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葛浩文《蛙》英译本的忠实与背叛*

2020-12-11 15:00殷凌薇沈翔宇
北方工业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葛浩文莫言译者

殷凌薇 沈翔宇

(1.北方工业大学国际学院,100144,北京;2.北方工业大学文法学院,100144,北京)

葛浩文是莫言作品最重要的翻译家,先后翻译了十余部莫言的作品,包括他的代表作《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天堂蒜薹之歌》《蛙》等作品。 葛浩文译本的准确性和通俗性使得莫言的作品易于为西方读者接纳,进而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葛浩文对莫言作品在英语世界的传播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这也使得他成为了中外文化传递的使者与桥梁。

近些年,研究葛浩文的论文并不在少数,不乏博士论文。 其中,关于葛译莫言作品的研究多以《生死疲劳》和《红高粱》这两部长篇小说为主,但主要是从文学批评出发的研究文章,对于莫言的近期作品《蛙》这部小说进行翻译研究的论文数量相对很少。 通过中国知网数据库,输入“蛙” +“译本”,只有五篇学术论文;输入“蛙” +“翻译”,也只有八篇论文。 其中,对于《蛙》英译本的翻译研究也只有寥寥几篇。 《蛙》这部小说是葛浩文2014 年的译本,对研究葛浩文近期的翻译策略变化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因而,本文将利用社会翻译学理论中惯习、场域、资本等三个方面结合译本内容具体研究葛浩文的译作《蛙》。

1 葛浩文《蛙》译本分析

本雅明(Benjamin)指出译者肩负着让原作品转世重生的重任,好的翻译作品不仅只是语言上的流畅,更重要的是恢复语言与意义的同一性关系,使得原作的精神可以在“后世”得以延存。[1]赫曼斯(Hermans)认为翻译的过程实质上是一个“译者不断做决定的过程”。[2]从宏观层面上译材选定到微观层面上字或词的选择都需要译者不断作出决定。 因而,莫言作品《蛙》在西方语境下的“脱胎转世”(George Savile 语)需要译者葛浩文的不断参与。 笔者将抽取原文与译本的语料,选择带有鲜明时代特色、地域特色以及文化特色的词语进行对比,其中包含语言文化类现象文化负载词、四字成语、谚语、方言、文本的政治术语、和修辞方面叠词六个方面,分析葛浩文译本(以下简称葛译)中特有的翻译策略以及其创造性的处理方式,分析葛译版在翻译过程中存在的微观的社会翻译和实际存在于文本外的宏观社会翻译,进而综合得出译本文学性和艺术性的产生机制。

1.1 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文化负载词是指标志某种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词、词组和习语。 纽马克(Newmark)认为,文化负载词必然会导致源语与目的语之间的“代沟”或者“距离”问题。[3]文化负载词造成的是概念上的差异还是文化差异,如何能够正确传达以及有效传递便至关重要。 因而为了弥补差异和距离,实现信息的有效传递,就必须考虑是按照原文的字面意思一一对照地翻译,还是为了信息表达的正确与流畅进行变通或删减,也就给翻译带来了“可译”和“不可译”的问题。 对于翻译作品,尤其针对描写性的作品,卡特福德(Catford)认为翻译存在两种不可译性,即语言不可译和文化不可译。 相对于语言的不可译,文化的跨越更为抽象,对译者的挑战也更大。[4]

其实,早在1940 年代的圣经翻译的实践中,奈达(Nida)就一定程度上讨论了文化负载词的翻译难题。 奈达在1964 年的《翻译科学探索》(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一书中,在将对等原则分为两类,一类是形式对等(formal equivalence),另一类则是动态对等(dynamic equivalence)。[5]在1990 年代,奈达将其改为功能对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以使其更为贴近结构主义学派与系统功能学派的时髦观点。[6]显然,功能对等解决了不可译性的难题,强调译者以自然的表达方式,将接受者与其所在文化语境中的表述方式、行为方式进行联系,译者并不强调读者精确理解源语语境中的文化场景和现象。 《蛙》是一部典型的乡土文学,作者莫言使用了大量的具有强烈地域色彩的词汇和表达方式,即文化负载词,葛浩文巧妙地利用动态对等模式,对莫言的作品中的文化负载词进行了“创造性叛逆”,见以下例句。

(1)麒麟送子

Unicorns deliver the babies

(2)娘娘庙广场上永远是熙熙攘攘。

The Fertility Goddess Temple square is always a hub of activity.

