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裕富
摘 要: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结构呈异质化、分层化的发展趋势,形成新的社会阶层,打破了原有的国家力量与社会力量的平衡,对党的建设、国家治理带来了挑战。党的全面领导需要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的支持,而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程度低、新社会组织行政化色彩浓厚、政治体制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吸纳能力有限等,制约了其从组织到组织化的发展。为此,需要加强党的自身建设、加强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政治思想教育、加强政协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吸纳、完善以整合为中心的党建引领机制建设,不断提高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水平。
关键词:党的建设;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
中图分类号:D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3163(2020)05-00072-05
一、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是党的全面领导的社会基础
党的领导是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来自全社会的认同,而一个碎片化的社会是不利于党的领导地位巩固的,有效整合不同社会阶层是厚植党的全面领导的社会基础的要求。2015年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条例(试行)》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与“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并列作为统战工作对象,“新的社会阶层”包括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技术人员、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自由职业人员、新媒体从业人员四类,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指的是私营企业主、个体工商户。2017年中办印发的《关于加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统战工作的意见》再次明确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包括的四种类型。
(一)政党对分散社会的整合是政党的重要功能
社会转型本质上是对传统社会凝聚模式的否定,我国以利益为导向的社会分化机制否定了传统社会中以道义为基础的社会团结机制,传统的社会关系、社会结构、社会观念逐步瓦解,而旧秩序瓦解并不意味着新的秩序同步形成,伴随着社会转型过程的是各种社会失范、失序现象。我国社会转型是以市场为导向的,市场竞争机制导致要素非均衡的流动,可能引发社会断裂,从而对政党重构社会秩序造成挑战,被市场机制分割的社会再组织化是克服重构秩序困境的必然选择。建立在阶级分析上的政党基础必然要适应以阶层分析的新动态,客观地评估市场经济中新出现的各种阶层,分析新阶层变化、特点和思维与行动方式,协调不同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和地位,共同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服务。
(二)政治参与是社会新阶层组织化的动力
经过40多年的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内在的技术、管理相关的社会群体已经形成,它们具有共同的特征:一是大多属于党外人士,政治参与途径有限。中国特色的政治社会属性决定了党外人士与政治资源一定程度的隔离,能够担任人大、政协代表或委员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毕竟是少数,他们期望能有更多的参与途径,合理地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而特定的身份限制了他们政治参与的途径,觉得自己所获得的巨大市场利益得不到有效的保障,人身权和财产权方面的危机感较强。二是大多具有较高的专业技能,年龄结构偏低。他们大多是改革开放以来投身于市场创业的成功人士,学历高、年纪轻,拥有某些方面的专业技能。三是收入高,社会独立性强,思想活跃。他们大多接受高等教育,受中西文化影响较大,容易接受新思想,意识形态方面相对多元复杂。一般说来,要实现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到组织化的新社会阶层变迁,最大动力是通过政治参与影响公共政策制定,形成有利于维护自身利益的政策。
(三)现代化建设需要政党与社会的合作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虽然拥有管理和技术特长,但大多数与其他企业的从业人员一样,属于现代产业工人的组成部分,是改革与发展的主力军,是巩固政权、维护社会发展不可缺少的力量。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是先富起来的群体,适应了市场经济的需要,通过合法经营为国家和社会创造了大量的财富,解决了劳动者的就业问题,为国家提供了税收,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发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现代化建设必须把市场经济转型中新兴的社会阶层纳入自己的组织体系或者统一战线中,实现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减少社会转型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可能带来的冲击,防范各种危机。要提高国家治理能力,政党、国家和社会中各种力量的合作是理性选择。组织化的新的社会阶层能大幅度提高合作的机会,减少合作成本,提高合作效益。
