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企业社会责任的绿色制造策略及供应链协调

林志炳，陈莫凡

(福州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6)

0 引言

随着工业经济的快速发展，资源消耗与环境污染问题受到了学术界和企业界的广泛关注。为实现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协调发展，一种以绿色制造理论和供应链管理技术为基础，旨在实现产品生命周期内对环境负向影响最小的绿色供应链管理模式应运而生[1]。以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大型企业面临着严峻的供应链社会责任管理压力[2]，迫使供应链管理者在追求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同时开始关注社会效益问题，积极制定供应链系统的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CSR)行为准则，确保CSR行为延伸至整条供应链[3]。例如，百事可乐公司发布2025年可持续发展规划，旨在关注整个供应链的环境和社会问题；沃尔玛公司在与巴塔哥尼亚合作开发环保产品的同时也积极参与CSR活动；苹果公司为其供应商投资风电节能项目，并通过与供应商分担建设成本的方式来改善劳工的工作条件。

基于Freeman[4]的利益相关者理论，CSR可以理解成企业为改善其利益相关者福利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旨在提升社会效益。虽然对CSR问题的研究始于上世纪20年代，但是主要聚焦于企业实施CSR的原因[2]以及实施CSR对企业经济利润的影响[5]等问题上，直到最近，CSR问题才逐渐被引入到供应链管理中。在运作管理方面，多数学者将企业的CSR行为等同为企业的CSR投入行为，并将企业的CSR水平刻画为企业的CSR投入水平。这些研究主要探讨了企业CSR投入的作用以及如何实现供应链协调等问题。例如，Heueh[6]将CSR作为企业改善利益相关者福利而支付的投入成本，探讨了制造商进行CSR投入时的供应链协调问题，并运用收益共享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Raza[7]研究了制造商在需求不确定条件下的CSR投入问题，并运用收益共享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倪得兵等[8]探讨了供应链的CSR的配置问题，发现分散决策模式下，渠道成员共同承担CSR可以有效提升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Ni等[9]探讨了不同渠道权力结构下，制造商的CSR投入与配置(通过批发价格进行配置)问题，发现当制造商进行CSR投入时，不论渠道权力结构如何，合理的CSR配置总能提高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高举红等[10]研究了制造商与零售商同时进行CSR投入时的闭环供应链协调问题；郑本荣等[11]基于闭环供应链,对比分析了渠道成员的4种不同CSR投入方式，并运用二部定价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Raj等[12]考虑制造商进行绿色研发投入而零售商进行CSR投入的情况，认为零售商实施CSR有利于提升供应链的性能，并对比分析了渠道成员在5种供应链契约下的决策情况，发现二部定价契约对制造商更有利，而成本分担契约对零售商更有利。

与将企业的CSR水平刻画为企业的CSR投入水平不同，一些学者从利益相关者的定义出发，对CSR进行了形式化表示，其核心思想是将企业的CSR水平刻画为企业对消费者剩余的关注程度。这些研究主要探讨了企业CSR水平对供应链运作策略的影响，以及如何实现供应链协调等问题。例如，Panda[13]建立了制造商与零售商分别承担CSR的供应链模型，并应用收益共享契约分别实现了供应链协调。随后，他们结合讨价还价理论研究了制造商与零售商共同承担CSR时的供应链协调问题[14]，并将研究扩展到闭环供应链的模式中，分析了制造商承担CSR对闭环供应链运作策略的影响，认为制造商承担CSR虽然会损害自身经济利润，但会提高产品回收率与零售商的经济利润[15]。Modak等[16]研究了制造商承担CSR对双渠道供应链的运作策略影响，对比了分散与集中决策模式下的均衡结果，并运用数量折扣与二部定价的组合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随后，他们运用二部定价契约对一个由承担CSR的制造商与两个具有古诺竞争关系的零售商所构成的供应链进行了协调[17]，并将研究扩展到由一个承担CSR的制造商、多个分销商及多个零售商组成的供应链协调问题中[18]。范建昌等[19]建立了考虑制造商承担CSR的绿色制造供应链模型，发现制造商的CSR行为有助于提升产品的绿色度，并运用由数量折扣与成本分担的组合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Biswas等[20]探讨了渠道成员绿色制造及实施CSR的4种组合情形，发现零售商承担CSR并进行绿色制造最有利于提升供应链性能，并运用二部定价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

