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节日志研究构想和思路
——以塔吉克斯坦共和国为中心

2020-12-11 15:29刘明
关键词:塔吉克斯坦民俗一带一路

刘明

(新疆师范大学,新疆乌鲁木齐830054)

一、学术渊源

选择“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节日志的构想有其学术渊源,还有海外研究的田野拓展。[1]为了不局限于第一手的民族志, 笔者还尝试从时间的人类学、经典的节日研究和塔吉克斯坦共和国(以下简称为“塔吉克斯坦”)研究述评三个维度入手,以期在学理上有所梳理和回顾。 与此同时,随着“一带一路”(The Belt and Road)倡议,①尤其是陆上丝绸之路和“一带一路” 国际日(也称“天蚕节”)的节庆②这样一种时代背景的烙印, 其现实意义也愈发彰显。“一带一路” 分为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其涉及的有65 个国家和地区。 其中,包括东亚的蒙古,东盟10 国,西亚18 国,南亚8 国,中亚5国,独联体 7 国,中东欧 16 国。“一带一路” 倡议一方面加速了沿线国家区域经济的发展、 互惠和交流,增加了经贸联系;另一方面也在逐步缩小和消除国家间、区域间的经济差距和经济隔阂。“一带一路” 经贸格局是基于地缘政治和大国间的博弈,在新时代背景下表现为贸易互补优势明显、 产业产能梯度客观存在、合作愿景积极强烈等特征。

我们通过对新疆的吐鲁番“葡萄节”③、察布查尔县的 “西迁节”④和依地良村的 “祭地水节”(Jer-Suutayuu)⑤三个节日个案进行深入调研,以期在下述三个学术问题方面有所突破:第一,在保护和发展节日文化遗产的过程中, 应如何调适好传统和现代的关系? 第二,节日与节庆文化应如何理解并加以保护? 如何对民众的民俗心理做出科学和理性的解释? 第三,节日与节庆文化在传承中是否允许一定程度的发展与创新? 节日的现代化是否就意味着商业化? 现代化与传统之间是否存在着一种最佳的结合方式?

二、节日范式

我们都谙熟钟敬文、乌丙安、王娟和高丙中等学者们所撰写的民俗学著述。 钟敬文从物质生产民俗、物质生活民俗、社会组织民俗、岁时节日民俗、人生仪礼、民俗信仰、民间科学知识、民间口头文学、民间语言、民间艺术、民间游戏娱乐、中国民俗学史略、外国民俗学概况、民俗学研究方法等方面讲述民俗学知识。 其中,“岁时节日的由来和发展” 由李惠芳撰写,“岁时节日的活动及特点” 由何红一完成。[2]乌丙安的著述为民俗主体论、民俗控制论、 民俗符号论和民俗传承论等民俗学基本理论的综论。[3]王娟则根据美国的分类体系架构,从口头民俗学、风俗民俗学、物质民俗学、民俗学研究等领域进行解读, 较为全面和系统地介绍了民俗学基本理论和基础知识。 其中,她将民间节日纳入风俗民俗学中给予引介。[4]高丙中从生产民俗、生活民俗、社会组织民俗、岁时节日民俗、人生礼俗、游艺民俗、民俗观念等视角对中国民俗予以解读。 其中,岁时节日民俗依照春季、夏季、秋季、冬季节日民俗来阐述。[5]比较后我们发现:在民俗学作为通论的著述中, 中国学者将节日归于风俗民俗学,有的学者将其纳入岁时节日民俗。 进而讨论由来和发展、活动和特点,或是以春夏秋冬时间为轴叙述。 美国学者则是将节日纳入习惯民俗中,通过仪礼、其他习俗、岁时习俗和民间节日等视域分析。 美国学者扬·哈罗德·布鲁范德(Jan Harold Brunvand)就是透过口头民俗、习惯民俗和物质民间传统对民俗学进行诠释的。[6]