二、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的困境
当前,我国还处于社会分层、利益主体分化、矛盾尖锐的时期,正在形成中的新的社会阶层特殊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追求会影响到其组织化的过程,国家的政治吸纳机制和社会组织建设的滞后也制约了其组织化的形成,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面临着种种困境。
(一)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程度低
首先,“碎片化”是新的社会阶层最显著的特征[1]。
新的社会阶层是按照从事行业性质来划分的,在新型组织中从事技术与管理工作的人士涵括范围非常广泛,分散在不同的市场组织之中,从新媒体、技术企业中的所有人、合伙人、高级管理人员到在一些微小企业中从事技术研发、管理的普通工作者,从平凡的“蚁族”“空巢青年”到“白富美”“金领”都可能是新的社会阶层人士,高度的分散性使得他们很难被组织起来,高度的独立性使得他们即使被组织起来以后,正常的组织活动也是非常困难。其次,独立性强的特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工作相互依赖性、协作性比较低,特别是那些在中小型企业中从事技术与管理工作的人士,經常处理的是一般技术问题或日常管理中的问题而不是企业所有者的事务,不会涉及复杂社会关系,基本上能独立完成。再次,内部凝聚力较低也影响到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建设。传统社会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血缘地缘基础上,同行之间可以联系,但难以建立亲密的信任关系。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在职业上是相互竞争的,有时又是需要相互协作的。这种缺乏血缘地缘的依托而仅仅建立在工作上的关系,没有长期可靠的支撑,会极大地降低组织内部的凝聚力。
(二)社会组织行政色彩浓厚
当前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也活跃于新的社会组织之中,而社会组织存在的行政化问题制约了其对广大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吸引力。社会组织主要包括各种社会团体、民办非企业单位、基金会等。受以前社会组织管理体制的限制,社会组织管理制度改革之前成立的大量的社会组织行政化色彩非常浓厚,主要表现在社会组织管理中的“双重管理”体制。在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前,在社会组织登记成立时,需要民政部门与主管部门的双重批准,日常活动也要接受两个部门的管理,要按照相关部门的要求成立对口的内设机构,要完成或参与有关部门下达的各种活动。很大程度上被业务主管部门视为下属机构,按照内设机构来管理。由于社会组织的工作、经费等日常活动受制于主管部门,行政化趋势不可避免。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和促进实施行业协会商会类、科技类、公益慈善类和城乡社区服务类四类社会组织,可以依法直接向民政部门申请登记,不再经由业务主管单位审查和管理。四类社会组织的直接登记工作在全国层面和地方各级层面都在逐步铺开,有序进行。2015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脱钩总体方案》,2019年6月,国家发改委印发《关于全面推开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脱钩改革的实施意见》,提出全面实施行业协会商会脱钩改革,要求2020年底前基本完成。
虽然社会组织登记管理制度已经改革,行业协会商会脱钩改革正在全面实施,但是由于路径依赖的效应,改革之前成立的大量社会组织行政化的管理对新的社会组织的影响不可小觑。这容易造成新社会组织一味地迎合政府社会管理的需要,忽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组织化的特殊需求,长此以往,对成员失去了吸引力,难以实现从组织到组织化的升华。
(三)政治体制的吸纳能力不足
2017年,我國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总体规模约为7200万人,其中党外人士占比95. 5%,约为6900万人[2]。这个庞大的群体活跃在中国经济社会各个领域,如果游离在国家政治体制之外,极有可能对国家经济社会造成安全隐患。国家政治体系有限的吸纳能力无法容纳全部,如何整合成为现代化建设的主力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政协在新的社会阶层政治吸纳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习近平指出:要“改进委员产生机制,真正把代表性强、议政水平高、群众认可,德才兼备的优秀人士吸收到委员中来。”[3]中共提出“各民主党派择优、少量发展其中政治素质好、层次高的代表性人士”,打开了新的社会阶层政治参与的通道。但设定的“择优”“少量”“政治素质好”“层次高”的限制性条件,使得选拔新的社会阶层中的“代表性人士”非常困难,造成了新的社会阶层来源多样化与代表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实践中,民主党派发展新的社会阶层的基本原则向来是“从严掌握”“少量发展”。据上海统计,新的社会阶层人数总量达365万,而在沪各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只有数百人[4],政治体制既然无法全部吸纳这个庞大的与经济社会相适应的新阶层,只有加强新阶层的组织化建设,把分散化的个体整合成有凝聚力的组织,降低新阶层对政治经济社会秩序可能造成的冲击,充分发挥新的社会阶层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积极功能。