(3)她……见了我就浑身筛糠,像一条吞了油烟子的四脚蛇……

She shuddered when she saw me, ……, like a lizard that's swallowed a hunk of tar……

(1)中的麒麟(生态文化负载词),这种中国古代神话动物在西方文化中的缺失,译者找到相通西方文化中的神话动物独角兽在译文中做功能对等翻译。 由于中国的麒麟与西方的独角兽都仅有一只角,而且都是高贵的神兽。 (2)中的娘娘(宗教文化负载词)在原文中指的是神仙,然而译者结合语境通过增补,译为“受孕女神”(fertility goddess),把原文“生育”的意思添加了进去,使得英美读者不自觉地脱离具体的东方宗教文化而带入了更为宽泛、更为普遍、同时又缺乏具体指代的神格,这种方式在于以某一神格的普遍功能取代在某一具体社会文化结构中的符号位置与符号关系,使得异质文化的读者跳过了精确而深入的文化阅读,通过单一的功能阅读更为便捷地理解文本。 “受孕女神”所指代中国神祇在功能上与希腊神话的赫拉(Hera)、罗马神话的朱诺(Juno)、基督教的圣母玛丽亚对等,上述神祇早已为西方读者所熟识,因而“受孕女神”的译法更易于为英美读者理解。

英语文化中,并没有与(3)筛子(物质文化负载词)完全对等的概念,筛子是中国以及其他东亚文化圈(比如越南地区)特有的一种工具,而用大筛子筛糠(谷物的外皮)这一行为(英美多种麦子)则需要定焦到华北地区的山东高密乡,为了避免采取脚注解释文化差异,译者采取了省略的翻译策略,忽略了筛糠的文化意象,用“发抖”(shudder)词意简明直观地将书中人物的忐忑心情体现出来,并与后面的四脚蛇的动作指形象相互照应,降低了读者的理解难度。 油烟子作者翻译成了“焦油”(Tar),焦油在英国是过去家中治病催吐的药物,服用后浑身难受,比较常见,易于理解。 由此看见,源文本因为其特有的年代文化及北方语言特色,许多文化现象在译入语中缺乏直接对应物,有些部分在翻译过程中难免不能完整传递。 例如,文化负载词“筛糠”,以及其后的油烟子、四脚蛇等词均因为目的语中没有类似的文化概念或语言表达而造成文化缺失。 在这几处中,译者对于文化负载词采取的翻译策略为归化的处理方法。 由于归化翻译是译者采取的以译入语文化为主的文化立场决定,将相对弱势的文化即中国文化“译出”到强势的英语文化。究其原因,译者也是出于对于译入语读者的文化接受度方面的考虑。 虽然造成译文缺失,却使得行文流畅,更为忠实于译文的整体功能,也是对读者友好的体现。

1.2 四字成语的翻译

许渊冲认为汉语的四字成语是西方没有,只有中国才有的优势。[7]四字成语文字简练,体现汉语独特的美感,有着鲜明文化特色,因而将外语的词汇和分句译成汉语的四字成语可以起到深化译文审美指趣的作用。 与之相反,汉语中的四字成语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国独有的风俗习惯和文化传统,这些词语有着深厚的历史感,仅凭寥寥几笔就能引发替读者的联想,替读者勾勒出一个宏大的时代背景。 因而,四字成语的翻译并不容易。 为了尽量传递出原汁原味的文化特性,译者除了意译以及对四字成语修改后进行翻译外,也在作品中保留了一些四字成语的直译。

