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同堂》版本流变考

2020-12-11 15:00毕冰宾
北方工业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四世同堂老舍译文

毕冰宾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100859,北京)

2017 年初,人民文学出版社找到不才从英文回译《四世同堂》缺失的最后十六章来使这部名著完璧。 身为译者,其实在开始回译工作之前我和广大的老舍作品爱好者是一样的,除了热爱,对《四世同堂》的版本和中文原稿的散佚及在美国发现其英文翻译稿尚存于世的奇迹,我亦一无所知。 所以我在各种讲座中对读者说,千万别拿我当成老舍通,我仅仅因为幸运地从事了回译工作,才开始比较详细地了解这部巨制的版本流变,才算是对最后十六章在遣词造句和风格上如何贴近老舍有自己独特的感悟。 除此之外,我和大家一样是个外行。

拙译加在《四世同堂》前八十七章老舍的中文原作后出版了,这之后总会收到各种信息,关心我的业内人士和朋友经常向我提出一些问题,事实上是他们假定我应该懂得更多,在不断督促我为解答问题而学习研究有关的知识,推动我逐步向更深处探索。 为此在大家的督促下我梳理了《四世同堂》的版本流变。 这个研究和答疑过程最终形成了这篇文字。 本文其实等于综合了所有这些问题一并作答。

保定学院赵云耕教授告诉我说,他记得在1978 年6 月北京开了老舍的追悼会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长篇小说连播”节目中播出了《四世同堂》,他每天都跟着收音机聆听。 这个回忆真令我感慨,那个小说连播节目是我少年时代的最爱,课余时间跟着听了很多当时著名的小说广播,印象最深的是《桐柏英雄》等。 那时只有高级干部家才有电视,普通人家的娱乐来源除了电影就是各种广播节目,俗称“听戏匣子”,不说广播里说,而说匣子里说什么了。 但1978 年6 月我正读大一英语专业,就放弃了听广播小说节目的爱好,对此毫无记忆。 他的回忆给我补了一课。但同时这也等于给我提出了一个问题:1978 年,我印象中并没有看到过《四世同堂》,那长篇小说连播里播出的是何时出版的版本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上了国家图书馆的网站,查到该馆的馆藏《四世同堂》目录,一看竟然有三百多个条目,估计《四世同堂》出了至少五十个版本了吧(包括再版)? 这个宏大的目录真是令我眼花缭乱,感受到了“人民艺术家”老舍的强大气场。 但翻到最早的版本发现却是1979 年百花文艺社和四川人民社的版本。 这是怎么回事? 在美国完成的《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只于1950—1951 年在上海的《小说》杂志连载了一半就停更,之后近三十年竟然没有出过图书版吗?

老舍1949 年在美国写完了《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并帮助美国翻译家浦爱德将全书翻译成英文、准备出版英文版后就回到了新中国。 新中国成立后老舍可以说是最炙手可热的作家和剧作家,欣然欢呼和拥抱新时代,为新时代创作了很多热门的话剧,热情讴歌新生事物,因此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的光荣称号,享有最崇高的作家地位。 可是他最重要的长篇小说《四世同堂》却在建国后十七年没有出版,文革结束后拖到1979 年才由两家地方出版社出版。 这与老舍在十七年间的崇高地位和话剧作品的大红大紫形成了巨大反差,一边是风光无限,一边是落寞消沉。 难道老舍先生就没有想到过出版这部宏篇巨著吗? 身为小说家,他估计没有一天不想,但结果就是没有出版,一直拖到了1979 年,那是他含冤投水自尽的第十三个年头。

1940 年代《四世同堂》在重庆的报纸连载后前两部《惶惑》和《偷生》曾出版过单行本。 解放后没有出版,估计是老舍感到自己在美国创作的。 第三部《饥荒》的后半部分明显与新时代的政治氛围和行进步伐脱节,其结尾也并非慷慨激昂,还是延续了以前的那种从容不迫的小说笔法,这部没有明显战争场景、也没有共产党身份的人物的“抗战小说”令他担心困惑,他要修改,与时代节奏合拍,杂志才停止刊登的。 之后的不能出版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他没有充足的时间改写,或许这个改写意味着重写也未可知。结果就是全部的《四世同堂》还没来得及出版,后十六章原稿就丢失或遭毁。