三、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的几个理念问题
亨廷顿认为,“处于现代化之中的政治体系,其稳定取决于其政党的力量,而政党强大与否又要视其制度化群众支持的情况,其力量正好反映了这种支持的规模及制度化的程度。那些在实际上已经达到或者可以被认为达到政治高度稳定的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至少拥有一个强大的政党。”[5]这段话揭示了政党、群众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其内在的逻辑是:政党要成功引领现代化的发展,需要群众的支持;群众的支持是大规模的,是建立在制度化基础上的;关键要素在于有一个强大的政党,担当起引领的责任。中国“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6],在实现伟大事业进程中,离不开新的社会阶层的密切合作,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时必须正确认识几个深层的问题,以防止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建设陷入僵化。
(一)阶层与阶级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要对阶级社会复杂的现象进行分析,必须坚持阶级分析的方法,否则,无法理解复杂阶级关系的成因、本质以及找到消除阶级矛盾的根本途径。阶级分析法是马克思主义者必须掌握的基本工具。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把中国社会各阶级做了“朋友”和“敌人”的二元划分,提出要根据各阶级经济地位及其对革命的态度来辨别真正敌友,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打击我们真正的敌人。改革开放以来,对社会不同群体采用社会分层理论来分析社会结构变化。“新的社会阶层”概念的采用,标志着开始重视社会精英阶层的重大社会功能。党建引领是引导不同阶层为伟大事业服务,而不是沿用阶级斗争思维对不同阶层进行政治身份上的鉴别。
(二)引领与控制
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中坚持党的领导是一项政治原则,党的引领是政治思想、价值方向、组织活动的引领,党的领导不是控制新社会组织,而是使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活动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服务。首先,引领不是命令,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和组织都有自身独立的事业,有自己的活动方式、范围等,不能将其视为下属单位而随意发布命令,导致社会组织的行政化。其次,党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和组织的领导,是要规范其活动,而不是掌控一切。通过政协等组织实现对新社会阶层的领导,不是一味地把新的社会阶层吸纳到政协组织内,目的是促进经济发展、社会和谐、文化繁荣、民族团结、祖国统一。要避免挤压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和组织在法律范围内的自主活动空间,防止新的社会组织出现僵化。
(三)社会组织化与社会组织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组织化主要是通过对各种社会组织的整合来实现再组织化,其中涉及两个连续的环节:一是用社会组织来吸纳分散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二是整合不同社会组织形成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有学者判断,新的社会阶层“远没有形成整体意义上的阶层意识,政治上的追求也缺乏系统,他们只是在主观和客观上被逐渐建构起来,某些问题的认识性倾向非常明显,还不是作为一个阶层的集体意识出现。” [7]阶层集体意识的形成是需要组织机制来培育的,社会吸纳新阶层的成功标志就在于形成共同的阶层意识,即对社会、国家和民族的认同。党建引领的第一步骤就是成功地培育了各种类型的社会组织,通过社会组织吸纳新兴的社会力量,在社会组织中孵化出阶层集体意识。第二步骤是把各种社会组织整合在党领导下的社会治理格局中,党要善于引导社会组织内部治理、参与社会服务;在重大事务中吸引社会组织协商,提高政策的正当性基础;在组织建设与活动中,相互吸引与监督。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一方面需要执政党自上而下的吸纳与嵌入,另一方面也需要社会组织自下而上的合作与补充,实现国家力量与社会力量的完美协作。
四、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的机制建设
新的社会阶层的出现打破了国家与社会力量的平衡,影响了国家治理格局的形成。组织化的标志是组织形式普遍的存在,普遍地通过组织来反映利益需求,普遍地通过组织来保护合法利益。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程度显然落后于新的社会组织建设需要,通过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政党、国家、社会要相互配合,不断完善党建引领机制建设。