通过广泛阅读节日主题的相关研究成果,我们归纳出四种节日研究范式: 第一, 节日本体研究。 即节日的演变,主要从其来源、发展、活动、特点等勾勒出该节日的起始线索和发展脉络, 其研究方法以陈述或考证为主。 例如,简涛对近代立春节日文化演变的梳理,[7]乌丙安关于春节祭典与庆典严密组合的强调,[8]松本浩一有关中元节形成过程和发展线索的考释。[9]第二,节日事项研究。即节日文化要素,主要包括口头传统、时间、空间、人物角色、饮食、[10]祭祀 / 仪式、服饰、表演艺术、游戏竞技、工艺/ 美术、社交娱乐、规约禁忌等内容,其研究方法以节日志、 民俗志为基本形式来呈现节日文化的全貌。 诚然,其中也不乏考证和理论探研的文章。 以节日空间举例,王霄冰将节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公共文化空间, 另辟蹊径地对节庆期间的非常状态、 节庆活动的仪式表演性和节日所创造的公共价值展开研讨。[11]有感于文化空间类项目在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占比例较低,乌丙安也着重申说对节日文化空间(诸如庙会、歌会和集市/ 巴扎)等进行抢救式保护。[12]由此,一项有分量的岁时节日研究, 必然要求研究者从文化事项的诸要素中深入挖掘节日文化的系统性和关联性。 第三,节日互动研究。 即节日内部和外部人行为的文化翻译, 其研究以某一竞争性的理论形成对话为突破, 抑或是将习以为常的文化翻转令人眼前一亮,如节日中不同文化群体的互动。 较有代表性的当属理查德·李(Richard Lee)⑥《在卡拉哈里吃圣诞大餐》(Eating Christmas in Kalahari)一文所讨论的由文化误读导致馈赠尴尬的节日故事。[13]于是乎,我们不仅可以做节日研究,还可以在节日里做研究,这对于拓展和深化节日研究(Festival Studies/Research on Festival)当有助益。 第四,节日的知态行(KAP)研究,即了解对节日的认知水平和参与程度, 研究方法以调查统计和访谈为主。要想直面节日研究与文化书写之间的张力,我们可以从节日研究的范式和路径着手,深化节日志研究。[14]

三、田野拓展

笔者从1995 年初上帕米尔高原邂逅塔吉克人,到2004 年以移民搬迁与文化适应的主题对其进行长时段调研, 再至2014 年完成民族学专著《迁徙与适应:帕米尔高原塔吉克族民族志》,[15]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关注帕米尔高原社会文化。同时,还将学术触角向东延伸至喀什工厂社区,透过60 年的工厂历史脉络—从国有企业向私企承包的转型,挖掘劳工交往的社会学话题。[16]读博期间,以人类学目光聚焦义乌海外商人的职业伦理。学理上的师承契机奠定了我对节日文化的关注和积累, 在不同田野点的生活体验则强烈地敦促我以节日为题开展学术创作。 现今,得偿所愿可以从民俗学话语向西拓展节日民俗的国别化研究,也可以视作民俗学的海外研究。 不同于本尼迪克特所做的日本一国的研究,[17]“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的节日文化更加精彩纷呈。 非常有特点的是塔吉克斯坦为多民族一国的现实状况。