(4)灵丹妙药 magic elixir

(5)人山人海 a sea of people

(6)身手不凡 specialize in

(7)愤愤不平 angrily

(8)“纠察队员”铁面无私,下手无情……

ruthless crowd controllers

(9)声嘶力竭地喊道

shrill voice sliced through……

从上述例子得出,(4)“灵丹妙药”并没有翻译灵丹与妙药而译为“有魔力的万灵药”(magic elixir)。 比如(5)“人山人海”,很容易认为是直译。 这里葛浩文并没有直译为“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sea of people”(人的海洋)是英语中常见的比喻义。 牛津高阶词典指出“sea of sth”表示在大范围中的大量事物,这一译法符合英语的习惯,同时又兼顾了汉语的表述。 换言之,无论在英汉的惯习还是场域,都做到了兼顾与不隔。 (6)“身手不凡”做了词类转换,由形容词变成了动词短语specialize in。 (7)“愤愤不平”虽然是四个字,但力求语句的连贯性,译文只用“angrily”这个词语来体现。 (8)“铁面无私、下手无情”这两个成语表示“公正”与“不讲情面”,这里译者采用归化合并,只体现“没有怜悯心”(ruthless)这一点。 (9)“声嘶力竭”译文再次将“shrill”和“slice”两个词来体现“用力”,并且采用押头韵的形式。 图里(Toury)指出,大多数作品既不遵循源语文化规范的“充分翻译”,也不保留目的语文化规范的“可接受翻译”,而是两者皆有,牺牲某些源语文化的同时也尝试打破某些译语文化的规范。[8]译者葛浩文因而处在一种两难的境地,既需要遵循忠实原则,有时也需要背叛源语。 换言之,正是因为葛浩文突破了非黑即白的僵化教条,才使得其译文能被读者接受。

1.3 谚语的翻译

谚语形式精简,是一种具有鲜明民族特色和浓郁生活气息的语言形式,也是民间智慧的结晶。

(10)瞎子点灯—白费蜡

A blind man lighting a candle, just wasting wax.

(11)甘蔗没有两头甜。

Only one end of sugar cane is sweet.

(12)敲锣卖糖,各干一行。 干什么吆喝什么。 三句话不离本行。

People do what they're best at and peddle the goods they have.

(13)天无绝人之路。

Heaven always leaves a door open.

(14)心有灵犀一点通。

Kindred spirits through and through.

(15)良禽择木而栖。

The fire bird knows which perch to choose.

译者倾向于直译谚语,如(10)和(11)。 在(12)中“各干一行”“干什么吆喝什么”“三句话不离本行”这三个部分意思重叠,译者进行同化处理,合并为be best at and peddle(擅长什么,吆喝什么)。 (13)中的“天对”等译作“heaven”,路也换成了“door”,读起来通顺,文化接受度上也非常认可。 (14)原文中的“心有灵犀”,译者将动宾短语变为“kindred spirits”这种修饰型的短语。 (15)中的译者把原句“良禽”中的“禽”用“bird”这一具体化动物来译。 可见,译者的处理形式灵活,不拘泥于单一性的词对词对仗。

1.4 方言的翻译

莫言的乡土文学作品具有原汁原味的中国北方特色,如何使译入语读者感受到中国文化,成为一个主要的文化传递任务。

(16)这还用你提醒? 父亲道,公社里那些人贼精贼精的,……

They didn't need you to point that out, Father said. Those people from the commune knew what they were doing.

(17)苏联人下的种,哪能不美丽!

How could a Soviet girl not be lovely!

虽然英语中也有方言俚语,但无法找到山东高密乡特有风物的对应词令,因而造成了文化缺失的困境,译者往往采取意译。 在(16)中,葛浩文没有用cunning(狡猾)对译“贼精贼精”,而是用knew what they were doing(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而译文隐含了“公社众人特别聪明,怎么会需要提醒”的含义。 换言之,译者为了整体的意义连贯,并没有和原文一一对照。 (17)中的种一词仅仅适用于中文语境,在英美语境下没有中国农民用“seed”(种子)隐喻“亲生孩子”的惯常用法。 虽然赛珍珠曾在其小说《龙种》(Dragon Seed)中以“seed”指代中国人民,但仅为个例。此外,“种”为乡间俗语,由于年代久远,现已变得过于粗俗,对译为英文中的俗语,会激起读者的恶感。 因而必须采取功能对等的原则。 将苏联人下的种译为Soviet girl(苏联女孩)。 这样既规避了难懂的文化意象,又照顾到了文章内容,易于为读者接受。

