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赵王宇文招的佛教文学与佛教思想
——兼论庾信对宇文招文学创作的影响

2020-12-20 04:57
关键词:庾信宇文赵王

(嘉应学院文学院,广东 梅州 514015)

北周赵王宇文招擅长文学,庾信《赵国公集序》称赞宇文招在北周一代“栋梁文囿,冠冕词林”[1]658,足见其在北周文坛的地位甚高。《隋书·经籍志》载宇文招《赵王集》八卷,宇文招的诗文大部分已经佚失,今存诗文有宋代李昉编《文苑英华》卷百九十九所收《从军行》一诗,以及日本奈良正仓院藏圣武天皇手抄《圣武天皇宸翰杂集·周赵王集》中的《道会寺碑文》《平常贵胜唱礼文》《无常临殡序》《宿集序》《中夜序》《药师斋序》《儿生三日满月序》①《圣武天皇宸翰杂集》为日本奈良时期(710-794)圣武天皇所抄佛教文章,集中多保存了南北朝隋唐时期的佛教作品,今藏于日本奈良正仓院。最早研究《圣武天皇宸翰杂集》的学者为日本学者内藤湖南。内藤湖南称《圣武天皇宸翰杂集·周赵王集》中宇文招的几篇文章“陈义玄深,雕辞靡丽”,并由宇文招文可知“中洲词林之风流,代北贵种之文采”,足见内藤湖南对宇文招佛教文章的评价甚高。对于《圣武天皇宸翰杂集·周赵王集》的研究,日本学者小野胜年写有《宸翰杂集所收周赵王集释义》一、二,载于《南都佛教》,第41 号,1978.12 及第42 号,1979.12;安藤信广作有《圣武天皇杂集所收周赵王集訳注》(I、II、III、Ⅳ),载于东京女子大学《日本文学》,第93、94、96、111 号,2000.3.15、2000.9.30、2001.9.30、2015.3.15,安藤信广《北周赵王の文学と[ユ]信の影响——圣武天皇宸翰“杂集”所收“周赵王集”に基づいて》,载于《日本中国学会报》,第56 期,2004 年,以及《中国六朝の仏教思想と日本:圣武天皇宸翰“雑集”“周赵王集”の訳注を终えて》,《日本文学》第113 号,2017.3.15。日本学者中田勇次郎所编《书道艺术》第十一卷收录手抄本《圣武天皇宸翰杂集·周赵王集》(55-61 页),该书昭和四十七年(1973)由中央公论社初版。国内王晓平有《〈日本正仓院藏圣武天皇宸翰杂集〉释录》,载于王晓平主编《国际中国文学研究丛刊》第3 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版,82-88 页。7 篇佛教文章。此外,唐代法琳《辩正论》卷四“周柱国益州总管赵王招造慧眼寺”一条后引文应为宇文招所作《益州慧眼寺碑》。根据今存宇文招的8 篇佛教文章可以大致考察北周赵王的文学创作及其佛教思想。

一、宇文招佛教文章

其一,《益州慧眼寺碑》。法琳《辩正论》卷四“周柱国益州总管赵王招造慧眼寺”一条后引用一段骈文,其文如下:

重门跨迥,飞阁连云。鸟跂龙盘,凤翔鳞接。窗开神女之电,梁映美人之虹。檐四注而傍临,阶三休而直上。金绳界道,仍图忉利之园。露幔垂阶,即写由乾之地。三春令月,八节嘉辰。士女信心都鄙豪侠,委质回向顶礼归依。[2]

此段文字为四六骈文,文中描绘了慧眼寺华美精致的建筑风格与蜀地佛教信徒到寺中顶礼归依的画面。北周武帝灭佛之前,宇文氏宗室笃信佛教,喜好建寺庙以修功德,其碑文多出北朝文学名家之手,如西魏丞相宇文泰建突厥寺由王褒写作《京师突厥寺碑》,卫王宇文直在襄州建凤林寺由庾信写作《襄州凤林寺碑》。宇文招在益州建慧眼寺也应有《益州慧眼寺碑》,则此段文字应为法琳从《益州慧眼寺碑》中摘出。