总之,这个发现令我感到十分惋惜与哀凉。

而1979 年是改革开放高调起步的时候,1978 年又给老舍平反昭雪开了追悼会,出版这本小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百花出版社在出版简介中特别说明这部小说反映的既不是正面战场抗战,也不是敌后地下工作抗战,而是“我们伟大的古都北平沦陷敌手后”古都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和抗争。 这个出版说明强调的是文学的多样性,写得很委婉,也饱含感情,用心良苦。

但1978 年,广播走在了出版的前面,是广播让《四世同堂》响遍了全国,成了出版的开路人。广播时用的肯定是1940 年代的老版本。 对于很多人来说,那还是第一次知道老舍有这样的长篇大作,很多人(包括我)可能想当然以为是文革禁止出版了这部作品,他们看到的可能是文革前作品的重新出版,其实不是。

这算是老舍“自禁”自己的百万字长篇巨制吗? 从1950 年代初杂志停更最后十六章到一直不出版,这百万字一直沉睡着,但它们肯定一直在老舍的心中激荡着,因为这是他最重要的小说作品。 老舍在十七年中有多么纠结和矛盾,旁人难以揣测,但任何一个写过自己认为还不错的小说的作家想必都能感同身受其一二吧。 自己最得意、最漂亮的孩子却不能领出来见人!

1980 年代初,人们发现美国出版的该小说的英文节译版《黄色风暴》(Yellow Storm)里后十三章内容是以前从未见到过的,断定这就是散佚的那部分的节译。 这个发现令人振奋,马小弥先生将这三万多字仿照老舍的风格回译为中文首先在百花社出版了单行本《四世同堂补篇》。 只可惜这十三章翻译成中文才三万多字,相当于一个故事梗概,而且出自对当时政治环境的担忧,译者马小弥或出版社对这个梗概又删减了一些字句。

那么到底未压缩的英文原稿有没有存留下来呢? 从出版社一方肯定是没有答案的,看来出版社没有保存英文原稿或原稿经过编辑出版后就处理了。 但这三万多字聊胜于无! 至少让我们知道了结尾的大致梗概,知道了老舍作品发展的脉络和结尾大概如何。 之后的电视剧《四世同堂》的结尾部分也是根据这个译文草草结尾的。

其实美国哈考特出版社的压缩策略最初是得到老舍欣然同意并配合的。 老舍到了美国方才发现,高度的商业化社会中一部百万字的长篇小说是根本没有市场的。 于是老舍为了英文版的出版毅然做出牺牲,在翻译过程中就有意删除了一些段落和句子。 但老舍想不到的是,哈考特出版社拿到老舍与浦爱德删削后的英文翻译稿后依然觉得冗长,又大幅度删削了一番,才在美国出版。 事实证明,删削后的《黄色风暴》只剩了五十多万字,等于砍掉了四十多万字,那是一个大长篇小说的字数,算得上“残忍删削版”。

老舍夫人胡絜青在为《补篇》写的序言中表示希望以后会出版一个完整的版本,将老舍自己的八十七章原文与马小弥翻译的后十三章简短的故事梗概类的文字连起来出版,姑且算为这部名著完璧,这是聊胜于无的勉强“完整本”,聊以告慰老舍吧。

于是百花文艺出版社在1985 年果然出版了这样一个超厚的“合订本”。 这个版本收入了著名画家丁聪专门为本书创作的很多幅漫画,惟妙惟肖,传为佳话。 我在网上搜到了这个版本,买来收藏学习。

一部名人名著的结局看来只能这样勉强地草草收场,这还得益于美国版大砍大删后留下的三万字后十三章英文版,否则,它将永远缺少结尾,成为彻底的残本。

我还从中看到,天津的百花文艺出版社是这部作品的首版之地,更是首次出版了《补篇》的开拓者,还是首次出版了合订本使《四世同堂》“完整”面世的出版社,功德无量。

多年后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只能面对找不到散佚部分的残酷现实,依照百花版的合订本出版了一个“完整版”。 不同的是分成上下册出版,三部分分布没有平衡感,第三部字数很少,只能把第二部分成二部分排在第一册后和第二册前面。