从中国的学术话语来看, 塔吉克斯坦节日民俗的研究一方面可以看作是海外人类学研究的一分子; 另一方面则可以当作是跨境民族研究的一部分。[18]塔吉克斯坦全国行政区划分为2 个州、1个自治州、1 个中央直属区和杜尚别市。 下设45个区、22 个市、47 个镇、354 个村。 其中有 5 个中央直辖市:杜尚别、努雷克、科法尔尼洪、图尔孙佐达和罗贡。[19]此外,世界上塔吉克人口前十的城市有: 喀布尔市 (Kabul, 阿富汗)、 杜尚别市(Dushanbe, 塔 吉 克 斯 坦)、 撒 马 尔 罕 市(Samarkand, 乌兹别克斯坦)、 马扎尔谢里夫市(Mazaresharif,阿富汗)、布哈拉市(buhkara,乌兹别克斯坦)、 赫拉特市(Herat, 阿富汗)、 胡占德市(Khujand,塔吉克斯坦)、法扎巴德市(Faizabad,阿富汗)、库利亚布市(Kulab,塔吉克斯坦)、加兹尼市(Ghazani,阿富汗)。 我们在塔吉克斯坦的粟特州(原名列宁纳巴德州)、哈特隆州、戈尔诺—巴达赫尚自治州、中央直属区、杜尚别市等地全面地展开节日民俗资料的搜集和整理。

1978 年10 月,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会议报告(CC-78/CONF.636/3)中指出,“中亚” 包括“今位于阿富汗、中国西部、印度北部、伊朗东北部、蒙古、巴基斯坦以及苏联诸中亚共和国境内的各个地区”。[20]众所周知,塔吉克人分布于世界诸多国家,而又以中亚地区为主。 其中,阿富汗945 万-1155万人(2014 年),塔吉克斯坦 860 万人(2016 年),乌兹别克斯坦142 万人(2012 年,官方),巴基斯坦 22 万, 俄罗斯 20 万, 美国 5 万, 中国 5.1 万(2010 年),吉尔吉斯斯坦 4.7 万,加拿大 1.5 万。塔吉克斯坦有86 个民族,主体民族塔吉克族占总人口的70.5%, 人数第二多民族乌孜别克族占26%,其他民族人口数所占比重较小,主要有俄罗斯人、鞑靼人、吉尔吉斯人、乌克兰人、德意志人、土库曼人、朝鲜人、哈萨克人、犹太人、白俄罗斯人、亚美尼亚人、阿塞拜疆人、格鲁吉亚人、摩尔多瓦人、立陶宛人、拉脱维亚人、奥塞梯人、克里米亚鞑靼人、巴什基尔人、楚瓦什人和爱沙尼亚人等。[21]也就是说,透过塔吉克斯坦节日志所折射的既是一条穿越历史的经济丝绸之路, 也是一条地理延伸的民族文化之路。[22]

四、研究构想

(一)时间的人类学表达

时间具有流动性。 古人常采取器物刻画、石头阵势、木竹衡量等方式呈现时间。 依照时间的变化来安排劳动作息, 从而使得人与自然之间发生紧密的联系, 如游牧社会在逐水草过程中形成的春夏秋冬四季牧场, 农业社会在定居空间里发展的春耕、夏种、秋收、冬藏节律。 透过时间的周期性、程序化、不可逆和数量化,人们在理解上采用年、月、日等分类表达。

时间具备社会性。 生老病死作为人之为人的时间逻辑被社会整合。 微观到个人的岁时生辰、成年礼,宏观到时差、时区的全球化,“围绕着人生的成年、结婚、劳作、休闲、交往,等等,人形成行为的习惯,习惯接着成为惯例,惯例和社会性的时间节律结合起来,形成风俗,习惯和风俗接着结合成社会,社会在人生、劳作和庆典的节奏里构成了一种难以切分的整体性,我们将这种整体性叫作‘社会整体现象’。 时间就是社会整体现象的核心”。[23]

岁时源于古代历法,节日源于季节气候。 不同国家和文明体系下的岁时呈现出文化的多样性。同样的,节日也反映出当地人民与春耕夏种、秋收冬藏的自然节令相统一,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民间智慧。 所以说,时间也是被再造、分割和安排的。