综上所述，目前仅有少数研究探讨了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除此之外，资金和技术的缺乏将影响制造商进行绿色制造的积极性，为应对绿色制造的发展困境，政府的财政补贴政策不可或缺[21]。近年来，许多学者研究了政府补贴情形下的绿色制造策略，并取得了有益的成果。例如，Yang等[22]构建了在不确定条件下考虑政府补贴的供应链模型，分析了政府补贴和渠道结构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温兴琦等[23]探讨了投入成本补贴、生产成本补贴和绿色度补贴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并认为投入成本补贴更有利于提升产品绿色度。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供应链系统实施CSR是否会影响政府补贴决策，并进一步对绿色制造策略造成影响。基于此，本文将CSR因素引入绿色制造供应链中，构建相应的供应链模型，分析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探讨供应链协调问题，并将研究扩展到考虑政府补贴的供应链情形中。应当指出，本文研究与Raj等[12]、范建昌等[19]和Biswas等[20]的研究相似，然而本文的特色为：①探讨渠道成员共同承担CSR的一般情况，而非考虑制造商或零售商单独承担CSR的特殊情况；②探讨渠道成员共同承担CSR时，如何通过契约实现供应链的协调；③探讨政府补贴情形下，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

1 问题描述与模型假设

以一个制造商为主导者、零售商为跟随者的二级供应链为研究对象。在绿色制造过程中，制造商以批发价格w向零售商出售绿色度为θ的产品，零售商将产品以零售价格p向消费者销售。下标m，r分别表示制造商和零售商。

参考Biswas等[20]的研究，假设市场需求函数为q(p,θ)=a+δθ-γp，其中α(a>0)表示潜在市场需求，γ(γ>0)表示市场需求对零售价格p的敏感程度，δ表示市场需求对产品绿色度θ的敏感程度；制造商的生产总成本为C(q,θ)=cq+kθ2/2，其中c(c0)为绿色研发系数，kθ2/2表示制造商的绿色制造成本。为保证各成员目标函数的凹性，假设绿色研发系数满足条件k>δ2/γ，其形式与Song等[24]的假设类似，表明绿色制造成本较高，这一假设与企业花费高昂成本进行绿色制造的现实相符。

2 考虑CSR的绿色制造供应链模型

本章探讨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在分散决策模式下，制造商与零售商进行Stackelberg博弈，制造商为博弈的领导者，零售商为博弈的跟随者，二者分别以各自效用函数最大化为目标进行决策，可用如下模型进行描述(模型D)：

(1)

(2)

(3)

(4)

将式(4)代入式(3)，得到零售价格为

(5)

性质1制造商与零售商的经济利润分别为：

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分别为：

证明将式(4)和式(5)代入相关函数中，得到性质1。

证明从略。

性质2表明，随着供应链系统CSR水平t的提升：①制造商将加大绿色制造力度，零售商将降低产品零售价格；制造商与零售商的CSR行为将导致市场需求量增加，并提升消费者剩余。②当β较低时，制造商会提高批发价格，这是因为β较低时，制造商让利消费者的意愿相对较弱，产品绿色度增加导致批发价格上升；当β较高时，制造商会降低批发价格，这是因为β较高时，制造商让利消费者的意愿相对较强，其将通过降低批发价格的方式激励零售商加大降价幅度。③分散决策下，提高供应链系统CSR水平有助于提升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和社会福利水平。

证明从略。

性质3表明，随着制造商CSR配置β的增加：①一方面，由于绿色制造成本较高，制造商将倾向于通过“降质降价”的方式吸引消费者购买产品来提高消费者剩余；另一方面，零售商CSR配置的下降将导致零售价格上升，因此增加β将直接导致市场需求量减小，并引起消费者剩余下降。②制造商的经济利润下降，零售商的经济利润上升，意味着渠道成员配置到的CSR越多，其获得的经济利润就越少，因此CSR配置起到了“经济利润分配机制”的作用。③因为零售商经济利润的增幅无法弥补制造商经济利润的降幅，所以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下降，并最终导致社会福利下降。