1.5 政治术语的翻译

莫言的这部作品与时代背景息息相关,因此如何准确表达出时代性的政治色彩专有名词至关重要。 对于这些具有时代特色的部门名称翻译来看,译者遵循统一、标准的常规式方式进行直译,比如纠察队译为Security Bands,妇联译为Women's League,公社译为The commune,计划生育委员会译为Family-planning committee。 上述词汇比较常用,活跃在对外翻译的各个场合,在官方用语规范与汉英词典中早有定论,不需要译者的额外创造。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葛浩文根据其部门的职能与主要人员组成,将人武部这一术语对译成了民兵组织militia ,后者在美国有着深厚的文化传统,易于为一般读者接受。 因而,就政治术语而言,葛译本做到了对我国外宣词汇的总体保存,而不必创制英美读者难以理解的新术语、新概念。 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该类场域词汇的规范程度,也反映了葛浩文所理解的西方读者对我国政治体制的熟稔。

1.6 叠词的翻译

叠词一般用于较为口语的题材,多用于达到强调的语言效果。 许渊冲指出叠词是中文特有的表述方式,具有美感,在英文中并没有,因而在形式上无法对等。[9]

(18)钢铁的庞然大物隆隆前行。

The roar of the tractor thudded against eardrums.

(19)红烛将残,抖抖颤颤,终于熄灭。

The candle sputtered briefly and then went out.

(20)繁茂的树冠哗啦啦响着触到了地面。

Its canopy of leaves fluttering to the ground.

(21)泪光点点

eyes glistening with tears

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葛浩文选用了在英语中相类似的表达方法。 译文虽然不能完整地保留叠词形式,但却自然地实现了叠词所表现的语义。 (18)中,译者将隆隆译为英语中常见的The roar……thudded against eardrums(咆哮声击打着耳膜)。 (19)译者将其意义进行整合,用sputtered briefly(轻微地发出劈啪声)来表示,其后的went out 更是于前者一道的固定搭配,两者共同表示蜡烛的熄灭过程。 (20)哗啦啦和(21)点点在译文中变为动词的flutter(飘落)和glistening(闪光)并未直接从英语中找相对应的叠词。 因而,对于叠词的翻译,葛浩文在场域和惯习的选择中全盘采取了英语中的相关惯常表达,弥补了译文的美感空缺,降低了读者的认知难度。

2 社会翻译学视角分析

结合前文微观文本分析中体现的社会翻译,现从社会翻译的宏观视角即从惯习、场域与资本在翻译中所起的作用。 就惯习而言,葛浩文一方面深受中华文化影响,在译文中体现了一定程度的中国式语言习惯与思维习惯,并没有基于英语本位主义将上述特性全部抹除。 值得一提的是,厄普代克曾指摘葛浩文译文中出现的英语陈词滥调,葛浩文在比对译文“licking his wounds”与原文“舔吮自己的伤口”后,发现自己是秉笔直译。[10]由此可见,中文的惯常表述已经沁入了葛浩文的思维之中。 而在另一方面,葛浩文作为一个地道的美国人,凭借自己对英语的精通,在文化负载词、四字成语、方言、叠词等方面(尤其是后两者),尊重英美读者的阅读习惯与阅读期待,采用一定程度的归化方式,使得译文通顺、易懂。