益州慧眼寺为宇文招任益州总管期间所造,至于《益州慧眼寺碑》的作者,笔者以为应为宇文招。《周书·武帝纪》记载周武帝保定二年十一月“以招为益州总管”[3]67,至天和五年七月,“以柱国、谯国公俭为益州总管”[3]77,可知宇文招出任益州总管的时间在周武帝保定二年到天和五年(562 年-570 年)。此段文字在文学风格上近于庾信体,如“鸟跂龙盘,凤翔鳞接。窗开神女之电,梁映美人之虹。”二句颇有南朝宫体轻艳风格,且此句描写梁上雕绘的意象,笔法几乎全从庾信《北园新斋成应赵王教》一诗“虹粉跂鸟翼,山节拱兰枝。画梁云气绕,彫窗玉女窥”[1]271两句化出,又“三春令月,八节嘉辰”也与庾信《咏画屏风诗》“三春冠盖聚,八节管弦游”[1]354用法相似。但就时间而言,周武帝保定二年到天和五年庾信除保定三、四年出任弘农郡守外,其余时间都在长安,并未随宇文招入蜀。因此,《益州慧眼寺碑》为庾信写作的可能性较低。而宇文招在益州期间颇有创作,今庾信集中《和赵王送峡中军》《奉和赵王途中五韵》《上益州上柱国赵王二首》等即为宇文招任益州总管期间的唱和之作。又宇文招任益州总管时派遣郑叡送所作新诗给长安的庾信,庾信在《谢赵王示新诗启》一文中称赞宇文招诗“八体六文,足惊毫翰;四始六义,实动性灵。落落词高,飘飘意远”[1]563,都是对宇文招诗文的肯定。再对照宇文招其它文章,《益州慧眼寺碑》“金绳界道,仍图忉利之园。露幔垂阶,即写由乾之地”一句与《平常贵胜唱礼文》“菓味甘美,如在欢喜园中;饭气纷馨,似出众香国内”[4]58上的笔法也如出一辙。由此基本可以确定法琳《辩正论》所引《益州慧眼寺碑》为《周书》所称“博涉群书,好属文。学庾信体,词多轻艳”[3]202的赵王宇文招作品。

其二,《圣武天皇宸翰杂集》所收赵王宇文招7 篇作品的大致内容。《圣武天皇宸翰杂集》所收《周赵王集》的第一篇文为《道会寺碑文》。关于此文的写作时间,安藤信广《中国六朝の仏教思想と日本:聖武天皇宸翰『雑集』「周赵王集」の訳注を终えて》一文认为写于周宣帝时期。安藤信广据《周书·宣帝纪》记载周宣帝“游戏无恒,出入不节,羽仪仗卫,晨出夜还。或幸天兴宫,或游道会苑,陪侍之官,皆不堪命。”[3]125猜测在道会寺或者在道会苑附近,则道会寺碑文记载了周宣帝行幸道会寺的场景和北周武帝灭佛之后佛教复兴的情况。[5]安藤信广此说大抵不错,《周书·武帝纪》,天和二年三月“改武游园为道会苑”[3]74、建德元年十二月“幸道会苑,以上善殿壮丽,遂焚之”[3]81,可知北周的道会苑应为皇家园林,《周书》记载周武帝在道会苑讲武射猎、宣帝在道会苑讲武、祭祀太庙、游乐等,宇文招《道会寺碑文》“皇帝辍万机之务,隆四海之尊,辇诣花园,舆回香苑。六龙严设,四校广陈。悬豹尾于属车,望灵乌于大史。鹿卢之剑,本带龙文,宛转之弓,旧合蛇影”[4]56 下,即写周宣帝游道会苑的仪仗。除《道会寺碑文》以外,《圣武天皇宸翰杂集》所收《周赵王集》中还有《平常贵胜唱礼文》《无常临殡序》《宿集序》《中夜序》《药师斋序》《儿生三日满月序》等六文①今人对宇文招此6 篇文的研究,有曹凌《中古佛教斋会疏文的演变》一文,该文从中古佛教斋文演变的角度论述了宇文招《平常贵胜唱礼文》等文在体例上、叙述角度为仪式主持者这两点上与敦煌斋文相类似的特点。参见曹凌《中古佛教斋会疏文的演变》,收入:武汉大学中国三至九世纪研究所编《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33 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年版,158 页。,此六文为佛教斋会祈愿文,与佛教科仪有关,大体为法会上宣读的开场白。总之,《圣武天皇宸翰杂集·周赵王集》所收宇文招的佛教文章在行文上颇富文学性,为研究北周赵王宇文招的文学创作与佛教思想提供了非常好的文本材料。

