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走出去”背景下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对策探析

2020-12-25 20:26祁亚平
关键词:黄梅戏走出去剧目

朱 军,祁亚平

(1.安徽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02;2.华东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200241)

黄梅戏作为中国戏曲五大剧种之一,因其剧情贴近生活和充满乡土气息、曲调婉转优美而为广大观众喜闻乐见,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在戏曲艺术面临“危机”的今天,为了生存的黄梅戏在编剧、音乐、舞美等方面也在不断地探索。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是传承、发展和传播黄梅戏的重要手段,不但对丰富黄梅戏的演出剧目、拓宽观众面有重要意义,而且是黄梅戏“走出去”的重要方式之一。这种跨文化戏剧实践通过探索传承黄梅戏美学精髓的新路径,借助西方戏剧的精华来丰富本土文化艺术,进而在剧目、艺术呈现方式等层面对黄梅戏予以创新,并为促进本土戏曲文化与西方经典剧目深度融合搭建交流与合作平台,最终有助于实现黄梅戏“走出去”。

一、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研究现状及存在的问题

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开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代表性的剧目主要有根据莎士比亚同名剧改编的黄梅戏版《无事生非》和基于瑞士著名剧作家迪伦马特的《老妇还乡》改编的黄梅戏音乐剧《贵妇还乡》等。黄梅戏艺术家和研究者们针对这两部黄梅戏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展开研究。李伟民对上述改编实践进行文本对比研究,指出前者通过将黄梅戏唱腔、表演之美拼贴入莎翁《无事生非》的情节中,在美学形态上呈现出了后经典叙事、元叙事特征[1]。同时,李伟民在另一篇文章中,通过分析黄梅戏《无事生非》中的后经典叙事特征,指出该版本《无事生非》赢得了莎学专家的赞誉,为中国戏曲如何与经典莎剧融合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也为黄梅戏改编莎剧,拓展其表现领域提供了理论思考的空间[2]。就《贵妇还乡》而言,相关研究指出,该剧将西方音乐剧与黄梅戏相结合,极大地拓展了当代戏曲的发展路径,如朱慧子[3]、赵永清等[4]和龙晓燕等[5]。此外,段新和等在其论文中分别梳理了黄梅戏版《无事生非》和《贵妇还乡》的改编经验,指出前者是一部成功之作,而后者是黄梅戏演编外国名著的“先锋”之作[6]。

以上学者关于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研究,为今后黄梅戏编演西方经典剧目在故事选择、情节改编、音乐设计、舞美呈现等方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这些研究更多的是关注文本本身,注重两种剧目的形式异同、契合程度等,鲜有从文化视角和传播视角进行考察的。在中外文化交流不断深入发展的今天,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研究应放眼世界,从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战略背景下考量,研究怎样的演绎方式更容易为国外的观众所接受,进一步推动黄梅戏“走出去”。从语言的角度来看,现有的黄梅戏版西方剧目都是用中文改编和演出的,这也成为黄梅戏走向世界的一个不利因素。目前相关研究并未对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过程中面临的困境及相应对策,对文本选择与改编,西方戏剧与黄梅戏在内容和形式上的契合点等问题展开研究。

二、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对策

(一)总结以往的演绎经验

首先,在改编剧目的选择方面,要充分考虑主题的时代性和现实意义。当代黄梅戏要吸引国内外观众,就要既坚持传统,又要与时俱进,在主题方面能够反映当代人的思想观念和审美情趣。这一原则在改编西方经典剧目中同样适用。编剧金芝改编《无事生非》,着眼点之一就是它“一直具有广泛的演出生命力,并仍有其现实意义(《无事生非》的人与事是常见的)”[7]。作为莎士比亚的著名喜剧之一,该剧表现爱情和友谊的美好,鞭挞嫉妒与阴谋的丑恶,所以易于为当代观众所接受。吴琼在改编《贵妇还乡》时,就直指“金钱诱惑下人的善恶抉择”这一当下的社会问题。“艺术永远都是为当下服务的。一种艺术形式如果不再有能力表现当下的生活,表达当代人的生存状态、审美情趣和思维观念,那么它就一定会处在趋于消灭的轨道上。”[8]金钱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避开这一话题,就是逃避现实,容易失去吸引观众和与观众交流的机会。主题与当下时代关注的热点相契合,是《无事生非》《贵妇还乡》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次,选择与黄梅戏美学精神相似或相近的著作来改编。黄梅戏曲调韵律婉转、抒情性强,擅长表现爱情主题,例如,其经典剧目《天仙配》《女驸马》《罗帕记》《牛郎织女》等都是表现和歌颂爱情的故事。朱恒夫指出,“一个剧种能否选准适合于自己的艺术表现方面的剧目,也是剧目改编能否获得成功的关键因素。”[9]因此,要选择西方戏剧中风格适合改编为黄梅戏的作品。用黄梅戏来演绎西方经典剧目,不是简单的“话剧加唱”,而是要达到两种艺术的高度融合。换言之,黄梅戏编演西方经典剧目,剧目的选择应易于融合两种艺术形式,最终取得相互生发、和谐统一的效果。金芝选择改编莎剧《无事生非》,其原因之一就是“比较容易发挥中国戏曲歌舞性和抒情性的特点,裁剪成为戏曲结构也较易集中”[7]。再次,艺术表现手法要有创新。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成功案例充分说明黄梅戏表现手法创新的重要性。