(二)节日的经典研究

节日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节奏, 丰富着人们的日常生产和生活, 并维系着个人的社会关系与社会网络。 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节日,它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文化现象。 传统的节日文化,对于享有它们的各民族来说, 是该民族文化记忆的载体和文化传承的纽带。 节日研究不仅能激发个体的生活热情与生命意识, 还能培养人们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国外学者英国社会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认为, 人类赖以为生的某些动植物的重要性是透过节日中的许多仪式和习俗体现出来的, 由此演化出宗教上的供献牺牲与聚餐。 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的名著《金枝》和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神话学:餐桌礼仪的起源》也对古代欧洲和美洲印第安人节日节气的神话和仪式进行分类,其中就包括宴会、禁食与节日仪式。

对于全球文化而言, 塔吉克斯坦节日民俗则是人类文明所共同拥有的一笔宝贵遗产。 居住在中亚的塔吉克人, 历史上就发展了丰富多彩的民族节日与节庆文化。 在全球一体化进程日益加剧的今天,这些传统的节日与过节方式,越来越受到社会变迁的挑战。 一方面,塔吉克斯坦本土社会由于历史和经济的原因, 缺乏对传统节庆文化的实地调查和翔实记录;另一方面,塔吉克斯坦原生性的节日也遭遇外来节日的竞争。 由此,一些塔吉克人传统节庆文化能不能在民间得到活态传承? 如何正确地理解和评价这一社会与文化发展的趋势? 如何让它们在不断进行自我调适的基础上继续发挥其民族文化记忆的功能? 同时,节日文化如何为实现“一带一路” 民心相通理念建设多民族与多元文化共存的和谐社会服务? 这些都是国际社会国家间人文交流在实践中必然会遇到的一些现实问题。

为了更好地解决这些问题并提供相应的理论指导, 近年来中国有很多民族学和民俗学者都在关注节日文化的保护和传承问题, 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中国的节日研究肇始于20 世纪20 年代,即“五四运动” 前后北大歌谣征集运动,并与中国现代民俗学的发端同步。 由于战争与政治的缘故,节日研究在20 世纪80 年代以后才得到迅猛发展。 尤其是在2003 年至2013 年间,国内各学术杂志发表岁时节日的文章多达1905 篇, 出版专著320 余部。 具体来说,20 世纪 80 至 90 年代,各类“民间文艺集成” 使得老一批民俗学、民族学、人类学专家如钟敬文、陶立璠、乌丙安、刘魁立等主编或编著了诸多与节日研究相关的教材或个人文集。 应当说,这一时期节日被纳入民俗事项中定义和研究,为后来节日民俗研究的学科地位、学科构架和学科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0 世纪90 年代至21 世纪初,诸如《中国古代节日风俗》《中国年节文化》《中国节庆及其起源》《中国传统节日文化》《岁时——传统中国民众的生活时间》等大量专题性的著作在民俗学、历史学、 人类学等不同学科背景学者的著述中有所反映。 作品研究视角宽阔、内容丰富、方法多样、成果丰硕。 21 世纪初至今,受到非物质文化遗产工程以及传统节日的国家化这一历史大背景的影响,大量有关节日起源、发展变化、社会功能、现状考辨的文章精彩纷呈。 可以说,节日研究迎来了学术发展的黄金时期。 一批研究节日的专家学者脱颖而出,如高丙中、萧放、邢莉、刘晓峰、王霄冰等,并有专门刊物《节日研究》。 于是,节日研究在方法上讲究多学科综合,内容上追求深入新颖,视角上重视官民互动,传统节日与当前社会关系,不同国家节日文化比较等。

中国学界有关节日的研究, 大多集中在国内传统节日的研究和保护方面, 却鲜有关于节日的海外研究。 对于学者而言,我们不能仅仅停留在中国传统节日现状的描述和风俗的考辨, 却无视周边国家的节日文化, 更不能忽略在学术话语上与国外学者的理论呼应。