二、宇文招佛教思想

阅读《圣武天皇宸翰杂集·周赵王集》中的7篇佛教文章,可知北周赵王宇文招的佛教思想受大乘佛教影响较深。具体而言,大体包括三个方面。首先,受到《华严经》的影响。华严认为真如实相同体异名,清净寂灭,为诸法之本性,宇文招《道会寺碑文》“真如寂绝,非千尺之可求;实相冥言,非一音之可证”[4]56 上,即认为真如实相清净寂灭、不可言说。又《道会寺碑文》“遣有为住,无为灭执。相存忘相,练石矿于贡金,变醍醐于乳酪”[4]56 下,“有为”即有为法,指有因缘造作而生的一切事物,“无为”即无为法,指无因缘造作而生的一切事物,真如实相为清净寂灭的无为法,“遣有为住,无为灭执”意为遣散有为法常住(实有)的观念,以无为法破除执着,“相存忘相”意为即要存相,又要忘相(忘相即忘执),就好比能从贡金中提炼出石矿,能从乳酪中提炼出醍醐,贡金与石矿,乳酪与醍醐在相状上虽然有所区分,但若忘掉两者相状的区分,认识到相状本身为虚妄,由虚妄而产生的区分也为虚妄,则能贯通为一体。此一观念实际上系出《华严经》,劳思光论述华严法界观“事事无碍法界”认为,“不仅现象与实相不离,而且一一现象彼此之间,由于皆由同一真如所生,故虽现差别,亦能彼此融摄。且任取万法之一看,皆可显真如本身,亦可显其它万法。”[6]《道会寺碑文》“空因相显,理寄言申。赴机曰应,反寂称真”[4]57 下,即说真如因相(事物之相状)而显现,真如实相清净寂灭。

其次,宇文招对因果报应的论述受到《涅槃经》影响。宇文招《平常贵胜唱礼文》与《儿生三日满月序》都涉及到佛教的因果报应观念。“夫众生果报,不可思议;眷属因缘,信谓殷重”[4]61 上“盖闻因果冥符,豪厘弗爽,报应悬感,纤尘靡失。故经言虽无作者,而有业;受者虽灭,果不败亡。故知善因既立,胜果便至;恶行若兴,苦报斯孱”[4]58 上,其中“经”指《涅槃经》,《大般涅槃经》称“众生业行不常不断而得果报,虽念念灭而无所失,虽无作者而有作业,虽无受者而有果报,受者虽灭,果不败亡”[7]768 中下“有智之人先当观因,次观果报,知从善因生于善果,知从恶因生于恶果。观果报已,远离恶因”[7]830 上。对于业之作者与果之受者,梁代释宝亮《大般涅槃经集解》解释道,“虽无作者,虽无有如神我作者,而不无作业也。虽无受者,虽无有如十六知见神我受者,而有因必得果也”[8]548 下,即虽然没有一个精神实体(神我)作业与承受果报,但是作业与受业的过程还是有的,作业与受业的主体是非实体性的、无自性的一种承担者。且善因生善果,恶因生恶果,因此要远离恶因。

再次,宇文招文推崇大乘、贬抑小乘,宣扬大乘佛教自觉觉他,普渡众生的义理。宇文招《平常贵胜唱礼文》,“夫小乘心居,所以止度一身;大士意赅,所以广沾六道。故知菩提之善,不可思议。”[4]57 上“小乘”是相对于“大乘”而言的,宇文招认为小乘只停留在内心,所以只度其一身,“大士”指菩萨,大乘菩萨意包万有,自觉觉他,是以能够普渡六道众生。小乘包括声闻、缘觉二乘,对于悟四谛之理而入涅槃的声闻乘与悟十二因缘之理而自觉无常的缘觉乘,宇文招认为其非正法,所谓“是知缘觉争飞,终留世界,声闻听响,遂至他方。”[4]57 上即指缘觉争飞入佛国,但因用错方法最终仍然留在俗世,声闻听到与佛理有关的声响,但却到了其他地方。