但是1993 年,最为奇特的一个版本登场了,这就是北京出版社(后由十月文艺出版社再版)的《四世同堂》(作者压缩本),按照《黄色风暴》的删节标准等量删节老舍的前八十七章,那样的删节删去了近半的文字和情节。 我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按照《黄色风暴》的删节标准删节老舍的前八十七章,基本删削得面目全非。 除了让不懂英文的人看到美国版怎么大刀阔斧删削老舍作品,还有别的意义吗? 这样的删削版怎么能体现老舍作品的价值,如果不是贬值的话? 但这样的版本就是出版了,而且一纸风行近三十年,很多人如果只读了那一版,就会永远觉得那就是全部的老舍名著《四世同堂》。 当然这可能与信息不畅有关,当时就以为是老舍自己删削的,所以叫“作者压缩本”。 但这样支离破碎的压缩本即使是作者自己压缩的,也明显没有价值,甚至是贬值,是不该出版的。 但很明显其出版得到了老舍夫人胡絜青和家人的同意——书中用了胡老的序言。 总之用现在的眼光评说这个版本是出版史上的一个笑料应该不为过,虽然历史地看似乎有其存在一时的道理——1992 年中国加入了世界版权公约,老舍的版权还在保护期内,《四世同堂》的出版权在人民文学社,别的出版社要出版它需要得到老舍家人和人文社双方授权方可。 而北京社以《黄色风暴》的名义出版它,等于是出版另一个版本,只需得到老舍家人授权即可,版本字数差很多,定价不同,读者面也不同,因此两个《四世同堂》流行坊间也就没有版权冲突了。 但其区别需要靠消费者自己判断。 有人可能因此从来没有读到过真正的《四世同堂》,只读了这个压缩本。

至于2017 年老舍版权进入公版之前无数出版社出版了各种《四世同堂》,应该都是这两个版本的衍生或复制品,是否得到了授权,有没有对以上二家的版权构成侵权,出现版权官司,不得而知,只是在国图的收藏里确实存在很多出版社的版本,这是事实。

从1985 年百花版社开启的这个老舍前八十七章加上马小弥译补的三万字版本,一直到2017年,这个版本就是人们眼中的全部《四世同堂》。在老舍的版权保护期期满的2017 年初,《收获》杂志一举全文刊登了在美国发现的传说中的《饥荒》后十三章的英文版的中文译文,令人惊讶的是在美国找到后方知不是十三章,而是十六章,这十六章回译过来有十二万字。 中文原文丢失了,而且几乎除了老舍少有人见过的这十六章全英文译稿竟然在哈佛大学的一座图书馆里完好无损地躺了六十五年,在2014 年终于被发现了。经过据说二年多的悉心翻译并打磨,这十二万字中文译稿在享有盛誉的《收获》杂志上面世了。在没有找到丢失的中文稿的情况下(似乎找到的希望极其渺茫了),回译这十二万字替换马小弥的三万字节译并与老舍的前八十七章原作接续上,一共一百零三章,这应该说是一个最为理想的《四世同堂》了,既告慰含冤而死的老舍先生,也满足了广大读者的愿望。 不久,《收获》杂志刊登的这部分译文就与老舍的前八十七章原作接续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了《四世同堂》(完整版),简称“东方版”。

直到《收获》刊载了后十六章的译文,我其实还对这个事件一无所知,只朦胧记得在网上看到过消息说后十六章英文稿找到了,译文将要发表。 按说一切都与我无关。

但出乎意料的是人文社在2017 年找到我并与我签订了合同,由我来回译后十六章为老舍完璧该作品,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来出版,可以称之为“人文版《四世同堂》足本”。 作为老舍作品的爱好者,又是职业翻译,还写过《混在北京》这样的北京题材小说,我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并准备用半年的时间交稿。

这个合同约定下的是一个简单的出版行为,延续了当年出版马小弥先生译文的做法,封面不署译者名,只在译文开始的第八十八章下的脚注里注明是我翻译的,这是我同意了的,我确实不好意思提出打破“马小弥模式”的要求。 我的译本在2017 年国庆节前如期交稿,出版社似乎没有急着马上出版,一直到八个多月后才付梓,它与老舍的前八十七章接续,成为了人文版的《四世同堂》足本。