基于上述认识：零售商的CSR水平越高，产品绿色度、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越高；若零售商独自承担CSR，则任意CSR水平下，产品绿色度、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均会达到最优。这一认识不同于倪得兵等[8]关于渠道成员共同承担CSR可使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达到最优的观点，因为零售商的CSR配置越高，制造商的经济利润越高，由此进一步增强制造商的主导地位，相当于加强了供应链系统的纵向一体化程度，有利于减小双边际效应。

证明

(6)

性质4表明：①当供应链系统实施CSR时，合理的CSR水平和配置能够改善、甚至同时改善渠道成员的经济利润。该结果表明，供应链管理者(制造商)可通过实施CSR来改善渠道成员的经济利润。这一认识扩展了范建昌等[19]关于绿色制造供应链中制造商独自承担CSR将导致经济利润损失的观点，并在分散决策的供应链环境下印证了Vickers[26]关于非经济利润最大化目标有助于提升企业经济利润的观点。②当供应链性能达到最优时(t=1，β=0)，因为t2(0)<1，所以零售商不仅无法获得最优的经济利润，还会损失其保留利润。该结果表明，供应链性能的最优化还需要在供应链系统CSR水平及配置之间合理权衡。

3 供应链协调

本章探讨渠道成员共同承担CSR时，如何通过契约来实现供应链协调。集中决策模式下，制造商和零售商构成一个“超组织”，共同决定产品绿色度和零售价格，并在市场上进行销售。因此，制造商与零售商共同以渠道效用最大化为目标进行决策，可用如下模型描述(模型C)：

(7)

性质5供应链系统的最优策略为：

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分别为：

证明从略。

证明从略。

为实现供应链协调，设计一个由二部定价与成本分担契约构成的供应链组合契约。在二部定价—成本分担契约中，制造商首先确定产品的绿色度θ和基准批发价格w0，然后向零售商收取一笔固定的特许经营费用R，最后由零售商决定对制造商绿色制造成本的分担比例η，并确定零售价格p，可用如下模型进行描述(模型TS)：

(8)

(9)

证明采用逆向归纳法求解模型TS，得到决策变量的均衡解为：

(10)

(11)

由式(11)可得制造商与零售商的经济利润分别为：

(12)

(13)

(14)

性质7表明：①渠道成员共同承担CSR时，可通过二部定价—成本分担契约来实现供应链协调。②在二部定价—成本分担契约中，制造商将以一个不高于边际生产成本的批发价格向零售商销售产品，而零售商承担制造商的所有绿色制造成本。实际上，相关研究表明零售商承担制造商的全部绿色制造成本，不仅可使制造商降低产品批发价，还可激励制造商加大绿色制造投入[19]，有助于实现供应链协调。③当tβ=0时，批发价格与边际生产成本相等；当tβ≠0时，批发价格低于边际生产成本。因此二部定价—成本分担契约下，制造商的CSR行为是批发价格低于边际生产成本的根本原因。④二部定价—成本分担契约中，制造商的经济利润主要来源于零售商缴纳的特许经营费。虽然零售商承担了制造商的全部绿色制造投入成本，但是市场需求量上升和批发价格下降为其经济利润的增长创造了空间。

4 模型拓展

本章探讨政府补贴情形下，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决策顺序如下：政府首先以社会福利最大化为目标确定对制造商绿色制造成本的补贴比例λ，然后制造商以批发价格w向零售商出售绿色度为θ的产品，最后零售商以零售价格p将产品销售给终端消费者。下标g表示政府，可用如下模型描述(模型S)：

(15)

(16)

(17)

性质8制造商与零售商的最优策略分别为：

政府最优补贴比例与补贴总额分别为：

式中τ=β-2。

证明从略。其他均衡结果均可由性质8得到，不再单独列出。

证明①的证明从略。

(18)