宇文招认为大乘既然优于小乘,那么发扬大乘普渡众生的义理也就在情理之中。《道会寺碑文》“毗日云义,均废疾;呵梨成实,事等膏……法华穷子,始悟慈颜;火宅童儿,方知离苦”[4]56 下,说明大乘法超越之处在于其近于太阳普照众生,无论废疾。穷子喻与火宅喻为《法华经》七喻之二,指三界众生犹如穷子,众苦充满,犹如火煎,信仰大乘佛法则能与乐拔苦,脱离苦海。《法华》与《华严》都属于一乘教义,宇文招在《平常贵胜唱礼文》中即对推崇发扬大乘佛教,渡化众生有所阐发,所谓“遍修万善,伏彼无知。通运一乘,度诸有识。然智惠火,烧烦恼薪。泛涅槃舟,济生死海。”[4]58 上即体现了宇文招对于大乘渡化众生教义的推崇。在阐发大乘佛教普渡众生教义的同时,宇文招也认为大乘法可以使个人得到安宁,《平常贵胜唱礼文》“今假施主,众多檀越,并皆生钟险世,运属危时。二鼠常煎,四蛇恒逼。若非妙善,何以自安?除此胜缘,孰知请护?”[4]58 下即认为在世道险恶、国家艰危、战乱不断、朝不保夕的时代,大乘佛法可以护持个人,令人自安。

三、庾信对宇文招文学创作的影响

《周书·宇文招传》称宇文招“学庾信体,词多轻艳”[3]202。阅读宇文招的几篇佛教文章,可知宇文招师法庾信,骈文风格以清新绮丽为主。具体而言,庾信对宇文招佛教文学创作的影响有如下两个方面。

其一,就文学风格而言,宇文招师法庾信表现在四个方面。

首先是清新华丽的文风,庾信文中诸如“芝洞秋房,檀林春乳。冰谷银沙,山楼石柱。异岭共云,同峰别雨”[1]677(《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春园柳路,变入禅林,蚕月桑津,回成定水”[1]714(《陕州弘农郡五张寺经藏碑》)等句在文辞上都显得自然流丽,宇文招《道会寺碑文》“天晴雾解,景落霞新”“水净洛池,花然宝树”“澜①王晓平《〈日本正仓院藏圣武天皇宸翰杂集〉释录》疑“澜”应为“兰”见王晓华主编《国际中国文学研究丛刊》第3 集,上海古籍出版,2015 年版,85 页。生叶紫,莲吐花红”[4]57 下等都体现了清新华丽的文风。

其次,宇文招文中一些句子明显受到庾信文的影响甚至直接化用庾信文。如宇文招《平常贵胜唱礼文》“宝幡飖飏,杂花而共色②王晓平《〈日本正仓院藏圣武天皇宸翰杂集〉释录》疑“杂花而共色”一句“花”字前有脱字,同上。;法鼓铿锵,带梵音而俱响”[4]58上一句在文辞与句式上明显受庾信《三月三日华林园马射赋》“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1]4影响;宇文招《道会寺碑文》写帝王出行的仪仗“皇帝辍万机之务,隆四海之尊,辇诣花园,舆回香苑。六龙严设,四校广陈。悬豹尾于属车,望灵乌于大史”[4]56 下明显可见庾信《三月三日华林园马射赋》描写皇帝出行仪仗“皇帝翊四校于仙园,回六龙于天苑,对宣曲之平林,望甘泉之长坂。华盖平飞,风乌细转”[1]9的痕迹;《道会寺碑文》写道会寺在修缮之前的荒芜景象“萧萧虚牖,或似相如之台;寂寂疎扉,乍同杨子之宅”[4]57上颇得庾信《小园赋》写小园荒芜的神韵。

再次,在骈文写作上庾信喜欢使用“无劳”“不待”“方为”“即是”等连接词以使行文自然流畅,句式错综。宇文招骈文也有这一特点,《道会寺碑文》“天乐恒调,不待周瑜之顾;空香自吐,无劳荀彧之衣;桂影澄渊,即是沈河之璧。榆落水,然投渭之钱”[3]57上连用“不待”“无劳”“即是”“然”③王晓平《〈日本正仓院藏圣武天皇宸翰杂集〉释录》疑“榆落水,然投渭之钱”句,“落”“然”二字前均有脱字,并认为应作“宛然”,同上书,83 页。四个连接词,充分发挥了庾信骈文喜用连接词的特点。