在音乐方面,黄梅戏版《无事生非》“从整体上改变黄梅戏抒情、缓慢的节奏,注入轻松、明快的喜剧节奏,演员的表演也尽可能丢掉一些戏曲程式化的东西,唱念节奏相对加快,整场戏幽默、清新、和谐,既忠实于莎士比亚原著,又不失黄梅戏艺术特征”[10]。吴琼编演《贵妇还乡》,更是大胆尝试,把传统的黄梅戏唱腔与现代音乐剧相结合,并加入诸多流行元素,如架子鼓、电声音乐、流行爵士歌曲等都与黄梅调混搭在一起[3],并且唱腔也在黄梅戏的基础上加快了节奏,改变了传统黄梅戏给人的拖沓感。唱词也融入了现代元素,如 “CPI”“GDP” “最炫民族风”“中国好声音”“食品危机”等。

在舞美方面,黄梅戏版《无事生非》《贵妇还乡》在传统戏曲舞美写意性的基础上进行了探索和创新。随着现代技术,尤其是多媒体技术的进步以及人们审美情趣的现代化,中国传统戏曲“一桌二椅”的典型舞美呈现方式已经被打破。立体化、实物化的背景应用越来越普遍。然而,黄梅戏版《贵妇还乡》并没有随波逐流,舞美设计做到了“简约而不简单”。舞台上象征居伦城的是由金属板构成的倒V字形,金属板寓意克莱尔夫人钢铁般复仇的意志,而倒V字形预示着居伦城的市民在金钱的诱惑下道德的堕落。在伊尔受到公开审判,被判处死刑后,舞台上空缓缓降下一个巨大的绞刑套,这暗示着整个居伦城的市民是杀死伊尔的刽子手。这种虚拟的表现方式,采用现代化的技术和呈现方式,又不失中国传统戏曲的空灵。该剧舞美的成功为黄梅戏改编西方经典提供了宝贵的艺术借鉴资源。

在语言上,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的成功案例没有拘泥于原著的一字一句,而是在忠于原著精神的基础上进行了再创作。如《无事生非》的编剧金芝就把原剧中英伦风格的话语改编成中国大众化的民间谚语和中国特色的唱词,如“他比我身材高一分/哎呀呀还是一根三寸钉/他比我脸蛋白一分/不过是驴屎蛋上撒了一层粉/他比我武艺强一分/还是只能拍拍小苍蝇/他比我容貌美一分/哎呀呀还是一个猪八戒还魂”。这种唱词,既脱胎于原著意境,又具有原创性,可以说是既有“莎味”,又有“黄梅味”,更容易为观众所接受。

在叙事方式上,实现由写实向写意转换。以叙事方式而言,黄梅戏以音舞讲述故事、描写人物、揭示心理,写意性较为突出;西方戏剧以语言叙述为主,以写实性为主要特色。实现黄梅戏和西方戏剧两种艺术之间的审美转换是编演西方经典剧目成功的关键。黄梅戏版《无事生非》取得成功,赢得莎学专家的赞誉,原因之一即为“‘何必非真’的叙述拒绝了西洋化的包装,采取了黄梅戏化的形式,既通过大段的唱腔叙述人物复杂的心理变化,又通过念、做、打、舞,使人物心理、情感得以鲜明呈现,在化用莎剧语言的基础上又充分‘中国化’”[1]。

(二)学习和借鉴其它戏曲种类编演西方经典的成功经验

中国戏曲剧种繁多,约有三百多个剧种,在其演绎西方经典剧目的百年历史潮流中,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西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背景下,几乎所有的主流剧种都有编演西方经典的成功案例。例如,京剧《王子复仇记》(改编自莎剧《哈姆雷特》),越剧《心比天高》(改编自易卜生的《海达·高布乐》),昆曲《血手记》(改编自莎剧《麦克白》),河北梆子《美狄亚》(改编自欧里庇得斯的同名剧《美狄亚》),川剧《欲海狂潮》(改编自奥尼尔的《榆树下的欲望》)等。这些剧目演绎西方经典的成败得失,对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剧目有重要的启迪作用和借鉴意义。

首先,故事结构改编方面,把西方经典中的多条线索删减,以符合黄梅戏的叙事特点和审美习惯。西方戏剧故事长于多线条叙事,而黄梅戏及其它中国戏曲种类则多以“一人一事”的单线叙事结构为主。为了解决这一矛盾,在由上海京剧院编演的京剧《岐王梦》(改编自莎剧《李尔王》)中,编剧王涌石删去了原剧中大臣和儿子的一条情节线索,以李尔王和他的三个女儿的故事为主线展开故事情节,这样就更加符合京剧的艺术特征和审美习惯。该剧上演后获得了观众和专家学者的一致好评。同时,删减西方戏剧中的故事线索还能为黄梅戏的唱念做等音舞表演腾出时间,更符合黄梅戏以音舞抒情叙事的特点。