(三)塔吉克斯坦研究述评

帕米尔高原既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东西方文化的汇流之地。 俄国学者加富罗夫的《中亚塔吉克史》较为关注塔吉克人的历史发展脉络, 该书讲述的是从原始社会至十月革命的地区通史。[24]俄罗斯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中亚与哈萨克斯坦研究室主任В·И·布什科夫的《中亚塔吉克斯坦的北方居民》对中亚塔吉克斯坦北方的人口、 民族与村庄的分布都有较为详细的考证。[25]当代俄国学者卡拉罗达廖夫的《帕米尔宗教文化》、洛巴切娃等人的《中亚人民古代礼俗与祭仪》 等论著都是在实地考察帕米尔的信仰文化之后写成的,也极具史料价值。[26]

原塔吉克斯坦共和国驻华大使拉希德·阿利莫夫的《塔吉克斯坦与中国:文化的对话》记述了他在中国任职期间的经历和体会, 表达了他对未来中塔两国友好合作的美好前景充满信心。 其中一篇关于“从春节到诺鲁孜节” 的论述则呈现了塔中文化的交流与互动。[27]塔吉克斯坦总统埃莫马利·拉赫蒙(Emomali Rahmon)在《历史倒影中的塔吉克民族》 的著述中分享了他对塔吉克民族历史的观点,其着眼点在于“进一步巩固发展民族自我意识和新兴塔吉克国家的独立”。[28]

英国学者柯宗等的《穿越帕米尔高原:帕米尔及其附近地区历史、 地理、 民族英文参考资料汇编》等是从历史、地理、居民和边界等问题进行资料汇总和梳理的。[29]弗兰克·布利斯(Frank Bliss)的《帕米尔(塔吉克斯坦戈尔诺—巴达赫尚)社会和经济变迁》从地理、历史、民族、柯尔克孜的社会组织、伊斯玛仪和逊尼派、苏联时期的社会和经济系统、经济的崩塌、国际发展援助、发展限制与前景等方面对塔吉克斯坦东部地区的高原塔吉克社会进行探讨。[30]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刘启芸编著了列国志之《塔吉克斯坦》。 该书从国土与人民、历史、政治、经济、民族与宗教、军事、教科文卫、体育、新闻出版、外交等全方位地呈现出塔吉克斯坦的图景。[31]尽管我们也有从国际政治、区域经济、人文历史等视角研究塔吉克斯坦,遗憾的是我们缺乏成系统的研究专著, 尤其是有关帕米尔区域的民族志十分匮乏。更进一步来说,在社会、文化领域关于交往、交流、交融的研究就更为稀少。

国外关涉塔吉克斯坦的研究始自1958 年E·波略鲁希、山·苏洛穆诺夫撰写的《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科学院经济学部和国民经济委员会的科学联系》,[32]这一文章就涉及了塔吉克斯坦的矿产资源和勘探工作。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我们对于塔吉克斯坦的了解主要是通过新闻报道,诸如塔吉克斯坦内战、塔吉克斯坦矿产资源、塔吉克斯坦内政外交形势等。 近年来,有研究者就塔吉克斯坦高等教育发展状况、 塔吉克斯坦资源产业开发布局、 塔吉克斯坦来华留学生生殖状况与行为调查、 塔吉克斯坦民众眼中的中国形象调查等研究内容正逐步加强中国与塔吉克斯坦学者之间的学术合作与交流对话。

五、研究价值

在学理上, 正是在汲取前人丰硕成果的基础上,立足于中亚塔吉克斯坦的田野调查,同时借助国外当代文化人类学的一些成熟理论, 如文化记忆、仪式理论和象征人类学等,通过对于一些具体的个案进行调查与分析, 能够在认识节日的社会运营机制、节日和文化认同、节庆文化的保护传承与发展创新等理论问题上有新见地。