性质9表明：①供应链系统CSR水平与补贴比例负向相关，与补贴总额正向相关，主要因为提升供应链系统CSR水平使政府不再需要制定较高的补贴比例来激励制造商进行绿色制造；虽然政府补贴比例减小，但是t上升对制造商绿色制造的激励效果更加显著，最终导致补贴总额增加。②制造商CSR配置与补贴比例正向相关，与补贴总额负向相关，主要因为β上升抑制了制造商进行绿色制造的积极性，从而迫使政府提高补贴比例；虽然政府制定了更高的补贴比例，但是β上升对制造商绿色研发投入的抑制效果更加显著，最终导致补贴总额下降。

证明①的证明从略。

(19)

性质10表明：①产品绿色度会随供应链系统CSR水平的增加而上升，随制造商CSR配置的上升而下降。该结果表明，政府补贴情形下，零售商的CSR水平仍与产品绿色度正向相关。②政府补贴能够提升产品绿色度，而且随着t的增加产品绿色度的增幅不断上升，随着β的增加产品绿色度的增幅不断下降。该结果表明，零售商CSR水平的上升将使产品绿色度的增幅得到提升，主要因为零售商CSR水平上升会使制造商获得更多补贴，提高了制造商进行绿色制造的积极性。

5 数值分析

本章通过数值分析方法，比较模型D和S的均衡结果，进一步探讨政府补贴情形下，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采用Song等[24]的参数设置，具体参数假设为：a=1 000，k=40，γ=50，c=6，δ=30。

由图1a可知，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将随t的增加而上升，但增加零售商CSR水平并不一定能使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达到最优，这是因为：增加零售商CSR水平提高了零售商让利消费者的意愿，政府补贴又进一步提高了产品绿色度，导致CSR水平较低的制造商大幅提升批发价格，进一步压缩了零售商的利润空间，造成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分配的极大失衡，最终阻碍了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的提升。由图1b可知，政府补贴能够提升供应链系统的经济利润，而提高零售商CSR水平并不一定会提高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的增幅，合理的CSR水平和配置能够进一步提升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的增幅。

由图2a和图2c可知，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均随供应链系统CSR水平的增加而上升，随制造商CSR配置的上升而下降。该结果表明，政府补贴情形下，零售商的CSR水平仍与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正向相关。由图2b和图2d可知，政府补贴能够提升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而且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的增幅随着t的增加不断上升，随着β的增加不断下降。该结果表明，提高零售商CSR水平将使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的增幅得到提升。

6 结束语

本文以单一制造商和单一零售商构成的供应链系统为研究对象，构建了考虑CSR的绿色制造供应链模型，探讨了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然后设计了一个二部定价—成本分担组合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最后将研究扩展到政府补贴情形下的三阶段供应链中，考察了政府补贴情形下供应链系统实施CSR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通过上述分析，本文获得了以下有意义的结论：

(1)供应链系统CSR水平越高，产品绿色度、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越高。这意味着供应链管理者(制造商)可以通过制定并推行供应链系统的CSR行为准则来提升供应链性能。

(2)供应链系统CSR配置的变化会影响产品绿色度、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为有效提升供应链性能，供应链管理者(制造商)应着重提升零售商的CSR水平。

(3)合理的CSR水平和配置能同时改善制造商与零售商的经济利润，这一认识扩展了以往的研究结论，表明制造商或零售商承担CSR并不一定会损害自身的经济利润，甚至可以获得Pareto改进。

(4)政府补贴能够提升产品绿色度、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而供应链管理者(制造商)可以通过提高零售商CSR水平来进一步提升产品绿色度、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水平。另外，适当提升制造商CSR水平将有助于实现供应链系统经济利润的最优化。

本文虽然通过理论研究和数值分析得到了一些有意义的结果，但是还有不少可扩展的方向：①本文仅考虑制造商进行绿色制造的情况，未来可以考虑多主体绿色制造情形下，渠道成员的CSR行为对绿色制造策略的影响；②本文仅在单一渠道结构下进行研究，下一步可以考虑不同渠道结构是否会对结论产生影响；另外，CSR行为对混合制造策略的影响也是值得讨论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