最后,庾信的佛教碑铭,在典故的运用上往往喜欢将道教与佛教对比映衬,这一点也影响到宇文招的佛教碑铭,如庾信《麦积崖佛龛铭》“方之鹫岛,迹遁三禅,譬彼鹤鸣,虚飞六甲”“拜灯王于石室,乃假驭风;礼花首于山龛,方资控鹤”[1]672,都是前用佛教典故,后用道教典故。宇文招《平常贵胜唱礼文》“蹑金花而徒步,反笑乘龙;凭宝殿而游安,还嗤控鹄”[4]58上,先佛后道,佛道用典对比的用法与庾信同出一辙。

其二,就文学对于佛理的融摄而言,宇文招师法庾信圆融地将佛经典故化入诗文中,仿佛信手拈来。如庾信《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一文描写佛像“从容满月,照曜青莲”[1]674,满月写佛像面目圆满如月,青莲写佛像的眼睛,化用《瑞应经》“面如满月色从容”[9],《维摩诘经》“目净修广如青莲”[10]322中,僧肇《注维摩诘经》引鸠摩罗什注,“面为身之上,目为面之标。故叹形之始始于目也”[10]322中,用“照耀”连接“满月”与“青莲”,不但符合佛教义理,还在文意之外生出一种明月照青莲的意境。庾信此种将佛经文字意象化入诗文中的手法,在其文中随处可见,如“雷乘法鼓,树积天香”[1]677(《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皮纸笔骨,木叶山花”[1]706(《陕州弘农郡五张寺经藏碑》)。宇文招的行文中也常见此种笔法,如《道会寺碑文》“法雨才沾,枯苗即润”[4]57上化用《华严经》“如来普照诸世间,疑地枯林降法雨”[11]399 下一句“法雨”“枯林”的意象入文,既使文字清新,又能恰切地阐说佛理。再如庾信《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如来追福,有报恩之经;菩萨去家,有思亲之供”[1]677两句化用《大报恩经》与《盂兰盆经》,将经文的内容恰切地融摄到骈文里。在这一点上,宇文招《平常贵胜唱礼文》“菓味甘美,如在欢喜园中;饭气纷馨,似出众香国内”[4]58上化用《华严经》中的欢喜园与《维摩诘经》中的香积佛国,在行文构思上与庾信颇为类似,都能巧妙地将佛经文字变为优美的骈文。然而,可以注意到的是,庾信化用佛经文字意象往往比宇文招更加流畅自然。如庾信《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中“水声幽咽,山势崆峒。法云常住,慧日无穷”[1]677,前两句写麦积山的高峻与水声的幽咽,后两句虽然阐说佛理,但由于“云”“日”与“山”“水”俱属自然意象,这两句由自然山水到阐说佛理的转接就显得自然流畅。就此二句表达的佛理而言,则出自《华严经》,“无量光明充满十方,不坏法云遍覆一切”《华严经·时间净眼品》[11]395中,指佛力充满如日光,遍覆一切众生无分别。宇文招《道会寺碑文》“毗日云义,均废疾”[4]56 下,也用到《华严经》这一义理,但就文句而言,则较庾信文生硬晦涩。

结论

今存北周赵王宇文招的佛教文章共有8 篇,即法琳《辩正论》卷四所收《益州慧眼寺碑》残文,以及日本奈良正仓院藏《圣武天皇宸翰杂集》中《周赵王集》的《道会寺碑文》《平常贵胜唱礼文》《无常临殡序》《宿集序》《中夜序》《药师斋序》《儿生三日满月序》等7 篇文章。

通过对北周赵王宇文招佛教文章的分析,可知宇文招佛教文学创作在佛理的融摄,文风的清丽,骈文句式、典故运用等方面受庾信影响较深,部分文字甚至直接从庾信诗文中化出。在佛教思想上,通过考察宇文招的佛教文章,可知宇文招推崇大乘、贬斥小乘,受到《华严经》《涅槃经》《法华经》等大乘佛经的影响,其文中涉及到《华严经》“真如实相”义理,《涅槃经》“因果报应”观念,《法华经·譬喻品》宣扬大乘利益众生、度脱一切,为众生与乐拔苦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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