书出版后文学界很多研究家包括老舍研究专家都问我为什么签合同时没提出封面上自己的名字,我说是延续了马小弥模式,他们说马小弥时代中国没有细致的版权法,更没有加入伯尔尼世界版权公约,不上名字有情可原,但现在不应该再这样做了。 我也表示是出于面子确实不好意思提这个要求,脚注里注明了就说明我拥有版权,何况还有合同约定的硬性版权。 还有一个原因是毕竟翻译部分只占约七分之一。 有朋友猜测人民文学社没有“按照惯例”让作为译者的我写个说明附在书后是出自“权威出版社的自信”,估计也不完全是。 如果整本书都是翻译的,一般会有一个译者序言或后记,但这次我的译文只占七分之一,就不好有译者的说明了,还是应以老舍为重。 当然这些签合同时都没有谈过,仅仅是一个出版合同,我来完成后十六章补译而已。 不过作为译者,我还是会谈些感想,在《中国社会科学报》和《南方周末》上发表了两篇文章,谈我回译的理念和技巧,谈我将作品的京味还原的感受。

令我欣慰的是,我没有提出要求,有出版社编辑曾主动表示等再版时在第三册《饥荒》的封面上和版权页上加上我的名字,因为我的译文毕竟占了第三册的一半。

人生中有很多美好的邂逅和偶遇是完全出人意料的,这样的缘分可遇而不可求,我与《四世同堂》就有这样的缘分。 作为老舍的一个普通粉丝,天降好运,由我来为老舍作品完璧,是对我的恩赐。 翻译完后,还能在大家关心下不断做些老舍研究,延续这个福分,是一种额外的福分,我当用功,不辜负这样的命运恩典。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良知,我对《四世同堂》将来的命运走向也颇为上心起来。 比如,人们很关心我的译本为何与别人的译本看上去差别很大,到底是谁翻译错了或翻译得不到位? 对这样的问题我个人是不能出面解答的,最好的办法是有学者将我们的译本与英文稿件对照得出结论。但目前英文全译稿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因为各种原因都不能公开出来,对比工作就遇到了障碍。 人民文学出版社将要把这部英文译稿以影印本的形式在中国公开出版,这将对《四世同堂》的汉译英与英译汉研究起到最根本的推动作用。待这个全英文稿出版后,我就可以出版一个中英对照的后十六章的单行本,供热心于英汉对照比较文本的读者研究、挑错和批评指正,同时有了英文这面镜子,我的译文与别人的译文之间的区别何在也就一目了然了。

就在我热切等待这个全英文稿影印版付梓时,我看到网上一个视频报道纪念老舍一百二十周年诞辰大会闭幕式发言,有学者发言说准备把《四世同堂》完整英译稿回译成中文,对此我感到惊讶不已。 我翻译其后十六章是出于无奈,因为这十六章中文原稿丢了,只有英文,回译成中文使《四世同堂》勉强完璧,是为了给不懂英文的读者看的(否则就把后十六章的英文附在老舍的前八十七章后出版算了),因此这个翻译要贴近老舍风格,模仿老舍。 但即使翻译得再好,也不如找到老舍原稿好。

可前八十七章老舍中文原著一直在出版,他们要把其英译稿回译成中文,实在是不明智,这等于把我翻译的劳伦斯作品再翻译回英语去,那根本不是劳伦斯了,也不是我的劳伦斯中文版。有人说,是不是要把翻译成外文的唐诗宋词按照英文的表达方式回译回来,让不懂英文的国人看看用英文词序和表达法是如何表现唐诗宋词的?确实看到过有人这样回译老舍了,把长长的英文句子回译成长长的中文,如“既勇敢又聪明”(智勇双全),“像蚕吃桑叶一样慢慢移动”(蚕食)等等。 看来人们对“回译”概念是有认识误差的。我建议他们做中英对照加以说明,这个过程中也可回译部分例句 说明老舍怎么翻译、改写和增删内容的,这才是研究老舍的正根。 否则只能是做一场英译中狂欢练习,那个译本毫无意义。

一部名人巨著因为丢失了部分原稿,又因为在出版中文全书之前已经翻译成英文的全部译稿在美国沉睡六十五年后被发现,前前后后竟然发生并可能发生各种各样的行动,其意义已经完全超出了翻译本身,而成为一种社会文化经济现象,从而具备了社会学分析的标本意义。

译文附录

人文版《四世同堂》后十六章里部分汉译北京话词语与词组对照表(C 表示《饥荒》英文原稿里第几章,-+数字如-5,表示第几行。 如C21-5,就是第21 章,第5 行):

