能只说不做、置身事外。”[19]6-192019年4月,习近平在中国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开幕式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面对生态环境挑战,人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共同体,没有哪个国家能独善其身。”[3]375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把生态文明建设上升到人类共同追求,既有本国人民的民生诉求,又站在人类贡献和世界意义上来论述,提升了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品质和价值,展示了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