就场域而言,人民的生育观念演变与具有时代性的场域特性密切相关。 该作品语言特色鲜明,具有中国北方农村地域的文化风貌。 在葛浩文本人看来,文学作品不但可以翻译,而且葛浩文译作的质量和性质在跨语言、跨文化交流方面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西方读者群体来说,了解现当代的中国政治社会生活的需求随着文化交流与传播的日益加深而不断增长,尤其是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这份深入了解的愿望更加强烈。 中国的生育观以及生育史在当今社会背景中是尤为独特的,外国读者对于计划生育这段历史也有兴趣了解。 虽然汉语作为译出语,在翻译场域中的受支配地位暂时仍未改变,但其翻译作为一项重构社会文化的活动,在功能以及现实层面上为中国文学“走出去”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资本而言,从译者角度来分析,葛浩文非常巧妙地借用导师柳无忌父亲柳亚子先生和萧红的好友关系(即导师的社会资本),收集了大量第一手资料,把对萧红的文学研究作为博士论文课题,从而在中国的文学研究界名声鹊起(象征性资本积累)。 他借助对于萧红的文学研究得到业界人士的认可和肯定,便有了后续的重要机会可以翻译莫言的作品。 在翻译莫言的小说《红高粱》过程中,他还受到华裔女作家谭恩美的帮助(社会资本),获得了几倍的版税,从而在初期阶段就积累了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 在后续翻译莫言的作品时,他与莫言成为朋友关系,保持了高频率通信,这就使得社会资本的积累得到进一步深化。 《蛙》这部小说已经是葛浩文翻译莫言的第十部作品,于2014 年由企鹅出版社出版。长年合作也使得译者不但对于作者语言风格熟悉程度与日俱增,而且也奠定了他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翻译界的地位,同时也使他获得了足够多的象征性资本积累。 从《蛙》原作角度来分析,莫言的作品有多种语言翻译版本,上百种类型作品在海外文化市场发行与出售,因此,在海外市场一直保持着持续的影响力。 尤其是在他获得诺贝尔奖之后,许多国外出版社蜂拥而至地争抢出版他的作品。 德国汉学家郝慕天在翻译《蛙》这部作品时,还曾受到出版社的拒绝,但是随着获奖信息的公布,那位曾经拒绝的编辑竟立马改口督促他加速翻译。[11]毫无疑问,获奖给莫言带来名气,从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美国读者对于中国现当代小说的文化意识,从而增加了不少文化资本,也为今后的译作销售打开了局面。 社会资本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在翻译生涯中,葛浩文有意识地进行人际,积极主动地把握和调动各种资本,这也为他今后的翻译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成为不可多得的资源。

3 结语

综上所述,翻译行为本身作为创造性的叛逆,一方面背离了源文本的社会历史语境以截然不同的文字符号再现源文本的意义指向,然而这种指向已然不再是源文本意义上的对应物,而是在叛离源文本以及目标文本文化传统的基础上,在目标文本的社会文化语境下建构出一整套该国文化不曾有过的符号关系和概念系统,促进了不同文化的交流和发展。 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主要参与者,本身就应起到桥梁的作用,不论任务多么艰巨,都要体会出文化中相似与相异的思想或情感,以译本的形式呈现给目标读者。 葛译作品《蛙》结合了译者本人的文学理念,面向英美读者群体做了大量的改写工作。 葛浩文既在一定程度上采取了归化翻译与功能性翻译的方式,又在语言表述上,尤其是文化负载词上部分采取了异化式的英汉词汇一一对应的直译方式。 这一翻译特点既体现了葛浩文本人浓厚的中文素养,也在社会翻译领域一定程度上创制了一些不同于英美传统俚俗的语言表述方式,虽然这类表述背叛了作为总体结构的英美国家社会惯习,但它突破了经典化了的文学表达,并在一定程度上将中华的传统文化以及其所承载着的传统思维与传统生活推向了世界。 场域作为惯习的下位概念,表示一定范围内结构化了的术语规范,也是不同语言争夺主导权的战场。 在场域的选择上,葛浩文没有囿于非黑即白的归化异化,而是以开阔的心胸让英美读者看到更多真实的中国社会。 在资本的操作上,葛浩文灵活利用了自己导师柳无忌、美国华裔作家群体以及以莫言为代表的中国本土作家群体的社会关系,笔耕不辍,通过自身的中文素养著书立说,通过翻译介绍中国,建构出了有利于自己独立翻译的友善环境,使得独立翻译的难度大大降低,也使得译本易于为原作者以及目标国读者接受。 可以说,葛浩文既背叛又忠实的独特翻译实践,兼顾了分属东西方不同文化圈的作者与读者的目标需求,实现了向西方介绍中国、向西方学界介绍中国作家以及向中国作家群体引介西方学术体制的中介作用,在中国作家与追求普遍意义人文精神的世界性文学之间架设出了一座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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