C21 找乐子(entertain herself-5), 描眉画眼儿(penciled eyebrows-6), 卖肉得来的(bought with her body-6),挺起腰杆儿(straightened his back-7),三教九流儿(直译,three religions and the nine social classes-7)一个行当儿的(in the same business-13),按说连洋人都让她耍了,这瑞全怎么能逃出她的手心儿呢(If foreigners had been fooled by her, how could Rey Tang escape from the palm of her hand? -15又一个直译),给胖菊子点苦头儿尝尝(give her something bitter to eat 直译-17)左右开弓狠抽那张肥脸(right and left he slapped that fat face hard-17),立马儿弄死你(kill you at once-17),就跟招弟儿一个死法儿(will die the way Meydee died-19)。

C22 打今儿起(from now on-2),必须得(must-3,得发dei 音,北京话口语常用词),拉洋片儿(peep show-3),新事由儿(a new job-3),咂吧着嘴(smack his lips-3),不能不脸红(could not but turn red-4),亏大发儿了(not a good bargain-6),着急上火(be anxious and worried-6),门槛儿(threshold-8),非把她脸给抽膀了不可(her face be slapped until it swelled)。

C23 语言是死物儿(language was a dead thing-1),他压根儿就不该来(he should not have come at all-2),差点把他给熏个跟头(the stench nearly knocked him down-6),还能捞上个英俊小伙儿当她的小白脸儿呢(be able to get hold of a handsome young man to be her male concubine-9),“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是一物降一物的事儿(big fish eats the little fish and the little fish eats the shrimp, one thing overcomes another-9)。

C24 没有坏心眼儿(intentions were not bad-2),找他的茬儿(find fault with him-2),糠心儿萝卜(turnips with pulpy hearts-7,不是空心萝卜)。

C25 一个个儿的来(come one by one),我是个买卖人儿(a business man-5),没有言语一声(said nothing-6),放心不下谁谁(not at ease about someone-8),瞧瞧去(go to see),音信儿(message-9),没有人声儿,没有亮光儿(no sound of people and without lights-9),影影绰绰的过来了(saw the shadows coming-10),一下子就给扇懵了(was stunned that he had been slapped-11),一对双棒儿(twins-15)。

C26 手也不拾闲儿(hand would not be idle-1),盯上了这个缺儿(the vacancy-3),奶名儿(milk name-6),熟肉和香肠的墩子(the block on which meat and sausages were cut-6),这日子口儿上(at a time like this-9),今天没营生儿(no business-13)。

C27 起早儿(rose early-2),努着劲儿坐起来(exert himself to sit up-2),他是祁家的盼头儿(the hope of-3)。

C28 “别为那些小事儿儿烦我,仨瓜俩枣儿的,我金三爷都懒得动活儿。”(for the sake of three grains of sesame and two dates I will not trouble to move my legs.-1),嘿儿喽着孩子(with the child on his neck-4),做出格儿的事(go out of his way purposely-5),在日本人面前混个脸儿熟(to show himself before the Japanese-5),没法儿不(这是北京口语得表达方式could not but-6),小矬个儿,小鼻子小眼儿(short men with small noses and small eyes-6),到了儿(finally-13)。

C29 没黑家没白日的忙乎(working day and night-2),家发“介”的音,进项儿(income-2),腰杆儿又直了(his back was straight again-4),这要是搁从前(if this had happened before-5),那敢情好(will be wonderful-5),一抹脖子拉倒(to pass it across his own throat-8),身子骨儿比他结实(my body is stronger than his-14)。

C31 这会子(now-1),拜把子兄弟(sworn-brothers-1),赶上了这拨儿宽大处理(on the wave of leniency),独个儿(alone-5),长顺是个囔鼻儿(nasal tone-7)。

C32 央告(apologize-1),拘挛(contracted-7),翻白眼了(eyeballs rolled upward-7),起开(get away-9),腿当啷着(legs swung-9), 腿一软(legs gave way-13),溻了(the sweat had wet her clothes-13),活受(to live was to be really in hell-14),八年来受的痛苦折磨必须得有个说法,有个了断(eight years of pain and misery must have a summary and a conclusion-15),稀稀拉拉的头发(few hairs-15)。

C35 撂倒(laid her low-1),扛不住那这最后一击(can't resist this last blow-1,)没耐心烦儿(impatient-1)老掉牙的故事(old tales -1),最疼人的母亲(most loving mother-2),眼窝都深深地抠了进去(eyes were deeply sunken-2),喝两口儿(a drink or two-5),当街骂他(scold him on the street-12),一致决定让祁老人先来(give the priority to-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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