其次,适时突破行当的限制[11]。历经两百余年的发展,在京剧和昆曲的影响下,黄梅戏的行当体系也已经相当完善,主要分为正旦、老旦、小旦、正生、小生、花脸和小丑等。每一行当都涵盖了一类人物的年龄、身份、气质、神态等共同特征,抓住行当和程式,听众就容易理解戏曲人物的内涵特质。然而,黄梅戏及其它中国传统戏曲中的人物形象多是平面的、一维的,而西方戏剧人物形象更加复杂,更富有心理层次[12]。 所以 ,用黄梅戏单一的行当来表现西方经典剧目中复杂人性的角色,时而力有不逮,不能传神尽意。适当突破行当限制,将更有利于黄梅戏表现人物性格,抒发人物情感。例如,昆曲《血手记》为了表现麦克白夫人的年龄、地位和复杂的性格,在行当设计上融合了闺门旦、花旦和泼辣旦,这样就把麦克白夫人外表温柔漂亮、内心疯狂残忍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三)培养戏曲翻译人才

黄梅演绎西方经典剧目以中文为主,目标受众多为中国人或懂中文的外国人,因此,应加强外语改编。中国戏曲编演西方经典主要有两种模式,即“中国化”和“西洋化”。“中国化”的改编方法是把原作改编成发生在中国的故事,例如黄梅戏版《无事生非》就把故事背景改为中国古代边关的少数民族地区,剧中人物姓名也都化为中国人名。 所谓“西洋化”,就是用中国戏曲来演绎西方戏剧,尽量忠实于原著。中国戏曲移植西方经典剧目,不论是“中国化”还是“西洋化”的演绎方式,其语言形式都以中文为主,鲜有外文改编的范例。在这一点上,黄梅戏也不例外。要实现黄梅戏“走出去”,就要培养黄梅戏翻译人才,让全世界不懂中文的人也能欣赏到用英语、法语、德语、俄语等世界各国语言演唱的黄梅调。因此,当务之急是“培养既懂得戏曲文化、又了解外国文化的黄梅戏艺人,培养既精通中外语言知识、又深谙黄梅戏唱腔的口译、笔译人才”[13]。

(四)各领域专家团队合作

寻求黄梅戏艺术家(包括编剧、导演、编曲、演职员等)、黄梅戏翻译人才、从事黄梅戏研究的学者与从事西方戏剧研究的学者之间的合作。戏曲移植西方经典剧目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包括剧本的选择、翻译、编剧、编曲、导演等环节,其中每一环节又都有复杂的程序要求。像英若诚那样集翻译家、导演、编剧和演员于一身的艺术家是绝无仅有的,所以,相关领域的专家分工合作、建立协同工作的机制是非常必要和有效的。黄梅戏演绎西方经典的外译工作可以走如下路线:首先,由黄梅戏研究者和从事西方戏剧研究的学者合作,甄选与黄梅戏艺术精髓接近的剧目;然后,编剧在译者的帮助下对所选剧目按照黄梅戏的演出特点进行改编;最后,导演和演职人员根据改编的剧本进行演出,并根据实际演出的需要进行适当的改编与完善。

(五)加强剧本建设

推出改编剧目的各种外文版的演出剧本、文学剧本、字幕剧本。黄梅戏“走出去”不是一场演出、一部影视剧就可以一蹴而就,遍地开花的,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所有的选题、翻译、改编、导演及演出也许只能算作“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演出成功与否,还要考虑西方观众接受和领悟的热情和程度。外文版的演出剧本和文学剧本可以让他们在观看演出前了解剧目的内容,提升其对黄梅戏的鉴赏能力和观看的兴趣。字幕剧本可以在演出进行时,呈现在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供有需要的观众随时参考,这让他们在欣赏黄梅戏音舞表演时可以看懂剧情。

(六)加强海外宣传

黄梅戏要想在西方世界生根发芽,必须要有一定的群众基础,要能够吸引一大批爱好者、“票友”和从业者。第一,在有条件的国家和地区,可以建立黄梅戏培训学校,在遍及世界的孔子学院可以开设“黄梅戏课堂”,在国内的黄梅戏学校可以招收外国学生。第二,可以由既懂黄梅戏艺术,又懂得西方语言文化知识的翻译人才,在演出前定期举办鉴赏黄梅戏的知识讲座。第三,加强与国外剧团的合作,有利于借助其本土影响力推动黄梅戏在海外的传播。第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邀请国外知名戏剧表演艺术家与中国黄梅戏艺术家同台演出。总之,在海外要利用一切条件宣传黄梅戏,扩大其知名度,培养表演人才和爱好者,为黄梅戏真正“走出去”奠定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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