方法的理论意义在于使研究者更加重视和体会口述的作用。 人类社会的历史和文化记忆形式多样, 世界文化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仍旧超越人们的想象。 纵使社会不断进步和发展,一些部落、人群和社会仍旧处于无文字状态。 以往人们大多认为口述无法描绘准确的事实。 一是叙述者语言表达的充分度和完整性会影响口述材料的使用;二是倾听者记录的严谨性和再现的客观性同样会影响口述内容的信度和效度。 毋庸讳言,从字面意义上理解的“口述” 似乎会导致其在文化传播过程中的片面性和非权威性。 事实上,口述者与倾听者才是构成传承的二维主体性。 例如,文字产生之前囿于时空传播的结绳记事; 留有深刻印象的事件或重大事件的口耳相传; 有案可查的文书档案等不一而足。 尽管人们在不断总结和精进记忆的方法,诸如表格、要点、分类、例证、重复、诵读等。 诚然,口述作为一种社会和历史记忆的力量始终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口述强调口头叙述,有别于文字叙述。它具有亲历、情感饱满、角度丰富等优势。随着现代技术的发展, 口述不仅可以呈现出面对面交流的讲与听, 还能与文献相呼应形成具有辨别力的口头和文字,更能将声音、形象制作成音频、视频、图像和符号进行多元化表达。 这对于从事海外节日研究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学术策略。

当然,较为突出的理论意义在于:第一,较之中国学者多关注国内传统节日而言, 塔吉克斯坦节日民俗研究是中国学者将学术目光拓展至海外,不是对中外节日文化进行简单的类比,而是扎扎实实地记录和描述塔吉克斯坦的节日文化。 毫无疑问, 这在学术史上必将产生积极的推动和促进作用。 第二,较之以往节日文化研究多集中在节日营销、节日旅游、节日效应、节日消费、节日教育等研究主题, 此项研究将全方位提供一个他者文化(the others’ culture)的节日民俗志。 研究问题和研究主题都更为集中, 以塔吉克斯坦节日民俗为研究对象, 深入塔吉克斯坦实地获取尽可能丰富的资料。

此研究构想显而易见的现实意义在于:首先,通过揭示塔吉克斯坦节日运行的内在机制、 预测节日文化变迁与发展的规律、 分析新形势下节日功能与行为特征的变化, 为更好地认识塔吉克斯坦民族和社会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当然,对反思中国节日文化也具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之启发, 这将有益于各级相关部门在对节庆文化进行引导和保护时提供一些相应的理论指导。 更为重要的是, 虽然对塔吉克斯坦节日的研究材料均采自中亚,但在调查和分析中所得出的结论,也有可能转变为具有普遍意义的理论观点, 从而达到深化和丰富文化人类学节日研究理论的目的。

其次, 通过开展对塔吉克斯坦节日民俗的研究,能加强中国与塔吉克斯坦的文化纽带,增进与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文化交流, 提升文化理解和互信。 诚如历史发展所呈现的,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社会具有跨境民族的文化特征。 他们在历史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在现实中由于语言的差异和国别地域的限制,使得位于“一带一路” 交通要冲的塔吉克社会缺少文化充分交流的机制。透过节日文化的文献和田野研究, 我们试图探寻中国与塔吉克斯坦在节日文化上的关联性、 互通性、 共享性。 如果能够进行深入调查挖掘其共通性,将为中塔两国文化交流注入新的生命活力。 简言之,“一带一路” 国家倡议需要我们深入发掘周边民族文化,实现民心相通。 只有在了解他者文化特点的基础上, 才有可能真正加强和提升中国文化对外交流的软实力。

再次, 节日文化也体现了塔吉克斯坦世俗传统节日的文化内涵和精神气质。 通过节日文化研究, 一方面我们看到了塔吉克斯坦民众对于节日的文化呈现, 例如节日期间家家户户都将科技发明作为展示台, 也将传统衣食住行推陈出新地透过节日表达出来。 塔吉克斯坦的诺鲁孜节就是关于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最佳注脚。 在对农业和农作物的推崇上, 塔吉克斯坦和中国的观点是一致的:春分日作为农业节气的标识。 这就传递出中国与塔吉克斯坦民心相通是有农业文明作为基础和立足点的。 另一方面,如何加强中塔之间的友谊,基于文化上的团结、互信、互助,由此在经济领域加强合作实现共赢。 2018 年10 月13 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访问塔吉克斯坦并援助约3.45 亿美元用于建设政府大楼就是互通有无的最好明证。