(一)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以高质量的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
新的社会阶层划分是以职业、教育等为标准,抛弃了过去的经济政治标准,党建引领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化带来了相互嵌入的问题,即党如何融入新的社会阶层组织和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加入党组织的问题,焦点在党的自身建设上。高质量的党建首先要求认识到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是伟大事业的建设者,杜绝将其视为“异己”而加以排斥。其次要认识到新的社会组织的积极意义,要积极引导新的社会组织健康发展,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组织化提供平台。再次要把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的优秀分子吸纳到党组织中来,成为党组织建设的新兴力量,壮大党的群众基础。在社会结构日益分层化、异质化的时代,实现党的全面领导需要强大的政治勇气,才能吸纳一切支持社会主义事业建设的力量,巩固党领导国家、社会的阵地。
(二)加强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教育,引導他们积极参与社会主义事业建设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有着较强的公民权利意识、民主意识,内部多元分化之后凝聚力较差,通过必要的政治思想教育,有助于实现党对社会的有效领导,建立广泛而稳固的党的社会基础。一要学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达成政治共识。二要结合不同阶层人士设置不同的教育课程,掌握参政议政、民主参与、统一战线、宗教文化等知识,引导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
(三)加大政协机制建设,增强国家政治吸纳的综合效益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主要通过社会吸纳,国家吸纳也应成为重要途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逐渐成为一个具有独立经济利益的阶层,通过市场手段占有社会资源越来越多,经济地位的上升促使他们为了自身的经济利益而提出分享政治权力资源的要求,并试图推进与他们利益相一致的政治体制改革,要求制定符合他们利益发展的政策[8]。新的社会阶层事务可能涉及组织部门、政协部门、经济行政管理部门、行业协会、市场监管等部门。政党必须承担起有效整合的工作,建立起符合中国特点的社会阶层政治参与的理论体系与实践机制。民主协商机制有效地吸纳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政治参与的热情,有利于新的社会阶层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发挥作用。通过不断完善参政议政机制建设,新的社会阶层参与国家治理已经走出畅通利益诉求渠道的初始阶段,正走向从价值引导、组织建构、行动促进、制度完善等一体化的过程。
(四)加强以整合能力为中心的机制建设,提高党建引领水平
“在政治意义上讲,党对社会的领导,就是党整合社会的问题。” [9]社会整合是执政党的重要功能,通过制度、组织、价值等要素把社会结构中的不同阶层连接成一个有机整体,是政党治理能力的核心内容。社会流动、社会分化导致整合对象的复杂化,整合能力也面临挑战。整合机制建设首先是组织整合,扩大政党自身组织覆盖面,加强党组织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联系。其次是价值整合,通过教育使党所倡导的政治价值、社会价值和人生价值融入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日常生活,内化为行为规范。再次是制度整合,在党和国家正式制度中接纳新的社会阶层人士,鼓励和支持他们通过组织程序反映意见和要求,不断完善参政议政、参与决策和管理的渠道和机制。
参考文献:
[1] 谢碧霞,谢素军.现代志愿服务组织:新的社会阶层的再组织化路径选择[J].四川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9(1):29-34.
[2] 全国新的社会阶层人数约7200万[N].光明日报,2017-01-06.
[3] 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72.
[4] 上海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达365万[N].新民晚报,2016-07-11.
[5] [美]塞缪尔·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89:377.
[6] 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15.
[7] 何忠州.“新社会阶层”进入国家政治生活[J].领导文萃,2007(6):45-49.
[8] 蔡建文.党的执政能力建设探析——基于社会中间阶层兴起的视角分析[J].理论与改革,2006(2):61-64.
[9] 林尚立.党、国家与社会:党实现领导核心作用的政治学思考[J].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01(1):14-19.
责任编辑:龚万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