六、研究思路

按照文献爬梳有关节日民俗的研究,首先,我们根据文献和已有的田野材料对塔吉克斯坦节日进行分类:一方面便于梳理和归纳文化特征,另一方面便于叙述和深入探研。 其次,查阅相关文史资料厘清各节日的基本信息, 包括塔吉克斯坦的传统节日、庆典、节会等。 将具有群体性、周期性、地域性和程式化的节日民俗尽可能科学、 客观、具体、全面、形象和规范地撰写出来。 再次,其节日文化兼顾传统与现实、整体性与地方性、客位认知与主位认知、文献整理与实地调查、图像说明与文字叙述、可读性与工具性相统一的研究策略。

研究方法将分为四个部分:第一,描绘节日分布的国家和区域。 第二,对该节日进行综述,这一部分的内容包括:节日的名称、源流、活动、认知和意涵;节日的组成部分,包括在时间、空间、饮食、服饰、禁忌等方面的表征;节日相关的仪式、庆典、节会和节日的现状等。 第三,根据文献、研究成果、调查报告、微信公众平台和图片,以条目的方式,采取志略的写作方法, 分门别类描述构成节日的各要素,力求清晰、全面、详尽地呈现一个节日的全貌。 尤其是查阅列国志、诗歌、地图、文史材料、网络资料,居住在塔吉克斯坦的中国人的随笔、游记、笔记等多种文献资料,尽可能详尽地勾勒出节日的全貌。 每个节日下面根据获得资料丰富程度的不同,其子目下涉及节日起源、节日时间、节日内容等。 由此,在进行文献梳理和田野调研时设计13 个大目:口头传统、时间、空间、人物角色、饮食、祭祀与仪式、服饰、表演艺术、游戏竞技、工艺与美术、社交娱乐、规约禁忌和其他。 第四,撰写节日田野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的数量根据节日的流布传承状况及复杂程度而定, 调查和描写角度根据节日和笔者所能收集到的材料而定。 规范的是,调查报告以叙述节日在当地的现状为主, 主要使用实地调查所得的鲜活材料。

可以深入塔吉克斯坦粟特州、哈特隆州、戈尔诺—巴达赫尚自治州以及杜尚别市进行节日民俗的研究。 依据已有文献和田野资料所呈现的当地节日文化样貌, 我们将塔吉克斯坦的节日文化分为政府制定节日、民族传统节日、传统宗教节日和新增节日进行探讨。 据此,第一,有关政府制定的节日,如新年(1 月 1 日)、军人节(2 月 23 日)、国际妇女节(3 月 8 日)、胜利日(5 月 9 日)、民族统一和解日(6 月 27 日)、独立日(9 月 9 日)、宪法日(11 月6 日)。 第二,与民族传统节日相关的,有萨达节(1 月 30 日)、诺鲁孜节(3 月 21 日)、梅赫尔甘节、捨卜夜勒搭节(12 月 21 日)。 第三,与传统宗教节日有关的,如开斋节、古尔邦节和复活节。此外,根据田野调研还有千禧年后新增加的节日,如鲁达基日(9 月 22 日)、总统日(11 月 16 日)和国旗日(11 月 24 日)。

总之,以塔吉克斯坦节日民俗研究为主题,从政府制定节日、民族传统节日、传统宗教节日和新增节日进行分类从而逐一记录并探讨其节日文化事项,尝试形成一部翔实可靠的节日志。 难点也显而易见, 即对于政府制定节日民众的参与程度如何及书写方式, 对于民族节日注重社会分层的多样和联系, 对于传统宗教节日重视史料和现实的结合, 对于新增节日积极探索尚未被书写的节庆活动。 所获得的一手节日志既是最大的学术贡献,也是与国内外学者学术理论对话的基石。 从而深刻反思已有节日学术脉络, 为促进塔吉克斯坦和中国文化交流做出努力。 根据所获得的田野材料,可以为日后中国塔吉克文化和塔吉克斯坦塔吉克文化比较奠定坚实的学术基础。 通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节日文化研究的开展, 将有助于中国与周边国家的文化理解, 增强与沿线国家的经贸合作,实现多方共赢。

注释:

①2013 年9 月和10 月,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出访中亚和东南亚国家期间,先后提出共建 “丝绸之路经济带” 和 “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的重大倡议,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

②2015 年12 月16 日,国际七三学社前主席、香港文联终身高级顾问陈恩田代表全球1216 名学者, 倡议将12 月16 日定为“一带一路” 国际日。 “一带一路” 国际日 (The Belt and Road International Day) 为每年 12 月 16 日, 是 “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1216 名学者倡议发起的国际民间节日, 也是首个起源于东方国家、代表东方国家文化自信的国际民间节日,核心思想源于中国领导人倡议的 “一带一路” 国际合作计划。 倡议者以世界无线电爱好者约定 “一带一路” 国际民间代号 1216 为依据,并认为 “一带一路” 与 “1216” 较为谐音,便于民间记忆和流传,希望通过约定这个国际节日,对于延续 “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优秀传统文化,建立 “一带一路” 国际民间长效运行机制,推动国际民间旅游和商贸发展产生积极的意义。 该节日因与电影《金帛宝甲》中民间传说《天子帛书》所述 “蚕姑部落”(God’s Day)为同一天,故也称 “天蚕节”。

③吐鲁番的 “葡萄节” 听上去非常现代且带有文化意味的节日实际上在当地人的生活中有着悠久的历史,只不过过去的葡萄节都是由各地民众自发组织、没有固定的日期和地点。 1990 年6月, 为纪念丝绸之路开通2100 年, 吐鲁番葡萄节组委会正式成立,并决定从这年开始,每年8 月20 日前后在吐鲁番举办中国丝绸之路吐鲁番葡萄节。 实施这些年来,这一集旅游、经贸、文化为一体的节日,不仅取得了较好的文化效益,向外界宣传了新疆,提高了吐鲁番的知名度,而且受到了社会各界的认可,当地群众的参与热情不断提高。 可以说,吐鲁番葡萄节是一个从传统向现代过渡得比较顺利、在设计和举办上也都较为成功的例子。

④新疆锡伯族是在清朝初年从东北调往新疆伊犁地区戍边的八旗军的后代。 为了纪念 “西迁” 这一具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事件,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在每年的六月初都要举行盛大的节庆活动。 “西迁节” 目前已被文化和旅游部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项目。 自治区各级领导对这一节日也都非常重视,近年来大都在6月1 日前后在乌鲁木齐举办大型的文娱活动。 这个个案充分体现了传统节日与现代节日在运营机制上的差别: 由民间自发组织,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方式举行;由政府出面组织,通过电视、广播、报纸等现代媒体来进行交流。 “西迁节” 在转型过程中所反映出的差别实际上是由两种不同的社会组织方式所形成的。

⑤依地良村位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市吐古买提乡。 这里的老百姓长期以来就有通过祭祀河水来求雨和祈求丰年的古老习俗。 据说,过去是每遇干旱就祭,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节期。 后来,该村村民约定在每年的阳历3 月20 日左右到野外河边去祭水,就逐渐形成一个叫作 “祭地水” 的节日。 这是一个完全由民间自发的节日。 所以,它在存在形式上与前两个节日完全不同,反映出了节日在发展和形成的早期阶段的原初形态。

⑥理查德·李是一位深入非洲卡拉哈里沙漠对以采集和觅食为主要生活方式的昆族(! Kung)人群进行长期田野研究的著名人类学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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